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哥哥一直没换手机号码,总让他抱着一丝希望。
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是回不去了。
到酒店一楼大厅,还没走到门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声。
“谢队!”谢锦霖拨开人群跑到谢辞面前,激动坏了,“真的是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谢锦霖,高中的时候我喜欢看你打球!”
“记得。”谢辞随口应付了一句,不打算多聊。
“我现在准备打职业了。”谢锦霖兴奋地问,“年后有球赛,你会来看吗?”
谢辞上下打量他,谢锦霖穿的运动服上还有某俱乐部的标志。
“你爸让你打的?”
“不是,我从小就喜欢打篮球。”说着,谢锦霖笑了起来,“不过我爸也喜欢,他还说他以前的梦想就是打职业,我替他实现了。”
谢辞沉默了片刻,拍拍他的肩:“好好打,我会去看的。”
谢锦霖眼前一亮:“那说定了!”
一楼不少人暗暗打量谢辞几人,盯着谢谦脸上的伤,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
这些目光太有存在感,谢辞没多停留,和顾予风一起送爸爸离开。
江爸见江辰宇要跟着出门,过去把他拉了回来,走到角落里:“出什么事了,解决没有?”
江辰宇皱着眉咋舌:“咱这个项目做完,以后还是别跟谢家合作了,晦气!”
去医院的路上,谢辞透过内视镜,看看坐在后座一直沉默的谢谦。
冷血无情的空心人是不会抑郁的。
纵使遍体鳞伤,还是无法彻底斩断血缘。
谢辞收回视线,没发现坐在副驾驶的顾予风正看着他,神色有些担忧。
到医院做了一番检查,谢谦在处理伤口,谢辞和顾予风坐在走廊的排椅上等候。
见谢辞神色有些凝重,顾予风悄悄勾住他放在腿上的小拇指,低声说:“别被他们的事影响,不要因为你爸也过得不好就心生愧疚,他的不幸不是你造成的,但你的不幸是他造成的。”
谢辞反握他微凉的手,藏到大衣下面捂着:“我知道。”
有太多事是无解的,追寻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只有正确去看待,才不至于把自己封死在泥潭里,真正释怀,从中解脱出来。
“真的?”顾予风看着他。
谢辞:“哪有完美的人生,来都来了,将就一下,凑合着过吧。”
顾予风被逗笑:“凑合?你对我很不满?”
“想听你拉小提琴了。”谢辞转移话题。
“晚上回去拉给你听。”顾予风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我的出场费很高。”
谢辞一本正经:“一盒够不够?“
顾予风伸手比了个数:“这个数?”
谢辞摊开手心,又翻到背面:“这个数。”
“……”顾予风无言地转开视线。
谢辞:“怕了?”
“我什么时候怕过?”顾予风硬着头皮强撑。
烦闷的情绪在顾予风的三言两语间被抚平,谢辞低笑了两声,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对了,你小时候有什么想做的事?”
“梦想?”
提到这事,顾予风的眼神暗淡了一些,扬起的唇角笑得有些讽刺,“摄影师吧?大多数时候,梦想只是幻想,在念头闪过的时候就被自己掐灭了。”
谢辞:“只要你能完成凯特琳布置的作业,她应该不会限制你做其他事吧?”
凯特琳强势归强势,不像谢鸿光夫妇控制欲那么强,真硬刚的话,凯特琳会为了孩子退让,就好比顾予风出柜的这件事,她嘴上不同意,但也没为难过他们什么。
顾予风一脸认真:“可她不会同意我去开轰炸机。”
谢辞:“……废话。”
顾予风问谢辞:“你呢?”
顶着顾予风好奇的眼神,谢辞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画家。”
顾予风微微歪头凑近,扯着嘴角坏笑:“嘴上讨厌爸爸,背地里却把人当偶像啊。”
“那只是对未曾谋面的父母的一种美好幻想。”
谢辞清了清嗓子,“不过我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很快就放弃了。”
顾予风:“可你以前在我卷子上画的小人,我很喜欢。”
谢辞:“你还记得?”
