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老越战,心中越发焦急,他已有力不从心之感,苏毓看似被动迎击,却始终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若是拖下去,早晚会让他找到破绽,而且自己一直在消耗灵力,对方却只在格剑的瞬间用灵力相抗,一触即收。
他从未见过这么抠门的打法,但这样打下去,自己的气海迟早被他耗空。
想到此处,他暗暗运气,灵力从气海涌出,灌注在本命剑上,剑气汹涌,剑光有如冲天直木,围观众人忙运气护体,这才没被殃及池鱼。
苏毓看着火剑向他横扫而来,知他这一击押上了全力,也不藏锋,拈起玉箸一架。
白长老只觉一股霜雪之气扑面而来,灌注全力的一剑偏偏劈不下去,剑身上的离火刹那间熄灭,剑尖结起霜花,迅速蔓延到剑柄,白长老手掌一阵刺疼,竟被冻在了剑柄上。
苏毓用玉箸将剑一拨,白长急退一步,挥剑再斫,却听连珠似的“叮叮”几声,数十招之后,苏毓反守为攻,白长老勉力招架,被根筷子逼得连连招架。
苏毓忽然将手一扬,玉箸离手,发出利箭般的破空之声,直取白长老面门。
白长老一惊,不及闪避,横剑一挡,玉箸却径直穿过坚不可摧的剑身,直直钉入白长老的右眼。
苏毓以两指夹住白长老的长剑,手腕一转,本命剑应声断成了两截。
白长老发出一声哀嚎,本命剑与元神相连,断剑之痛犹如抽筋剔骨。
他痛得握不住剑,剑“锵啷”一声掉落在地。
苏毓仍将完好无损的玉箸搁回案上,淡淡道:“承让。”
堂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虽听过连山君的种种事迹,但心里总存着几分怀疑,如今见他出手,才知传闻不足以道出此人剑法的凌厉,也不足以形容他下手的凶残。
苏毓看向面如死灰说不出话来的白千霜,面无表情道:“令尊看来是无暇管教白小姐,只能由苏某越俎代庖。”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八卦镜。
席间有认出此物的,无不大惊失色。
此镜名唤照心镜,与试炼秘境有些相似,只是一旦在镜中受伤丧命,在现实中也会消亡。最奇的是,镜中秘境由本人恶念化成,恶念越强,秘境也越凶险,想让别人遭遇什么,自己便要加倍经历。
苏毓道:“苏某一向不喜占人便宜,此番小惩大戒,能不能安然无恙,就看白小姐的品行是否真如传言的一般高洁了。”
白千霜虽不知道这镜子的来历功效,也知凶多吉少,睁大了眼睛不住地摇头,眼泪直流,见爹爹自顾不暇,便向在场的前辈哀求,可哪里有人敢插手,连重华门的女长老,也皱着眉避过了脸去。
苏毓一挑眉,并指向她一指,白千霜只觉脚下一空,身子飞起,被吸入了八卦镜中。
白长老哀呼一声,朝着镜子直扑过去,却无济于事。
苏毓留下镜子,便即拂袖而去。
众人再见到白千霜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她从镜中爬出来时遍体鳞伤,几乎不成人形,扑进白长老怀里,叫了一声“爹爹”,便昏厥了过去。
第64章 满头绿光
小顶不知睡了多久, 睡梦中隐隐绰绰听见有人说话,迷迷糊糊听见“连山君”三个字,一个激灵醒过来。
她坐起身侧耳细听, 果然是两个女子在说话,声音不高,但她如今已是元婴期, 耳力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只听一人道:“方才在筵席上,我去斟酒,偷偷瞧了连山君一眼, 可真是丰神俊朗,与我们家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另一人附和:“是啊, 也只有这样的郎君才配得上我们家小姐,”
先头一人道:“方才我听见重华门的吴长老给两人说合, 可惜没听他们说完,小姐就让我退下, 也不知说成了没有……”
“哪有不成的, 我们家小姐什么身份,能娶到她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们的婚事一定, 我们可有的忙了……”
“嗳,”一人压低声音, “总是跟在连山君身边那个……咳咳……怎么办?”
“不过是只炉鼎,说侍妾都抬举她,若是要点脸,也该识趣些自己离开, 别插在人家正经道侣之间,不伦不类的……”
……
两人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顶明白这是白千霜的婢女在说话,翼舟那么大,哪儿不能说,非要跑她窗下来说,小顶便是再傻,也知道他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从乾坤袋里摸出两张纸,叠了只纸鹤,吹了口气,打开窗户往外面一抛。
片刻后,只听那两个婢女叫起来:“哪里来的怪鸡!去去去!”
“哎呀,我的眼睛!”
“别扯我头发,快帮我把它赶走!”
忽听“扑通”、“扑通”两声重物落水的声响,却是那两个婢女被纸鹤啄得东奔西窜,慌不择路地跳进了花园水池里。
小顶收回纸鹤,推上窗,躺回床上翻了个身,想接着睡,可大约是睡多了,半点困意也无。
她索性起床,从乾坤袋中拿出纸笔,一边抄千字文一边等师父回来——她给大叽叽做的学海无涯千字文被魔球烧毁了,得抓紧时间再炼一个,明日好叫儿子用功。
苏毓懒得看白千霜的下场,扔下镜子,向众宾客作了个揖,道一声“失陪”,便回了院子。
走到小顶门外,正想抬手叩门,忽又改了主意,收回手,傻子肯定已经睡沉了。
他对徒弟夜夜花好几个时辰睡觉这事一直嗤之以鼻,但她真的睡熟了,他却不忍心去叫醒她。
就在这时,门扇“吱嘎”一声开了,小傻子探出脑袋:“师尊,你回来啦。”
苏毓一怔,随即道:“半夜三更的,怎么不睡觉?”
