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媒坚定执行上面意见,进而表明动梁家的决心,震慑其朋党勿要困兽犹斗。
“我爸说,上面至今不立案,是梁正平有罪行踩中上面的底线,要处理梁氏,梁朝肃是早是晚,跑不掉,所以不着急。他们父子两败俱伤,今后在国内也绝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连城往下划。评论有人猜出梁氏,半藏半露爆料。樱花是英俊逼人小梁董手笔,豪掷亿金为博红颜一笑。
白瑛瞄一眼,“虽然国内网友人皆福尔摩斯,但敢在官媒下抖机灵,评论还没被和谐。我看八成是梁正平,他着急夺权,上面乐见他们父子内斗消耗势力。”
连城垂着眼,半晌,不说话。
白瑛觑她神色,“刚才梁朝肃没下车,冷冰冰的,他要是放下你了,进去几年,出国还有资本。”
连城脸上无喜无怒,无悲无愁,安静的过分,“真这样,挺好。”
犯什么错,付什么代价,再放下偏激,他余生还做梁朝肃。
二十四岁前清清白白的梁朝肃。
前座冯时恩忽然降下隔板,后视镜里,他脸色发沉,一寸寸的绷着,“林姨打电话让我们掉头。”
连城骤惊。
临走前林娴姿分明交代,不论什么变故,以登机为先,绝不会转眼改主意。
“是莫实甫强逼我妈妈?”
“不是,林姨怕欧洲不安全。”冯时恩眼底汇聚阴霾,“黄家人有意提醒她,林姨捕捉到莫实甫反应不自然,他在欧洲绝对有后手。”
连城拧眉。
冯时恩目光在后视镜定格她,“你怕是梁朝肃有意为之?”
连城牵强笑,“国内梁氏完了,他来新加坡未必为我。”
莫实甫和梁正平想想下手为强,梁朝肃反击赢了,但自损一千。
照他以牙还牙,不留隐患的性子,国内未立案前,必然要来新加坡解决莫实甫。
“林姨也觉得他态度冷淡,不像要继续纠缠。让我们晚几日再回欧洲,她先排查莫实甫后手。”
连城应了,“我们回去。”‘
冯时恩沉默不语,后视镜里他一双眼睛,幽深,晦暝,琥珀色的瞳孔失了清透。
像陷在泥沼,左右失据的枯涩,在自控中耿耿于怀,却无从启齿,怕惊扰她,增加她负担。
连城手脚无措,她不是木石无心,当真对男女感情一窍不通。
男女交往最重要的安全感,她一直给不了冯时恩。
又因为开始太草率,没有坚定选择他的独有性。
更何况身边人广为赞同原因,几乎写在脸上。他是工具,用来覆盖,遗忘另一个男人。
“时恩——”
“我们还能继续发展吗?”
连城有些愣,“当然。”
冯时恩抿唇,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鼓凸,“我是指光明正大。”
第600章
白瑛瞳孔涨大,看连城,又看冯时恩。
这狗,逼宫上位求名分?
