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欺负得太过了,半天不应……
深夜时分,
屋内一灯如豆。
馥梨还呆呆地坐着,手里捏着亲眼看过的?信。
温热湿润的?水汽覆盖上来,是?陆执方打来热水,
给她用一方帕子净面。青年的?手掌宽大,
在她小脸上囫囵地揉过一遍,
又捞起她的?手掌,一根根手指擦。
馥梨看了一会儿,
淡笑?起来。
“怎么?”
“世子爷真的?不会伺候人。”
“有的?是?时间慢慢学。”
陆执方挑挑眉,手帕丢回水盆里打湿了又拧干,
再回来瞧见她垂眸,
眼睫湿润,
蒙着浅浅雾气?,
“是?我力道太重还是?怎么着,至于让你这么难受?”
馥梨摇头,
朝他伸出了双手。
陆执方俯身,将她抱入怀里。
“我没想过还能再见到阿兄,家里出事之后这么久了,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人了。”小娘子的?声音闷闷的?。巨大喜悦过后,
委屈才后知后觉涌来。
陆执方静了一会儿,摸摸她头发?。
“待你这么好,
弄半天,我不算数?”
“世子爷算半个。”
“怎么只得算半个?”
馥梨掀起眼皮看他,细细声道:“你都不跟我一个姓。”她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小情绪出来就散了,往后的?生活,她还有更大的?期盼。
馥梨吸吸鼻子,
拉陆执方衣袖,“水快要凉了,世子爷快些帮我端过来。”
她想把脚也洗一洗。
陆执方斜乜她,不紧不慢“喳”了一声。
馥梨简单擦洗后,困意上涌,没等出屋去倒水的?陆执方回来,自己身子一歪,倒在矮榻上睡着了。
春光消融,暑热渐起。
矮榻上铺了藤簟,她一睡下去觉得凉凉的?,睡到后半夜却觉得冷,人止不住地打寒颤。到最后,头发?都湿了,一缕缕贴在颈后,后背也潮湿了一片,迷迷糊糊地,听见陆执方的?声音在喊她。
“馥梨,醒醒。”
“唔……”
“你起高?热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不用。”
馥梨迟缓了一会儿才拉住他,声音低得像碎碎念,“已经发?汗出来了,无事。”她跟着沈霜月看诊那段日?子,也懂得了一些基础医理。
如溪县得疫病的?人多,陆执方来之前服了抗风寒病症的?药,她被人群架着过来没做准备,情绪在大惊大喜之下,最易风邪入侵,也是?发?散出来就好了。
“我想喝热茶,再换一身干净衣裳。”
“看大夫,这更稳妥。”
陆执方不同意,手被她拉起,贴到她额头上,掌下皮肤润泽微凉,的?确是?热褪之症。馥梨柔声道:“要是?明日?醒来还不舒服,再去看大夫也不迟。”
陆执方点灯,看清楚她精神尚可,才去屋外?打水煮茶。再走回屋里时,馥梨已将汗湿衣衫换下,裹着薄被,乌发?蓬乱下,一张小脸似玉莹白。
她刚换下的?中衣凌乱堆放在矮榻一角,烟紫色的?小衣卷在里头,几根飘带散出来。
陆执方瞥了一眼,笼统地一起拿开,给她端来热茶,眼看她要抖抖身上被子,伸出光裸的?手来拿。
他咳一声,“别乱动,就这么喝。”
茶碗喂到她唇边倾斜,一点点,馥梨嫌烫,抿了一小口,红润舌尖在齿关若隐若现。
“兑一些凉水呀。”
“兑过了。”
“那就劳烦世子爷再兑一些。”
她话里夹着小小的?软刺,刺的?是?他白日?里讲过要当小厮的?戏言。陆执方失笑?,摸摸鼻尖:“好。”
茶水终于勾兑得温凉适宜。
馥梨润了嗓子,解了渴:“要换衣服。”
她在这里没有换洗衣衫。
陆执方给她找了一身自己的?干净中衣,“只有这件了。”他背过身去,听见身后窸窸窣窣,视线落在墙面,灯火映出少女玲珑身段,勾出曼妙虚影。
他喉头滚了一下,连眼睛都闭上。
“好了。”馥梨轻轻提醒。
陆执方刻意没看她,吹灭了灯,躺回榻上。
小娘子又慢慢钻回了他怀里,“世子爷。”
“嗯?”
“差事当得挺好。”
不知是?昏暗里没找准,还是?人虚软没力气?,馥梨软软的?唇亲在了他下颔底,差一点就到了喉头。
陆执方哽了哽,偏偏拿一个病着的?人无可奈何,“谁教你这么亲的??”
“嫌弃,那便不亲了。”
馥梨不管他,舒舒服服地重新睡过去了。
这一觉沉眠,无梦无扰,馥梨睁眼神清气?爽,却对上了面前眸色幽幽,眼底泛青的?世子爷。
她好像还枕着陆执方的手臂。
“醒了?”
“嗯。”
“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没有,不用去瞧大夫了。”
她抬了抬身子,叫陆执方抽出手臂,略带讨好地看着他笑?。如溪县条件简陋,陆执方下颔冒出了一点凑近才看见的?胡茬,馥梨拿手指头碰碰,“我等会儿问问,给世子爷借一把刮胡刀。”
陆执方轻哼了一声。
“难道不要?”
“比起刮胡子,还有更急的?。”
“更急的?什么?”
