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这时,书房外有心腹禀报,薛大爷忙唤人进来,此人内功深厚,最擅隐匿追踪,正是奉命去调查那女子身份之人,薛大爷忙问:“可是查到了?”
心腹恭敬回道:“禀老太爷,大爷,小的今日看见宋小将军救下那女子之后去了百善楼,大约一个时辰后,宋小将军与杨家表公子徐公子离开,而后,太子殿下送褚二姑娘与那女子回了相国府。”
薛老太爷与薛大爷对视一眼,眼底皆划过震色:“她与东宫有何干系?”
薛大爷踌躇片刻,犹豫道:“相国府褚二近日回京,据儿子所知,这褚二先前养在江湖,或许,是褚二与此女有交情?”
这个猜测倒是合理。
薛老太爷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想起多年前一桩旧事,抬眸看向张猛:“你可记得多年前,白家村?”
张猛神情一变,忙道:“小的记得。”
“你确认当年没有留下活口?”
张猛心头一阵犯虚,但面上却不见异色,坚定道:“小的确认没有。”
“当年小的奉命屠村之后正欲撤退,遇上一江湖高人,小的九死一生才逃过一劫,只兄弟们都死在那人手中,小人确认,当时没有他人在场。”
书房内又沉寂下来。
良久后,薛大爷忍着心惊道:“父亲,您说,最近暗中调查国公府的会是何人?”
薛国公府在京中脉络众多,想要查什么人并不难,可近日他们察觉到有股隐藏在暗中的势力在调查国公府,但怎么也抓不到半点把柄,甚至连对方是谁至今都不知晓。
原先不敢猜测,可今日知那女子与东宫相识,便不得不深想了。
更何况,京中能做到这样滴水不漏的势力属实不多。
若是东宫,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薛老太爷自然也想到了这处,脸色隐隐发白。
这些年他们隐匿暗处,绝不可能落人把柄,去岁出事之后解家定罪,也半点没牵连他们,过去了这些时日,怎么会突然查到他们身上。
第82章
第
82
章
此人定要远离!
薛大爷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张猛突然开口道:“会不会与二公子有关,小的隐约听见褚二姑娘唤那女子师妹。”
话落,书房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排除白家村旧案,
最近与薛国公府有关的案子可不就是二公子,若那白衣女子是褚二的师妹,
褚二又是未来储妃,太子插手也在理,可乔家为何出头?
不对!
薛老太爷神色一变,
看向薛大爷:“恐怕那夜打人的并非乔二爷。”
薛大爷一怔:“父亲的意思是...”
话将出口,
他就反应过来了:“褚二养在江湖,
武功不凡,若是她夜闯国公府,
乔二爷为维护外甥女声誉为其顶罪,而东宫...”
“是了!”
薛大爷倒吸一口凉气:“东宫为了保护褚二姑娘,这才彻查老二,
连带着查了整个国公府!”
因此,账册才会被盗!
薛老太爷气的一掌扫掉案上茶具,怒道:“这个孽子!他是要害死国公府!”
薛大爷脸色难看至极。
若非李氏一味宠溺,老二何至于闯下如此大大祸!
“父亲,眼下该怎么办?”
若那本账册真到了东宫手中,
薛国公府危矣!
薛老太爷强压下怒火,良久后冷静下来,
眼底划过决绝之意:“让老大装病,
想办法送出城外。”
薛大爷一惊:“父亲...”
父亲这是在安排后路!
“此事牵扯太大,要真是东宫插手,一旦查到实质性证据,国公府在劫难逃。”薛老太爷仿若一瞬苍老许多,
重重叹道:“若是最后相安无事再将人接回来便是。”
薛大爷一脸颓色。
诚如父亲所说,只要东宫插手,国公府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今夜便送走吧,安排几个得力的,一旦国公府出事立刻带大公子逃,隐姓埋名逃的越远越好。”薛老太爷越想心中越难宁,当机立断道:“你连夜去安排好路引。”
“还有,祸不及出嫁女,所幸家中姑娘都定了亲,想办法将婚期提前。”
薛大爷面露难色:“若突然提前婚期,怕是有损姑娘名声。”
薛老太爷沉凝几息,道:“便说我病重,以免守丧延迟婚期。”
“父亲...”
