第三十八回 胡员外消众怒细细分尸 毛橘塘泄公忿团团受箭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丁耀亢 本章:第三十八回 胡员外消众怒细细分尸 毛橘塘泄公忿团团受箭

    第三十八回胡员外消众怒细细分尸毛橘塘泄公忿团团受箭

    诗曰:

    久恋繁华兴未阑,无言天道一自一漫漫。

    笙歌聒耳红妆乱,势位薰心白发残。

    邬金钱封爵厚,迷楼风雨过江寒。

    应知?杌终归尽,造物愚人纸上看。

    话说金兀?十万人马过江,被韩世忠杀得大败,无路可归,几次哀告求生,俱被神臂弓射回,赶入黄天荡,不得渡江,已指日受擒,再无生路。谁料天相金朝,出了一个闽人,指出老鸦河旧路潜通建康。金人日夜开凿,把人马渡尽,韩都统方才知觉,无处追赶。金兀?似漏网游鱼、脱笼狡兔,急奔扬州。

    那知元帅岳飞从江北提兵接应,八百一精一甲、三千步卒,把兀?的人马赶在江边泥淖陷坑中,一阵杀得血流成渠。剩不下一万残兵,不敢回扬州,迤往淮南一路连夜奔逐。岳元帅直赶过淮扬地方才回。

    单表这扬州城,留下毛橘塘、胡喜做了都督,同番将勃堇等老弱五千镇守,接应江南兵饷。一自一兀?渡江,这扬州城盐商大户,死的死伤的伤,子一女一金帛,搜括已荆这胡喜和王起事,架着金兵同毛橘塘,大家小户,不遗一家,比从前追拷捆打日甚一日。这些百姓,真是釜中鱼一般,生死不保,捱得今日,不知明日如何。

    就中有一个好汉,姓李名安,原是山东周守备府中有名的家将,后来因汴梁失守,投在宗留守标下。南渡后,流落在扬州,做些小生意养母。此人武艺出众,胆勇超群,见胡喜一班奸细引金人入城,久已不平。藏在百姓人家有旧日结识十个义气弟兄,都是些营里旧武官们,动得手的好汉。大家商量,待金兵大营南渡过江后,在城里杀起来。这些守城的金兵,不过几千老弱,久已足心,那提防着百姓起义。只因金兵势大,不敢动手,专差几个心腹,在瓜州打听兀?过江、韩将军的胜败,以便举事。后来,打听得兀?大败,走入黄天荡去了,大家喜之不尽,连夜纠合起些有胆的壮士千余人,定日在天宁寺取齐,举火为号,先拿住胡喜,以报献城之恨。正是:恶贯满盈,天随人愿。

    不数日,兀?败信到了扬州,孛堇正在点兵接应。这李安怕日久泄漏,一面差心腹上岳元帅营投报告急,一面城里设计,怕金兵走脱。到了半夜,塔上举起火来,满城呐喊,乱杀起来。

    原来金人破了扬州,料南人软弱,不敢叛的。这些番将们,那个不是醉拥红妆,几个一妇一一女一昼夜纵酒狂一婬一的。就是这马兵步卒们,也都放胆奸一婬一,日日醉生醉死,全无提防。忽然半夜一声喊起,只叫:“休要走了番贼!”那些有胆力、受冤屈的百姓,成千成万,上的城来,把城门把祝岳元帅的兵马早已入城,内外夹攻。这金兵好兵马俱挑选过江,只留下老弱兵马不上三千,一个价束手就缚,没走脱一人。早把胡喜、毛橘塘、王起事一起奸人背剪绑了,只孛堇剃了胡须,扮作游僧走了。

