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镇子,村子里面凑出来的布匹做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那麒麟云纹的旗还没有打开动作就迟滞了,一个人的动作是很细微的,一个人的情绪变化也不明显。
但是如此多的人同时出现这样的情绪变化的时候,就隐隐化作了一种汹涌的波涛。
南翰文忽然就明白了曲翰修的意思。
明白了后者口中那种,秦王陛下已经踏在了汹涌的大势之上的描述,到底是什么意思,秦王不来到这里,那些名士大儒们的斥责,并不算是什么,百姓的遗憾和失落,才是重点。
但是那位穿著礼部祭祀天地之服的老者却面不改色,只是朗声道:“秦王殿下未来,且奏乐,且行军中战阵之曲,麒麟之军,且以兵戈以触地,编钟乐曲,
行庄严王者之音。”
曲翰修的吩咐言简意,却都恰到好处。
编钟的曲调仍旧徐缓,带著一种雍容肃穆之感,麒麟军的士兵在这个时候,
以手中的长枪抬起,以枪尾轻触地面,军中的肃杀,君王的威仪,都凝聚在了一起。
先前出现的那种细微的情绪波动,就这样被抚平了。
百姓那种巨大的期待没有就此崩塌,而是被维系住了,反倒是被编钟的曲调,被军中战阵之曲的肃杀,被曲翰修所引导的礼部规程,推进到了更高的层次上。
这个情况下,就连南翰文的鬓角都已经有些渗出汗了。
现在若是秦王最后还是没有出现的话,他不能够想像这些百姓的失望会有多么巨大,但是那老者却雍容不变,不紧不慢去引导著整个及冠礼仪,犹如战将行走于自己的战场。
薛神将看著赞叹不已:“这小子还有几分本领。”
“实在不行,就让我戴著金甲面具,上面溜一圈吧。”
“喷,这么大的阵仗,我还没有试过呢。”
“我真的想要试试看,不行的话,就我来吧。”
老司命嘴角抽了抽。
此时此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本来想说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但是看著薛神将,明明是机关人,但是老司命硬生生从薛神将的木头疙瘩上,看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味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整个气氛到了最高的时候。
忽而传来了疾驰的战马声音。
这战马声不那么明显了,但是夹杂在编钟和军中礼乐之中,却犹如一缕杂音,瞬间被曲翰修捕捉到了,老者引导著编钟礼乐推动到了高峰,所有编钟齐齐顿住了。
军中礼乐瞬间一停,在这个时候,那战马的声音就犹如一把剑出鞘的声音一般,变得清晰起来了,于是两侧的人,百姓,麒麟军的士兵们齐齐分开。
一匹战马是从大道上奔驰而来的。
墨色的神驹奔跑往前。
战马的具装上有著绯色的彩缎,这在麒麟军中是为十万火急之情报,及冠礼如波开浪斩,这一员骑兵急奔入内,滚鞍下马,乃是打下陈国的时候,就派遣出之人。
看其模样,极为雄壮,正是燕玄纪。
这位鬓发已白,在太平军的时候就是扛大将的大汉,如今大步踏步上前,
曲翰修一瞬知道了什么,朗声道:“秦王及冠礼,敢问燕将军,殿下此刻,人在何处!”
赶快把大的消息端上来吧!