正说着,谢谦处理完伤口出来了,三人准备先回工作室。
谢辞接过谢谦手里的药,欲言又止。
顾予风注意到,替他开口:“叔,既然和谢家说清楚了就别难过了,你难过,谢总心里也不好受。”
谢谦看看顾予风,又转头看看谢辞:“我没事,看清了,反而比以前轻松了。”
“那就好。”谢辞一脸认真,“爷爷犯罪的话,孩子考不了公了。”
顾予风正要点头,一顿:“你哪来的孩子?”
谢辞瞄了一眼顾予风的肚子,不说话。
顾予风:“……”
你的孩子都冲马桶了,不用担心考公的问题。
回到工作室下午五点了,顾予风顾及谢谦的情绪,没打算进去,倒是谢谦先开口,让他留下来吃晚饭。
和五年前相比,工作室整体重新装修过,变了很多。
顾予风跟着谢辞从画廊去后面的小院,猝不及防被小方扑了个正着,差点栽倒,突然明白谢辞为什么要让他好好锻炼。
顾予风胡乱地摸着狗头,意有所指:“怪不得我经常挨饿,原来都喂你去了。”
小方呜呜呜地蹭着他的手心。
一旁的谢谦没听懂,以为顾予风真的经常挨饿:“小顾是要控制体重还是?经常挨饿会饿出胃病的。”
顾予风对谢辞抬抬下巴:“他不给我吃。”
谢辞装作没听懂:“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把你喂成这么大一只。”
顾予风:“……”
第98章
厨子手受伤,
晚餐谢辞来做。
顾予风陪着小方在院子里玩,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转头见谢辞系着围裙对他招手:“过来给我打下手。”
“我是客人,
哪有让客人自己做饭的?”顾予风不去。
“你算哪门子客人?”谢辞催促,“快来,再不来,晚上的好肉都给小方吃,不给你吃。”
“……幼稚。”
顾予风把玩具丢给小方,走过去,“我要跟你爸打小报告,
说你欺负我。”
谢辞把手里的围裙展开,双手伸到他腰后系紧:“找他也没用,
他打不过我。”
顾予风被揽住,
伸手抚过谢辞的后颈,
指尖绕着他的头发把玩:“没人治得了你了?”
后颈被指甲蹭到,有些痒,谢辞握住顾予风的手往厨房带:“老实点,惹恼厨子,你又得挨饿。”
顾予风不会炒菜,就帮忙切菜切水果。
谢辞站在灶台前翻炒,改小火,往锅里放了一些调料,
夹起一块土豆吹了吹,递到顾予风嘴边:“尝尝咸淡。”
顾予风张嘴咬住,在谢辞期待的眼神下点点头:“刚好,厨艺有进步。”
谢辞扬眉:“这么夸我,是想我经常下厨做给你吃?”
顾予风笑笑:“你会吗?”
“到时候可别抱怨天天吃这些,
太腻。”谢辞转身关火装盘。
“别这么没自信,你做的,我怎么会吃腻?”顾予风继续切菜,随口说,“不只是菜,其他的也吃不腻,要是再咸点就更好了。”
谢辞:“……”
顾予风把切好的菜放到盘子里,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向右边,下一刻就被亲了。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舌尖撬开他的牙齿,和他的舌头打了个照面就退开了。
顾予风哪能让他跑,抬手摁住谢辞,加深了这个吻。
谢辞钓鱼成功,低低地笑了一声,舌头上就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昭示着某人的不满。
片刻后,谢辞退开,擦过顾予风湿润的嘴角:“够咸了?”