    却说这胡喜和毛橘塘,从做了扬州正副都督,穿着吞肩大蟒大红倭缎、玉带金貂,日夜排宴,把得的珊瑚玉器、古玩珍奇,摆设得真似骨董店一般。王起事又公报私仇,诈有十万金银,每日还搜谁家有玻璃盏、汉玉杯、商周铜器,不知害了多少一性一命。又把琼花观封锁的美人,悄悄叫出,昼夜奸一婬一。把个毛橘塘、胡喜,酒一色一里淘的终日昏昏沉沉,只是盹睡,也是命数已尽,罪恶贯盈,全没点活人气儿。那日两班一女一乐唱到四更,吃得上下官卒懵腾大醉,忽然一声呐喊,放进岳家兵来,这一惊不校好一似:雀入群,羊投虎口。短命索套住喉咙,阎罗王忽投请帖;磨刀石砌成脖项,刽子手不久尝新。盐店十万,旧元宝难认财神;侍妾百人,新一春一药尚存海狗。

    正是从前作过事,不幸一齐来。

    岳元帅进了扬州,这些百姓和军士,杀的金兵献首级的、活俘的,不消一日,把金兵杀荆百姓们焚香叫苦,细诉:“胡喜投了毛橘塘,和王起事先将城里虚实私通金人,半夜献城,将一城良民一妇一一女一奸一婬一将遍,杀死的大商富户不计其数。现如今把一妇一一女一千余人,封锁琼花观里,一自一己的金银,和兀?收得元宝,不止三百万,如今垛在察院里封着,不曾支动。”岳元帅大怒,即将三个大奸绑进辕门。那胡喜、毛橘塘,已被百姓打的半死,只闭着两个眼儿,王起事还伶牙利齿的口里辩话。岳元帅审问已毕,即分付刀斧手,将胡喜和王起事绑在辕门外将军柱上,凌迟处死;将毛橘塘带往江南献俘。那时百姓上千上万,那里打得开。及至走到扬州府前市心里,那里等得开刀,早被百姓们上来,你一刀我一刀,零分碎剐去吃了,只落得一个孤桩绑在市心,开了膛,取出心肝五脏,才割下头来。这王起事还睁着眼,看着剐了胡喜,轮到一自一己,才悔他平生兴词唆讼,专以捏款开单、害官害人的报应,果然不爽。诗曰:福不轻加祸不差,天公推算有巡查。

    杀人但作家常饭,好一色一常看倾刻花。

    斜日易倾歌舞尽,冰水难在路途赊。

    木棉庵里豪华客,风雨夜深闻鬼车。

    岳元帅看剐了胡喜、王起事一班奸党,行了一角文书报镇江都统韩世忠,遣将防守,并解毛橘塘江南献俘,他却去安抚淮安一带城池。将琼花观选过一妇一一女一,一应放回本家;中间有死节全贞的,都行文府县官旌表。又照依原册,搜括的商人富户金银,一一许本主领回,当官生理——虽然不得一半。百姓如重见天日一般,欢声如雷。扬州都会之地,不消数月,依旧人烟凑集,商贾充满。岳元帅一自一去两淮防御,一面恢复不题。

    却说韩都统见兀?逃回,正在发兵追剿,兵到仪真,才知兀过江。岳元帅大杀一阵,直赶过淮西一路,复了扬州。只见岳元帅差标下副将牛皋,押解伪都督毛橘塘到镇江来,上本听朝廷正法。韩都统大喜,即时差官上临安报捷:“生擒伪都督毛橘塘,候旨定夺。”不日,高宗批下旨意:“扬州既已恢复,其忠义百姓、首倡举义李安,着一例叙功,随镇江营效用。

    伪将毛橘塘,着押解建康市,乱箭射死,仍枭首扬州悬示。”

    韩都统得了旨意,即时押毛橘塘过江,领马步兵二千,扎着队伍,由龙潭麒麟门进城。出示安了守官百姓,把毛橘塘换了一身红衣,头上插着叛贼白旗,先在各门上号令一日。两一棒一鼓、一声锣、吹一声喇叭,一百名披甲前后围着,都是刀斧手。

    毛蛮子一生一世受用不尽,这番才是他的结果。“只可惜一件,这盐船上的十万银子,到底不曾支动。又有扬州盐商们攒送买命的元宝三十万,俱一一交一一付胡喜收管,下在地窖里,到今不曾开包。又可惜我这旧表子、新美人,红红绿绿,足有金钗十二、粉黛两行,俱不曾着落个人儿,如何就这等了账?”

