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身孝服,扶棺。
裴家三位郎君,终于回家了。
裴鹤已经七日不曾开口说话。
从前整日里像只鸭子,老三长老三短的,突然就变了模样。
我徒劳地跟在他身后,攥着他的手腕。
长街上一片素缟,战死的不仅有裴家将军,还有更多的将士。
二姐一步一步地走到裴府门前,她眼底似是深潭,面上是大病初愈的惨白。
一手握着红缨枪,一手拿着裴大哥的牌位。
裴鹤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上前一步。
「……大嫂。」
那是七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二姐沉声说,回家。
裴府大门打开,迎三位郎君归府。
等到人群散去,门窗紧闭,屋里唯独剩下我们仨人。
二姐的眼睛突然就红了,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渗出了血。
我没忍住,带着哭腔喊她。
「二姐。」
强撑着重伤的身体,一路扶棺回京,纵使全京城的眼睛都在她身上,都没有半分神色变化的芈璋。
一瞬间泣不成声。
裴鹤偏过头,泪顺着脸颊落在手上,落在裴大哥的牌位上。
裴承两个字。
是二姐的笔迹。
12
二姐跪在父亲病榻前,还穿着那身孝服。
「爹。」
父亲半坐着,胸膛气得发抖。
「芈璋,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二姐脸上的泪痕已经看不见了。
「女儿知道。」
「混账!」
芈府二小姐,和裴家大郎,无婚约,未成亲,可如今她却公然以裴承未亡人的身份回到京城,操持裴家丧事。
「裴家满门忠烈,可敬。但你未必要以这种方式!——」
二姐打断了他。
「爹。女儿不是要为裴府撑腰。」
「早在嘉峪关,我就和……裴承许下终身。北疆军皆是我二人情谊的见证,我们亦在肃城拜过天地。」
「女儿和裴承,是夫妻。」
我们这才知道,二姐将宫中赐给她的金丝软甲送给前锋,自己却中了箭。
嘉峪关一战,是裴大哥冒死救了她。
「如今裴府是裴鹤当家,我已拜过裴家祠堂。」
「还望父亲成全。」
父亲心痛地看着二姐,却怎么都说不出指责的话。
她才二十二岁,鬓角就已经有了白发。
裴氏未亡人。
顶着这个名号,芈璋这一辈子,都无法改嫁了。
「国将破,民皆苦,芈璋愿为国死,从不曾想过改嫁!」
我上前去拉二姐起来。
「听闻大渝在肃城驻扎,并未行军。敌军深入我周朝腹地已久,未必会来攻打京城。」
事情还没有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也许大渝会退兵。
这场仗打了太久太久,大渝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