顾予风微喘:“要是被你爸看到就刺激了。”
谢辞:“……别乌鸦嘴。”
顾予风声音有些低哑:“我们好像还没在厨房——”
说到一半,顾予风注意到某处,低头一看,小方正蹲在岛台旁,微微歪着头,用无辜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
“收起你的黄色废料,别教坏小方。”谢辞好笑地拍拍顾予风屁股,拿过几盘切好的菜回灶台前。
顾予风:“天天这么闲,得给它找个班上。”
谢辞:“它都到退休年龄了。”
顾予风:“你也不给它找个老伴,害它一把年纪了还只能好奇。”
谢辞:“它是公公,就算有老伴也只能好奇。”
顾予风:“……”
谢谦换了衣服下楼,看到两个崽子在灶台前小声聊着什么,连向来内敛的谢辞脸上都有些笑意。
他驻足片刻,默默转身离开。
三个人的晚饭,为了照顾顾予风的用餐习惯,谢辞特意分了餐。
整个用餐过程没说上几句话,很安静,但气氛并不紧绷。
“这个茄子很好吃。”顾予风自己的这碟肉末茄子差不多干光了。
“这是小辞外婆种的。”谢谦说着,眉眼间有些浅淡的笑意,“你喜欢吃的话,以后常来。”
顾予风点头:“那我不客气了。”
谢辞把自己这碟放到顾予风面前,问谢谦:“你最近去过外婆家?”
谢谦:“她托你表舅送过来的,两三天就会送一次,家里的蔬菜都是她种的。”
这话让谢辞想起从前。
在小姨家时,外婆也是经常托表舅送菜,老人不喜欢搬到城市里住,来回一趟也不方便,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小辈的关心。
“过年的时候去看看老人吧?”顾予风问。
谢辞回过神,对上顾予风投过来的讯问的眼神,点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予风总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或许是上辈子在生意场培养出的默契延伸到了生活,或许是这辈子彼此更加了解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正在被这个人用心看着。
饭后,罗伯森送来了小提琴。
顾予风坐在客厅的壁炉旁调试琴弦,谢谦做不了家务,准备去泡茶:“小顾,你喜欢喝什么茶?”
顾予风还没开口,谢辞先回答了,从柜子里拿出一款红茶放到台面上。
等谢辞洗了碗,谢谦已经泡好茶。
顾予风走到窗边,架起小提琴,琴弓搭上琴弦。
谢辞在谢谦对面的位置坐下,定定得看着专注拉琴的顾予风,双眸半阖无悲无喜,姿态凛然,琴声时而宛转悠扬,时而磅礴壮阔,仿佛能从平静的表象下窥探到这人不安定的内心。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间,整个厅里只剩琴声,连小方都趴在地毯上,静静地听着。
一曲结束,谢谦问:“你拉得很好,以前有经过专业训练吗?”
顾予风放下琴,在谢辞边上坐下来:“被我妈逼着学过一段时间,边哭边学。”
谢辞失笑:“这么惨?”
“她还骗我,说学好小提琴就能吸引小女孩。”顾予风端起茶盏,“后来我发现根本不用学,靠这张脸就够了。”
想到那个画面,谢辞笑意加深。
“你小时候很受小女孩欢迎?”
“我看起来像是不受欢迎的样子?”顾予风反问。
谢辞上下打量他:“别说小女孩,老奶奶见到你都走不动路,标准的别人家的孙子。”
顾予风:“……夸我还是损我?”
谢谦基本不开口,就听着他们闲聊,今天在谢家受到的打击逐渐淡化,心情轻松了一些。
顾予风端起茶盏,手一抖,茶水洒得手上身上都是。
“小心点。”谢辞抽了纸巾给他。
顾予风擦擦身上,皱眉:“这水渍搞得像尿裤子了似的。”
谢辞:“……我的衣服借你,去换一身。”
谢谦看看顾予风的衣服,又看看时间,迟疑地开口:“小顾,你晚上要是没别的事,不如就在这住下吧?”
“这怎么好意思?”顾予风接话。
谢谦:“外面这么冷,就别来回跑了,你和小辞身材差不多,先穿他的。”
话说到这份上,顾予风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谢谦习惯晚上去画室待一会儿,和他们坐了半个多小时就带着小方先离开了。
人一走,谢辞见刚才还一脸为难的人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你直接说要住下,他也不会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