连城坐姿僵硬。
冯时恩耐心等两分钟,期间降车速,掉了头,驶上来时的路。
海浪阵阵,风声徐徐。
显得车内愈发寂静,静到人所有感官格外灵敏。
“我一直相信感情是水到渠成。”冯时恩注视前路,后视镜里照见他半张脸,清隽,沉静,像一种微温的火焰,赤裸直白烧着,也免伤其他。
“一步一步缓慢增长,喜欢的更深爱,不喜欢的开始喜欢,直至双方剔除所有冗杂,融合为纯粹的一体。”
连城坐立难安。
明白冯时恩是指他们开始不单纯,他有世俗衡量,她为甩脱过去。
就像平常相亲,刚开始为财为色为旁的,但决意发展,感情的浓度超越这些目的,双方确立关系,便要纯洁忠诚。
“你在意吗?”冯时恩问,“和那样暴烈狂热的感情比,我不够纯洁,满身俗气。”
“不。”连城瓮声瓮气,“你能提出来,说明对待感情至少坦诚、认真。”
冯时恩听出她的混乱躲闪,笑了一声,又从后视镜望她,“林姨帮我良多,我更不能在感情上勉强你。我大你许多岁,你要想明白,让我做朋友,兄长,还是......记得告诉我答案。”
他眼型生的俊秀,没有深邃浓烈的骨阔感,线条清逸,配上瞳孔色浅,如此温和体贴,给足女人好印象。
白瑛都忍不住改了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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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莫家宅院大门敞开,两排黄白菊花,灯帘沿路深入,黑衣保镖肃穆守着门口,进一辆车,出列一人引导。
宾哥如云,堵塞街道。
连城坐在车里,看见这一幕,吩咐司机绕行去墓园。
中午管家汇报出席冥寿的宾客名单,林娴姿当即砸桌。
莫建鸿生前交友不论出身,朋友广泛,出席宾客却只论身份,六成与莫建鸿关系疏浅。
这所谓的冥寿,浩大的排场,全是莫士诚聚力。
林娴姿情绪沉重压抑,一路咬着牙关,没有只言片语。
到了墓园,连城搀着林娴姿上山。
这一片缓坡是莫家家族墓地,新加坡不推行土葬,一排排墓碑和国内墓区差不多,区别在距离,样式。
莫建鸿生前喜欢梧桐,墓碑周围种了一圈。墓碑前只有连城前几日祭拜花果,香灰被风刮得干净。
莫实甫竟连一个祭告的人都没派来。
“他无耻。”林娴姿浑身激颤,“这是要恐吓我,倘若执意,渐鸿那点情面烟消云散,更不会顾念他血脉亲情。黄胜男说对了,我若不叫你回来,他还打算对你下手。”
连城扶稳她,“顾舟山快要松口了。”
“快要是多久?”
身后男声熟悉的很,连城回头。
顾星渊立在三米外,梧桐树干挡了他半边身体,连城看不见后面还有没有人。
“这是私家墓园,你怎么进得来?”
第601章
“废了一点小功夫。”
顾星渊侧身,莫建鸿的墓在半山偏西,连城目光掠过十数个灰色石碑,落到山脚下。
她们车辆后,又停了两辆车,纯黑色,车顶漆面反射太阳光,车窗紧闭。
连城恍惚觉得对上一道视线,来自最后那辆车。
“我能祭拜吗?”
顾星渊不知何时走近,近距离,连城才发现他还带了束白菊,穿的也端正肃穆,胸襟口袋折了三角白丝巾。
做足体面和敬数。
林娴姿面上稍缓,扫一眼山脚,“是梁朝肃?”
顾星渊立在墓碑前,三鞠躬,献花完毕才回答,“他认为,你如今非常想见我。”
连城立即又望山下,车窗黑漆漆的,里面没有降下的打算。
“难道你不想见我?”林娴姿反问。
顾舟山转移顾家资产时,梁朝肃在香江,顾星渊在南省盯梁正平。这笔账到顾舟山被抓到,才露出端倪。
隐藏颇深。
是以,短时间内,顾舟山不吐口,追查不清。长时间,能查明白,就怕水落石出时,莫实甫已经用完了。
毕竟他对几次三番,宁惹梁朝肃,也不放开梁正平,很难说不为梁氏金库。
“彼此彼此。”顾星渊笑,不墨迹,“合作吗?”
连城没有离开新加坡,说明林娴姿对莫实甫并非十拿九稳,必定有东西,她仍十分顾忌。
顾星渊好奇心重,但梁朝肃禁止他多嘴,引林娴姿警惕,节外生枝。
“跟你,还是——”林娴姿回望山下,“他?”
