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妹妹?”
“什么东西都能叫做妹妹?”
听着崔敏真绷不住的骂声,夏眠有?些?无聊的吐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回道:“我不是寄宿在她家,不知道为什么不回自己家的乡下亲戚而已么?”
“难道没事的时?候是亲戚,有?事就是姐姐了?”
“还有?,崔局长,有?些?话是不能乱的,乱就和胡乱造谣一样,你不会知错犯错吧?我什么时?候不认我的父母了?”
“我可一直都刻心入肺的记得我的父母是谁,是我母亲自己耳提面命的警告我,在外?不要提起她,不要借着她的名号去?做任何事,我只是遵照她的意见而已,怎么就成了不认父母了?我哪里?不认了吗?”
夏眠干脆直白道:“实话吧,你和我爸,以后要是没钱花没饭吃又或者是病得要死的时?候,我肯定会孝敬您二老的。”
“赡养费,我一分不少的给?你,病床前就算我不伺候,我肯定也会给?你找护工安排好人,至于什么情绪价值那些?,从小我都没有?从你们?身上得到,你凭什么要我给?你?”
以这样的态度和崔敏真话,还是这样可以是“大逆不道”的话,夏眠从前想都不敢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境改变了呢……
或许是见到夏歆趾高气昂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肆意的要求着自己帮她做事。
又或许是阚女士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自己不欺负人,但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
还可能是玉琅清抱着她,认认真真的在她耳边,她从来不欠任何人,她的情绪,她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时?。
还有?还有?,在异国他乡,在万里?高空的飞机上,在看到云朵被?夕阳染成橘色,在知道世界其?实很大很大,自己渺小的不过是沧海一鳞时?,她猛然发现,自己以为怎么也跨不过的高山穿不过的栅栏,其?实,不过如此。
“凭什么……”
本来就怀揣着一肚子怒气的崔敏真,又是第一次听到夏眠这样的跟自己顶嘴,再想到她的改变全是因?为结了婚之后才开始的,那怒火值更是蹭蹭的往上冒。
玉家、让夏眠翅膀硬了的玉家、和云立美术馆合作让对方拒绝了自己的玉家!
崔敏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在电话那头尖利出声:“夏眠!你现在是在怪我吗?你现在还怪上我了吗?你害我那么多你还来怪我?我是你妈!我让你做什么、对你做什么不是应该的吗?”
夏眠听得好笑,也不管她的破口大骂,只道:“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什么?就你这思想觉悟,还教育局局长?你连自己的女儿还没教得明?白呢。”
崔敏真用力的喘着气,要是夏眠现在在她面前,她毫不怀疑,自己肯定会对她动?手,手动?让她闭上嘴。
“早知道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掐死。”崔敏真的这句话,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发出的低吼。
夏眠反问:“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你生我的时?候问过我同意了吗?你不想生我,你为什么不会用避-孕套呢?你不会,夏主任医师也不会吗?当时?没有?人-流手术吗?”
“……”
夏眠的话完,电话里?倏地沉默了下来,就连崔敏真的呼吸声都停了。
夏眠继续道:“当时?你们?是成年人了吧?还是有?着对普通人来很好职业的人吧?我害你什么了呢?我从没要求过你为我做什么。”
“当然,我很感激你们?养大我,所?以,我希望你们?也别要求我做什么,该给?你们?的赡养,我以后一定给?,就像你们?曾经对我一样。”
“我得够明?白了吗?以后,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各自安好。”
罢,夏眠刚想挂电话,就听见崔敏真在那边宛如自语般的喃喃开口:“你竟然还恨我?你竟然还恨我?”
着,她语调又扬高:“其?实你忍很久了吧,得那么冠冕堂皇,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一样,怪不得我从小就不喜欢你,你肯定是从小就藏着坏心思!”
“你恨我,你恨你爸,你还恨你妹妹!所?以你在结婚离开这个?家之后,你以为你能天高海阔任你飞了,你破坏你妹妹找师父还不够,你还让玉氏和美术馆联名,就为了让你妹妹不能去?那里?实习!”
“我今天才看透你,夏眠啊夏眠!你这个?恶毒的东西,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
夏眠看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用力的闭了闭眼。
刚停不久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有?些?还飘到了夏眠的脸上。
地上一滩滩的积水也被?打破了平静,水中的倒映碎成了一块又一块。
夏眠想,或许她应该早早的挂了电话,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崔女士永远都不会觉得她有?错。
其?实自己根本不像是她的女儿,她从没有?从她身上学到半分像她那样唯自己是正确的自信。
但也无所?谓,人和人之间?的羁绊,如同命中早就注定好的一样。
她并不需要一定非得从羁绊中得到什么才可以。
就像情绪价值一样,与其?去?奢求别人赠予,不如自己去?创造。
她自己可以做自己的避风港。
去?厕所?洗了把脸,轻手轻脚的进到图书馆躺在躺椅上,披着外?套闭上眼,准备午休时?,夏眠又忽地想起什么。
刚刚崔女士什么来着,她让玉氏和美术馆合作,就为了不让夏歆去?美术馆实习?
