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吃了一惊,连忙跑出去看,这一看不要紧,那个穿黄道袍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三盏命灯灭的透透的,脸上就剩下了两个血糊淋淋的黑洞——眼睛没有了。
我连忙就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史记老板也在,连忙说道:“这个大师中了邪,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去啦!”
其他村民则叹息了起来:“大师这么大的本事,都交代进去了,咱们也只好等着断子绝孙啦!”
不少妇女当场哭了起来,说村里到底造了什么孽了,引来鬼婆子……
本事?那大师本事很大吗?
原来这个大师一开始来,还气势汹汹的,说不管什么邪祟,到了他手里都得哭爹喊娘,让大家只管放心,接着摆开阵势就要驱邪。
说着就拿出了一个黄纸,用黄纸来回兜揽,不长时间,就说鬼被招来了,喊了一声“现形!”
接着对着黄纸喷了一口水,再用宝剑一刺,那黄纸瞬间就流出了鲜血!
大家亲眼看见黄纸流血,都跟着叫起了好——这说明鬼被刺死啦!
大师洋洋得意,说事情已经摆平,让大家准备酒肉——乡下规矩,法师管事儿,酒肉是不能少的。
村里人开开心心就答应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准备呢,那大师忽然就惨叫了一声,抠出了自己的眼,可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让鬼婆子给害了。
黄纸流血?
我一侧脸,也看见了一叠子黄纸搁在一边,上面还有宝剑穿透出来的窟窿,拿过来一闻心里就清楚了。
我说呢,这个大师,才是个真正的野狐禅。
那个黄纸上涂了姜黄水,喷在上面的水有碱,碱水一碰上姜黄水,立刻会显现出鲜红的颜色来,看着就像是黄纸流血了。
说野狐禅都是高看他一眼,这种人,其实就是骗子。
我一寻思,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们这一行,见死不救跟杀人同罪。
反正还有五天,八角盒一时又开不了,还不如帮帮这些人,积攒一些功德,好人得好报,说不定四相局的事儿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村里人知道我们要管这件事儿,别提多开心了,把那个法神身上的订金掏出来就要给我。
我一瞅那订金也沾了血,连忙摆手说订金不着急,事儿完了再说。
结果话都没说完,程星河一把抢了过去,半点没忌讳,数的还挺开心:“行,尾款咱们事后结算。”
哑巴兰则有点担心的问道:“哥,那玩意儿是啥你都不知道,怎么管?”
什么东西喜欢吃胎儿呢?
人是万物之灵,而胎儿则能连接阴阳,吃这种东西,对某些邪物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
而那个老太太唱的歌,也挺有深意的,什么叫人家欠账你们还?
我寻思了寻思,还是得见见那个老太太再说,于是我就看向了在场众人,还真看见了一个脸色惨白的孕妇。
那个孕妇的肚子也挺大,我对月份这方面也不懂,只觉得她的胎儿应该已经成型了——大概已经达到了被鬼婆子盯上的程度了。
而那个孕妇似乎也预感到自己要倒霉,正在跟她老公商量,还是下山回娘家住一住,躲过这个灾再说吧。
可她老公摇摇头,说你娘家容你倒是行,你上次回家,你弟媳妇不是还说了,闺女掉块肉,娘家穷个够,不让你回去嘛。
那孕妇眼瞅要掉眼泪,说村子里现在肚子最大的就是她了,下一个肯定轮到她,有没得钱住旅馆,怎么办嘛。
我就凑了过去,说道:“既然这样,请大姐帮我个忙。”
那孕妇一听,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了肚子:“你们要干啥?”