薛大爷惊道。
“照我说的去做。”
薛老太爷沉声打断他,缓缓道:“能多保一个是一个。”
这些年的冒险经营不就是为了重振薛家门楣,不幸东窗事发也怪不得谁,保住薛家血脉才是最紧要的。
薛大爷凝重应下:“是,儿子明白。”
旋即,薛老太爷让张猛退下,留薛大爷说话。
待人走远,薛老太爷示意薛大爷靠近,低声道:“留不得了。”
白家村旧案,张猛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以防万一,绝不能留!
薛大爷眼底划过一丝杀气:“儿子明白。”
而这头张猛出了书房便疾步出府,连行囊都没有准备。
当年之事他撒了谎!
白家村有活口!
当年,他奉命带人屠村,近尾声时闯进来一个小姑娘,他本欲上前斩杀却被一江湖高人拦下,他犹记得那人身边亦带着一个小姑娘。
他心知不是那人对手,一边下令让人灭口,一边趁乱逃走,回来后怕惹祸上身不敢说实话,只称没有活口。
方才听薛家父子分析之后,他心中便已了然。
他今日所见的那白衣女子多半就是当年白家村被救走的孤女,而当时那高手身边的姑娘就是褚二!
时隔多年,他实在没想到白家村去,若他早些细想明白,今日便绝不会回府!
他太了解薛家父子了。
他们定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待薛大爷遣人去灭口时,发现张猛连带着他的家眷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当即心中一沉,坏了,他此时潜逃,便说明他心中有鬼!
难道他撒了谎!
薛大爷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立刻着人连夜追杀。
-
东宫
次日黄昏,金酒将国公府一应动作如实禀报:“那人名叫张猛,昨夜逃了,国公府至今还未寻到其踪迹。”
“另,薛大公子突得急病,早晨已送往城外,在庄子上休养,薛夫人今日分别去了陈家,王家,据查证,是想将婚期提前,理由是老太爷病重。”
谢崇唇边勾起一丝冷笑:“薛老太爷真是精明算计,打的一手好算盘,想保薛家血脉,怕没那么容易。”
“赶在他们之前活捉张猛,另加派人手尽快查出藏银所在,待去白家村的人回来,立刻围府。”
金酒领命而去:“是。”
-
宋少凌回到宋家,来不及去拜见父母,径直往朝华院而去。
朝华院,一切平静如常。
宋嫣宁听得阿兄过来,忙迎了出来:“阿兄。”
宋少凌边应她边四周打量,宋嫣宁见他神色不对,忙道:“阿兄,怎么了?”
宋少凌皱眉道:“妹妹方才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宋嫣宁闻言眸光一震,阿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宋少凌见此哪还有不明白的,咬牙道:“人呢?”
宋嫣宁抿了抿唇,小声解释道:“一炷香前,是有一位公子翻墙进来,他称被人追至此处,不知是女眷院落,在墙角躲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当时她在亭中绣花,少年突然从天而降,惊的她慌忙躲到女使身后,少年似也没有料到此情景,忙退后施礼致歉。
她见对方好像没有恶意,偷偷从女使身后探头看他,没成想对方也看过来,她急忙错开视线,脸红了个透。
少年容貌俊美,放荡不羁,与他所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
宋少凌瞥见妹妹泛红的双颊,心中一咯噔,忙正色道:“他当真只躲在墙角,没有靠近你吧?可曾问过你姓名?知你是谁?”