谁?她吗?
夏眠知道玉氏和云立美术馆要联名的事,但她本以为她和这事最深的羁绊,就是玉氏老总的女儿时?不时?会给?自己做饭——
第
112
章
她值得吗
心里存着?疑惑,
下午上?班时夏眠没忍住,在厕所偷偷打开?手机,摸起了鱼。
上?网查了一下,
玉氏要和?云立美术馆合作的消息是上?周五才爆出来的,
不过目前还?只是一个联名预热,
真正的联名产品最早也要等到?双十一的时候才会上?市。
一般来说这种合作提前预热也是应该的,
不过夏眠翻了翻网上?的信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崔女士那话,
让她有些先入为主的缘故,
她看?着?看?着?,
总觉得这次联名似乎很急。
之前网上?完全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突然?就卡着?周五的时候爆出了。
而除了活动?的福利信息外,放在广告页面里联名的产品图也并不算特别丰富,像是紧赶慢赶才赶出了这些般。
夏眠翻了翻,努力许久后也看?不出个理所然?来,
最终也只能作罢。
算了,
实在不行,回去?问问玉琅清吧。
尽管会有些难以开?口。
夏眠自己?觉得她算是一个情绪内敛、容易害羞的人,
有时候她甚至没有看?着?斯文禁欲的玉琅清直白。
玉琅清在表述自己?的情感时,
总是格外的直爽。
什么喜欢自己?弄疼她、想要她再用力一点、只喜欢她送的花之类的话语,
她说得仿佛在跟人闲聊今天的天气一样。
说的那个人还?没什么感觉,听?的夏眠却感觉像是自己?说了那些话似的,
羞耻得恨不得将自己?给埋了。
如果直接的去?问玉琅清玉氏和?云立美术馆合作,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时,会不会显得自己?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毕竟这么大的一个事,怎么可?能只是像崔女士说的一样,
仅仅是为了不想让夏歆能去?云立美术馆实习。
就好像之前在法国,听?沉嫱说唐谷讲她和?玉琅清早在相亲之前就认识,她也只能和?玉琅清讲述自己?曾经发过高烧,忘记了很多?东西这件事,来隐晦的告诉她自己?没了以前的许多?记忆。
夏眠想,她还?是太过于羞怯不够勇敢,如果她足够勇敢的话,她会直接问玉琅清,我们?以前认识吗。
但她没敢问。
她怕是唐谷搞错了。
又怕是玉琅清搞错了。
而她没问,玉琅清也没说,这事就这样卡着?的过去?。毕竟就算她们?以前认识,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或许玉琅清也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当下和?未来才是应该侧重的东西,所以她才没提。
夏眠又莫名想起玉琅清公寓的密码和?自己?的生日数字一样的事来,这难道仅是巧合而已?
-
心里藏着?些自己?想不明白的疑惑,傍晚夏眠回到?汀香园时人还?有点走神,不像平日里一样轻快。
等她用指纹开?了门锁,刚想推门进去?,门先往里头开?了。
是今天来打扫的阿姨,此刻刚好准备回家。
见夏眠回来了,阿姨忙和?她打了声招呼:“夏小姐回来了,快请进,我今天上?午有事,下午就来得迟了点,这才刚做好了饭菜呢,你肯定饿了吧,快去?趁热吃,我就先回去?了。”
说来夏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来汀香园打扫的阿姨,看?着?应该有五十来岁了,她有着?张像苹果一样的圆脸,见人的时候笑眯眯的,很是热情。
夏眠被?她感染,也跟着?提起了嘴角。
等阿姨婉拒了她们?留饭的邀请走了,门关上?,夏眠换好了拖鞋,才倏地反应过来,这阿姨如果是一直来这里打扫的阿姨的话,那这周她和?玉琅清造成的狼藉,岂不是大部分都?是她处理的了?
想到?这里,夏眠感觉自己?的脸噌的一下热了起来。
“在想什么?”
见夏眠还?在玄关处站着?发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玉琅清站了起来,问了夏眠一声后,到?餐桌前拿阿姨刚已经备好的饭碗盛了两小碗饭出来。
“没。”
被?她一问夏眠忙回神,摇了摇头,赶紧钻进厨房洗手喝水。
等她抱着?剩下的半杯水出来,夏眠靠在桌边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那个阿姨,就是平时来帮我们?打扫卫生的那个吗?”
