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一日,忽然出现了一件轰动整个清江郡的传闻,此前清江六宗斩犬魔之事,本就已经搞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而如今,忽又传出了那犬魔之事还有后续的消息,清江各大商号与妖魔暗中勾结,已被郡府掌令集体扣下,关入大狱之事,瞬间惊动了满城之人。
而这,分明只是一个开始。
清江城的百姓既觉得新鲜,又觉得愤怒,尤其是据说这一次的事情,仍然是之前斩杀犬魔的守山宗传出来的,于是他们愈发愤怒,已是在街头巷尾之间,卷起了一片怒火……
而这些商号与掌柜被扣下,又能查出多少,查到谁身上,也让许多世家心惊。
“若只是乌鸦山的事,也还罢了……”
就连此时刚从郡府之中出来的青松寒石两位长老,也担忧的说着:“可这一次的事情,最要紧的却还是七族与南疆妖尊那边私下贸易的事情啊,万一这件事真要是被查出来了,那可……那可……”想到了那后果之严重,连这两位长老,居然都已不敢再说下去。
三十年前,南疆大妖尊犯北的凶状,仍盘踞在清江百姓们心间。
如今,若是听说了竟有人又与那位大妖尊私下贸易,那会引发什么样的怒火?
“后果便是再如何重,那也是这些做下了事的人引起来的……”
小徐宗主长长吁了口气,道:“连方二公子都支持我们,那还怕什么?”
“他真支持啦?”
青松寒石两位长老都有些傻眼。
小徐宗主也不由得一怔:“你们不是也听出来了?”
“我们就是听出了这话不像是在生气……”
青松寒石两位长老几乎同时回答:“方二公子真生气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
“对,他生气的时候反而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
小徐宗主无奈的叹了一声,神色有些感慨,低声道:“他问我守山宗是谁当家,便是告诉我做事不必有后顾之忧;他问我守山宗是想重返六宗,还是与清江诸修为敌,便是让我自己想好是不是愿意为了做这件事,承受接下来的后果;他问我懂不懂这修行界里的规矩……”
微微一顿,才低叹道:“便是让我明白,修行界里,天大地大,拳头最大,让我不要想着去与别人讲道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拳头有多大,能讲的道理,便有多大……”
两位长老闻言,都懵了:“第四句呢?”
“第四句当然更简单了,没有证据就不要含血喷人……”
小徐宗主苦笑着道:“那也即是说,若有了证据,还怕他个鸟?”
两位长老听着都懵了,过了半晌才道:“万一他不是这么想的咋办?”
“……”
小徐宗主望着这两位长老,一个劲儿头疼。
“若他不是这么想的,那这些被七族藏起来的关键人物,哪里来的?”
小徐宗主自己说着,也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声,神色多少也有些迷惑:“能够在这要紧的时候,说一声拿下,便将这些关键的人物都拿下了,这反而已经与修为无关,只能说,他早就安排人盯着这些人,又或是早就安排人,将各大商号里的一些关键人物给控制住了?”
缓缓抬头,看向了南方,那里正是如今的灵雾宗方向,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这一个月来,我明查暗访,与郡府磨牙,又与诸商脉明争暗斗,倒是觉得这世间满是妖魔,磨牙吮血,犹如地狱,便是我,也数次觉得疲沓不堪,想要一了百了,去他妈的,觉得自己不值……”
“可现在看来……”
“起码我们那位方长老,是认为我做的事情有价值的……”
……
……
也是在此时,灵雾宗客殿之中,方寸拿着一道隐秘的云书,翻看之后,满意的放下了。
小徐宗主是个信得过的人。
当初他提前让林机宜等人入江湖,自然也不可能不看着小徐宗主,而也正是小徐宗主明面上给了诸大商脉极大的压力,逼得他们手忙脚乱,自己安排的人倒也好在暗中盯着了,无论是看着暗中做一些掩盖罪行的行径,还是将一些关键人物藏将起来,都尽在掌控之中。
想要将他们拿出来,很简单。
要么是这些人藏身的地方,本就是有着林机宜等人安排的人手,要么,便是安排这些人藏起来的人,肚子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死符,而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甚至都没有花太多心血,只是提前嘱咐了林机宜一句,让他看着小徐宗主,并且在关键时候给予一些帮助就是了。
现在看,他做的不错。
另外一点让方寸满意的便是,林机宜、红桃娘子、虫师怪离等等,其实都算不得是高手,可是他们各有手段,又有了自己赐予的生死符与银钱、宝身法,却也足以在这清江城的江湖里,掀起一片小小风浪来了,如今这件事,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更大的布置,还在暗中。
回头有了机会,自己倒也该想着去验收一下。
“方二公子似乎心情很好?”
