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孩子们洗好碗出门，才不顾形象地瘫在椅子上，“下次他们来帮自己上工，一定要回来先看看找了多少东西，呼，真的比上工还累。”
大家都跟着认路的柳学文走，芸香看到其他大队的人在田里忙碌，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身形，都不浮肿，应该是缓过来了。
其他大队的也在看芸香一行人。
“他们说六大队生活好，我还不咋觉得，六大队的人出来也是说的穷，现在一看人家那孩子，啧，真生活好啊。”
“你竟然没咋觉得，他们大队不止过年杀猪，是每三四个月都要杀一头，要么发鸡或者发兔子，那生活好着呢。”
“你咋知道的？”
“我上次憋不住了在草丛里拉屎，正好碰见她们结伴去买东西，有一个说，这都三个月了，该杀猪了，这不是三个月杀一头猪是什么。”
耳朵灵敏的芸香……，传言就是这么来的。
明明只有年中和年尾会杀。
还没到位置，芸香就在田里发现了人，“别走了，孙老师在左边坡上那块儿地里。”
孙守诚看大家过来，赶忙放下锄头，“怎么了？”一开口就发现嗓子快冒烟了，赶紧拿起地上放的一碗水
“孙老师，我们全都考上了，来谢谢你。”
“全部？”孙守诚手一松，碗掉了下来。
芸香眼疾手快地接住，只接到了半碗水，递过去，“对，我们所有人都考上了，老师你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孙守诚喝了口水，“考上的意思是，你们不仅能拿毕业证，还能读初中和高中？”
看所有人点头，笑眯了眼睛，“好，好，我还以为学文，建国和国庆考不上呢，不错，看来后面是下功夫了。”
“这以后啊，你们四个上初中有伴，你们三个上高中也有伴。”
柳学文笑着摇头，“老师你可猜错了，是两个上初中，五个上高中，你猜哪两个上高中了。”
“你们竟然还能跨级考，我的老天爷啊，哪两个。”
“你猜嘛。”
“国荣肯定在”孙守诚看着其余三个，首先排除掉李景安，他政治差的出奇，柳建国肯定也不是，可柳国庆平时老走神。
“国庆？他是不是最后集中注意力努力了一把。”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考上高中问题好像也不少
柳国庆赶紧摇头，“老师，可不是我。”
孙守诚眉头紧锁，“总不能是建国吧，也不会是景安啊。”
李景安站出来，“老师，是我。”
孙守诚嘴巴微张，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了解完前因后果，抱着黄鳝篮子直接站了起来，“芸香这法子好，比我都适合当老师，怪不得你们都能考上，景安也是够努力，当你们老师真的是太有成就感了。”
把篮子递到眼巴巴的李景时和赵秋月面前，“我手脏，你俩一人拿一根吃”再看向其他学生，“你们一起吃。”
所有人齐齐摇头，“我们都吃过了的。”“就他俩馋。”
“行，你们读初中和高中要提前准备好学费，每天上课还要带饭去，这两个学校的食堂只负责把饭菜蒸热把米煮熟，初中我不确定，高中宿舍现在是住满了的，建议你们提前去找个房子。”
芸香愣住，光顾着高兴了，考上高中问题好像不少，除了孙老师说的，自己和景安挣不了工分是一个问题，没人看着景时也是一个问题。
柳学文看着一堆小萝卜头和平时不太说话的立新，自觉当好半个家长，“孙老师，你当时读高中的时候是在哪儿租的房子啊，我们想参考参考。”
“当时校长让我便宜租了一个学校的床位，环境不好，是个八人间改成的十二人间，所以才建议你们找房子，正好你们人多，应该也好找。”
“那孙老师，你知不知道一些租房的信息啊。”
“不知道。”
话题就此中断，沉默在空气里弥漫。
芸香有了思绪，“孙老师，你知道小学收几年级的学生吗？”
“最小6岁”孙守城看着胖嘟嘟招人喜欢的李景时，“之前教育改革，不仅清退超龄生，但凡不够年纪的都不要，这是硬性规定。”
沉默再一次来袭，孙守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话题聊死了。
赶紧找补，“不管怎么说，你们都离大学更近了一步，大学分配了工作就好了。”
“孙老师，大学会分配工作啊，分配哪种工作。”“孙老师，大学是什么样的啊。”“孙老师，你分配工作了吗？”
气氛终于热络了起来。
李景安刚聊完就发现了旁边沉默的芸香，“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们三年高中读下来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不过有对大学的憧憬还是好的”。
