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有些冷漠地看着父亲。
谢青寄仰着头喝饮料,汗水一路顺着他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下。
19
变数
天气实在太热,谢然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两个凉菜就把菜单推给谢青寄。
谢青寄默不作声地接过点完,还要了份外卖,拿回去给谢婵吃。
谢文斌又在擦汗,餐巾纸在他脑门子上滚过一圈,就变成了黄色。
“不错不错,点的都是你哥喜欢吃的,然然最近在干什么啊?”
“还是老样子。”谢然回答得敷衍,明摆着不想多说,谢文斌却跟没听出来似的,忙活着给兄弟俩夹菜,他又问道:“那你妈那边挺难交代吧,她这人脾气不好又要面子,我听婵婵说那天她在外面打麻将的时候骂你啦?你妈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往……”扣+群。二[散0"六.酒二三"酒六}追。更。
谢然突然道:“你老提我妈干什么?”
他语气不是太好,听得谢文斌一愣,既尴尬又紧张,给谢然夹菜的手进退为难。
谢青寄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谢然一脚,谢然没再继续说下去,知道这是叫他不要闹得太难看的意思。
谢文斌很快若无其事,呵呵呵地笑着,又把话题引到谢婵和谢青寄身上,他和王雪新一样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天天在外面闯荡的大儿子,说既然谢婵都有男朋友,催促谢然也赶紧找个女朋友。
“我不找女朋友,我也不结婚,结婚没什么意思。”
谢然的口气比刚才还要更差,这次谢青寄却没在桌子下踢他。
谢文斌没意识到谢然已经快要告罄的耐心,他总是这样没眼色,因为他知道在每次惹人发火以后, 只要道歉认错,说声对不起,下次一定改,就可以被原谅。他年轻的时候这样应付老婆王雪新,老了的时候就这样应付儿子谢然,谁叫他们娘俩的脾气一模一样。
他又自顾自道:“……说起来,也怪我和你妈,你小时候我们天天吵架。以后你找老婆,可别找你妈这样的,得找个脾气好点的,至少不能还没进家门就站在大街上骂你,你妈她…”
谢青寄突然重重放下筷子。
谢文斌和谢然都愣住了,只听他语气冷漠地打断:“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妈?”
谢然对父亲那份缺失的尊重大概都被谢青寄拿去,因此他从不跟父亲吵架,且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是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谢然第一次听到谢青寄用责怪的口气这样质问父亲,况且这个人几分钟前还在自己说重话的时候拿脚踢他。
谢文斌的脸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他眼睛凸出来,颇为狼狈地低下头。
谢然顾不得避嫌,手在桌下拿指头蹭了蹭谢青寄的膝盖。
这是二人上辈子同居时养成的习惯,谢然脾气不好,谢青寄又是个能忍的,且不轻易犯错误,两人吵架时,那必定是谢然先服软。他总是会找个机会赖在谢青寄身边,臭着一张脸去拿指头蹭他膝头,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本意是提醒对方适可而止,不要刺激谢文斌,可谢青寄被谢然这样一摸,身体却肉眼可见地紧绷,神情也跟着僵硬。
他忍了会儿,克制地把谢然的手拿回他自己的腿上,意味不明地朝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看得谢然有些莫名其妙,甚至产生微微的错乱,以前他把谢青寄调戏到忍无可忍,谢青寄想操他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得忍着时,就会这样看他,然后回家把他按在床上操个半死。
谢然还来不及细想回味,谢青寄那边又开始了。
十七岁的谢青寄十分不给父亲面子,也不知这话藏在心里多久,看着眼前这个羞愧错愕的男人,冷静地提醒:“妈妈跟你离婚,是因为她每次和你的家人亲戚发生冲突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帮过她,甚至是跟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数落她。你的面子,你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一直都比妈妈重要。”
“她每次吵架的时候都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骂你,难道你不记得吗?所以为什么还要把婚姻的失败都推卸到我妈头上。”
听得谢然一身冷汗顺瞬间就下来了,心想谢青寄这脾气真的一点都没变,真是烈得要命,刻薄起来才不管对面坐着的是谁。