“他没露面,还不够清楚态度?”顾星渊目光移至连城脸上。
她脸颊红斑颜色浅了些,肤质薄,斜射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鼻梁,斑斓的那一小块,近乎奶白的透明,显出一颗小痣。
痣在,人非。
林娴姿挡住他打量,“我怎么确定是不是欲擒故纵。”
“莫小姐,你放心大胆开始新生活。”顾星渊偏头,下定心丸,“那份录音严格意义上,有太多可钻的法律空子,但他认罪,新加坡事毕就回国,没时间纠缠你。”
连城眉眼陷在树荫里,嘴唇抖了抖。
顾星渊静等她问,身体,白发,或回国时间。
不想,她比冰岛不化冰山坚固,毫无顾念,一心局势,“中午时候,国际警方发现连盈盈消失了。”
顾星渊收回目光,“在我们手里。”
林娴姿拧眉,“什么意思?”
“您想用连盈盈加顾舟山,佐证金通海死因。我们也有我们的目的。暂时连盈盈必须失踪,但我逼顾舟山开口,对您来讲,效果差不多。”
林娴姿眯起眼,幽深难测,像审度的利刃。
割碎剥开顾星渊的面具,“天时地利人和,你们占全了。不像跟我合作,像想法设防帮我。”
连城不由自主握紧手。
她正对顾星渊,背对山下。下午日头偏西,树影在风中招手,一枝枝穿过她,指身后。
她禁不住数树梢,余光往后。
灰碑,绿松,模糊的一片葱郁、死寂,像雾。
雾气里走出一个男人,深沉至极。
黑西装,黑皮鞋,手里同样拿一束白菊花。
花瓣鲜嫩,还裹着露珠,阳光折射的晶莹剔透,衬得来人花白头发,斑斑驳驳。
太黯然。
她呆怔,林娴姿清醒,冷了脸,截住男人,“这里不欢迎你来。”
梁朝肃神色淡淡,“我不来,你安心?”
连城如梦初醒,梁朝肃礼数周到,拜祭过莫建鸿,转身注视她。
“连城。”
第602章
连城绷紧。
“我认罪,你有一分动摇吗?”
“不,犯罪伏法理所应该。”
“出狱后,穷尽一生,一切,你有可能改变主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表明过,没有。”
梁朝肃伫立在那儿,镇定自若。
风抚过他修剪利落的短发,他眼中以往浓稠狂烈的光与影,褪热褪色,冷冷淡淡,沉淀成波澜不惊的湖泊。
“曾经有人警告我,感情不是谁强,就被谁持有。慕强是人天性,大部分人会被强力统治。但总有小部分压迫不屈,血是热的,脊梁是硬的,你不是世俗懦夫。”
连城一怔。“沈黎川?”
梁朝肃抿唇,良久,“是他。”
连城手脚麻痹,他目光太深入,一瞬过后,又平稳到极致的。
她看不穿,只觉被定格。
梁朝肃面目寡淡,“你的性情,我了解,是我自负有错觉。以为我们感情深厚,与旁人不同,我会成为那个例外。”
连城一动不动,细微的战栗,“你在解释那四年?”
梁朝肃知道她不想听,不理解,无从想象他疯癫的理由。
他荒唐,暴躁,丧失正常人性,阴暗没有道理。
“我在认输。”
连城一颗心荡然落地。
他向来输的起。
向来,说到做到。
往后余生,真的要重新做回梁朝肃。
英武,明朗,透彻,豁达。
“你看起来......干练成熟很多,身体好吗?”
干练,太消瘦。
成熟,白头发。
她原来全看见,只是要分裂后才关心,决绝了再叙旧。
男人胸膛微微震动,是笑,笑意过于沉顿。
不是笑,他鼓起的胸廓,震荡的是什么。
林娴姿目睹了全程,说不信,他回头太轻易,好像她们留恋这份执拗。
说信,她直觉,分外不对。
“你发誓,永不纠缠,永不出现她面前。”
“我时间有限。”
梁朝肃偏头,蹙眉审视,“合作是最有利、最稳妥的方案,你拒绝?”
林娴姿后知后觉。若合作,除非送连城离开,否则见面避免不了。
连城替她应,“时机不等人,顾董现在就去见顾舟山?”
顾星渊看梁朝肃,男人目视前方,斑斑树影洒下,他脊背挺直,气场冷静又松弛。
顾星渊混不吝耸肩,“客随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