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于祗蒋玉轻 本章:第7章

    闻元安转过头看他,那一刹那间她就读懂了“其容穆穆,其仪济济”这句出自南北朝的骈文,立时便愣在了原处。

    于祲连这副轻佻样也大有魏晋遗风,含足了六七分既慷慨且恣意的旷达。

    她是学中文的,按她爸那种有精英情结的人的话来讲,闻元安充其量是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

    除了能给集团写些广告词,别的两眼一抹黑,有时候还嫌她写的太酸了,搁置一旁不采用。

    照闻元安自己的说法,她爸至今没有把她赶出家门,还肯留她一口闲饭吃,无非是因为她运道好,被郭家相中了当儿媳妇。

    她的未婚夫郭凡,名字普通家境却极不普通,他爹是个煤老板。

    郭凡此人浪荡又谦和,齐聚在京中各种席面上时,龚序秋经常玩笑他说,“你家该算得上是山西首富了吧?”

    他笑着给人递根烟,“首富谈不上,前五够呛能进得去。”

    起初是郭凡在苦追一师大的漂亮学妹,那学妹爱装冷艳,送了多少东西都原封不动地给退回来。这更让郭凡上了兴头,后来才知道丫是在玩儿欲擒故纵,俗称放长线钓大鱼。等他终于把人给睡了,那姑娘没多久就摁不住了心思,摸出他的信用卡就说,“听说这种卡全球也没几张?”

    郭凡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它的额度没有上限的。”

    “那能刷一套二环的大平层吗?”姑娘眨了眨眼,“现在刷出来我立马就嫁给你。”

    他还尽量给姑娘留着脸面,只让她下床穿衣服,拿上刚送她的那块表走人。

    姑娘哭着说,“我不要大平层还不行吗?开个玩笑嘛。”

    郭凡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向来不喜欢小姑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你怎么敢想嫁给我的?”

    送十套房子都没关系,只要他高兴,但结婚是万万不行的。他的任何一个女朋友,不管多漂亮多得他的意,但凡动了嫁他的心思。郭凡都会立马分手,这是件很麻烦的事。

    可那姑娘呢,偏偏是个最好给自己营造清冷人设的,逢人就说郭凡追过她,但没追到手,大骂他这人不着四六,就是装出一副阔少爷的样子哄人罢了。

    本来郭凡也没放心上,但那会子他爸正满京城给他物色未婚妻,总传出这些来哪成啊?

    郭凡就带了人在女生寝室楼下拦她。

    阵仗大的把那姑娘都给吓哭了,忙给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敢胡说。

    他也叹了口气,“你跟我一场,我又没亏待你,总作什么妖呢?”

    然后就把小学妹给放走了。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碰见闻元安的。

    据他描述是,打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有书卷气的女生,她穿着白衣蓝裙走在黄豆点儿大的灯影下面,脸上是那种如婴儿一般不解世事的恪纯。

    郭凡一下子跟迷了心窍似的,径直抽走了闻元安手里捧着的那本《今生今世》,吓得闻小姐差点打电话报警。

    他笑着问她,“书借我看看?”

    闻元安把他当神经病,只想快些打发他,“你拿了就走,也不值钱的。”

    后来他熬了几个大夜读完这本书,再跑到他爸面前说,他想娶闻家的独生女闻元安进门。

    闻家可称京中世代名流,郭老板自然一万个满意。

    郭凡记得,他跟闻元安表白那一晚,用的还是她书里的句子。

    他说,“我只觉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元安的,便皆成为好。”

    闻元安当时就笑了,“这是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写给他的张爱玲的。”

    他也笑,“那我也读给我的闻元安,成不成?”

    闻元安对这桩婚事一直都是隐忍不发的态度。

    订婚时郭凡曾对她说,“我以前是花心不假,但我不是个坏人来的。”

    但闻元安想的却是,你就算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又能影响得了什么呢?大笔大笔的合作款项流水一样进了闻家的账面上,横竖怎么都要嫁的。

    打她出生以来,老闻决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改过?

    于祲听完就笑说,“这一向少见我们闻妹妹,都要认不出来了。”

    闻元安觉察到半边脸有些热,没敢再抬头看他就匆忙走开。

    后来闻元安无数次想起这个晚上,她总是对于祗说,每个人的人生里,一定都会有那么一个平静的夜晚,一切所谓的命数,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于祗被江听白抱上车以后。

    她该不老实还是不老实,先是吵着说热,一会儿非说司机开错了路。

    后来总算不再闹了,乖巧地偎在江听白怀里养神,他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揉着,又想起她刚才的话。

    他试探性地问,“方才你说,江听白整天一副死德行,什么德行?”

    司机听着都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神仙对话?

