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区域那里还有几个职员在加班,大家神情都很疲惫,也没空闲聊。
电梯口这里没其他人,显得很空旷。
方逾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些空洞,进电梯后,又只是盯着下行的数字。
从公司大楼出来,她撑起伞。
天空像是一块黑布,幽暗不见底,这雨比下午还要大许多,雨珠在地面上飞溅,逐渐浸湿她脚背的纱布。
方逾艰难地抬腿,朝着地铁口走去。
下雨天,街上的行人不多,但金融圈这边加班的人不少,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满脸疲惫,书包还放在身前,里面装着笔记本电脑,看样子回到家还要继续加班。
方逾的呼吸不那么平和,她紧紧地握住伞柄,浑身都有些发冷。
进站以后,她解锁手机。
谈云舒到现在都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也没有一通电话。
她失神地盯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一路,中途差点忘记换乘地铁,她不知道现在要不要给谈云舒发消息过去,如果要发的话,又要发什么内容呢?
一直到回小区,她也没想出来。
主要是脑子转不动了,她想到了太多事情,桩桩件件都跟谈云舒有关联。
符霜见她一直没在群聊里出现,也没回私聊,听见防盗门打开的动静就拉开门:“小愉,你怎么了?一直没出现。”
“嗯?”方逾愣了下,扬起唇,“我没事,就是下午在办公室摔了个杯子,被扎到了。”
符霜:“我靠……!”
她说:“赶紧进去消毒,这淋了雨,可别感染了。”
“好。”
方逾在沙发坐着处理着伤口,被雨浸过的伤看上去很难看,其中有一道比较深的口子都被泡皱皮了,她也不想感染,一直涂着碘伏。
她没让符霜跟进来,不然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被察觉到不对劲的,而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模样呢?
方逾照着镜子,费力地牵起唇角。
笑得太难看了。
意识到这点,她也不再坚持,双手撑在洗漱台上,低着脑袋,又在大口呼吸着。
就在这时,放在客厅的手机铃声倏地响了起来。
她愣了愣,走到客厅。
是谈云舒打过来的电话,她来到阳台的位置站定,听着外面的雨声,又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接听:“有什么事吗?”
“方逾,我没有。”谈云舒着急地道,“是谈云煦放出去的消息,他故意恶心我,你不要信。”
方逾听着谈云舒熟悉的声音,闭了闭眼,声音发颤地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才落地京城。”
谈云舒的慌乱很明显:“航线遇到雷暴天气,飞机迫降到了雪城那边,信号不好,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才看见……”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要回来?“
“我想给你个惊喜。”
“带伞了吗?”
“没有。”
方逾深吸口气,说:“先来找我吧,谈云舒。”
“好。”
等待的时间很磨人,方逾这才敢上网,她开始搜索君灵酒店集团的官方账号,大概是因为谈云舒本就在这个圈子备受关注,许多营销号也跟着发了,事情散播得很快,所以官博刚刚发出相关辟谣。
速度很快,毕竟谈云舒也才下飞机。
方逾逐字逐句看完了辟谣的内容,心仍然揪着。
因为有谈云舒之前的话做支撑,她并没有怎么信那些内容,也没有不理智地删除拉黑谈云舒,而是六年前的回忆太有杀伤力,才让她感到如此难受。
四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方逾小区的路边。
雨势没小过,方逾走过去给下车的人撑伞,这么几天没见,现在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
司机在催促,两人也来不及说什么,很快取下行李箱,见着出租车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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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讲话,都沉默着。
只有雨珠捶打伞面的声音分外明晰。
谈云舒一只手拉行李箱,而方逾的手握着伞,她也牵不到,她低眼,看见方逾缠着纱布的双脚,开口问:“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
“怎么不告诉我。”
“你告诉我什么了?”方逾顿住脚步,没有往前走的心思,她望着眼前的人,眼眶忽而红了起来,“我看那张网传的照片,是昨晚对吗?昨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把一切摆平了再来找你。”
谈云舒的鼻尖也跟着泛酸,她抬手握着方逾的手:“抱歉,让你等太久了,方逾。”
“谈云舒。”方逾的眼泪这才砸下来,泪光在昏暗光影下闪烁,晶莹又破碎,“你一直以为我害怕打雷对吗?不是的,我是从六年前六月九号那天开始害怕下雨天,因为我跟你就是从下雨天相遇的。你知道应激是什么感受吗?刚来京城那两年,一到下雨我就会浑身发抖,我会害怕到整夜睡不着觉,一直到这两年才有所缓解,可你又出现了,你又出现在我的视野、我的生活。”
谈云舒紧抿着唇,她想象着方逾在下雨时的反应,只觉得呼吸都被人控制住,她从来没想过方逾是害怕下雨,并且还是因为跟她在下雨天相遇。
可不等她说什么,方逾的双唇又动了动:“喜欢你是让我觉得特别痛苦的一件事,谈云舒,请柬上的字眼有多么刺眼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以为我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并没有,我……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混着雨声,听得谈云舒心碎。
“不会再有下一次,方逾。”谈云舒笨拙地给她擦眼泪,指尖都在发抖,“我会在未来的每一个雨天抱住你。”
“我一眼就钟情的人是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没有其他人,也不会有其他人。”
“再试着喜欢我吧,方逾,就让我用以后来弥补可不可以?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谈云舒说着也哽咽,她实在是没有信心。
下一秒,伞落在了地上。
方逾往前迈了一步,紧紧拥住眼前的人,眼泪混着雨水,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可以。”
第106章
为了不吵到符霜,
两人回方逾住处的动静都很小,也胜在谈云舒行李箱质量好,滚轮没多大声响。
一直到进门,
方逾才舒口气。
她还没有做好被朋友发现她跟谈云舒关系的准备。
门轻轻关上,
她开了灯,又转过头,
视线落在一旁的谈云舒身上。
谈云舒目光一直黏着她,没有哪一刻移开过,
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
只是现在跟谈云舒对望着,更觉得灼热。
“怎么了?”谈云舒见方逾看过来,
轻声问。
方逾眨眼:“……没怎么。”
她只是忽然想到和谈云舒关系已经发生了转变,愣了一下而已。
“真的没什么吗?”谈云舒眼神温和,口吻也放软,“我想你告诉我,
什么都可以,
我都听。”
她们没淋多久的雨,
并且湿透,也好在下雨天人少,否则指不定要引来别人打量的眼神。
只是现在怎么看怎么落魄,
谈云舒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看上去就可怜巴巴的模样。
又像是一只淋了雨的三花猫。
方逾推了推谈云舒的肩,她说:“真的没什么,你先洗澡,我去煮姜汤。”她皱皱眉,跟了一句,
“免得你又感冒了。”
谈云舒捉住她的手捏了下,
失笑:“我没那么容易感冒。”
“你自己信吗?”方逾的双唇张合,
眉峰微抬,“我给你数一下?”
