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神姥姥,我为她相思成疾,我是为了她而死,我,我是真的很爱她,求求你也帮帮我吧…神明不应该慈悲为怀吗?你怎么忍心看着我们有情人阴阳相隔?”
“……”
“树神姥姥,我那么敬重你信仰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阴阳相隔本来已经很苦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无法靠近她?我只是想能日日守着她,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我对她的心苍天日月可鉴……”
“……”
树桩没有任何回应,男鬼不知道是这树桩故意不理他还是本身神力有限所以无法有所昭示,眼见苏婉婉拿着树叶走远,也顾不得跟破树桩煽情了,急急地跟上去,可当靠近对方五六步就感觉浑身鬼体不适。
只能跟在对方十步以外了。
今天晚上不仅没有从对方身上吸食魂力和生元之力,关键是他还没有抹去对方记忆中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万一她“醒”来想起自己对她做的事情怎么办?
自己苦心营造的痴情书生形象不就崩塌了吗?
据说苏家现在已经派人去西芦山了,当初也是这法师为他指点迷津,才让他能与苏员外的独生女儿搭上关系,但真正实现绑定还必须完成一场冥婚才行……
这样,他就可以摆脱自己平穷命运,借助对方的气运重生,然后在庞大财富支持下继续科举,出仕。
这也那法师为他画出美好愿景…实现这一切只需要一样——痴情。
他只需要表现出对苏家小姐的痴情就行了,剩下的,呵呵。
且说苏婉婉顺着指引回到家,看到自己正躺在母亲怀里,额头上有一猩红印记。
那是……血!
苏婉婉想到自己当时被那力量束缚着强行拽进小屋,就在快要被对方非礼之时,突然从眉心传来一股灼热之感,身上禁锢之力竟开始松动,这才让她逃离那个地方……
她注意到母亲手指头上的牙印,还有残留的血迹…所以,是母亲看她又“睡”过去了,万般无奈之下想用血缘亲情将她唤醒。
歪打正着,这滴血真的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苏婉婉心中颤动,看着身体并不比她好多少的母亲,这一个月也让父母备受煎熬。
她在心中发誓,等她度过这次劫难,这辈子都要对他们好。
这辈子还不完那就下辈子还当他们的女儿,继续还。
苏婉婉似乎有些明悟:或许以前做的那些梦并不是真的梦,而是她的魂魄经历过的?
所以她的身体才会越来越虚弱——因为能量和生元之力都被那个男人带走了…
想到这里心中充满了愤怒!
她的魂魄刚刚接触到自己身体,便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拉了进去,然后意识变得混沌。
苏婉婉这次是真正睡了过去。
而苏母还紧紧抱着怀里瘦弱的孩子,脸上残留着纵横交错的泪痕。
第二天,苏婉婉比往常更晚醒来,除了觉得浑身酸痛疲惫之外,昨晚所有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婉儿,你怎么样啊?”
第一时间,苏婉婉听到母亲沙哑的声音传来,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对方焦急关切的面容,双眼布满血丝。
“娘——”
“来,这是曾嬷嬷早就做好的燕窝粥,先吃一点…”
婉儿顺从地小口吃着,她感觉这次虽然也是做那样的噩梦,但好像和之前的又有些不一样。
脑袋里好像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她把碗里的吃完,身体略略恢复了些力气,背上靠着靠枕,双手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嘶哑着声音说道:“…娘,我我好像看到那个…柳树树桩了…”
之前婉儿每次的梦境都一样,歪脖子树,书生…
这次突然多了一个树桩?
“你没有梦到那歪脖子树了?还有那个书生呢……”苏母不管那邋遢道人怎么说,反正她总觉得那书生不像好人。若是真的爱自己女儿的话,为什么会让女儿做那样的噩梦?害女儿身体越来越差?跟那些害人的精怪邪魅一样,不是好东西!
苏婉婉轻轻点点头:“嗯,我也梦到了,我…这次好像还看到他的样子…他…”
想着“梦中”经历的一切,她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而且此刻刚刚醒来,思维有些混乱,她也不确定究竟是梦还是自己魂魄的真实经历。
她犹豫着道:“娘,你还记得十年前长生观发生大火的事吗?”
苏母一边喂对方吃东西,一边应着:“当然记得,当年你还小,本想着去拜拜长生娘娘,没想到当天晚上就遇到大火。一个邋遢法师说那后院的老柳树里住着一个妖精,观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娘娘,而是精怪在蒙蔽大家。真是吓的够呛…据说那法师施法将树里的精怪逼了出来,引出雷劫将其劈死了。此后那里便荒芜了,就连周围的人家也搬走了……”
“对了婉儿,你怎么说起这个?难道你昨晚上梦到了?莫非一直是那观里的妖精还没有死绝,而是来缠着你来了?”
说着话,苏母声音都发颤。难怪女儿一直噩梦,肯定是被精怪缠上了!
苏婉婉虚弱地摇摇头:“不,是,是她……救了我”
“救,救你?”
“嗯,我我…被一个鬼追赶,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到那里了。虽然当时也很害怕,但…”相对于小时候眼睁睁看着大树被雷电击中的场景,她更怕一直对她纠缠不休的男子。
“我向她许愿来着…然后,我我就…醒来了…”
苏婉婉结结巴巴地说着,“对了,她还给了我一样东西…”
“来来,先把东西吃了…”
苏婉婉张开手,掌心果真躺着一片柳树叶子!
苏婉婉心中惊骇无与伦比,如果说之前一切都像蒙了一层迷雾,分不清虚实,那么现在一切都确定了——她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
“梦境”里更多细节浮现出来,她不仅仅只是看到那男子深情望着她,她还看到男子朝她走来,轻薄她……
她看到手中抓着的柳树叶子时,她终于确定了:柳树树桩真的显灵了。
“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树神显灵了,她真的显灵了……”
苏母淡淡地道:“只是一片叶子…”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对了,你什么时候拿着叶子的?”