    于祗几乎一听见这个名字就蹙紧了眉。

    她吐字不清的说:“他动不动、就一脸不容旁人置疑的样子,讨厌死了。”

    江听白嗤笑了自己一声,“确实讨厌,那他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于祗的乏劲儿上来了,往他颈窝处拱了拱,“什么时候都来的及吧。”

    “我改,都改。”

    江听白低下头在她额间落下个吻。

    隔天清晨,于祗在头昏脑涨伴随着浑身酸痛的症状中,疲惫不堪的醒来。

    怎么睡一觉像被人给打了似的,哪儿哪儿都疼呢?她吃力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可她睁眼的瞬间,就被吓了一激灵。

    因为她身边凭空出现的那张清高脸属于江听白。

    问题不大。她在心里默念,要冷静于祗,你们是夫妻。

    只要不违反法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紧。

    意识到自己紧贴着一处光滑的胸口,于祗不是那么安心地掀开被子一角。

    很好,两个人都没穿衣服。

    但问题不大。

    旁边的江听白稍稍动了一下。

    惊得于祗忙闭上了眼,只要挺尸挺得快,尴尬就永远追不上她。

    第9章

    纸婚

    Chapter

    9

    在这么个忧患的早上,于祗局促着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心情实在有些复杂。怎么放都避免不了和江听白亲密接触,她权衡再三下,最后像哥们儿一样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是提早想好了退路的,如果江听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她就说她是把她当兄弟。

    反正陈晼说过,两个人做夫妻的年头久了,就和战友一样。到最后连肢体接触的兴趣都没有。

    但于祗觉得自己和她的情况又有点不同。

    她不是不想有,而是真不敢有。

    于祗调整好了姿势又开始努力复盘昨晚的情形。

    好像从她被搀进酒吧起,一系列的记忆就错乱了。

    她想起来的也都是些破碎的片段,一幕接一幕的,像电影学院不及格的学生剪辑出来的蒙太奇似的场景变换,看都来不及看清。

    但都有江听白冷峻的面容浮现在光影里。

    一下子是他揉着她在浴室的洗漱台上,镜子里倒映出她散乱不堪的长发,和莹白如雪的脸上升腾起如火如荼的红晕。

    而身后的江听白眼底漆黑一片。

    又一幕是两个人跌落在纯白无瑕的羊绒地毯上,同样袒诚的身体,四肢缠绞在一处倒比这地毯还要见几分玉色。

    这玉也是携了人的体温的,从指尖传到耳根,直烫到人心里去,也许还有不见天日,躲闪犹疑的欲望,只分不清是来自她自己,还是江听白。

    江听白其实早已醒了。

    他在新加坡三年,每天只睡不到六个小时,就连早餐都端到高层会议上吃,他顽固的生物钟不允许他懒床,即使昨夜过得很荒唐。

    但他就是想看一看,于祗醒过来发现她自己紧挨在他怀里是什么反应,显然她生疏又不安。

    很快。

    于祗的手机在床前凳上震了起来。

    她的身体虽被江听白箍着,动弹不了,但不妨碍她脑袋左摇右摆。努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江听白假装翻了个身,暂时松开了她,于祗如得了特赦一般匆忙爬到床下,随便扯了件地上的衬衫遮住上半边,她摁下接听键,“吴逍?”

    吴逍有些怕挨骂,“于律,LT的材料在你那儿吗?我今天要去法院立案,昨天好像落你车上了。”

    于祗正愁找不到理由晚些去律所,“没事,我去。”

    吴逍挠了挠头,“这种小事情怎么好让你亲自去啊?您是嫌我太笨?”

    哎哟喂。

    现在的小伙子真叫一个脆弱,就这还高考状元呢,对自己是半点儿信心都没有。

    他要能有江听白八千万分之一的自恋,于祗也不必又教业务又当心灵导师了。

    “不是,LT的案子它比较复杂,”于祗耐心地解释说,“我也要去办点别的事,正好。”

    吴逍看了眼于祗办公室里坐着的明艳女高管。

    “还有啊姐,”他捂着话筒走到电梯边说,“顾小蝶又来找你了,还是为荣总的正室当众泼她泔水的事情,她要你立刻来见她。”

    于祗本来就心烦,“那你告诉她,就是她家的小时工,也不可能召之即来。”

    吴逍最佩服他师傅的一点就是,于祗可以气定神闲又游刃有余地面对所有难缠的客户,而且她永远是一副温柔的语调。

    那种字里行间的顿挫感,和别人模仿不来的节拍,有十足春风融雪的花腔。

    于祗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床头传来一声嗤笑,她抬起头看过去。

    江听白半靠在床头,额前的黑发睡得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他生得好,尤其他上身还光着。

    她强忍住了咽口水的冲动。

    江听白好整以暇地问,“你平时,对待客户就这个态度?”