    那毛橘塘游街三日,建康南门外教场里埋起桩柱来,如竖起一架天平相似。将毛橘塘剥得赤条条,一个滑车,扯在半空里去,好像耍孩儿打秋千一般。韩都统坐了大轿,朱服冠带,扎了大营,一队队马步旗槍,摆出执事来,上了演武厅坐下,将坛上吹打三?,扯起帅字大旗来,放了三炮。那些旗牌各官参见已毕。教场里人马严肃,谁敢喧哗。只见蓝旗马飞也似跑上将台来,报说:“叛将毛橘塘已悬上箭垛,禀老爷看箭。”

    说不多时,将台上发一面牌来:先是马上将官各人比试,中三箭合式,多一箭者,赏银牌一面。然后步下各哨官分班射箭,三箭合式,多一箭者,赏牛一肉一五斤、酒一瓶。大兵射完,方许闲人乱射。擂鼓已毕,只见将台上各官,盔甲鲜明,弓马齐整,从台上扳鞍,一齐放下马来。那教场里看的人上千上万,闪开三条箭路,俱躲在两边去了。这一班将官,俱是蟒袍银甲、长弓短箭,十分轻快。真是:马如走电,箭似飞蝗。弓弯明月,滴溜溜射中心窝;羽滚流星,响咚咚贯穿脑额。分鬃箭、对灯箭,各分巧样;抹箭、回马箭,争显奇能。当日官上加官,今日箭上加箭;当日一色一中选一色一,今日弓上加弓。

    蓬蓬乱插似狼牙,密密攒来如刺猬。

    一班马上将军射华,就是步兵分班较射。只听鼓声乱响,那箭都射满了。上堂报了箭筹,一面支赏,才叫闲人乱射。你看这些百姓,也要用箭的,那得这些箭来,俱是砖头石块,往上如雨一般。那消半个时辰,把个毛橘塘放下来,已是当心有十数箭,射死已久。然后用刀割下首级,捧上将台验了,封在首级桶盛了,发扬州府悬示。这才完了毛橘塘一场公案。诗曰:贪暴骄一婬一事事奢,玉堂金谷斗芳华。

    乞儿冒领千金爵,牧子来登七宝车。

    狗尾续貂呼作宝,羊头贯槊贱如瓜。

    早知鬼箭身为的,不及街头卖药家。

    韩都统看着射死毛橘塘,放起营,一自一过镇江把守去了。

    一面发兵安抚扬州,提取义士李安等,升为营将,随营征讨,使他巡拿沿江奸细。

    却说一个小小的因果,完结一婬一报一案:当日沈子金因流落在表兄徐守备家里,认做表弟,托他守家。这徐守备随韩都统出江,与金人对敌,久不回家。沈子金久惯嫖风,终日夜在徐守备家串房入阁,把他大儿一妇一通奸已久。趁着金兵在江北,遂拐带一妇一人过江,又和骗银瓶一样。那知天理循环。连夜赁一渔船,渡到江口,被李安队里哨船拿祝见有男一妇一过江,话说是东京语音,报了大营里来。问一妇一人口词,却是一口镇江的话,言语不对。把一妇一人一拶,即时招出,系水营徐守备家儿一妇一。即提徐守备面审,才知是他表弟拐了表侄一妇一逃走。大营里发与李安,即时打了一百大棍,立毙杖下。把一妇一人一一交一一与徐守备,休回母家,羞愧缢死。这是小人一婬一恶,了此一案。

    不知善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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