我让孕妇别紧张——今天我们想去孕妇家里,给她当当保镖。
孕妇刚看目睹了那个大师的惨死,根本就信不过我们,直往她老公身后躲:“这个大师就出了人命,你还想把我们母子俩的命给搭上嗦?不行不行,我今天非离开村子不可。”
说着就催她老公快走。
我则拉住了她,说道:“你也别着急,听我说完了再走不迟——我看你之前夭折了三个孩子,所以特别珍惜现在这个孩子是不是?你放心,我看出来了,你现在命宫很明朗,正在走运,只要你这次帮忙,这个孩子肯定能顺利出生。”
那孕妇一听就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这个孕妇的子女宫上有三道横纹截断,当然就是夭折三个孩子的意思,不光如此,这个孕妇虽然目前过得很苦,但子女宫余下的位置红润有光,说明她这子女运现在已经到了,生下这个孩子,能旺家,以后能大大的沾光。
你帮了我这个忙,就等于给村里人造福积德,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三个月之内,要走财运的。
孕妇一听,别提多兴奋了,连声说想不到小大师这么年轻,看的这么准,既然如此,她就帮这个忙。
我这才松了口气,带着程星河和哑巴兰就进了孕妇他们家。
孕妇他们家在村子东头,虽然屋子不大,可是收拾的非常整洁,孕妇还絮絮叨叨的跟我们说,这个村子穷,当年她跟他老公相爱,但是他老公拿不出高额彩礼,她家爹妈还从中阻挠,说怎么也得把她弟弟的彩礼给要来。
她是偷了户口本才跟老公结了婚,好险没被爹妈打断了腿,儿媳妇也恨她没给娘家要来什么好处,每次一回去肉都藏起来。
说着这个孕妇还抹起了眼泪,她老公挺心疼的说都怪我没用,等鬼婆子这事儿解决了,他立马上山,给她打点野味补补身子。
野味?
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屋子里面挂着一柄猎枪,床上垫着一些动物皮毛,显然这个男人是个猎户。
一问之下,原来靠山吃山,胡孤山是靠着生药过活,这个村子靠打猎。
那男人一边擦猎枪,一边叹了口气,说现在环境不好,以前山上獐子狍子四处乱窜,抬手就能打俩,可现在啥也找不到了,村里也没什么土地,越过越穷。
说着还给我们取了墙上的腊野鸡肉,做了一锅爆炒野鸡。
我不经意间往外看了看,忽然发现山间的树林子里,影影绰绰的像是站着个人。
我就靠近了窗户仔细看了看——那个人身姿纤细,穿着一身村里难得见到的水蓝色衣服,像是个女人。
好像,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但我还没看清楚,食指猛地就剧痛了起来——潇湘又生气了。
程星河发现了,一边嚼吧鸡腿,一边问我看啥呢?
我指着那个山就说道:“那边好像有个女的。”
可再一回头,我又一愣,那里只有郁郁葱葱的树,哪儿有什么女人的影子。
程星河还找呢,男主人一听倒是笑了:“大师,你八成看错了吧?别的山有人也就算了,偏偏那座山是个绝山,根本没有上去的路,这百十年来,我们打猎砍柴的都爬不上去,啷个会有女的?”
程星河摆了摆油腻腻的手,对男主人说道:“你别理他,他身边俩女的都是看得见吃不着,八成是想女人想疯了。”
说着撞了撞我肩膀:“要不改天,哥带你找找28号技师,临死之前见见世面?”
一听这个,哑巴兰倒是来劲了:“哥,能不能也带着我?”
程星河一瞅哑巴兰倒是哑然失笑:“你闹呢,就你这个,应聘个28号技师还差不多。”
哑巴兰一下就蔫了:“我……我也想……”
对哑巴兰来说,男女之别应该是个伤心事,我就让程星河有点眼力见,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午我让男主人出去借一只咬过人的黑狗,一根白毛也没有的那种,拴在窗户下面,再找一些祖坟的坟头土,包在了黄纸里,分了三包,我们一人带了一包,最后嘱咐男主人,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千万别上孕妇房里来。
事情准备妥,我又继续研究了研究八角盒,也没研究出什么头尾,心情开始越来越焦躁了。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我们涂好了燃犀油,金刚一样的守在了女主人的卧室里。
女主人一开始还挺紧张的,我就安慰她,什么也不想,只管睡。
幸亏女主人还挺信得过我,终于睡着了。
我正研究八角盒呢,到了后半夜,忽然就听见窗户外面那个黑狗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呜呜咽咽的,像是在夹着尾巴哭一样。
山里的黑狗看着不打眼,其实也跟牙关细狗一样勇猛,尤其咬过人的黑狗,自己就带着煞气,简直胆大包天,可现在这个声音,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伸脚踹醒打盹的程星河,拉了一把发呆的哑巴兰,就跟窗户怒了努嘴。
程星河反应过来,擦了擦哈喇子,就对窗户严阵以待。
果然,窗户外面虽然没风,但是枝繁叶茂的枣树倏然抖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穿孝服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趴在了窗户上,一张灰白色的脸,壁虎似得贴上玻璃,鼻子都压扁了,嘴角一咧露出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满嘴黑牙,看的人后心发麻。
哑巴兰都激灵了一下。
接着,她直接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就好像浑身没骨头一样。
这个时候,我就看见了,这个鬼婆子,身后垂着一个又黑又长的东西。
像是……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