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姜念娇这些时日不常出门,也总能听到一些关于陈家奴仆目中无人的新闻。
不过邕帝对此的态度仍是暧昧不明,邕帝越是如此态度,谏臣们便越是不满。
而陈家对此自然也放松了紧惕,他们此刻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在梁王身上,毕竟这段时日,邕帝对陈家虽然仍旧亲厚,但他对梁王也越来越重视。
甚至邕帝偶有身子骨不爽利的时候,也会让梁王代为主政监国。而且这段时日邕帝对毓贤妃的宠爱也空前之高,在陈老太爷死后,帝王只以皇后哀思太甚的缘由,将后宫协理之权也分给了毓贤妃。
这对于陈家来说可绝不是个好消息。
而皇后也确实从陈家回来之后便病倒了,故而姜念娇倒是往宫中走的越发勤快。
虽然以未嫁之身侍奉皇后在旁人看来未免过于谄媚,卑躬屈膝,可姜念娇还是日日都去。
她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奉药于皇后跟前。
她只是心知陈家出事只怕就在这段日子之内,故而为了防止陈家拉皇后下水,她才这般日日前来。
而陈家虽然也来过几次,不过或许是考虑到皇后尚在病中,故而陈家夫人前几次过来,也只是前来探病。
直到了近些时日,由赏菊宴牵扯出来的一些案件于陈家也开始不利之时,陈大夫人这一次方才火急火燎的现了狐狸尾巴。
姜念娇因为前几次陈大夫人的表现而对他放松了些许警惕,而且陪在敏皇后身边的还有秋婉。
秋婉可是个明事理之人,故而姜念娇便在家中歇了一日不曾去照顾敏皇后。.
这事原也与敏皇后说了的。
不想也正是这一日,那陈家大夫人便去了凤宸宫。
凤宸宫中如今终日药味弥漫,因为身形憔悴,精神不济。敏皇后只干脆连平日的早安都免了,如今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她方才勉强接待了陈家大夫人。
这一次陈家大夫人过来只还带了一个十分眼神的丫头去了。
起初敏皇后尚且没觉察到,倒是秋婉在陈大夫人与敏皇后嘘寒问暖之时,突然问了一句“大夫人,彩鸢今日怎么没跟着你一起过来?这位姑娘瞧着倒是十分眼生啊。”
陈大夫人闻言只轻笑了一声“彩鸳娘家母亲病了,故而我特意许了她一段假。”
说完这话时,恰好一旁的小童煎好了药,那小童正准备将药交给秋婉,不想那女子却抢先一步接过了药碗,秋婉也不免有些不悦道“娘娘跟前还轮不到这丫头来伺候吧?”
陈大夫人只连忙笑着道“自然用不着,不过我这丫头可不是一般人,仁心妙手邱娘子你总该听说过吧?”
听到这个名字,秋婉不免微微一怔,这就是那位在民间传说中能治各种疑难杂症的邱娘子?
不过即使如此,秋婉也仍是有些不悦道“宫里有太医,他们每日都会来给娘娘诊脉,咱们倒是不需要再从宫外请大夫了。”
陈家大夫人闻言也不生气,她只轻声道“秋婉姑娘说的是,我也只是见娘娘迟迟不能好,这才想着请邱娘子瞧瞧。”
言罢,陈家大夫人也不再与秋婉多言,她转而只对敏皇后道“娘娘,我也是出于关心才如此作为的,若非您的身子迟迟不见好,我也不可能从宫外请人过来,要知道这后宫里可从来不是什么清静之地。当初毓贤妃缠绵病榻之事你们难道都不记得了?”