谢文斌像个蔫茄子,窝窝囊囊地坐在小圆板凳上,明明吊扇就在他头顶转,可他的汗却越流越多,最终老板娘端着托盘上菜,谢文斌像抓住救命稻草。
“吃饭吧,先吃饭,然然,吃菜啊,你弟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一抬头,谢青寄却直接拉着谢然走了。
谢青寄手劲大,抓人的时候没感觉,谢然却痛得想骂人,扯着弟弟叫他停下。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跟爸那样说话。”谢然站在街边揉手腕,难得多和谢青寄说上几句话,这小子看样子还在气头上,胸口紧绷绷地起伏,明显在压抑怒气。
他沉默了很久, 才低声道:“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他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爱人,很没用。”
谢青寄满脸认真。
此话一出,谢然几乎是立刻开始嫉妒起他以后的对象,强撑着失落,干巴巴道:“原来你这么早熟,才十七岁,哪知道什么爱人不爱人的。”
他一抬头,发现谢青寄正看着他,慌忙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爸妈的事你也别管,没听出来么,爸还惦记着妈呢,你别听妈嘴上一直数落爸的不是,这么久了俩人一直不再婚,你说这是为什么,他俩当初可是自由恋爱,又不是包办婚姻。”
谢青寄有所不知,可谢然这个活了两辈子的却看得明白,上辈子王雪新一去世,他爸没几天就出家了。
谢青寄没再吭声,谢然有些难受,想抽烟,又怕烟味呛着他。
“饭都没吃成,你买点饭带回去,谢婵今天来大姨妈,别让她动手了,我店里还有点事情,你自己回家吧。”
“知道。”谢青寄低着头,声音很轻,却站着没动。
谢然明白过来,幸灾乐祸道:“怎么不动弹啊,去买饭啊,不认识路?还是身上没钱了?哥给你点钱花?哎呀,是谁说不花我的钱啊。”
本意是调侃,谁知谢青寄却真的有些愠怒,他耳尖逐渐变红,较真地看着谢然:“我就是不花,没有我花你钱的道理。”
谢然又笑不出来了,上辈子的谢青寄到最后也是这样,死都不花自己一分钱,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肯说。
他虽不花谢然的钱,公寓的玄关暗格却永远放着一张银行卡,卡的密码是谢婵和王雪新的生日,每次谢然给他的公寓里添点什么东西,谢青寄都要把钱还给他。谢然有好几次都要跟他为此吵架,谢青寄才一沉默,妥协道:“那这张卡你拿去花吧,我炒股的钱都在里面,不是很多。”
谢然只以为是他嫌自己的钱来得不干净。
恰好此时谢婵打来电话,说想吃麦当劳。
听她说话中气十足,谢然明白这是缓过来了,只好打车去店附近的那家麦当劳, 再多买几份给小马送过去。谢青寄一路默默跟着,又变回那个闷葫芦。
他排队的时候给小马打几个电话,想问他吃什么,却都无人接通。谢然一惊一乍,有不好的预感,匆匆把钱赛给谢青寄叫他买完自己回家,马不停蹄地往店的方向走。
谢青寄不出意外地再次跟上,谢然顾不得他,最后几分钟的路是跑着去的,就怕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
其实距离小马上辈子的死亡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虽有舅爷这个死亡时间相同的前车之鉴,可谢然压根不敢赌同样的巧合也发生在小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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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店里时,马贝贝正带着一群小弟热火朝天地往外走。
他半截短袖往上一撸,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手中还拿着个棒球棍,嚣张的神情看得谢然一头火。他顾不上喘口气,上去就给马贝贝一脚,脸色难看道:“上哪去儿。”
想起谢然的叮嘱,马贝贝有些心虚:“不去哪儿,就……东城那群孙子又来挑事,我,我带着人去看看。”群洱彡〇流久洱彡久流
身后小弟们义愤填膺,喊打喊杀,说不能让别人骑到头上,并撺掇谢然一起去。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谢然一把抄下棒球棍,抬手往铁做的铁门上重重一敲,呵斥道:“都给我滚回去,最近谁来挑事都不许回应。”
小马嘟嘟囔囔,一脸不服气,谢然又作势要往他背上敲,吓得小马条件反射性地一缩。然而就在这时,站在旁边默不吭声的谢青寄突然道:“马贝贝,你爷爷。”
小弟们意识到原来这是小马哥的本名,登时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小马气得磨牙,心想谢青寄欺人太甚,骂人就算了,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他全名!
