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一直记得,这是我妈跟我约好的日子。
我点了点头:“谢谢。”
她帮我整理好了衣领和袖口,对我一笑:“祝你一切顺利——不过,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
“哪怕是去见你妈,安全起见,你必须用蜇皮子换个脸。”
不能用真实面目去见我妈?
这确实让人失望,可是这话也对——我自己已经陷入这么大的麻烦里了,不能把我妈拉下去,否则……
想起了那个梦,我心里倏然一沉。
“行。”
蜇皮子在脸上咬来咬去,我虽然平时最怕疼,但是今天心里有事儿,所以一直没感觉出来。
白藿香觉察出来了:“你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
关于我的事情,全瞒不过她。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头,一个蜇皮子蜇到了嘴角,我就吸了口凉气。
终于能解开一个心结,应该是人生一个转折,有期待,可做了那个预知梦,也有担心。
“你说,见到了她,第一句话怎么说。”
不能一开口就叫妈——总觉得过于唐突了。
可不叫妈,叫什么?
我平时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可这件事儿对我来说,很重要。
白藿香一笑,捏了捏我的额头调整形状:“顺其自然。”
也对。
是有点过于烧包了。
白藿香做完了脸,端详了一下,十分满意:“有点羡慕你。”
“嗯?”
“至少你还能见到你妈。”
对了,白藿香她妈在她没记事儿的时候,就没了。
“你要是羡慕,那也没什么。”程星河已经打着哈欠出来了,一边百无聊赖的掏耳朵,一边说道:“七星有了妈,你也拿着七星他妈当妈就行了。”
白藿香的脸顿时跟个烧开的水壶一样,瞬间烧红:“你又馋一日丧命散了是不是?”
说着,一把针跟天女散花似得,对着程星河就落下来了。
程星河敏捷的把身子翻过去:“不是,你急什么眼?我没别的意思——让你认个干妈。”
这段时间,你可没少从白藿香这里受训,身上功夫进步了不少。
白藿香一怔,随即意识到这一发作更显得心虚,索性大怒,几个蜇皮子奔着程星河也飞了过去,把他的鼻子蜇的跟驼峰似的,捂着惨叫。
我把衣服换上,挺像那么回事儿——起码,不丢人。
很多岁数大的,都挺喜欢我的。
一出客厅门口,我一愣,院子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师父,老四,哑巴兰,苏寻,老亓,还有那些凑热闹的灵物。
齐齐整整的。
“恭喜门主。”师父冲我一笑:“要把咱们厌胜的那位夫人接来了。”
接不接来,还不好说。
我妈身份大贵,这些年,过的一定很好,不一定会为了我改变自己的生活。
“你去了,一定把二十年前的事情,全问清楚,”老四站起来,气势汹汹:“老二,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点了点头:“放心。”
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仅次于见她。
“哥,一路顺顺利利。”哑巴兰给我比了个心:“等你回来,一起团圆。”
苏寻也在后面点头。
灵物们则争先恐后往上送东西:“这个万寿缎送给老妇人——阴山巧蚕织造出来的,冬暖夏凉!”
“这个乐眠席还请笑纳——三川边的芦苇编的,睡在上头,腾云驾雾一样,只做好梦!”
我连忙摆了摆手:“去见我妈,又不是去摆摊,不拿不拿——真要是能顺利把当年的事情弄清楚,再收礼不迟。”
一开始灵物们觉得很扫兴,但是一听也有道理,只好收起来了:“那,下次一定!”
“一定!”老亓已经替我给收下了。
星星逐渐隐没,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我跟他们摆了摆手,钻到了水母皮底下。
虽然是私事,可四相局小分队的的几个人都想跟着。
程星河和白藿香几轮剪刀石头布之后险胜,趾高气扬的跟我一起钻到了水母皮底下。
刚要出门,白藿香忽然叫住了我。
我回头,她赶过来,认真的说道:“你可以善良宽仁,但一定得要在护住自己的前提下。”
我点了点头:“记住了。”
程星河金刀立马跨上了电动,车把一拧,来了句戏腔:“白马银枪似天神,马到之处人头滚……七星,爹像不像赵子龙?”
“像科莫多龙。电充足了吗?”
“废话。”
电动车一骑绝尘。
清晨的风穿透了水母皮,凉如水,天上还挂着一弯残月。
街边的梧桐树掉了满街的叶子,银杏一片金黄,不知道为什么,秋日里,总是让人感觉格外凄凉。
又一个夏天将一去不回。
“七星,你说最近江辰怎么样了?”
“你想他了?”
“我想他干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孙子总是个心腹大患——他没死,就不踏实。”
真要是那么容易死,还叫什么江真龙?
江辰干了不少坏事儿,但是一直没受到大制裁,除了江辰背后关系硬,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师府跟江家的目的一致——保局。
天师府要保三界平安,江家要靠着四相局改局出真龙,虽然理由不同,但殊途同归,所以应该是合作的关系,天师府看中江家手里关于四相局的一切资料,江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不会真的撕破脸。
而且,天师府招揽这么多武先生一起来,到底是搞什么呢?
可惜现在成了过街老鼠,没法查清楚。
车到了地方——这地方真荒,四周围是很多的黄花斛木,秋天是结果子的季节,一片苦香气。
中间有口井。
这地方很慌败,以前还有一些残垣断壁,据说是个有钱人家的园子,立了好几百年。
但是后来那户人家开始闹鬼,一开始死妾,后来死正妻,最后老太太也不行了,找人一看,说他们家阴阳失衡,井里有怨气。
原来一开始,是因为老爷买了个妾,极尽宠爱,夫人嫉妒,叫妾看花,其实把妾推进个平时不用的井里了,对外说妾跟马倌跑了。
自此以后,家里就不太平,先生一看,说好么,这是出了井魔了——原来几百年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女人被推下来,井里的东西吃了这么多人,煞气越来越重,胃口越来越大,你不投喂,她就爬上来自己开荤。
后来井口填上,却总自己开,人还是照样的死,那家人不敢在这里住着,就跑了,园子荒废了,有人想要这块地,可一跟井沾边,总是没好事儿,时间长了,传说越来越厉害,说到了现在,这井里还有东西,会伸胳膊往外爬,所以这地方一直都没人来,我妈选地方选的很不错。
煞气是不小,不过没有在我们面前造次。
我下了电动车,揉了揉坐麻了的屁股,触景生情想起来了:“程狗,你现在还有二郎眼吗?”
程星河答道:“时灵时不灵的——跟接触不良一样,不过能看见东西就算是不错了,找到了机会,你给点个穴,把我们家祖先,重新葬在了个利眼睛的地方。”
“好说。”
哑巴兰他们家好像也要迁坟了。
到时候,一起看看。
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一直也没看见我妈的踪迹。
程星河已经吃了两盒自热米饭,终于不耐烦了:“你妈还来不来了?没准想开了,又不要你了。”
“催什么?我妈可能有事儿。”
上次我让她白等了一天,这次等等她也没什么,我就跟程星河说,你着急就先走。
程星河很不服气的撇嘴,骂我妈宝男。
那也比没妈男强。
正说着呢,忽然程星河把自热米饭的盒子一盖:“有东西来了。”
你这眼睛不是挺好使嘛?
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我就看见,一棵很大的黄花斛木后面,出现了几团子黑影子,像是正在窥伺着我们。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是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