“孙老师说高中读两年啊，初中也读两年。”
“什么？高中读两年？”
“昂”
“呃”那岂不是在六五年底高考……
跟着大部队浑浑噩噩回到家，看李景安拿起锄头，还塞一把小铲子给李景时，“景安，你俩去干嘛？”
“挣今天的工分，我们后面要去上学，挣不了，分不了多少粮食，那就趁现在多挣点。”
“我跟你一起”芸香起身，刚拿上锄头又放回去，“你俩去吧，我先想想别的法子，现在的工分顶天了也才每天十个，大家挣得都差不多，我们只能存点基础的，再存都存不到哪里去。”
李景安手里的锄头顿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那……，我还去吗？”
“去吧，我俩至少要摆一个态度出来，虽然少，但总有，不是吗。”
送走兄弟俩，芸香开始思考，干什么呢？
干老本行？算了，现在查得正严，被抓到了麻烦。
可不换的话靠什么支撑自己和景安读书呢，还要养景时。
唉，早咋没想到呢，之前的那点粮票就不应该换粮食吃掉，直接找肉吃，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尴尬。
想不出来就动起来。
芸香跟景安说了一声，朝县城另一边走，至少可先找点野鸡野兔子，把家里的粮食省出来，以后吃。
可越走越气，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要让日子过得那么紧巴呢。
一气之下打了一背篓的野鸡野兔子。
有点多，还不能换，更气了。
要不跟村里人换？用肉换粮食它们应该愿意。
随即晃晃脑袋，想起了之前在路上听到的流言，村里人的嘴好像也不是特别严的样子，还是谨慎点好。
思路一点点被打开，芸香又想到了一个办法，径直朝城里走去。
“谁啊”张兰打开门，看见人之后脸上满是笑容，“香香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上次端午你不是爱吃粽子吗？正好我们这两天又包了点，你来得正好，我去煮。”
厨房里传来冯婶的声音，“香香来啦，快进来，我这就把粽子下锅，兰兰你歇会儿。”
房间里冲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抱住芸香的腿，“姐姐，想你。”
芸香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背篓，抱起他，“想我，还是想我的好吃的。”
“想你。”
“哈哈哈哈哈”芸香确定他眼睛都没挪一下，“你可真会说话，这次没有直接能吃的，得先等奶奶做出来。”
芸香吃完粽子去厨房帮忙，“婶子，你知道附近哪儿有租房子的吗？”
冯玉珍放下锅，“你要租房子？考上了？”
“嗯。”
“恭喜，恭喜”冯玉珍立马去拿柜子上的腌肉，“那我们可得做顿好的庆祝一下。”
芸香赶慢按住，“婶子，我这次兔子和鸡打得多，就吃这两个就好了。”
“你留着回家吃呗，这肉是我们的心意，做好后我铲一碗，给景时和景安也带点回去。”
“婶子我们吃不完。”
“吃不完？”冯玉珍拿肉的手悬停在半空，“你不换了？”
芸香按回冯婶的手，“现在政策变了，暂时不敢冒险，所以这些东西吃不完。”
“这可是肉啊，吃香得很，我觉得你可以用这些野鸡野兔子付房租。”
“我是这样想的，然后再让其他人用粮食给我，这样好歹有点儿，就是想问婶子你知不知道离学校近的地方哪儿有空房子。”
“我还就真知道一个，两间屋子，离高中还挺近的，你们住刚好喝试。”
“婶子，我们至少有9个人要住，不够。”
“这么多？得要个大院子吧，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种省粮食的方法。
“婶子，进军哥还需要熏鱼、熏鸡、熏兔子、干菜或者微酸的果脯吗？”
“不知道，我今天给他写封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再给你说时间，你俩见面商量怎么样。”
“好，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你的野鸡和野兔子需要换吗？我帮你换。”
“不”芸香说出自己的顾虑，“婶子，现在政策正严，被抓住了不划算，还有就是我之前在县城卖过，你再拿这些去换，容易让人联想，被拉下水，还是谨慎一点。”
冯玉珍听到这一席话，只觉得心里熨帖，“那就等你进军哥。”
芸香拿着兰兰姐硬塞给自己的三斤粮食趁着夜色回家，可不能错过明天挣工分的机会，蚊子再小也是肉。
村里现在不是一个人负责一块儿地了，而是每天需要干的活当场划分。