小顶理所当然答道:“等你啊。”一边打开房门,把师父让进来。
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毓心里顿时泛起微澜,脚下踟蹰不前,清了清嗓子道:“深更半夜多有不便,为师便不进来了。”
他们在大衍的翼舟上,自然慎之又慎,一早让叶离在整个院子里下了禁制,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小顶只觉师父怪怪的,以前他们也时常在炼丹房里待到半夜,突然讲究起来了,莫非是因为要娶妻了?
这倒提醒了她,她便即问道:“师尊,听说你要和白千霜定亲了?”
苏毓脸一沉:“你听谁说的?”
小顶:“他们大衍宗的人,故意跑我窗底下说。”
苏毓心道这傻子倒是长了点心眼,知道别人这是故意挑拨离间,心下稍觉宽慰:“为师没和她定亲。”
小顶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天书上,他和白千霜也不是那么早定亲,又有些杞人忧天:“那以后会娶她吗?”
苏毓见她蹙着眉,一脸紧张,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快慰:“自然不会。”
小顶仍旧有些狐疑:“你不会骗我吧?”
苏毓捏了捏眉心:“我骗你图什么?”是有钱挣怎么的。
小顶撇撇嘴,心道谁知道你骗我图什么。
苏毓乜她一眼:“别乱想,为师此生都不会结道侣。”
小顶:“为什么?”圆光师侄说双修有助修行。
苏毓挑挑眉:“不想结就不结,哪来那么多为何。别胡思乱想,为师何尝骗过你?”
小顶:“……”梅运那么大一只鬼还在花瓶里装着呢,亏他有脸说这话。
不过她答应了圆光师侄不能出卖他,便按下此事不提。
苏毓观她神色,忽然想起自己和叶离闯入魔谷澡堂子时看见的情景,心头一跳,也不知道傻徒弟看见了多少。
不过就算看在眼里,她这么傻乎乎的,想来也不会全明白吧。
他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就算为师哪天骗你,也是为你好。”
小顶“哦”了一声,转开话题:“师父的气海还剩多少?去西极不要紧吧?”
苏毓睁眼说瞎话:“九成多。”
小顶本来是听什么信什么,但自从拆穿了师父的骗局,对他的话便将信将疑:“要不师尊带上我吧?我们可以用子母……”
不等她把话说完,苏毓斩钉截铁道:“不必,此行太凶险。”
小顶不服气:“你不是说那些凶兽只是看门狗吗?”
苏毓掀起眼皮撩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修为低,自然就凶险了。”
关于西极四凶兽的传说莫衷一是,不乏矛盾处,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其中有一头凶兽捕猎鲛人为食。
他没提这一茬,一来怕吓着她,二来也怕这傻子忽然聪明起来,想到其中的关窍——那凶兽既能捕猎鲛人,必定也能像魔君一样在两个世界间穿梭。
一提到修为,小顶立即无言以对。
苏毓趁热打铁:“知道修为低就好好下功夫,我回来考校你。”
顿了顿:“别操这些闲心,不睡觉便去打坐。”
小顶忙打了个哈欠:“睡的睡的,师尊你老人家也回房休息吧。”
苏毓摁了摁太阳穴:“什么老人家,油嘴滑舌跟谁学的。”
小顶听圆光师侄恭恭敬敬称她“你老人家”,觉得很是顺耳,哪知师父不喜欢,心中暗暗道,原来师父不喜欢别人说他老。
苏毓不想再理会她,带上门,回到自己房中,盘腿打坐。
入定半个多时辰,忽然想起那块八卦镜,顿时有些坐不住。
镜子他自是嫌脏不要了,但留在那里没人捡,最后多半便宜大衍的人,他不要的东西,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可自己回去太跌份,他想了想,传音给叶离,让他去取。
不一会儿,叶离取了照心镜回来:“啧,一个不满百岁的女儿家,不知哪来的那么多歹毒心思。”
镜子上能看到入镜人的遭遇,叶离去取镜子时看见白千霜不成人形,有些好奇,方才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差点没吐出来——再去问心谷,他一定改邪归正。
苏毓掀掀眼皮,漠然道:“死了?”
“那倒没有,”叶离摇摇头,“她对自己也挺狠得下心,留了元神在里面被折磨至灭,自己逃了出来。不过这么多年的修为是白费了,根骨也毁了大半。”
苏毓不以为意:“命还在就好,白家两兄弟还能继续热闹。”
叶离这才恍然大悟,心道难怪,若是这位真要取她性命,就算她断尾求生又有什么用?
他定了定神,把镜子奉还给师叔。
苏毓眼皮也不抬一下:“这么脏的东西,毁了便是。”
叶离大骇:“洗洗干净还能用啊!”价值五六百万呢,还有价无市!祖师爷要知道你这么浪费,还不得气活过来。
苏毓淡淡道:“你要便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