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起跟国君算账,更重要的,是把水神给救出来。
不过这地方有很多能力很强大的人,她哪怕露出个头,都很危险。
千方百计才等到看守水神的人松懈,可潇湘身上的锁链,是豢龙氏做的,她一碰,整个人都会被震出去老远,更别说把潇湘给救出来了。
她满眼都是眼泪,死死咬住嘴,才没有嚎啕大哭出声,几乎跟当初被丢进了东海一样绝望。
潇湘抬起了眼睛。
她立刻跪下。
潇湘看着她,满眼疲倦:“你不该来。”
春雨答道:“死也要来。”
潇湘竟然还露出了一丝微笑:“果然,你很忠义。”
潇湘带她到身边,就是垂青她的忠义。
“既然来了,你帮我个忙,”潇湘低声说道:“你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还能是哪个他?那个让水神吃尽苦头,却还是念念不忘的国君。
春雨没动,心里气的不得了。
“怎么,不听?对了,我现在不是水神了。”
春雨不敢违逆水神的意思——她不为什么身份地位,她只怕潇湘会伤心。
她到了景朝国君栖身的地方。
那地方十分壮丽,是个巨大的风水阵,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震慑人心的地方——四处都是国君的人,哪一个都不像是善茬。
不过国君栖身的地方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守卫最多的肯定就是。
果然,国君坐在一个位置上,在失神。
国君似乎在写一封信,边上镶嵌着华贵精美的金龙纹,像是要焚烧在神庙里的祭祀文。
是给水神的——现在的河洛。
她气不打一处来,人心,变得比云还快。
旁边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青年,单看倒是也十分英武,只是在国君面前,才有几分逊色:“您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还有一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眉尾有痣的人:“确实,国君该休息了,四相局马上就能起效了。”
国君回过神来:“那,她怎么样了?”
春雨不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
“一切都妥当,”有痣的人说道:“事情就要成了。”
国君点了点头,可这一瞬,却猛然扶住了额头。
有痣的人十分紧张,就想把国君看护好,可国君摆了摆手,眉头皱起,似乎十分痛苦。
春雨这就发现,国君额头有个旧伤疤的位置,似乎是个软肋。
“很快,就结束了,”国君露出一脸的疲倦,跟水神居然有些相似。
她立刻回去告诉水神看到的一切:“我来杀了他,给您报仇。”
可水神摇头:“知道这个,就足够了,你杀不了他,莫要白白搭上一条命。”
水神闭上了眼睛,像是断了全部的念想。
春雨不甘心,可她在青龙局游荡了很久才发现,水神说的是真的。
国君看上去,被额头上的旧伤疤折磨的很虚弱,可他身上有金色龙气,根本靠近不得,更别说国君身边那么多煞气冲天的人了。
她束手无策,就在要眼睁睁看着潇湘被钉入青龙局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现身拦在了那地方,结果也不奇怪,她被发现,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青年,一剑对着她就劈下来了。
她也不躲,只觉得,死也要跟水神死在一起。
可就在被那道煞气逼下来的一瞬间,一个白色身影出现,挡在了她面前。
那个身影,似乎十分强大。
她还听到了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能活着,就别死。”
那不是水神的声音。
等她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青龙局已经建成了,潇湘被死死压在了下面,不见天日。
她尖叫,嚎啕大哭,可这些全不管用,她甚至恨那个白色身影,为什么要救她?让她下去陪伴水神也好!
可惜,哭也白哭,叫也白叫,她就在杨水坪呼号盘旋了很多年。
杨水坪附近的居民逐渐都知道了她的存在,被吓的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商量着怕是要送点香火,可别闹了灾。
她听说之后,欣喜若狂,又是作祟又是恐吓,那些乡民中了计,竟然凑钱,在这里真的立起了一个小小的水神祠。
接着,她就多方去打听,有什么法子,能把潇湘给救出来,结果当然是没什么可能。她不死心,而这个地方散发出来的灵气,引来了很厉害的蛟,她千方百计,差点把命搭上,竟然还真取得了蛟珠,希望能让水神得到了之后脱困,可也是不行。
又过了很多年,直到那个给白家报恩的,把她抓住,当做了一个转运的东西,给压在了下面,这才发生了麒麟宅的这些事。
说到了这里,她抬头看着我:“你说,我应不应该恨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想起了杨水坪说的,曾经的水神祠,原来是春雨建起来的。
潇湘让我找的蛟珠,也是春雨藏在水神祠里的。
她确实是忠心耿耿。
白藿香和程星河都紧张的看向了我——他们全没想到,我跟潇湘,以前竟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甚至有些担心,怕我会承受不住。
“李北斗……”白藿香拿出了一杯子药:“喝了能安神。”
我摇摇头,其实从那个梦里,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我曾经要杀她,她也曾经要杀我,这就是,真龙骨不愿意回忆,不愿意面对的内容。
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河洛——又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真龙骨猛然剧痛起来,我眼前突然又是那个画面。
潇湘跪在了我面前,也眼神凌厉,显然恨我入骨。
“百年也好,千年也好,有朝一日,我白潇湘,一定要你百倍偿还!”
疼,真龙骨不想启动的回忆强行启动,疼的像是被整个劈开,眼前一片全是空白。
“李北斗!”
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我:“你别想了,什么也别想了!”
我猛然睁开眼,才觉出,自己头上全是冷汗,肺部一阵剧痛——我在大口大口的呼吸。
我是,在害怕?
害怕那个真相,根本不是自己想知道的。
春雨盯着我,显然也被我的表现吓住了。
我盯着她:“你再帮我想一想——那个国君,身边还有没有出现过其他的人,比如,穿着红衣服的,挂着笑的?”
春雨摇摇头,带了几分警惕:“我没见过。”
所以,一切矛头,全指向了河洛。
程星河给我脑袋来了一下:“行了,你先缓一缓,好几百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几分钟?”
金毛也呜呜了一声,意思是臣附议。
“不要紧。”我对春雨笑:“谢谢你。”
春雨看着我的眼神,一直是憎恨的。
可听到了这三个字,忽然就愣了一下:“你……你真的跟那个人,不太一样。”
过去几百年,水滴石穿,沧海桑田,能有什么是不变的。
我接着说道:“你跟我走吧。”
说好了,我会带着他去找潇湘。
可意料之外,她摇摇头。
不光我,白藿香和程星河也没弄明白,哑巴兰忍不住了:“你受了这么多罪,不就是为了水神吗?不管我哥以前什么样,现在我哥人可好了……”
“我是为了水神,”她缓缓答道:“我想把她救出来,可她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我也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她声音有点自嘲:“我太弱小了,既救不了她,也没法帮她报仇。”
“可是……”
她自顾自的看向了老白老爷子:“而且,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我有点明白了。
她想跟白老爷子团圆——白老爷子和她,已经等了彼此五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