芸香领到一大块地的除草施肥工作，干了半天7个工分，一算7个工分能分到的粮食，再比较一下自己半天能打到的猎物。
反复拷问自己，这公分是一定要挣吗？这粮食是一定要吃吗？光吃猎物不行吗？
好像不行，主食很重要。
不当出头鸟也很重要。
不然容易被人逮住，烤了。
下午芸香又老老实实挣上3个工分，回家看到大半背篓的野鸡和野兔子，“唉，干活，干活。”
李景安上完工回来，放下东西给芸香打下手，“芸香，现在不是不允许换吗？怎么还弄那么多。”
“我们自己吃，以后顿顿吃肉，把粮食省下来，带到学校去吃，这样才不会太显眼，景时呢。”
“他和秋月一起玩儿”李景安挽起滑下去的袖子，“学校的环境也不好，需要那么低调吗？”
“现在还行，后面估计不行，最好从一开始就注意店”芸香给最后一只鸡抹上调料放木桶里，“明天我们去弄点鱼回来熏。”
李景安把木桶搬到阴凉处。“要低调的话，那就多晒点菜干和野菜，上学带粮食和菜去，应该不显眼。”
“这主意不错，那我们明天抓鱼的时候也摘点野菜。”
接下来两人就是忙碌地上工、抓鱼、找猎物、熏制、晒菜反复循环。
事实证明，人毕竟还是杂食性动物，顿顿吃肉和菜，不吃主食，会越来越艰难。
大家吃饭的时间越来越久，吃的越来越少。
第7天，三个人看着桌上的兔子炒莴笋，谁都没有动一下筷子。
李景时喝了口水，“姐姐，想喝稀饭，不想吃肉肉。”
“没有，要不你吃蔬菜，今天的莴笋很脆的。”
“想喝稀饭，干饭也可以的”李景时看芸香没生气，“要不我自己煮？”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答，直接下桌，朝粮食袋子跑。
芸香夹筷莴笋放嘴里，吃完叹口气，“景安，我们家是有钱的是吧，咋就过成了这样呢。”
“有钱，可好像现在有钱没有太大作用，粮食才是硬通货，而我们没有时间挣粮食，还不能换。”
芸香气愤地喝了李景时煮的三大碗稀饭，然后撸起袖子去熏肉。
熬一熬，都是为了文凭，现在的文凭可比以后的含金量高多了，未来怎么都吃香。
刚架上火，就听到有人敲门，芸香赶紧进屋关上后门，和李景安对视了一眼，把门打开。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的柳平，扫一眼两人，“你们在里面干啥呢，开个门开这么久。”
“没干啥。”
“确定没干啥？连着这几天，后院儿天天冒烟。”
“做烧烤呢，所以烟大了点，我们找到的新吃法。”
“一吃吃一下午？一连吃七八天？”柳平一人头上给了一下，“你们连我也信不过吗？老实交代。”
李景安望向芸香。
芸香看向地面，衡量着说出来的风险，好像还好，“我们去找了点猎物，熏起来存着，以后吃。”
“看着我说话”柳平盯着芸香，“确定是存起来自己吃，不是拿去换。”
“嗯”芸香点头。
“你开门，我看看熏了多少。”
“就，没多少。”
柳平满脸严肃，“你开门，不开我可就自己开了。”
芸香……，咽了咽口水，还是选择了把门打开。
柳平看着满院子的熏鱼、熏鸡和熏兔子，感觉一股热气直往头顶上冒，“你记不记得开会的时候我怎么说的，你怎么答应的。”
芸香感觉平叔现在像个散发着冷气的炸弹，再不控制住就要爆炸了，“平叔，我们是弄来自己吃的，没打算去换”给进军哥的那个应该不叫换，对，不叫。
柳平深吸一口气，“这么一大院子东西，你跟我说自己吃，说出去谁信，给我个理由。”
“我们上学挣不了工分，分不了多少粮食，上学还要带饭，带肉太显眼了，所以打算这段时间都吃肉。”
柳平气一下子消了，还有点哭笑不得，“我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你们这种省粮食的方法，别人一年才能吃上一两回的肉在你嘴里跟不值钱一样。”
芸香小声辩驳，“值钱的，这不是不允许换么，就只能这么处理了。”
柳平瞪一眼芸香，“你上学了，更是一点儿不好的都不能沾，考大学可是要看成分的，要是有污点，你成绩再好，再聪明都不行，听明白没，你可别带着景安瞎搞。”
“平叔，我知道轻重。”
“嗯，不对，你前两年挣了那么多的工分，分的粮食也不少，今年也至少分到了一个平均数，加上之前政策好你去换的，粮食应该不少吧，粮食呢？”
“吃了。”
柳平眼睛瞪大，“全都吃完了？”
芸香把胖嘟嘟的李景时拉到自己前面，“嗯，当时没想那么多，都吃了，我们正在长身体，吃得多。”
“嘶，真有你们的，你们仨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经历过逃荒的节俭孩子。”
芸香和李景安根本就不敢接话，站在旁边装木头。
柳平看着李景时白嫩的脸颊，轻轻一捏就是一大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