而在周围,正百无聊赖的与梦晴儿下棋,被贴了一脸纸条的鹤真章一转头,便看到了难得没有去看那些一箱一箱的经卷,而是望着一道云书,笑吟吟品茶的方寸,好奇问道。
“确实不错……”
方寸放下了云书,立刻被好奇的鹤真章拿过去了。
“这么大事?”
鹤真章与追在他身后给他贴纸条的梦晴儿一起看到了云书上的内容,顿时脸色大惊。
郡府怎么忽然这么硬,将这么多商号的人一起给扣下了?
而旋及,他们便忽然想到了之前方二公子与七族炼气士的约定,脸色渐渐变得骇然。
是那位小徐宗主真的这么硬,还是这位方二公子又在坑人了?
“出了何事?”
听得他们这边的动静,侧室里正在修行的雨青离,以及内殿之中正守在丹炉旁边借着丹气练字的小狐狸,也都好奇的抬起了头来瞧,意识到刚刚已经有些大事发生了。
“小事而已!”
方寸回答,将云书接过,收了起来。
仿佛是看出了他们心间的疑惑,忽然向鹤真章道:“你最讨厌的举动是什么?”
“答应了别人的事又爽约……”
鹤真章随口回答:“怎么啦?”
“……”
方寸笑道:“没什么,我最讨厌的事情,便是收了人的钱不给办事!”
鹤真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
方寸道:“那对着最讨厌的人,办最讨厌的事,不就负负得正了么?”
鹤真章愣了一下,还未说话,便忽然听得殿外传来了一阵衣袍猎猎飘飞的声音。
“方二公子,此事你是否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一声沉喝,遥遥传了过来,透过窗棱,可以看到灵雾宗内,忽然有道道腾云升空而起,交织纵横,云间有无数道一身怒气的身影,正急急踏了云向客殿赶来,倾刻之间,便已皆赶到了殿门前,一尊尊身形显露,便见得胡家二爷、白家公子与灵雾宗主等人,皆在此中。
“哗……”
见得了他们这等阵仗,鹤真章等人皆是吃了一惊,满面警惕,身形急退。
“解释?”
倒是方寸一脸平和,笑道:“你们来要什么解释?”
事到如今,居然还敢装糊涂?
七族炼气士,以及灵雾宗的宗主与长老,皆是满心怒意。
此前明明已经说的好好的,他们七族也都已经表现了自己的诚意,甚至你都收了,现在书案上摆着的,还是我们送来的术法经义呢,可你倒好,居然把事情搞得更严重了?
之前还只是守山宗给七族压力,双方掰扯不清呢,如今却是直接连各种证人都拿下了,他们早已得到了家族的传信,知道如今事情已然严重到了何等程度,仅是拿那些掌柜的还不算,甚至有可能查出更为严重的问题来,这一腔憋屈至极的怒意,又让他们如何发泄?
但饶是如此愤怒,可是话到了嘴边时,竟真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么话质问,,只能强压了怒气,低声道:“方二公子此前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们,不会再让守山宗的那位小宗主不依不饶,找我诸族下面生意的麻烦了么?可是如今,我们才刚刚得到了消息……”
“我是答应了……”
方寸有些好奇,抬头看向了他们:“而且我都找人骂他了,你们难道不知道?”
诸修顿时哑然,骂了有什么用?
方寸不等他们回答,但笑吟吟的坐了起来,将经卷放在了面前,两只手抄进袖子里,慢慢站了起来,道:“我方二说话算话,收钱办事,答应了你们的,便去做了,收了你们的东西,也骂了人,可他毕竟是宗主,非不肯听我的,就算我也非常生气,那能怎么办呢?”
殿内怒气冲冲来的诸人,听到了这话,已是气得肝疼……
骂骂人就完了?
你说自己也很生气,但我瞧着怎么不像呢?
“方二公子真觉得我七族这般好打发,真觉得这样可以算了?”
那白家公子内心气闷,忽然上前一步,冷声道:“话你已经答应,我七族的诚意也已表示了,可到得终了,却只是这样一个糊弄人的结果,我只想问,方二公子……真尽力了?”
“还能怎么样?”
方寸笑道:“莫非你们想让我造自己家宗主的反?”
他感叹了一声,道:“那可是我们守山宗一宗之主,你们给的代价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