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特勤的心境平缓下来,恭恭敬敬道:
“不知道,陈皇陛下可有意要和我等联盟?”
“下臣,好回草原之上,禀报我突厥的大汗王。”
陈鼎业却不在意,只是摆了摆手,大叫道:“盟约?盟约不著急,不著急,
礼物呢?我还没有看你们送来了的东西。”
“把礼物帖子送上来。”
等司礼太监把礼物的拜帖送上来之后,陈鼎业喝完了酒,擦擦手,迫不及待地去看这帖子上的东西,似乎是发现给了不少的好东西,陈皇脸上的表情这才慢慢舒缓下来。
道:“不错,不错,大汗王有心了。”
“来,来,把酒先拿上来。”
“贵使先不必如此著急,来,将美酒带来。”
司礼太监去礼物里面,带回来了草原上酿造的美酒,陈鼎业拿著酒坛,仰脖饮酒,直呼喊痛快,饮尽之后,似乎是有些感伤,抚摸著华丽的酒器,道:“当日在江州城中,走得太快,走得太急。”
“就连内库当中的美酒都来不及去取。”
“到了镇北城中,距今日已经有一年有余,寡人竟不曾再喝这般好的酒了啊。””
“使臣也有心了,说说看,要怎么样帮我打回旧都?”
阙特勤心中鄙夷的心思越来越大了,表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道:“陈皇陛下占据有天下的第一雄城镇北关,即便是秦王亲自率领军队,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也不要想将这城攻破。”
“又有诸位忠臣良将,有二十万的精锐大军。’
“所欠缺的,也不过只是粮食和后勤。”
“大汗王愿意提供这些,愿意提供给陈皇陛下足够三十万人所需的后勤,粮食,兵器。”
陈鼎业的眉头稍微松缓下来,然后不满意道:
“就只有钱粮吗?”
阙特勤惬住,下意识道:“若是陈皇陛下需要弓箭手的话,我们这里还有木扎合贤王的部队,都是草原上可以射鹰的神射手,可以借给陈皇陛下守城。”
“若是需要的话,只要您打开城门,我们草原上的重骑兵之王,铁浮屠将会踏入此间,为陈皇陛下您扫荡那些叛逆,保护著您,重新回到江州城。”
“当然,只要您愿意。”
“不过,给钱,粮不是什么,我们可以履行。”
“但是,如果要借兵的话,这不是一件小事情,需要陈皇陛下和我草原大汗签订盟约,血为盟,禀报历代先祖,说愿意联手,绝不违弃。”
“陛下您意下如何?”
气氛一时凝滞住。
夜重道,周仙平等将军的目光看向陈鼎业,眼底有不甘,有希冀,他们的手掌甚至于已经放在了刀柄上,似乎是只要陈鼎业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扑杀往前,把这使臣的狗头砍下来。
陈鼎业的目光落下,寻曳四方,然后伸出手掌,轻轻摩过了酒器,最后似乎终于做出了决断,仰起脖子又喝了口酒,脸上有醉酒红晕,颓唐道:
“好啊。”
“我,不,朕。”
“朕同意了—”
阙特勤在镇北城里面呆了一段时间,然后才离去,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保住了自己的大腿骨,没有被那暴虐的陈皇做成乐器。
非但如此,陈鼎业还把那个白骨琵琶都送给他了。
说之前失礼,希望勿怪。
知道这个琵琶是使臣曾经的青梅竹马,就物归原主了。
阙特勤沉默许久,看著那个已经变成乐器,还似乎被盘出浆的故人,一时间觉得这个笑话似乎有些过于地狱了些,可是无论如何,还是把这个琵琶乐器也带上了。
带回去,带到草原上,在草原上焚烧掉,也算是归于长生天的怀抱了。
夜重道,周仙平等悍将,似乎对于陈鼎业同意了和草原的盟约感觉到极端的不满,阙特勤感觉到不安稳,所以没有在这镇北城里面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留下了带给陈皇的礼物。
骑乘快马,飞驰而出,奔向了大汗王的地方,把这个消息禀报给了大汗王骨咄禄,大汗王盘膝坐在草原上,用匕首去削制一枚箭矢,闻言扬起眉毛,道:
“阙特勤,你是说,陈鼎业他同意了?”
“甚至于还希望我们派遣驻军,进入他的镇北城?”
阙特勤恭恭敬敬道:“是的,汗王。”
他道:“陈鼎业已经没有了当时候的豪勇和身为王者的威仪,他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打碎了心一样,不修边幅,浑身都是酒气,看上去犹如路边的一个乞正。”
“他见到我们的礼物之后,极为开心,痛饮美酒。”
“没有多少思考就同意了。”
“太好了,大汗王!”
