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爱情与金融界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让·儒勒·凡尔纳 本章:第十二章 爱情与金融界

    凡尔纳传--第十二章爱情与金融界

    第十二章爱情与金融界

    在亚眠遇见年轻的寡妇奥诺里娜-德-维亚纳;为了保证稳定的生活资源,儒勒-凡尔纳投身金融界,进入巴黎一个交易代办所;1857年,他和奥诺里娜结婚

    1856年5月8日,对儒勒来说,这条无意之路乃是通向北方的铁路。这条铁路将把他带到亚眠。在那里,他的朋友勒拉尔热即将跟埃梅-德-维亚纳小姐结婚。人们或许会问,他到亚眠是否怀着趁机找个对象这样一种有意识的愿望?这不大可能,但可以肯定,他那时正打算将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①!

    1856年5月8日,他还仅仅说过这样的话:“星期一我将到亚眠去。这一天,我的朋友勒拉尔热要踉埃梅-德-维亚纳小姐结婚。”

    接着给他母亲的一封信证实,他在这座相当陰郁的城市里找到了使人意志消沉的逸乐。“我还在亚眠,一家子的亲切关怀迫使我比原先打算呆更久一些。”

    被迫者心甘情愿地接受的强迫,这可是一种什么样的强迫啊!

    他毫无警觉地踏上这座庇卡底②城镇的土地,而且压根儿没预料到在这块土地上有人正为他这位自认冷酷无情的单身汉设置陷阱。在这种外省的环境中,没有一样东西能使他着迷,没有一样东西能使他产生卑下的情感——这是害臊的基础。相反,他带着巴黎人的滋力而来。在南特,他是南特人;在那里,人们评判他,衡量他,他觉得自己成了顾忌舆论的俘虏,也就是说,成了他自己的偏见的俘虏。在亚眠这个新的环境中,他觉得更为自由得多,因为,他是这里的异乡人。

    ①意指结婚。

    ②法国北部的一个旧省名,该省省会为亚眠。

    德-维亚纳的一家非常纯朴,而且个个眉开眼笑;他很快地便与他们分享这种从根本上说合乎他性格的愉快情绪;他“善于辞令”,受到大家的欢迎。德-维亚纳一家把事情全都办得妥妥贴贴,如同人们在外省所作的那样,如同人们在南特所作的那样,而尤其是在这个贪吃的庇卡底地区。宴会上具有感染力的热烈气氛更增添了亲切感。

    正是在这种节日的气氛中,已被遗忘的那个亲爱的身影出现了!俊俏,甚至可以说非常俊俏,标致,笑口盈盈;卡罗利娜莫非改了名字?她现在的名字叫奥诺里娜!她是今天这位新娘的姐姐,是个年轻的寡妇。寡妇,糟糕!她响两个孩子,糟糕!

    奥诺里娜吸引着他,如同卡罗利娜吸引过他那样,而且是出于他自己并不承认的相同的理由。两位女人的性格互相吻合,这怎能不引起注意呢?卡罗利娜长相漂亮,奥诺里娜长相一样漂亮;卡罗利娜笑声爽朗,奥诺中挪同样笑声爽朗;非伊太太将卡罗利娜形容为小疯子,——这也许过早了一点.她对奥诺里娜大概也会使用同样的形容语。两人都表现出女性的轻浮,但这并不排除她们所具有的另外一些更为严肃的品格,她们的一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卡罗利娜和奥诺里娜正好符合儒勒-凡尔纳对她们容易动情的那种火忡贝见。正如维利埃-德利尔一亚当①所表述的那样,每个男人郁把自己的意中人投射在现实之中,这是他想象的结果;可是,他只看到其外表,而无法抓住禁锢在躯壳里的具有生命的东西。在这些日子里,他将作出什么样令人鼓舞或使人失望的发现呢?