正想找谢然告状,谁知抬头一看,见一个拄着拐杖,弯腰驼背的白头发老头正往这边走。
还真是他爷爷!
“贝贝……放学怎么还不回家啊,爷爷出来接你。”马爷爷带着一股尿骚味走过来,哆哆嗦嗦从裤兜里摸一个手绢,手绢里包着几块钱,他拿出一个五毛硬币递给小马:“来,今天的五毛钱还没给你,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虎背熊腰小马低着头,懊恼地走过去,觉得十分丢人。
老爷子前年过完七十大寿,第二年就得了老年痴呆,以为小马还在上小学,每天找他要五毛钱的零花钱,放学后得他去接。今天小马的妈妈一眼没看住,老爷子就自己跑了出来,来接孙子小马“放学”。
小马一脸恼怒憋屈,觉得很没面子,叫爷爷快回家,老爷子却固执地拉着他的手,说不要玩啦,该回家写作业啦。
小弟们面面相觑,有的已经被老头身上的尿骚味冲得捂住鼻子。
小马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只好跟着爷爷回家,因老爷子的意外到来而放弃跟人干架的打算,要不是谢然拦住他,他现在早坐上开去东城的面包车了。
旁边小弟困惑道:“然哥,小马哥的爷爷怎么是个傻子啊……”他话音未落,就被谢然冷冷的一眼吓得闭上嘴,可谢然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不远处小马一声惊呼。
谢然心跳蓦得漏下一拍,继而疯狂跳动,他和谢青寄闻声一起看过去,只见拐杖倒在一旁,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仰面摔倒在地,连声都叫不出。
他干瘪的嘴巴大张着喘气,死死拽住小马的手。
谢青寄当机立断,冷静道:“快叫救护车。”
20
改变
医院抢救室外,小马一拳捶在墙上,继而蹲下身,揪着发根懊恼道:“都怪我,我觉得丢人,就没有扶他,让他自己走,我真不是东西,我爷爷年龄这么大了……我怎么就不能扶一下!”
他手里还攥着爷爷摔倒前给他的五毛钱,谢然和谢青寄一起,半扶半强迫地把小马弄到长椅上坐着。
小马悔恨着哽咽道:“以前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天天去接我,每天都会给我五毛钱叫我去买辣条,后来爷爷得老年痴呆以后就经常记错日子,以为我还在上小学。在家里看不见他,去我学校门口准能找见,他就拉着放学的小学生问看见马贝贝没有,小卖部的老板都认识他,还会把我爷爷送回家。”
“可是我在家里总躲着他,因为他老了唠叨,还控制不住尿裤子,屋子里都是尿骚味,我嫌臭就不过去……”
小马眼泪流下,谢然和谢青寄都装作没看到,医院的长廊上静的很,过不一会儿传来马贝贝呜咽着逐渐变大难以控制的悔恨哭声。
半个小时后,小马的妈妈赶到,得知前因后果后,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打得小马一头撞到墙上,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谢青寄买罐冰可乐,叫小马拿去消肿。
谢然把他喊到一边去:“你先回家吧,这里有我就行,妈是不是今晚上回来?你跟她说一声,叫她帮忙看着点马阿姨的店,过两天情况稳定再来医院。”
谢青寄走后半个小时,小马的爷爷才脱离危险,从抢救室被推出来。
医院的抢救室似乎有魔力,进去出来就得留下些什么。
小马的爷爷留下自己的精气神,再出来时像一张纸被揉皱了摊在床上,被单盖着他干柴一样的身体,看得谢然直发愁,这要是上厕所可怎么扶,好像碰一下就会散架,抓一把就会直接扯开皮肉,留一堆被蛀空的骨头散在地上。
老人凹陷干瘪的脸上扣着呼吸机,只有面罩上时隐时现的雾气让家属知道,这个人还活着,但活得很辛苦。
谢然看着小马的爷爷,突然有些害怕。
小马呆呆地坐在病床前,这一夜谁都没有睡着。
天快亮的时候小马的爷爷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老人啊啊啊地喊着,小马的妈妈叫了句爸,听见老人“贝贝”,“贝贝”地喊,小马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一把握住爷爷的手,爷爷才放心地点点头,眼中露出些笑意。
谢然看到这一幕,识趣地站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走廊里不能抽烟,他就到楼道里去抽,无法忽略心中的恐慌焦虑,脑中一幕幕闪过小马爷爷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一幕。
