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小轿,二姐再没回头。
深夜,裴鹤又一次高高站在我后院墙上。
这回我没有放小鸽子。
他不请自来。
裴鹤抱着裴大哥曾经送给他的长刀,蹲在墙上掉眼泪。
话本子里的少年总是意气万分,仗剑一挥,便能救家国天下。
可是事实上,我和裴鹤,确实是两个再无能不过的纨绔。
被牢牢地护在哥哥姐姐身后。
他的哥哥们战死沙场,可他连哥哥的妻子都护不住。
而我,亦不知从今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姐姐。
「接着!」
我下意识伸手,是一柄匕首。
匕首开过刃,刀锋在夜光下寒意刺骨。
「我们几个出生的时候,爹娘都找人锻了匕首。二哥三哥的跟着葬了,大哥的……大嫂带走。」
「太贵重了。」我脱口而出。
裴鹤笑了一下。
这是自从肃城大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裴家只剩我了,阿舒。」
「我不能陪你去洛城,你要好好保重,保护好自己。」
16
元月二十七。
爹在弥留之际逼我走。
他不要我哭灵,不要我扶棺。
「爹落葬那天,万望阿舒已平安到达洛城。」
芈相后半生的愿望都是三个女儿的平安,可到头来,到最后,没有一个留在他身边。
十四岁生辰的第一天。
我没了父亲。
也不敢和芈惠告别。
踏上了和皇城截然相反的方向。
大渝军撤了,中原的起义军却攻进了京城。
我满脸血污地藏在一群神情麻木的流民中间,回身遥遥看到京城方向的火光。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差点就被人发现,要去向起义军举报——
因为我不慎露出一截手臂,光洁白亮。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两个孩子,扯着我就跑,边跑边喊娘。
那人愣怔地功夫,我们便被冲散了。
两个孩子拉着我和他们的娘亲回合。
我这才发现,是当初水巷破船里,我拦住的黑脸汉子,原本看上的那位女子。
「清水舫早就散了,活着的出来逃命。」
「如果没有当初贵人给的钱财去看郎中,小儿恐怕早就烧死了。」
女子说她叫云娘,如今在起义军的后勤里当厨娘。
「贵人可还有家眷?」
我张了张嘴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周朝,是周帝的周朝,是京城贵族的周朝。
不是起义军的。
我们不敢再走大路,循着杂草丛生、蜿蜒的山路逆行。
直到,洛城。
17
卢太守告诉我的第一个消息。
就是周帝和皇后、小皇子失踪了。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会给自己和子孙留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