若不如此的话,老夫也要扛不住了。
也仿佛是如军阵般的情况。
气机的流转落在了燕玄纪的身上。
这位鬓发皆白的大汉踏步上前,走上高台,面对著这满城百姓,双手捧出了一个匣子,这匣子很朴素,普通得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是却又如此沉重。
燕玄纪曾扛而战,三天三夜都不曾合眼,也曾经双手撑住即将要闭合的城门,当年的太平军中,号称力豪勇第一,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捧著这个匣子,
沉默著。
可仔细去看的话,双手却在颤抖著,
在得到此物之后,秦王将这东西交给了他。
“”..爹娘之身,已寻不到,当年事发至之地,如今也只是一片狼藉,但是,这东西就交给燕将军了,就以此作为我及冠的礼物吧。”
年轻的君王微笑:“我现在慢慢明白了,有的时候,人也需要回应其他人的期待,他们那么远去看我的话,我不能够赶回去,也要告诉他们,我没有不看重他们。”
“我将最珍贵的礼物送回去。”
燕玄纪默,道:“这件事情,陛下您应该亲自去。”
“或者越千峰将军.—
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李观一止住了,秦王的手掌按在了燕玄纪的手掌上,嗓音温和:
“或许,我这身边众人,只有燕玄纪将军你来做这件事情,最为合适了,请再奔驰万里之遥,完成这一次的军令吧,不是麒麟军的战将。”
“而是,太平公扛之人。”
青年秦王将最终寻遍了陈国的皇宫,只找到的一枚军令,一枚沉沉暗金色,
却其实木质,上面有太平两个大字,背后是万里,合起来万里太平的军令,轻轻放在了燕玄纪的掌心。
燕玄纪的手掌颤抖,他看著眼前的君王拱手深深一礼:
“那么,有劳了。”
“燕伯。””
燕玄纪手指一动,终于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面铺著金色的缎子,上面是一方印玺。
打开的瞬间,所有人耳畔都似乎听到了一声如龙似虎的咆哮声音,那种威仪之感扑面而来,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不止一个人的面色骤变。
燕玄纪看著这玉印。
他曾经在这印玺前跪拜,他曾经无比愤恨此物。
他曾经恨不得抽出兵器,去把这个东西敲击得粉碎。
也曾经随著那个人,在这印玺印下的圣旨之下,驰骋在这乱世,往日的恩怨情仇,那诸多的痛苦,都落在了这一枚印玺之上,燕玄纪深深吸了口气。
他耗尽了这数十年转战天下的豪情,也似乎竭尽此身的悍勇,道:
“秦王陛下。”
“已破陈都,逐陈皇,占江州,定一国!”
“以此,及冠礼!”
他的声音滚滚传出,落在了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耳畔,所有人的神色都凝固住了,包括那曲翰修,曲翰修的神色凝固,大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的文字。
这简单三句话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甚至于可以说出每一个字有几种写法。
但是这些文字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听著这么难以理解。
但是很快的,所有人都在这具备有无边冲击力的消息之下,反应了回来,发出了欢呼的声音,麒麟纹的旌旗展现在这城池的高处,烈烈如同火焰一般。
在这一天,天启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秦王的及冠礼,以一种从不曾有过,往后也不会有的方式展现。
以一个中原万里之国的落幕为自己及冠。
以一皇之印玺,为及冠礼贺。
为百姓贺!
为太平贺!
曲翰修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呢喃道:“好,好·
“这小子比我会来事儿啊。”
“我干不过啊。”
“草!”
“他怎么这么装!”
薛神将看著老司命:“我几乎差点以为,我是在看著自己搞事情。”
老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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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玄龟:
“草,这家伙怎么这么装!?”
于是薛神将只是放声大笑。
秦王灭陈的消息传遍了这浩浩的天下,在塞北之地,太平公的两位宿将大笑大醉,岳鹏武知道这样消息的时候,这位肃穆刚直的大师难得在行军的时候,小小饮了一杯酒。
为之贺。
秦王攻陈,得其都及印,天下侧目,群雄以为所向脾,以灭一国作为自己及冠的礼仪,英雄的豪气,君王的脾,以及少年踏马入江南的少年意气,彰显得淋漓尽致。
即便是后世的史书之中,这一点也触及万千人心。
引得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写下了万卷诗篇。
年轻的君王骑着马儿,来到了关翼城里。
他没有如第一次归来时候那样,脾睨的,带著千军万马奔入此间,只是翻身下马,单手拉著这缰绳,一步步走在曾经生活过很久的城池里面。
武道传说,气机通天,神如神明。
他很轻易地寻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秦王看到道路的前面,少女正捧著书卷往回走,马蹄声停下来的时候,反倒是吸引人的注意力,薛霜涛抬起头,看到街道前面的李观一,惬住了。
她也是熟读青史的,也知道兵法,知道打下一国都城的时候,可能攻克敌人只是最简单的事情,之后还有一系列非常麻烦的事要处理,不要说是几日时间,
就是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都算是速度快的了。
李观一无论如何,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薛霜涛愣住,道:“观一?”
秦王牵著马匹走到了她的身前,时间过得好快,李观一一开始比起少女还矮小些的,现在薛霜涛也只是到他的胸膛。
薛霜涛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观一著:“你忘了?”