他不是没有见证过死亡,上辈子经历过的死亡不计其数,小马的,妈妈的,谢婵的,以及一些他记不住名字的甲乙丙丁。谢然从最初的痛彻心扉,悔恨焦虑,到最后的不痛不痒,习以为常。
以至于有段时间,他一听说谁死了,都有些麻木,甚至到最后,他在做出跳海自杀这个决定时,还觉得十分轻松。
除了王雪新,那些被谢然见证过的死亡都发生在死者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死得出其不意,亲人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迫和这些死者道别,被迫着割舍伤痛往前看。
可小马的爷爷老成这个样子,他和妈妈一定做好了老人去世的准备,可能从小马的爷爷第一次无法控制大小便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年纪大的老人去世前的每一天,亲属都提心吊胆,备受煎熬。
谢然十分意外,没想到他这个自杀过一次,拿死亡不当回事的人,居然还会因险些见证一个陌生人的离世而有所触动。
背后消防门被人推动,谢然回头,看见是小马失魂落魄地进来,赶忙掐了烟,问他爷爷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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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进去检查了,但我觉得……”小马没再说下去,谢然却明白了,摔跤这种事放在年轻人身上没什么,放在七十岁的老人身上可是能要命。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拍拍小马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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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用一种很疲惫的口气,认真道:“然哥,我真的不想干这行了,之前跟你这样说是因为挨了打,心里不服气,嘴上过过瘾,没真想过干别的。这回我爷摔一跤,估计也……也没多少日子了,我想踏踏实实地陪陪他,也让我妈放心。”
他停顿片刻,才继续道:“我以前真的很混蛋。”群儿_伞棱留究^贰:伞
谢然没吭声,他早看出小马之前不是真心的。
小马这样说他应该感到高兴,毕竟他的目的就是劝小马金盆洗手尽早转业,可没想到他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改变。在谢然的计划中,应该是用他自己的死亡令小马感受到触动,从而改过自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谢然看着眼前脱胎换骨的小马,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改变。
“知道了,大哥那边我去替你说,你就安心照顾你爷爷,什么都不用想。”
小马感激地重重握着谢然的手。
从医院出来后,谢然坐上出租车回家,控制不住地想看谢婵,看王雪新,但更想看谢青寄。
小区门口的早点铺子早已出摊,晨练的大爷大娘们成群结队,拿着蒲扇拍腰拍腿,漫不经心地聊天唠家常。谢然从他们间穿过,恍惚地摸到家门口,王雪新正往外推电动三轮车,不知是不是要去进货,看见谢然就露出慌张神色,问他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青寄没告诉你?”
“你弟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哥斯拉大战金角大王把白宫毁了又把长城炸了这样的事情,都能被你弟用怪兽打架四个字概括,问他?我还不如去看新闻联播!”
“哥斯拉跟金角大王不是一个体系的,这俩见不着面……”
王雪新眼睛一瞪,骂道:“还用得着你提醒我?小马爷爷怎么样了?我知道老爷子摔了,现在人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好好的怎么会摔了?!”