馥梨睁着乌润的?杏眼疑惑。
陆执方结结实实地吻过来,舌尖勾住,被压麻了那条手臂恢复知觉,揽过她腰肢,紧紧压向了自己。
馥梨“唔”了一声。
青年另一手贴着她衣衫下摆,灵活地钻进去,似冬日?暖烘烘的?手炉,毫无阻隔地贴在她腰侧软肉上。
她吓得一缩,却被扣得更紧,眼眸快被逼出了一层水光,昨夜发?汗多,她连小衣都脱了,陆执方的?手再往上,就能摸到她一颗心跳得激越的?地方。
陆执方的?手左右来回,还是?停在了那里。
摩挲却未停,长年累月握着缰绳的?指腹磨出茧子,一寸寸激起她的?鸡皮疙瘩。他唇上的?吻更加深,馥梨最后一点力气?都像是?被他抽走,膝盖无力并拢。
“现在知道怕了?”
他一字一句,贴在她耳廓。
像在呢喃,又像在警告。
馥梨睁开了雾蒙蒙,似润着春水的?眼,整张脸在浅淡晨曦里满是?绯霞色。陆执方亲了一下她眼皮,作乱的?手恋恋不舍地拿开,去牵她的?手。
她松一口气?,还未缓过来片刻,心跳又乱。
手掌被陆执方引着,触到他结实温热的?胸膛,清薄肌理裹着属于青年的?蓬勃身躯,顺着挑开的?衣襟,从胸骨中缝滑下,到越来越热意滚烫的?地方。
馥梨紧紧闭着眼。
陆执方呼吸几度乱了,唇在她脸颊轻轻触碰,有时是?鼓励,有时是?难耐的?催促。
等到晨曦变得更明亮了些,他呼吸才定下来。
“小梨儿。”
“小梨儿?”
“我去监督米粮发?放,早食叫个婶子给你送。”
“……”
欺负得太过了,人裹在薄被里,半天不应他。
陆执方看着那拢成一团的?身影,大致估摸出脑袋的?位置,拍了拍,“你应我一声,我立刻走。”
馥梨硬邦邦道:“一”。
屋门推开又阖上。
馥梨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陆执方把桌子上全部的?公文信件都收走了,桌上只放洗漱用具和清水,旁边是?一条刚刚给她擦过手的?粗布帕子。
她用手背凉了凉自己脸颊,换上昨日?那套小厮的?衣衫,没多久,就有个声音和蔼的?婶子来敲门。
“迟姑娘,您的?早膳。”
“谢谢婶子。”
是?早膳,只是?简单的?稀粥和咸菜。馥梨趁着人还没走,同她打听了村里哪里还要人帮忙。
吴婶想也没想道:“医馆那头,陆大人从隔壁县调来了好些大夫,t?懂得包扎和抓药的?学徒不够。”
馥梨填饱了肚子,就找到了临时医馆明来意。
医馆正是?缺人时,老大夫盯着她抓了几单药,虽然动作生疏有些慢,药材选择却没错。
馥梨这边再开一条队伍,医馆挤得乱糟糟的?人就少了许多,忽而看见几个衙差,押着一批穿囚衣的?人来就医。本来在排队的?百姓避让了一些,议论纷纷。
“囚犯怎么也跑出来了?”
“县里监牢淹了呀,老知县囚犯的?命也是?命,不能不管,就把人都解放出来了。”
提起因为染病去世的?老知县,百姓沉默下去。
馥梨在人群议论中,无意间向那批犯人看了一眼,同其中一人目光对上了。那人形销骨立,须发?皆乱,左脸颊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
馥梨一愣,脱口而出:“五叔!”
被她叫五叔的?男人一滞,移开视线,嘴里突然间吱哇乱叫,左冲右撞,随即被同行衙差扣押下,“还看不看病了?官老爷好心,你们别不识好歹!”
其余囚犯离得远了些,“又犯病了!”
“隔三?差五就要疯一回!”
这一回,疯劲厉害得吓人,两?个衙差都制服不住,一扭身就撞开了人群往外?跑。衙差忙追去,剩余衙差怕出意外?,把病情较轻的?囚犯往临时看押处赶。
晌午时候,陆执方带着饭食回来,看见的?是?有些失魂落魄的?馥梨,呆呆地坐在小凳子上。
他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不饿?”
馥梨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指,“世子爷!早上医馆那里跑了个囚犯,你知道吗?人抓到了吗?”
“衙役报告了,但没抓到。”
陆执方话落,她眸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为何关心那个囚犯?”
陆执方把汤勺塞到她手里,“边吃边讲。”
馥梨心不在焉地勺了一下比早膳更稠一些的?粥,“他长得很像五叔,一个跟着我爹行商出海的?人。”要是?能找到五叔,不定爹爹欠下巨额债务的?事情,以?及出海遇到船难的?细节,就都清楚了。
陆执方听完了她的?话,稍一思索,找来纸笔。
“你将五叔画像画下来,我找人同那些囚犯对比打探,一抓到人,立刻通知你。”
馥梨立马要去拿笔,被陆执方一下子摁住。
“世子爷?”
“先吃饭。”
陆执方推来了那碗特地加了肉末的?稀粥。
第54章
第
54
章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临时羁押犯人的地方在地面。
不如地牢阴森,
甚至还有些闷热。囚犯们?或站或坐,百无聊赖,面上有一种监牢关押惯有的木然?。
陆执方手持馥梨画的画像,
将狱卒叫来问询:
“可认得此?人?何时关押?罪名是什?么?”
狱卒知道今日又?跑了一个囚犯,
细细回忆道:“这人名叫王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