“今日是我生辰,也算是我及冠的时候。”
“喏,大小姐。”
风吹过了江南,也吹过了关翼城,有孩子放著的风筝在天上飞去了,神驹打了个响鼻,晃动自己的脑袋。
有几天没有恣意跑,它都觉得无趣了。
秦王灭国,以此及冠礼,这般豪情壮阔,实在是能够引得天下的英雄豪杰血脉贲张,应国的军神和君王因此而下定了决心,草原的王者看著天空,唱著古老苍凉的歌谣。
从西域到整个江南,麒麟纹的绯色旌旗指著天空。
这般壮阔的画面,足以落笔于青史之上。
而在天下的英雄们因此而动,整个乱世踏入了最后的时刻,刀剑并起,角逐四方的时候,当著宏大的,壮阔的史诗转动的时候,脾睨天下的秦王只在少女面前,微笑著弯腰低头。
鬓角的黑发垂下来,在风中微动。
那少女证住许久,然后面色涨红,噗得笑出声来。
左右去看,就只拿起自己那一支写进天下长风的笔,起脚尖,插入了秦王的发髻之中。
秦王伸出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闭著眼睛,轻轻吻在她的掌心。
陌上花开。
今日。
及冠。
第5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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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得,得得得。
清脆的声音,棋子轻敲击于棋盘之上,震得了这棋盘旁边的饰物都隐隐震颤,白发须发皆张的老者穿宽松衣物,平淡坐在薛家小院里面。
对面是已经长大了的李观一。
听风阁。
薛道勇自己居住的小小院落宅邸,且听风起,且听风吟,也是这乱世猛虎,
细嗅天下的所在,年少的时候,李观一就是在这里面,看到了神兵破云震天弓。
也是薛道勇,在短暂时间里面,就从那个时候,只是十三岁的李观一身上,
看到了改变天下的气魄,此刻这乱世的猛虎看似是在敲击棋盘,似是在思考棋局,实则是端详李观一。
距离那前无古人,也大概率后无来者的及冠礼过去,已经也有数日了,整个天下的局势看似平静,实则仍旧处于隐隐的震动之中,四方如同被风暴席卷过了一般。
而毫无疑问,引得这天下局势震动,波涛汹涌的,正是眼前这个刚刚及冠的家伙,李观一拈著一枚棋子,目光平静,沉思注视著这棋局,袖袍沾风,便是搅动天下的一缕。
薛皇后和陈天仪已经被接回来了薛家。
陈鼎业下手确实是狠厉,陈天仪的元神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将元神关于陈鼎业的记忆彻底抹去了,物理抹消,比起诸多元神秘法,
更为直接,更为冷酷。
但是对于陈天仪来说,这样的冷酷,或许潜藏著的才是陈鼎业心底最后的一丝丝温情了。
否则,陈天仪和薛贵妃在李观一的面前,将会极难以自处。
薛道勇斟酌许久,下了一枚棋子,道:“你成就如此的功业,和霜涛的关系,家族里面,其实很多人也都知道,就算是不知道,猜也是猜得出来了。”
“而现在,不管是曾经对你们有善意的那些,还是因为陈鼎业的手段,对你颇为不满,想要让我薛家押注到天仪身上的,对于你的到来———”
“他们,很欣喜。”
李观一下了一子,道:“欣喜?”
薛道勇淡笑:“天下乱世三百余年,这三百多年里面,辽阔疆域万里,多少豪杰,彼此之间,征伐不止,如今终于看到了一统天下的可能。”
“凭借观一你和薛家的情分,他们已经在做梦了吧。”
“或许在梦中,金银权势,官位勋爵,唾手可得。”
薛道勇又平静下了一子,道:“不过,老夫也没有想到,这乱世之中,老夫驰骋四方,不断下注,末了,临到最后,挡在面前的,是老夫这百余年打拼出来的薛家子嗣。”
“观一,你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便是。”
“薛家这里,交给老夫便是。”
李观一看著眼前的这位老者,比起七年前,薛道勇看上去老迈许多了,但是那种亦如猛虎按爪,器宇不凡的气度依旧,和七年前一般无二。
“薛老要对薛家子弟下手吗。”
薛道勇大笑:“错了。”
“老夫是在保护真正的薛家子弟。”
“乱世之中,人心思变思得,即便是薛家一直以来,遵循先祖的教导,但是子弟多了,在这种变局面前,按捺不住的人也多了,老夫打拼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他们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