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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臣并没有叶朝想的过得轻松。
他跟老板商量了下,最近在员工休息室借住两天,洗漱用品去超市买好,再一套换洗衣服暂时够用了。
离开了叶朝的家,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没有根的飘忽,人生没了方向,又开始浑浑噩噩。
他忍耐着情绪继续工作,告诉自己这种日子不会太久。
可老天并不放过他。
家里来电话了。
祁臣让小曹顶替自己的班一会儿,从酒吧走出去接电话。
这一次,打电话的人是他爹。
一如既往的口气恶劣:“你小子长能耐了是么,把你妈都给气病了,你妈什么身子你不知道?养你这么些年,你挣钱了家都不管了!”
祁臣心里闷得慌,沉默着。
他爹吼:“说话!哑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爹,两万我一下子拿不出来,我现在住的地方都没着落。”
他爹根本不信,“你不是在你朋友那儿住么?”
“她那边不方便,我就出来了。”
“你傻不傻!我不管,这事你自己解决,”他爹态度强硬,“这钱是拿来给你弟当婚车用的,否则女方家不愿意,你当哥的,弟弟要结婚你一点钱不出对么!”说完又忍不住和以前一样埋怨,“当初要不是你,咱家早从村子里出来了,否则至于现在买个车还得找你要钱?”
怒意如海啸般卷起,他黑色的眼瞳中卷起海啸般的漩涡,他难得强硬的回:“难道现在我们家从村子里出来不是因为我吗!”
“当初不是我,你们能从村子里搬出来,还有房子住吗?那个房子我可一年都没住过!”
“对,我欠你们我知道,但我不欠老二的,他结婚要钱让他自己挣!我不管!”
他爹愣住了,久久没有出声,似乎被这样突然反抗的祁臣弄蒙了,对面传来压抑的呼气声,“行,你小子行,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反正你也不是我们祁家的人!”
啪的一下,他爹猛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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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臣的胸口起伏的厉害,压抑着不断翻滚的怒意。
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爹,今天我生日呢,你记得么。
缓了好一会儿,他用指腹拭掉眼角的湿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他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他,他家早从村里出来立户,不至于现在穷的车都买不起。
和他爹同辈奋斗的人几乎都发达了,只有他爹,还是农民,还在种地。
他爹怪他,他可以忍。
因为他爹本来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命的。
在村子里,无论是他爹自己或者是其他同辈人,都觉得他爹是个胆大敢闯的人,当初所有人都在种地的时候,他爹就带着他妈就进城打工去了,说要赚一笔钱回来建设村子致富,当时这种思想很突兀,而事后在全国所有地区证明,有这种思想的人都赶上了时代的大潮流,成为富甲一方的大人物。
本来他爹也有可能成为这些人的一员。
可他的事业被打断了。
他妈怀了他,害喜害得厉害,躺在床上动不了,出门在外没个人照顾不行,他爹又要打工,实在分不出身,最后只能决定先回乡生孩子。
没想到半路上还是出了差错,他妈意外早产,在路上的一个城里生了他,因为产后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身上落了病根,缠绵病床许久,一家人再回乡的时候年都过完了,他爹妈之前赚的钱全搭在了医院里。
他爹的娘早死,家里没人照顾母子二人,他爹只能选择待在村里照顾他们,进城赚钱的梦想算是碎了。
所以,自小他爹就不待见他,可他妈对他是真的好,所以导致现在只要他妈每次向他提出要求,他都很难拒绝。
如果只是这样,祁臣的负罪感并不会这么大,任由父母予取予求。
他长大一些的时候,他妈又怀孕了,这一次,因为他妈的身体,再加上之前的早产经历,他爹妈非常重视,小心翼翼过了十个月,终于顺利生下一个儿子,他也有弟弟了。
和对他的冷淡不同,他爹很宝贝弟弟,事事偏向,他妈也是,爱在怀里搂着,可那时候,就算他们冷待了他,也不曾棍棒相加。
之后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做了错事。
因为父母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于是他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和村里的伙伴玩,有一次不知是谁拿来了一堆炸炮来,有人提议,去鱼塘炸鱼玩。
大家一起去了,包括他。
小孩子最是疯闹,从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严重,当看到鱼塘里的鱼全翻白了肚子飘上水面的时候,他们都兴奋的鼓掌大叫。
直到鱼塘主吼着带人过来,他们才开始怕。
其他大孩子跑得快,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同年纪的孩子被抓到了。
被鱼塘主和一群人拽着气势汹汹的扭送到家里的时候,他爹妈的脸黑的像锅炉里的灶台,眼睛盯着他冒火,好像希望他不存在似的。
赔钱的时候才知道,他爹这么些年又攒了一笔钱,本来要去县里与人合伙做买卖,结果这笔钱不得不用在赔偿身上,还欠了外债,这次,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那个要和他爹合伙做生意的人如今在县里已经开了三家酒楼,生意火的不得了。
两次改变人生的机会,全都被祁臣毁了,从那儿以后,原本只是冷淡的境况改变,他们开始打他,骂他,甚至于虐待。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祁臣觉得自己小时候就会被他爹活活打死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从小到大他听他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都是你欠我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爹恨他,他妈也怪他,总骂他是讨债鬼,这时候弟弟总是在看笑话,因为从小看惯了爹妈嫌弃,他弟有样学样,不尊重他,甚至陷害他,看他被爹妈打,他总是乐的咯咯笑。
但对于爹妈的态度,长大之后的祁臣理解了,是他的错,他欠他们的该还。
可只要他能做的都做了,连自己都赔上去,他们还要他怎么样呢,真要逼他死了才高兴么!
祁臣长叹了一声,去街角的ATM机给他妈的账户上转了三千元,他爹说他妈病了,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无论怎么样,她也是他妈。
这个月的所有提成都给了他们,兜里还剩下一千当做生活费。
现在从叶朝家里出来,环境变了,暂时不能再直播了,收入少了主流,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还有叶朝,他抬头看看天空。
夜晚的永兴市永远亮如白昼,把天上的星星都比了下去,遥远而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