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身穿着深绿色的唐寿绣唐装，身形消瘦却不佝偻，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我这不是等不及了。”
于老睿智的眼里暗含深意，“怎么样，莫淮那小子到了吗？”
“还没有看见人影。”
齐老握着拐杖的手动了动，“看来，你对他的期待很高啊。”
跟他老半辈子的交情了，很少看见老于这么追捧一个画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年轻人。
于老瞪他一眼，“他实力如何，你不是知道吗？废话不要说了，莫淮的作品在哪？我去看看。”
齐老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有点生气，更多的是无奈，“哼，你不用找了，他昨天让人带消息给我，展示的作品还没有出来，待会他直接参加斗画。”
“哦？”
于老惊讶出声，眼里带着可惜，他还想着将莫淮的作品直接竞拍下来，带回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但是想到，他待会现场斗画，画好的作品，他也可以竞拍回去，严肃的脸才松缓开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时，门口外涌进了一群人，阵势浩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很明显，外层的人群是拥护跟随着最中间的人。
“之年，你来了。”
齐老跟走过来的郭之年打招呼。
郭之年将近四十岁，穿着一身中山装，身上带着浓厚的书画气息，他颔首回应道：“齐老，好久不见，这次的画展好像比上一年的还要盛大？”
“你一次拿出三十幅作品出来，我的画展档次当然要配得上你那么多作品才行。”
齐老哈哈打趣道。
郭之年笑着摇摇头，“齐老你太抬举我了。”
他的目光移向走过来的于老，眼里的暗光闪过，“于老，没想到你也来了。”
往年画展都不见于老的身影，没想到他今年会来参加。
刚开始，大家对爱画成痴的于老不出席画展这件事，觉得很稀奇。后来几届画展都不见他出席，众人就习以为然了。没有想到今年他出席了，有点让人惊讶。
郭之年猜想他必定是看中画展上某一幅画了。更大的可能，是看中他的画了。毕竟这一次画展，他拿出了三十幅作品，在场的不少爱画者，就是冲着他来的。
于老眼睛斜看了郭之年一眼，哼了哼才开口：“嗯，今年有新苗子。”
郭之年眼波微动，“能得到于老你的赞赏，必定是很厉害的后辈。”
于老没有回应什么，但是脸上的满意之色说明了一切。
参加画展的人陆续到来，偌大的场地里站了不少人。有些收藏家已经对看中出售的作品报了价，画展结束后，价高者可以取走竞拍得的作品。
艺术中心的大门外。
曹洋站在门旁，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进去会展需要邀请函，他在等莫淮到来，才能一起进去。
自从那次撕破画事故后，他就离职了，本以为要重新找工作，没有想到莫淮找到他，聘请他做助理，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有很强烈的直觉，只要他跟着莫淮混，他一定会有出头的好日子。
“淮哥，这里，这里。”
曹洋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目光触及远处走来的高大身影，他立即挥挥手示意。
不一会儿，莫淮带着一身寒凛来到了曹洋的面前，他淡淡道：“进去吧。”
“好，淮哥，我跟着你。”
曹洋愣了一下回答道。
他发现一段时间没见，莫淮身上的气息更加冷了，让他有点心颤。
第46章
画展里，曹洋跟随在莫淮的身后，
四周看着，
他还是第一次出入这样高规格上档次的场所。看着周围衣衫革履的人，
他微微屏住呼吸，有点畏手畏脚的。
再看前面身体高大的莫淮，
与他完全不一样，
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
突显出众，身上的气场让人不敢忽视。
都是搬运工出来的，
曹洋很佩服莫淮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依然镇定。
走在前面的莫淮打量着挂在墙上的画作，品种繁多，
不管是用笔还是着色，
都算是上等。
“你认为这幅《国色》如何？”
于老的声音突然在莫淮的背后响起，“你评价一下。”
莫淮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目光又落回面前的画作《国色》上，
打量了几眼，
才开口：“墨色鲜艳，
构图方面也协调和谐，但是雕琢太过刻意，不够灵活。”
于老神色一愣，
他走到莫淮的身旁，
目光炯炯有神，“你说得没错。”
要知道《国色》这幅画是郭之年的其中一幅作品，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风格确实是别具一格，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牡丹的大气艳色具备，但是他就是觉得欣赏不来。现在莫淮一口中的，指出了他所想的，画中的牡丹确实绚丽多姿，却雕工太重，失去了自然。
于老满意地点点头，看向莫淮的目光变得柔和，“我听老齐说你没有拿作品来展示？”
“没时间。”
莫淮随意回了一句。
“什么？”
“没时间作画。”
莫淮重复。
“呵呵，没关系。”
于老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要是被其他认识的人看见他竟然还有这和善的一面，必定吓得如见鬼，为了一幅画搞得别人公司破财的人，会和善吗？
“你待会斗画的时候，准备画什么？”
于老问道，他很好奇莫淮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如他所想，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莫淮莫名其妙地睨了于老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
于老瞪眼，睿智寒利的目光刮向莫淮，而对方不痛不痒，直接转身走了。
“哎......哎......”