    ①维利埃-德利尔-亚当(1840-1889),法国作家。

    在等待揭晓的时刻,他心中充满欣悦:

    我在这种环境中过了整整一个星期。这种环境点缀

    着盛宴、亲吻、握手、拥抱、快活的嗓泣、欢愉的落泪、婚礼

    归来、喜庆的激情、亚眠的馅饼、灌肉的小香肠、色鲜味美

    的火腿、持续3小时的早餐、从傍晚6点开始至深夜11

    点结束的晚宴!哦!要是我没因消化不良而撑破肚皮,

    那可算我有运气……

    这一长串列举无非是要引出一个出人意外的结论:

    啊,不,我身体棒极了,我睡得着,吃得下,终日乐呵

    呵;我对结婚所产生的明确念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我要结婚,我必须结婚,我不得不结婚;像拿破仑在蒙特

    罗桥上说过的那样,应该爱我的那位女人不会生孩子,那

    是根本不可能的。

    按照他直至如今始终运用自如的方式,他将以几行文字简略介绍他所酝酿的计划:

    奥古斯特加入进来的德维亚纳一家是个讨人喜欢的

    家庭。这个家有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年轻寡妇,她是看

    来非常幸福的新娘子的姐姐;还有一位与我同龄的年轻

    人,他是亚眠的证券经纪人,赚钱很多,是生活在人世间

    的最为可爱的小伙子。

    父亲是个退伍老军人,比起那些退出行伍的军人一

    般所遭遇的景况要好得多;母亲是个很有头脑的女人。

    索菲大概会觉得纳闷;她不习惯听见别人向她逐个赞扬一家子!这种转变使她看出了,吸引着他的不仅仅是夹鸭肉馅饼的奇特风味!

    你天生的洞察力将使你相信,这里边隐藏着某种东

    西!我的确认为,我爱上了那位26岁的年轻寡妇!哎!

    她为什么偏偏带着两个孩子!我真没运气!我总是遇着

    这样或那样的荒唐事儿;她守寡已经七八个月……

    把战场准备好了之后,他写信给父亲说:

    我已经从亚眠回来了……奥古斯特的婚事和他加入

    的这个新家庭引起了我的强烈兴趣。在德维亚纳的这个

    家里,有一位年龄跟我相仿的哥哥,他是人世间最可爱的

    小伙子;他跟他的一位朋友合股作证券持票人与巴黎的

    证券经纪人之间的掮客……此外,他和他的合股人在巴

    黎的一间证券经纪人代办所存放了10万法郎……这对

    于一个青年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优越的地位。况且,这种

    地位不会出现任何风险。他在亚眠所作的事,在巴黎一

    个稍为没那么大的范围内更加容易作到……德维亚纳先

    生在这个金融和经纪界中颇有名望;他很容易使他的一

    位朋友加入巴黎的一个大代办所,甚至只需付出一笔很

    少的款项……因此,我亲爱的父亲,我想知道一下,必要

    时,你是否愿意让我加入跟诉讼代理或公证事务所一样

    正式的经纪代办所?我需盐改变我的处境,目前这种不

    稳定的状况不能持续下去……当前物价上涨,我每月的

    生活费用还缺了一半,要是我一年挣不到钱,我便相当狼

    狈……

    看到这种离奇古怪的消息,皮埃尔大概吓了一跳;这个儿子实在喜欢“搞点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堂”。这位非常严肃认真的律师越来越感到失望。什么!原先拒绝接替他的职务而去搞什么文学,到头来只编出几个意义不大而又短命的喜剧,后来又拒绝接受一间有名气的剧院的领导工作,如今又要到金融界去瞎闯!金融界比文学界更为可怕,尤其对他这样一个没学过多少生意经、缺乏作生意禀赋的人更是如此!既然他要当文学家,那就继续当下去好了!

    儒勒具有某种素质,至少在目前来说是这样。他是一个有毅力的人。他以另外一些他善于阐明的理据去反驳父亲提出的理据,心想,他父亲终归是会感到厌烦的。

    1856年5月29日,他针锋相对地回信说:

    从一方面说,我看出你非常乐意帮助我建立某种地

    位;但从另方面说,我又清楚地发现,你把我当成一个轻

    率的孩子,对某种新观念容易激动,随幻想之风转来转

    去,而且只是因喜欢变化才去搞证券交易①……

    ①法语的“变化”(t)与“交易”(ge)属同一词族。

    我压根儿没泄气不干之意;远非如此,更谈不上要放

    弃文学,这是我与之合而为一的一种艺术,我决不会放弃

    它……我下了决心,再不去搞滑稽歌舞剧或别的什么小

    剧;我的雄心壮志是要搞一出重要的、因而需要多年雕琢

    的喜剧……

    ……但我需要一种地位,一种即使对不承认文学界

    文士的人也能接受的地位……

    他以一种难以反驳的论据结束,这是唯一确切的论据:

    这是我结婚的第一次机会,我无论如何也得抓住它。

    我再也不能忍受光棍生活,这种生活对我是个负担。我

    和我的朋友们都是这样想的……你也许会觉得古怪,但

    我需要幸福,恰如其分的幸福。因此,要是我能在巴黎生

    活,经纪人的地位又能使事情大为方便……

    这意思很明白:我要娶那位26岁、带着两个孩子的漂亮寡妇——她同意了,但“她的可爱的家庭”有理由地认为,这位饿着肚皮的文学家没提供充分的生活保障;要是那位同样可爱的“小德-维亚纳”能给我提供某种地位,那位“退伍军人”将会为有一位如此招人喜欢的女婿而高兴。

    完全有理由这样认为,儒勒被这位漂亮的女人吸引住了,她的笑声使他想起了卡罗利娜的笑声;但同样地,她也为这位思想闪出火花的英俊小伙子吸引住了。她并不怀疑他将会成为一位称心如意的丈夫。事情已经显示出全部美好的征兆。如今只等皮埃尔拿定主意,为一项使他感到厌恶的交易投资一笔数目不大的钱。

    1856年6月的一封信有段语气平和的话,给他先打了个招呼:

    我今天就要给亚眠方面写信,好让他们更积极地去

    办理一件将由你作出决定的事。要是你能为此事来巴黎

    一趟,我将会由衷地高兴;你对我说过,你对那位德-维亚

    纳先生多少有点信不过,这很简单,你不认识他,再说,这

    并不是要跟他合伙作事的问题,他住在亚眠,而这事是在

    巴黎进行的。况且,对于一件并不存在的事,没必要凭空

    论长道短;一旦找到解决办法,我们再来看看这件事将提

    供什么样的保障吧。

    我常跟你说,找亲爱的父东,这不是要在交易所耍弄

    手段的问题……

    皮埃尔让儿子再三请求,仍然不轻易表态,反而建议他满足于在经纪代办所谋求一职。在互相扯皮之际。皮埃尔不小心被抓住了话柄,于是,他儿子赶紧揪住这个机会:

    我承认,我希望获得一种可接受的、像样儿的职位,

    因为说实话,我实在感到孤独的压抑;回到家里,我的心

    便感到极度空虚;这说明我已经到了结合和交往的情感

    占主导地位的年纪;呜,最好还是让这种结合成为合法婚

    姻……只要我还是个文学的局外人,为人父母者决不会

    理睬我,而他们是有道理的……

    当他觉出父亲已经习惯了让他进人交易所这种念头时,儒勒进一步阐明自己的计划:

    我见到了德-维亚纳先生;他的心境好极了;他非常

    积极地去处理我的事;要是他想让我在最佳条件下取得

    某种成果,再过一个星期,这事一定会办妥。

    他的事!这个词儿给他提供某种生活方式,他现在只需加以陈述。

    他的一位非常严肃认真的朋友……正在为一间经纪

    代办所的事进行商谈;意思是说,以5万法郎购买这间代

    办所的1/40股份。一旦获得这个份额,我便可以到该所

    或按我自己的意愿工作;德-维亚纳倒是非常喜欢后一种

    方案,因为在代办所里没有能适合我或足以获利的职位。

    你看,我亲爱的父亲,现在需要的只是整数的5万法郎。

    接着他又介绍了这种安排方式所能产生的种种奇迹般的结果!

    “亲爱的父亲”肯定没被这种理由说服。

    1856年9月10日,他儿子竟假装惊讶:“……我写的那些信大概没把问题阐述清楚,因为你以为我产生各种念头,其实没那回事……你说,‘那么你要耍弄手腕呷?’决非如此!决非如此……”

    他以8行文字详尽证实不存在更理想的办法,因为这种解决办法乃是德-维亚纳提出来的!