    于祗没好气道,“她对我是什么态度,我对她就什么态度。”

    这顾小蝶被她的金主宠着,凭着三等学历九流人品当上了ANNA珠宝的设计总监不说,整天的在公司里颐指气使。

    为着荣太太在大堂里泼了她一身泔水的事儿,她非要出这口恶气,找权立给她打官司,可于祗他们权老大早就封刀不接这种急茬了。

    本来是要推给高律的,但于祗很不巧地打他办公室过,顾小蝶一眼就认出她,“这是不是于家二小姐?能让她给我当律师吗?”

    高律说当然能,这是我们律所最优秀的年轻律师,您真是好眼光。

    于祗心想快歇了吧你,上次她对着一份三百多页的合同出具律师意见晚了一小时,还骂她小废物点心呢。

    顾小蝶倒是挺实诚,“因为我听说于二小姐是这些有身份的人里头,最善性平和的一位。”

    于祗当然不愿意搭理她,“这类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案件我不是很有经验,还是让我们老大亲自接吧。”

    顾小蝶挤眉弄眼地说,“这不是权立他老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他老了的,试了吗?”于祗当即特别奇怪地问。

    高律清了清嗓子,“工作时间,你注意点尺度啊。”

    于祗:“......”

    为高律的企业级理解打call。

    等顾小蝶说完全部诉求走了以后。

    高律才卸下了伪装,“这小妞儿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于祗一边整理着她颠三倒四的描述,边问道,“那鼻子不是鼻子得是什么样子啊?”

    “就你被强迫接客这个样儿,”高律递给她一面镜子,让她自己好好照一照,“她以前还给你爸当秘书呢。”

    于祗直接拿上东西走了,心说没错,但她的目标是当我小妈。

    可就最后的结果来看,明容女士是有点子厉害手段在身上的,她很快就处置了这个急于上位的女人,而且解决的悄无声息。

    没有对于家,对集团股价造成太坏的影响,避免了声誉风险,还能边冲着咖啡对她女儿说,“就这种上不得盘盏的货色,我修着指甲就能结果了她。”

    明家的词典没有赶尽杀绝四个字。

    包括她教给于祲兄妹的,都是待人当宽而有节。

    江听白忽然笑了一下,“也不错,我总怕你在外面吃亏。”

    就她那样式儿的,什么都不放到明面儿上来说,爱装大度文雅的,生把自己套进精致的外壳里。

    像契诃夫的《套中人》一样。

    “即使在最睛朗的日子,也穿上雨鞋,带上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他总是把雨伞装在套子里,把表放在一个灰色的鹿皮套子里;就连削铅笔的小刀也是装在一个小套子里的。”

    江听白念高中的时候每次读到这一段,脑子里总会浮现于祗如雾如烟的眉眼。

    记得有年江家大摆席面,大人们在外面草坪上谈天说地,偶尔也聊两件正经事。一屋子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们都围在客厅里追来赶去的,要不就是争抢着玩儿那个从柏林买来的能折叠的八音盒。

    吵得江听白头疼。

    只有于祗穿着小洋裙,安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捧着本法文原版的《小尼古拉》儿童读物在看,不时念一两句法语对话,那一年她才只有八岁。就已经把时刻注意仪态这件事糅刻进了血脉里。

    江听白那时便注意到了她。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句话来。

    于祗花了足足两分钟才酝酿出的,好几句不输气势的回怼都没能派上用场,又被她从喉咙边儿上给憋了回去。

    他说,我总怕你在外面吃亏。

    江听白用了个总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总的?又都是怎么怕的呢?而他为什么要怕她吃亏?

    于祗再没旁的话可说了,谁知道江听白是不是憋着又要拿她开涮,以前他也不是没玩儿过欲抑先扬这一套。

    她只有攻击别的,“大早上的,烦你穿上件衣服。”

    江听白抽了支烟出来,“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

    他夹烟的手点过来时还有几分言语形容不出的禁欲感。

    于祗迅速低头看向自己,手忙脚乱下她只扣了下面两颗扣子,那两瓣圆润快包裹不住。

    她咳了一声,尽量自然地拉紧了衣服,“但请你注意,不要在我的卧室里抽烟。”

    江听白没有点烟,也没有立刻放下。

    他好笑地问,“如果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根清晨事后烟,那我就不抽。”

    于祗:“......”

    他究竟认为自己有多招人喜欢啊?

    于祗直接往浴室里去。

    她完全被事后两个字弄乱了,脑子里不停翻滚着那些少儿不宜的片段,甚至她脸上意乱神迷的表情都一清二楚。

    走到门口时,她背对着江听白把衬衫脱下来,一鼓作气地扔在了他的脑袋上,“你爱抽不抽。”

    江听白把罩住他头的衣服扯下来,兀自笑了又笑,于祗这么着对他才真有点意思了。

    有些娇憨,爱恼人又不讲理,还很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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