“……”
谈云舒抿了下唇,她往前凑近了些,又试探着问:“我们不能一起洗吗?现在时间有点晚。”
“不能。”
方逾的耳朵莫名发热,几乎是不带考虑地拒绝了。
“为什么?”
“我不习惯。”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就……”
方逾将掌心又放在谈云舒的肩上,她凑过去,亲了亲谈云舒的嘴唇,等人安静下来,她眸光流转,说:“现在不一样,谈云舒。”她又亲了下,睫羽轻颤,“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
谈云舒揽着她的腰,又把人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坐下,自己脑袋微微仰起,褐色眼瞳里泛着莹润的水光。
“不行。”方逾虚捂住谈云舒的唇,“不能再亲下去,你要先去洗澡。”
谈云舒定定看着她,往前啄了下她的掌心,闻言也不再挣扎,落下一个字:“好。”
很快,谈云舒从行李箱里取出来自己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还在滴水的伞被方逾放到阳台阴晾,她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看着客厅摆放的黑色行李箱,又适应了两分钟,才到厨房煮姜汤。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近十一点,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姜汤已经喝过,方逾也已经洗过澡,只是她的脚其实不太能碰水,洗澡前缠了一圈保鲜膜还是没挡住,现在伤口看上去又比之前醒目一些。
谈云舒正拿着棉签蘸碘伏,给方逾上药。
本来方逾要自己上药的,谈云舒不同意,她往伤口轻吹着气,涂药的动作也很温柔,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方逾更痛。
“是不是很痛?”谈云舒又涂了一个伤口,掀眼看向方逾,刚刚她看见方逾的腿都缩了下。
方逾:“还好。”
“还好就是很痛,你才不会把真实的感觉告诉我。”
“……”还真说对了。
谈云舒又换了支棉签,神情专注地继续,等到涂好药,她又拿过纱布给方逾缠着。
只是手法怎么说呢……
方逾看着被包得跟个大馒头似的脚陷入了沉默。
算了。
反正明早也会换掉。
但看着就是很滑稽,她又望向谈云舒,只见谈云舒自己也有些懵,向她解释道:“……我没缠过。”
“没事。”
方逾收回自己的脚,一直放在谈云舒大腿上,她也不是很习惯。
很显然,被包得这样严实的双脚根本穿不进拖鞋,脚趾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这个画面又让方逾忍俊不禁。
她刚想说自己就要这样趿着拖鞋进卧室时,谈云舒矮了矮身,将她往上抱起来。
方逾下意识就用双腿圈住谈云舒的腰,否则她怕自己会掉下去,但这个姿势……
她整个人都挂在了谈云舒身上。
“谈云舒……!”方逾勾着谈云舒的脖子,声音明显有些急切,“我又不是不能走,放我下来。”
“别动。”谈云舒脑袋稍抬,看着她,“不然摔着了。”
说着将她抱更紧了些,稳步往卧室走去。
方逾本来就偏清瘦,这样抱起来并不费劲。
房间小,客厅到卧室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眨个眼的时间,谈云舒就把人轻轻放在了床上,又回到客厅去关灯。
她明明也没来几次,却对这里熟门熟路,关灯关门一气呵成。
方逾都没反应过来,身侧的位置就被填上了,只需要展臂就可以触碰到。
房间只留下了床头柜的台灯又在看着她们。
两人没有更进一步,都侧着身,视线放在彼此的脸上,就连眨眼的频率都一样。
最后还是方逾率先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
“……”方逾别开脸,看向天花板,“不给看,该睡觉了。”
谈云舒靠近了些,她用手肘支撑着上身,让自己强行进入到方逾的视野里,而后冲方逾翘了下唇:“我没你那么小气,你可以继续看我。”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长发就往下散落,发尾落在了方逾肩颈那块位置。
方逾照做,一边看着她一边拨弄她的头发,指尖从她脖颈上滑过,又听见她低声问:“那现在呢?方逾。”
“嗯?”
“现在可以继续亲下去吗?”谈云舒还在询问,只是手已经提前放在她的腰间。
“如果我说不可以是不是就不……”
谈云舒已经低头封住了她的唇,没让她把完整的句子说完。
什么不可以,没有不可以。
这是她们坦白心意后的第一个吻,也是关系转变后的第一个吻。
谈云舒闭着眼,只觉得心间被塞满云朵,柔软到不可思议,她抚着方逾的头顶,方逾配合地将下巴往上微抬,使她可以吻得更深入,而她放在方逾腰间的手也只是在上面轻轻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