    凡尔纳夫妇如果被这些理由完全说服,无疑是会同意他们的儿子决心娶那位年轻寡妇的。索菲显然在替她儿子辩护,因为很久以来,她便千方百计地要让他成亲。照她的想法,结婚乃是最后的归宿;她的几位女儿也都赞同这种意见。这位“需要幸福”的小伙子发出的呼喊使她们大为感动。皮埃尔被围困了,他只能作出无力的抵抗!

    他通过一位住在亚眠的朋友了解情况。德维亚纳还是德-维亚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那位年轻寡妇、还有那位成为这项古怪方案的轴心的儿子,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原则上让步了,但内心毕竟有点悔意,故此,儒勒不得不打掉他提出的最后一条反对意见。

    ……你还没完全理解我的想法和促使我采取这种做

    法的考虑。你提到文学上的失意;唔,我敢起誓,这种失

    意压根儿不存在俄只是看到,一种文学地位必须通过直

    至36岁以前这个长久的产卵和孵化阶段才能形成。而

    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刻才获得某种程度的生活稳定……这

    项新工作不大耗费心智,我还是能够致力于我挺感兴趣

    而又颇有特色的事儿的;即使我的剧本上演,我也不会改

    变我的行动计划……

    两家同意的婚姻定下来了。在1856年11月22日的一封信中,我们读到这样的话:

    我非常同意你的意见,同样,一件银器礼物不算纪念

    品;因此,我重提耳环的事……这比第一件礼品有意义;

    妈妈意见如何?佩戴银器首饰,我仿佛觉得这太像是给

    我自己送的礼物。

    皮埃尔投降了,儒勒将又一次作他愿意作的事。至于索菲,他写了一封充满感情的信。这封信“被念了一遍又一遍,被轮番亲吻,使每个人都感到格外高兴,它一定会被保存在皇家档案馆里。”虽然下了O.33米厚的雪,但这座宁静的庇卡底城享受着他的爱情的澎湃激情。

    今天我离开了我曾被挽留的这座可爱的城市。我并

    不认为我们的婚礼能在1月15日以前举行,而这主要是

    因为有些特殊的事情要办;为了孩子的利益,必须安排好

    莫雷尔一家;找认为可在1856年这一年把事情了结……

    她丈夫是1855年7月去世的,但这是一件需要互相配合

    的事……至于礼品,那将是极为简朴的;我带了一条用

    235法郎买来的镶金和碧玉的链饰,我不再买耳坠和钻

    石戒指了;她已经有耳坠和钻石戒指,我们拿去翻新一下

    就行了;她不需要连衣裙,她的连衣裙多着哩;也许需要

    1只手笼;至于开司米大围巾,我们看着办吧;什么也没

    定下来;她已经有一条法国式长披巾和一条方被巾,我们

    说不定会将他的钻石戒指拿去改成手镯。

    奥诺里娜大概会哪嘴;这位成就不大的文学家和初出茅庐的交易所职员委实是个十分平凡的婚姻对象!使用无疑属于她跟故世的莫雷尔的结婚用品,似乎并没损害他的乐观情绪。她非常乐意接受这些安排——或许还是她提出来的哩——这是手头不大宽裕的那些年轻夫妇的命中注定;她欢欢喜喜地同意把婚礼办得简单一些。婚礼日期定在1857年1月10日,公证仪式在第三区区政府举行,宗教仪式在圣欧仁教堂举行。这种体现她的放荡的简单性和这种草草了事的弥撒或许不合她的心意,但她并没因此而着恼。

    相反,索菲和皮埃尔倒是颇感震惊!他们是资产者,而且是外省的资产者,他们大概很不理解;在一间二等餐馆举行的“贝朗瑞式”的婚宴使他们内心觉得悲伤;他们对于情势不允许仿照埃梅结婚时那样大摆筵席只能感到懊悔!

    儒勒邀请的几位朋友很快地便给这次婚宴带来兴高采烈的气氛。新郎的激情和新娘清脆的笑声又使婚宴增添了活跃的色彩。

    皮埃尔恢复了信心,在上甜食的时候,他笑容可掬地朗诵了他依照传统习惯预先准备的一首诗,从而将这件喜庆事儿联系在家庭婚礼的链条上。这首短诗是这样结束的:

    来吧,我的第四个女儿,

    尽管我家人口众多,

    但终究有您的位置。

    哦;这个位置相当狭窄,

    可您不要将它厌弃,

    互相挨挤,更显得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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