宋嫣宁忙摇头:“都没有。”
除了突然闯进她的院子外,都挺讲规矩的。
宋少凌轻呼出一口气,忙拉了妹妹在亭中坐下,耐心嘱咐道:“若下次他见到他,必要躲的远远的,若他再来要赶紧派人知会我。”
那人生了副妖孽样,妹妹年纪小,随母亲性情柔善单纯,又没经过什么事,可别被那张脸欺骗了才好。
重中之重是,他曾赢了沐玄机的比武招亲!就怕那货见着妹妹,拿此事要挟!
宋嫣宁听他这般说,便明白了:“阿兄认识他?”
“认识。”
宋少凌道:“阿兄闯江湖的时候与他相识,此人性情多变,行事诡异,没什么章程,妹妹可知他被何人追至此处?”
宋嫣宁茫然摇头:“不知。”
宋少凌郑重道:“是太子殿下。”
宋嫣宁惊的瞪大眼:“怎会如此,他可是犯了什么事?”
“阿兄所知不多,只知晓他得罪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人回去禀报时,我也在场,知晓他竟胆大包天闯了朝华院这才赶紧回来。”
宋少凌循循善诱:“妹妹知道的,太子殿下最是端正稳重,得罪殿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所以,此人定要远离!”
宋嫣宁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那点儿旖旎顿时消散无踪,她就说这事怎会传的这么快,原是因此。
宋嫣宁郑重道:“阿兄放心,我都记下了。”
宋少凌见她确实听了进去,方才放下心:“切记,若他再来让人将他打出去。”
宋嫣宁认真点头:“好。”
“如此,那我先去拜见父亲,之后再来找妹妹说话。”宋少凌起身道。
宋嫣宁却面露担忧:“阿兄,父亲恐怕还未消气。”
“无妨。”宋少凌安抚她道:“顶多就挨顿板子,放心,阿兄皮糙肉厚,没事。”
当夜,宋小将军便被罚去跪祠堂,禁足三日。
宋嫣宁得知后,悄悄潜进去送点心,几月不见,兄妹二人又说了许多话,到后头宋嫣宁睡着了,宋少凌才唤人将她送了回去。
-
这日,阳光明媚,姜蝉衣坐在秋千上看太子刚送来的信件。
自从上次百善楼一别,二人已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但每日姜蝉衣都会收到东宫送来的书信和礼物,每回姜蝉衣都要看上好久。
白安渝远远见她脸上的笑意便知太子又来信了,走过来坐在旁边打趣道:“殿下信上说了什么,师姐如此开心?”
姜蝉衣忙收起信,轻咳一声,正色道:“太子信上说,薛国公府两位姑娘婚期将近,三姑娘就在下个月。”
白安渝笑意微敛,冷声道:“祸不及出嫁女,可白家村一百多口人比她们无辜。”
姜蝉衣:“嗯。”
“太子的意思是,会在大婚前动手。”
白安渝怔愣片刻,喃喃道:“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姜蝉衣明白,轻声道:“既享受了家族踩在旁人尸骨上带来的富贵荣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对了,过几日陛下寿辰,我们打算夜探国公府。”
白安渝微惊:“为何?”
“脏银至今还没有寻到,没有实证,只有账册是不够的。”姜蝉衣见白安渝面上浮现忧色,笑着道:“放心,不止我一人去。”
白安渝便知还有谁了,沉默下来。
陛下寿辰,太子不可能离席,徐清宴不会武功,能同师姐去的只有那一人。
这几日白安渝没少打趣姜蝉衣,见此,姜蝉衣凑近她:“师妹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别人?”
白安渝抬眸,坦然道;“当然更担心师姐。”
“只是宋小将军此番是为我冒险,我自然也担心。”
“只是这样?”
姜蝉衣笑着蹭到她肩上。
“当然。”
白安渝平静道。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注定无缘。
她不过一届孤女,而他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公子,身份地位犹如天堑。
她最大的愿望便是报此血仇,回落霞门,安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