阙特勤颇为兴奋,但是大汗王沉默许久,却摇了摇头,道:“阙特勤,不要开心地太早,陈鼎业不是一个草囊饭袋,他的同意,恐怕背后还保藏祸心。”
“你这样开心和轻易相信他,只会被他吃的骨头都剩不下。”
“什么?”
阙特勤住,大汗王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抬起手中用匕首切出来的箭矢,一双眼睛里面没有多少的涟漪波澜,道:“陈鼎业,他不如他的哥哥神武王,但是却也是一条毒蛇。”
“毒蛇没有力量,没有速度,但是它的獠牙,也是致命的!”
“一旦不小心,能够跑过猎豹的羚羊,也要被毒蛇吞吃。”
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大汗王的弓箭一转,箭矢指著阙特勤,眼睛锐利地如同出鞘的宝剑,让阙特勤的心中都生出一丝丝寒意和畏惧。
“汗王,您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
大汗王道:“他的同意当中,一定是有计策的,恐怕是陷阱,打算包围我们的前锋部队的陷阱,一旦我们进入镇北城,怕是会被他狠狠地咬下一口。”
“要不然,他就算是答应下来,也不会这样爽快。”
阙特勤的心中一突,想到了那一个白骨琵琶,背后生出寒意,道:
“陷阱·哼,陈鼎业的军队不是我们的目的。””
“镇北城才是核心。”
“我们给他们钱粮,是让他这二十万大军,前去和秦王的大军继续厮杀下去的,耗尽这二十万的陈国军队,也用陈鼎业最后的力量,帮助我们顶住秦王的兵锋。”
“而不是去用我们的儿郎帮他守城。”
大汗王看著眼前的晚辈,教导道:
“兵家的计策,讲究因势利导。”
“陈国,和秦王本来就有血海深仇,无论是从个人,还是天下的角度,秦王都不会放过陈鼎业。”
“中原人,讲究一个【兄弟睨于墙,共御外侮】。’
“我们不可贸然参与其中,若是一不小心,秦王甚至于会止住攻陈都有可能。”
“我们应该【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们就在外面,不参与其中,给陈鼎业后勤支撑,就看著他们去打,看著他们去打得头破血流,再占据镇北关,占据这天下大势的主动!”
大汗王的目光锐利,抬起手,只听得一声弓弦的鸣啸,他刚刚用短刀切削出来的箭矢化作一道残影,天空中有双雕在飞,却被这一枚箭矢直接洞穿,哀鸣声中,从天坠下。
一箭双雕。
“木扎合啊木扎合——
“老兄弟,我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坐视不理,我还是希望为我们的草原去拼死征战,留尽最后的血,哈哈,还真的是个,劳碌命啊。”
“不过,这就是我们这一辈的人吧。”
“你要我现在放下了刀剑,无视了中原王者们的决意,然后就看著歌舞,听著乐曲,过著虚饰的平和,老死在草原上,我也是不甘心的啊。”
“何其落寞。”
大汗王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
“就和你说的那样。”
“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只要脚下有路,手里有刀,那么天底下,哪里都是我们的牧场,又有什么值得哀伤,让男儿都流下眼泪的事情呢?”
“战士,该死在战场上,今次我胜,还可以延续草原的繁荣,若是我死,也是死在了英雄的刀下,死在英雄的刀剑和马蹄之下,难道不比死在乐曲歌舞和美酒之下,更加痛快吗!”
他把木扎合的弓用力插在草地上。
风吹过来的时候,草木晃动起伏犹如波涛一样,吹过弓弦的时候,弓弦发出细微的声音,就像是一根特殊的草。
大汗王骨础禄在同时和陈国联盟的时候。
却在同时,派出了秘使,前往了江南,以及应国,他同时去和天策府,应国尝试联盟,提出的盟约都是,欲要联手,共讨敌国。
自然,不过只是虚饰的计策罢了。
只是将这乱世的水搅得更加浑浊,让自己的计策和手段,能够更为顺利,不出意外,天策府和应国都拒绝了突厥大汗王的联盟。
但是,他们也知道了。
知道草原上的突厥王虽然有野心,但是力量不足,尝试盟约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铁浮屠出现在镇北关外,和陈国进行盟约,就传递出一种信号。
一种足以引导双方产生误判的信号。
“那么,到时候,不管你是有什么想法。”
“陈鼎业。”
“在李观一和姜万象的眼中,你,已经和我等联盟了。”
大汗王低语,眸子看著天空,风吹过草原,也吹过他的白发:“天下兵法,
争的是【势】,大势汹涌之下,你纵不去和他们为敌,也不可能了。”
“陈鼎业,你会是我的‘盟友’。
“这一点,甚至于不由你来决断。”
他翻身上马,背后的铁浮屠们浑身具装,骑乘著胸高八尺这个级别的异兽龙马,长枪丈余,旌旗烈烈,犹如从天空翻卷著落下的层云。
天启十七年,七月十日。
突厥大汗王率领的铁浮屠军团抵达镇北关外三十里。
准备进行和陈鼎业的盟约。
史称【镇北之盟】,亦称一一【天启之变】。
第508章
狼王和陈皇(求月票)
突厥大汗王率领铁浮屠抵达三十里之后,就不再往前,只是派人前去传递信息给了陈鼎业,笑著道:“我等已经展露诚意,不远千里迢迢而来此地。”
“陈皇陛下,亦是要展现出陈皇陛下的余裕和雍容才是,既有诚意,又是我等来支援陈皇,难道不该是陈皇出来,来我的中军之中相谈吗?”