“嗯,她一般隔天来,如果有特殊需要的话,也可?以叫她过来。”
玉琅清回道,又拿了装汤的小碗,给夏眠盛了碗鱼头豆腐汤。
今晚的菜是阿姨准备的,看?着?那道锅包肉,夏眠猜着?那位阿姨应该是北方人。
不过她鱼汤却也煲得很鲜甜。
玉琅清似是猜到?了夏眠在想什么,看?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动?筷,问了句:“怎么了,感觉不好意思?”
夏眠垂着?脑袋点点头。
特别是她们刚搬来这里的那一夜,玫瑰花瓣洒了满地,整个房间和?浴室可?以说是一片狼藉,任谁看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琅清宽慰人的时候总是一针见血:“不用多?想,她工资起码是你的两倍。”
夏眠:“……”
突然?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了。
饭吃到?一半,玉琅清忽而抬头看?了眼扒拉着?碗里的饭,肉眼可?见的不知道又神游到?哪里去?的夏眠。
确认她的不对劲不是因为撞见了阿姨,玉琅清放下筷子,看?着?她。
似是察觉到玉琅清的视线,夏眠抬了下头,等撞进玉琅清漆黑的眸子里,夏眠才回了神。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饭粒?”
玉琅清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语气很平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心不在焉的。”
以往她吃饭的时候可?是最积极的。
被?她这样问,夏眠也放下了筷子。
隔着?方桌一角,夏眠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的看?着?玉琅清,有些踌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这两天看?见网上?推送了,玉氏和?云立美术馆要合作?”
玉琅清喝了口水,不答反问:“谁找你了,夏歆,还?是崔伯母?”
夏眠被?她问得一噎,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佩服一下她的敏锐力,不过她心里也一下子就有了答案:“所以……是真的?”
玉氏和?云立美术馆合作,真的只是为了不让夏歆进美术馆实习?
夏眠突然?有种拿着?大-炮轰蚊子的感觉。
玉琅清放下杯子,干脆的应了。
“是,在法国的时候,看?见夏歆找上?沉嫱,我有些疑惑,就找人问了问,后来得知她是为了实习的事。”
“我不喜欢她对你的态度,她让你不高兴,所以我也想让她不痛快。”
“沉嫱是你的朋友,她那边我不担心,在我知道崔伯母想让她进美术馆时,我就跟我爸的助理说了一声。”
再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玉氏和?云立美术馆合作,唯一的要求就是有些人,绝对不能进美术馆学习。
其实不止是云立美术馆,现在只要是夏歆有意向去?接触的东西,不管是画家,画廊,还?是美术馆,玉琅清都?不会让她如愿。
玉琅清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格外的平静,平静到?不像是在给夏眠撑腰,也不像是在报复谁,仅仅只是在陈述着?一件事。
“无论是夏歆,还?是崔局长?夏主任,他们?找你你都?不用管,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我就行了。”
说着?,隔着?桌子,玉琅清微凉的指尖触上?夏眠的脸,她勾着?她的面颊,让她看?着?自己?。
“如果是给你打电话,你就挂掉,如果是去?你单位找你,你就告诉我,不要让他们?打扰到?你,你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夏眠,我知道,他们?终究是你的父母,我不会做得太过火,我会有分寸的。”
“你信不信我?”
夏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玉琅清认真的眸子,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夏眠眨了眨眼,努力逼下眼里鼻间升腾而起的热度和?酸意。
以往她只觉得玉琅清的眉眼太深邃,深邃到?能随意将人吸卷进去?,而此刻,夏眠猛然?发现,那双藏在金边眼镜下的桃花眼,还?明亮到?让她不敢直视。
她知道玉琅清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为了给在夏家这些年受尽委屈咽下许许多?多?难过的自己?出气。
而她做这些的时候,甚至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她不管对面的人是谁,只要自己?不开?心了,她也想让那些人陪着?自己?不开?心。
“为,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她值得吗?
夏眠忽然?有些迷茫。
那种有人给她撑腰的感觉,让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的她有些迷茫。
玉琅清冷冷的指尖抚上?夏眠发热的眼角时,她指尖的冷意刚好抹平了那股让人想流泪的热度。
“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有她在,她只用每天高高兴兴的就好,打扰她的人,她都?会让他们?尝到?比夏眠所受的委屈和?难过,更?深层复杂的滋味。
在眼角溢出的水渍烫暖了玉琅清的指腹的刹那,夏眠抬手飞快取下了玉琅清脸上?的眼镜,温暖的掌心覆在了她的眼皮上?,盖住了她能看?见自己?眼泪的黑眸。
坠入黑暗的玉琅清,只感受到?了唇上?传来的绵软触感,还?有指腹上?的湿润暖意。
“阿清,你为什么要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