她这话便是意有所指了,秋婉只道“这个倒是不劳您操心,入娘娘口中的药,我们都仔细用银针试过了。”
随后她又指了指挂在一旁的一只绿嘴鹦哥道“而且这药我们也用它试过毒了。”
听到这话,陈大夫人一时也有些讪讪道“我自然知道秋婉姑娘想的仔细周到,不过这邱娘子人来都来了。娘娘不如便让她看看呗。”
而此时那邱娘子也已经放下了药碗,她刚才只是微微闻过这汤药的味道,随后竟然便由此说出了这碗汤药的成分,以及各种药物多少分量。
故而便是原本担心陈大夫人不安好心的秋婉也不免微微一愣,这位邱娘子报的药材与自己药单上的药材几乎一模一样。
而这种药单除了开处方的太医便只有担心有人投毒,而事事亲力亲为的秋婉经手过。
所以邱娘子看到这份药单的可能性也不高。
而这人能只凭闻这一项功夫便如此准确的说出这些,可见应当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而且正如陈大夫人所言,最初大夫们都只说敏皇后是感染风寒,休息几日便好,然而如今都卧榻十几日了,这风寒都不见好,反倒像是有加重的嫌疑,如果不是自己经手,反复验毒,秋婉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给自己主子下毒了。
故而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秋婉还是对这位邱娘子做了退让。
随后有了秋婉的让步,那邱娘子便也得以探看敏皇后的病情。
在诊脉过后,那邱娘子只又看过敏皇后的舌苔,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眼睛。在这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她方才开口道“这药倒是没什么明显问题,但是药三分毒,若是其中一些药物用量错误,或者是用错了药,这人轻则延误病情,重则加重病情,致人于死地。”
听到这话,秋婉方才像是被人打开了思路,她考虑的方向的确从来也不在这药单上,而是在于防范是否被人投毒。
可如果这药单从一开始就有问题,那么对于他们这些不懂用药的外行人来说,她们的确是完全无法觉察的。
“邱娘子,你的意思是这药单有问题?”便是陈大夫人闻言只也惊讶的问道。
邱娘子缓缓点了点头“这药开的太过冒险,灵湫与百足虫本就是相克的毒物,这两种药物若是其中一物稍微过量,便可使人毒发身亡。百足虫三条,灵湫二两如果是身体健壮之人,问题倒也不大。”
“但我刚才为皇后娘娘诊断了一下,我发现她的体质如今正是虚不受补。故而这大夫若再如此开药,那问题便很大了,娘娘若再继续如此下去,别说是病情越发严重,只怕是这条命都未必能保住。”
听到这话,敏皇后的脸色一白,一双原就因为久病而显得晦暗的眸子更是在听到邱娘子的话后变得晦暗,秋婉则低声道“怎会如此?这些人可实在欺人太甚,我这就去太医局与他们理论一番。”
不过她还未曾起身,敏皇后却突然拉住了秋婉的手臂,她轻声道“婉儿,你别冲动,咱们别过去。”
秋婉只愤愤道“娘娘,咱们现在不过去,难道只由着他们胡来?”
敏皇后却是奄奄道“你去了又怎样,邱娘子不是都说了吗?这药本身没问题,是我自身体质的问题,想来那人也许只是用的方案不同,咱们真闹大了,那人岂不是要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秋婉闻言只道“什么方案不同,行这般凶险的方子,他这根本就是拿您的命不当命。”
而陈大夫人也趁机道“秋婉姑娘说的对,这宫里的事务纷杂,还不知是谁又动了坏心思呢,你们说这太医不会是毓贤妃的人吧?毕竟她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得了协理后宫之权,定然是不想您好的。而且那太医局的院判正是梁王侧妃的父亲,她若要动这手脚也正有手段。”
不想敏皇后闻言却只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是她。”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这个打算,况且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协理之权,如今正风光着呢,你若是病好了,她还怎么风光不是?”
“况且娘娘这些日子大概一直在病榻之上,故而对前朝的消息不甚敏感,您都不知道在这段日子里,梁王都开始监国了,而朝中立梁王为太子的声音也
越来越多。若再如此下去,咱们晋王殿下纵然立下不世之功班师回朝,怕也难以扭转乾坤。”
听到陈大夫人的话,敏皇后的眉头越发紧皱。陈大夫人便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效了,不想敏皇后却是道“文琴,我好像有些乏了,这些事情咱们改日再说,你今日先回去吧。”
听到敏皇后下逐客令之后,陈大夫人便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了。
她酝酿了几日的辛苦也全都白费了,对此她自然十分不满,可眼下,她还有求于人,此时自然也不好与敏皇后撕破脸皮。
故而她只说了一句让敏皇后好好养病的话便准备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她还是将邱娘子留在了敏皇后身边。
若是平时,秋婉怕是不免要怀疑陈大夫人没安好心,不肯接受她安排的人。
可眼下宫里太医不可靠,她们也不好从宫外寻大夫进来,故而对于这邱娘子,秋婉与敏皇后也只是态度暧昧的将之收下了。
邱娘子在这之后便开始替敏皇后诊脉顺便重新开药方。
在开好药方之后,她只一并做一封书信递给秋婉。
秋婉起初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直到看到那信中的内容,她方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