“却不能够去镇北城中啊。”
来接之人勉强笑道:“我陈国陛下已经在镇北城中,准备了许久,等待大汗王前去,这,临到此刻,忽然不去镇北城中,岂不是有些浪费吗。!”
大汗王骑乘坐骑,手中握著马鞭,从容笑著道:
“哈哈哈,浪费?”
“毕竟,陈鼎业之名,我也不算是第一次听闻,若不如此的话,我这铁浮屠去你们的镇北城里面,还真的害怕被你们给包了饺子啊。”
“哈哈哈哈。”
大汗王的大笑从容,陈国臣子的神色却微有变化。
大汗王勒著缰绳,淡淡道:
“来便来,若不愿意的话,左右也不过是老夫再带著儿郎们回去罢了。”
临到此刻了,突厥的大汗王临时变卦,要求更换缔结盟约的地方,铁浮屠就只在这三十里之处不再移动,对面的陈国使臣不得不后撤回去。
一个时辰之后,再度回来的时候道:
“陛下答应了大汗王的意思。”
“但是,大汗王不敢进入我大陈的镇北城。”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陛下却也不愿意进入大汗王的中军之中,毕竟,铁浮屠的威名天下皆知,若是你们突然发难,陛下岂不是被你们所伤?”
双方在这一点上起了冲突,大汗王不愿入镇北城。
陈鼎业不愿意入他的中军大帐。
都是乱世之中,走到如今的人,就算是狼藉,就算是有过败北,却也充满了警惕之心,在数日的对峙之后,终究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选择,去了附近一座山上的破败神庙当中。
铁浮屠亲兵有一部分跟著,也有一部分陈国的夜驰骑兵跟著,大部队的话就在不远处的山下,却也算是彼此都在一个平等状态下。
虽是谈判,也该有酒宴。
陈鼎业带来了许多的美食,酒肉。
就在这山神庙中摆开来,色香味俱全,大汗王看著这些中原美食,端起酒盏,手腕微动,看著酒盏之中的酒液微微晃动,泛起涟漪,赞许道:“当真是美酒,美食。”
“几乎勾起我的酒虫,让我想要一口吞下饮尽了。”
“可惜,可惜。”
大汗王淡笑,抬手将手中的美酒尽数都倾倒在地上,洒落了一片的酒香味,
旋即将腰间佩刀随意扔到旁边,大喇喇坐下,道:“可惜!”
“陈皇亲自带来的酒,即便是草原上最勇敢的英雄,怕也是不敢喝的。”
大汗王的言语之中,带著些微的挪,旋即拍了拍手,自有随他来此的亲兵取出了酒肉,大汗王盘膝坐在那边,拿著酒肉,笑道:“陈皇,都已是在这乱世上打过滚的人了。”
“你我都知道,我们信不过彼此。”
“但是我们还是要为了天下而合作,那依我看,咱们就各自吃各自的酒肉便是,也不必含含糊糊,打开天窗说亮话。”
陈鼎业前面,自是色香味俱全的中原美食。
大汗王面前,则是摆了一盘手抓羊羔肉,他也不含糊,只是拔出小刀,切肉蘸著韭菜酱吃,一边进食,一边道:
“姜万象那一头老龙,到现在仍旧还在养精蓄锐,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寿数不够,打算在寿尽之前,来一次大的,李观一这麒麟,则是兵锋所向无敌。”
“你杀他父亲,又害他娘亲,下令通缉他,把他逼迫成了乱世大军的首领。
北“你可谓是他的恩人了啊,陈鼎业。”
“但是李观一一定想要杀你。”
大汗王手指伸出指著陈鼎业,道:“而你呢?”
“你的陈国,就只剩下了这一点地盘,就只剩下了这一点兵马,都说,称王称霸者,心中要有超越常人的豪情和底蕴,为了心中的大义,旁人的诽谤之言,
都不放在心上。”
“我今来此,就是看看你是不是这样的根底。”
“陈鼎业,你若是还想要有陈皇的名义。”
“还想要有祖宗的基业的话,就和我合作,若是你还是要端著你那所谓的中原大国,君王的气度,还打算要坚持什么的话,本王转身就走。”
“你自去面对那鼎盛的秦王,自去面对那蛰伏的苍龙。”
“然后就这样,死在乱世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