谢然如实相告,王雪新听完又开始骂人,手一伸去拧谢然耳朵,却没真用力,气急败坏道:“看看,你们俩凑在一起就不干正经事,整天不学好,现在闯祸了吧!”她一推三轮车,就要骑着去医院,谢然慌忙拦下,叫她别去添乱。
“你懂什么,你马阿姨这时候肯定特别慌,多个人多把手,就算什么都不做,陪陪她跟她说说话也行,当年我们一家刚搬过来的时候,你马阿姨没少帮忙……你小子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H,雯日?更“二}伞!铃#二伞旧_琉
谢然看着嘴硬心软的母亲,突然抱了上去。
他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妈妈,却像小时候一样把下巴放在王雪新肩头。
王雪新不自在地推开谢然,生硬道:“你怎么最近跟吃错药一样,你多回家看看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重重哼了一声,表示她压根不吃这套!又瞪谢然几眼,不情不愿地替他一整衣服,低声道:“看你黑眼圈重的,昨天陪着在病房守了一夜吧,进屋睡觉去吧,桌上有稀饭,记得吃点东西再睡。”
王雪新弯着腰推车,脚熟练地一蹬,加油,三轮车开了出去。
这是她多年下来养成的习惯,以前她没钱买电动三轮,进满货往回拉的时候骑不动,得先跑着推几下,把车推起来,再一蹬才能把三轮车开出去。后来日子稍微好过了些,才换成电动三轮。两年后本市为了促进市容市貌外加改善交通,不让三轮车进主城,王雪新的电动三轮再无用武之地,开始摆在家里落灰。
谢然回到屋里,桌上放着一口铁锅,掀开一看是王雪新熬好的稀饭。
谢然直接往他和谢青寄的卧室走,轻轻推门一看,谢青寄果然还睡着。
谢青寄睡觉时十分老实,直挺挺地躺尸,双手交叉着叠放在身前,标准得如同即将入殓。谢然以前还吐槽过,说要不是趴到他胸口听听还有动静,他都要以为旁边躺着个死人。
谢然当然没蠢到以为谢青寄断气,他只是想找个借口趴到弟弟身上。
躺在床上的人不知梦到什么,正眉头紧锁满头是汗,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安地动来动去,谢然安静地坐在床头,认真地端详谢青寄。他不知道自己重生后,原先的世界还是否存在,如果存在,那谢青寄得知他这个混蛋哥哥的死讯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会和小马一样后悔吗?
估计也只是庆幸终于解脱了吧。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伸手去替谢青寄擦额头的汗,没料到这小子身怀绝技,梦中也不肯放松警惕。谢然的手还没碰到他,谢青寄就眼睛一睁,条件反射性地扯住谢然的手腕,以一个标准的擒拿把他按在床上。
谢然眼前一黑,脑门咣当一声磕在床头上,痛骂道:“撒手!”
谢青寄终于清醒,看清这个人是谁,慌忙松手把谢然扶起来,去揉他的头。
谢然痛得直吸冷气,骂道:“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不要当警察了,你去当特务好不好啊!以后娶了老婆怎么跟人睡觉啊你!”
谢青寄跪在床上,揉他脑袋的手一顿,定定地看着谢然,低声道:“说什么呢你。”
叩群七一龄舞“巴。巴五九齡整,理于;八月拾九日
21
家人
谢青寄很快镇定下来,没给谢然看出自己的异常,谢然痛得脑花都要被撞散了,哪里还顾得上观察谢青寄的反应。
今天是星期六,谢婵不上班,听见谢然的叫声就趿拉着拖鞋过来看热闹。
谢青寄那一下给谢然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吸气,一边简单告诉谢婵发生了什么。
谢婵感慨唏嘘了几句,说明天到医院看看去。她像小时候那样,扑到兄弟俩的床上。
他们一家人刚搬过来的时候,王雪新为了维持生计,去过报纸印刷厂上夜班,谢婵到了新环境睡不着,碰上打雷的天气就更害怕,会跑到谢然和谢青寄的房间挤着睡。
那时王雪新还没霸占他们的单人床,谢婵睡谢然床上,谢然就跑去跟谢青寄挤,姐弟三人听着雷声彻夜聊天,直到谢婵困到睡着。
“最近好多人去世,前段时间舅爷死了,现在小马的爷爷又出这样的事情,哎……时间过得好快,然然你不知道,那天我们跟妈回老家奔丧,遗体告别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怪吓人的,只要一想到有天妈或者爸也会这样离开我们,我就有点难受。”
她这番多愁善感的发言让谢然无可避免地回忆起小马爷爷干瘪,没有一丝活力的身体,从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冷意。
好在谢青寄及时打断:“让妈和爸都按时体检。”
一提谢文斌,谢然又幸灾乐祸地对谢婵提起昨天谢青寄的精彩表现,听得谢婵目瞪口呆。谢青寄俊秀的脸上显出一丝懊恼羞愤,叫谢然别说了。
“我也觉得爸还爱着妈妈,每次我一和爸打电话,他都要拐弯抹角地问妈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