昨天晚上她衣不解带地陪着女儿,并没有看到女儿捡树叶啊。
而且庄子里也没有栽柳树,只有外面才有几棵,女儿连门没出过…
“这柳叶儿是从哪里来的?”
苏婉婉:“树神姥姥…是她给我的,她真的显灵了,娘,树神姥姥没有死,她显灵了。”
苏母神情凝重,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更早的时候就传出娘娘庙里的柳树很灵验,消灾除难,所以人们去娘娘庙大多都是冲这柳树去的。
然而没过多久就爆出有村民失踪,有人说最后看到那村民去了娘娘庙。
于是很多人前去寻找,发现栽柳树的院子里竟然躺着几具尸体,正是庙里的主持和两个居士。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柳树精杀人了的话,有人带头便开始去砍树。
那树非常坚硬,斧头看下去就只有个白印子。
人们说,怪不得柳树成精了,原来是杀人了,那失踪的村民肯定也被它藏了起来。
普通人奈何不得它,那就让官府来除掉这个祸害。
官府带着皇威,肯定能镇住这柳树精。
官府的人从柳树下挖出十多具尸体,有些大家认识,是失踪的,还有些不认识,应该是外乡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没想他们供奉那么久的树神竟然是害人的精怪。
这种恐惧在人群之间传播发酵,反正当时人们只剩下恐慌了。
包括苏母当时也跟着那些人狠狠咒骂两句,只是,她后来与城里几个好友游玩的时候听到有人提起:从衙门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挖出来的那些尸体已经完全查出来了,里面失踪的村民原来就是村里的痞子,偷鸡摸狗,好像他失踪前还跟一个邻居斗殴来着,把人家孩子给打成重伤。那几个外乡人更不得了…多年前就说有一股匪子流窜到这一带,但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没想到最后竟然埋在了柳树下…想来正是柳树精帮他们除掉的祸害。
至于娘娘庙里的几个居士,他们是被人毒死然后丢到后院的。
也就是说整件事情都是有人故意栽赃给柳树精。
也只有几个衙役明白这其中究里,却不敢声张,因为县丞极力怂恿知县大人请法师除掉这精怪,还地方安宁。
据说那法师就在衙门里,很有些手段,在这节骨眼儿上谁敢去唧唧歪歪?自己若是惹得县丞和法师不高兴,丢了饭碗事小,人家要整他一家子那是手到擒来。
所以这些秘辛也就被掩埋。
那法师施法引来雷劫,将柳树劈死,娘娘庙也废弃,此后十来年相安无事,人们也就再没有提起那件事,更鲜少去那个地方,成了方圆几十里的一处禁地。
……此刻,苏母听女儿说那残存的树桩显灵,还给了她一片叶子,心里顿时就信了几分。
若是这一切真如女儿说的那样,树叶能保女儿平安的话,那么也就不用与那什么鬼物结冥婚了。
两人决定今晚看看她还会不会做噩梦,如果不会,那就确定柳树叶保平安,然后就去娘娘庙还愿。
否则的话……
……苏父在入夜后才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不过那邋遢法师并没有同他一起来,除了因为舟车劳顿之外,他还要维持自己高深神秘的形象。
苏父带回来一张黄符。
邋遢法师让苏父将苏婉婉的八字与这张黄符一起钉在她的床头,与此同时八字上还要摁上婉儿自己的血印。
如此,法师便可以在百里之外直接为她和那位痴情书生举行冥婚。
从此以后她都不会再做噩梦,并且也能恢复正常生活了。
当然,为了让功德圆满,在这次事情完了后,苏父还必须做一件事:帮那书生迁坟。
将他的骸骨装进罐里,埋在苏婉婉的床下,三年后取出重新安葬。
以及苏家还需要好好侍奉书生年迈老母亲,毕竟苏婉婉是和书生结了冥婚的,如此便可大功告成。
这些条件不仅荒谬而且苛刻,可苏父为了女儿的性命也是别无选择,满口应了下来。
此时,苏父不顾自己满身疲惫,颤抖着手从贴身衣物里摸出包了几层的黄符,急忙忙就要按照法师所说把黄符和八字贴女儿的床头。
,把黄符拿出来,又拿出女儿的八字,准备用针给女儿戳一下手指头摁血印子。
苏母见对方急切切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激动,不过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怎么靠谱。
——不仅要在八字上滴上女儿的血,还要把那陌生男子的骸骨埋女儿的床底下…这…
看着苏父已经找来了女儿的八字,就要去让女儿弄一滴血在上面,被苏母拉住,“老爷,我我觉得这事有些不妥…”
苏父哎呀了一声:“你快让开,法师说越快弄越好。还说这是我们女儿和那书生前世就有的姻缘,结果前世没有结成夫妻,那人就追到今世,没想到之前我们赶走那些媒婆中就有他遣来说媒的,又破坏了他们的姻缘,所以他因为思念过度而忘。而我们女儿虽然今生不认识那人,当年这本来就是他们生生世世的姻缘,所以当睡着后灵魂就会感知到,就会不由自主前去赴前世的姻缘…”
“法师还说了,若是不及时为他们举办冥婚,我们女儿以后灵魂可,可能永远也,也……回不来了。你快让开,法师说这几天最是关键…”
苏母抓着对方的胳膊更紧了,“…现在女儿已经睡下了,要不,明天再……”
“唉,睡下就睡下吧,你去,你找一根绣花针来戳她的手指头,弄一点点血就行了…”
苏父急的不得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从邋遢法师那回来后他整个人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
苏母经过这一两天的事情反而显得冷静许多,犹豫着,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