于老喊了两声，看见莫淮脚下没有停动下来，简直气得他脸红头胀。
跟随在莫淮身后的曹洋全程目瞪口呆，刚才那个老头，他记得是古董店的老板，听说对方来头很大，郭大勇被骂了，气也不敢哼一声。没有想到，莫淮竟敢对他那么冷漠，还给脸色对方看，最重要的是，对方也不在乎莫淮的冷淡敷衍？
斗画是在预备的大厅中进行，举办方已经准备好了所需的笔墨纸画，而且场地采用了古色古香，绣工一绝的屏风分隔成一个个小单间，画家们坐在所属的小单间中，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作画，最后由邀请的11位专家评定获胜者。
因为大厅是中庭的设计，观赛的人可以站在二楼处，从上俯视大厅内的全现场。
曹洋站在二楼，目光快速找到了莫淮站的位置，他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处。
“这次的画展比往年规格又提升了不少档次。”
曹洋左边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
“你看下面，四个角落处都摆上了香炉，听说熏的是沉香，一片抵万金，也难怪越来越多有名的画家想来参加。”
另一个穿着深棕色西装的男回应道。
“再有名，还能比得过第一画家郭之年？有他在，其他都是陪衬。”
“不好说，说不定今年会有黑马杀出。”
......
曹洋耳朵竖得高高的，他眼里充满惊讶的神色，默默为莫淮加油。
大厅内，旁边都是屏风阻隔着，独成一个小天地。
画家们都分好位置后，主持人宣读了这次斗画的主题，是“气势
”，画家们根据主题而作画。
不少画家听到这主题，皆愕然了一下，因为主题的范围太广泛了。
莫淮站在红木打造的书桌前，他闭上眼睛，凝神细想，脑海里第一浮现的却是宁蜜棠浅笑嫣然的样子，红唇粉靥，清绝动人。
“该死！”
瞬间睁开眼睛，莫淮眼里充满寒意，俊脸上神色极度难看。这女人，随时随刻都要存在他的脑海里，越克制不去想，她越要钻出来，实在可恶。
在众人都开始动笔后，莫淮阴沉着脸，拿起笔架上的狼毫笔开始描画起来。
画家作画讲究的是灵感和随心所欲，在规定的时间内，画规定的内容，难度比起平日的作画要难上几个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厅内静谧一片，二楼的参展人员一直专心地看着一楼的人在斗画，没有人离开。
曹洋很紧张，他不懂得欣赏画作，也不知道莫淮的实力去到哪里，只能默默祈求他能胜出。
“哎，你看，有人画完了。”
其中一个观看的人微微惊讶。
“速度好快，这谁啊，怎么没见过。”
要知道稍微有名气的画家，他都是了解认识的。此刻下面完成画作的男人，还真是不在他认识的范围内。
“不知道哪里来的不知名小画家。”
那人想摸出一根烟，却突然想起画展内不能抽烟，他撇撇嘴，“约莫也就是陪衬的角色。”
另一个人笑了笑，答道：“有道理。”
莫淮的画被收了上去，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送去了评委室。
评委室装有监控，现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画家作画全过程都清晰显示在大屏幕前。
“快，把画拿过来。”
于老催促道，他作为资深的国画收藏家，评鉴的能力非同一般，自然担任了其中一位评委。
刚才在看监控的时候，于老早就迫不及待了。
“哦？于老，很好见你这么激动。”
其中一名评委很是惊讶。
于老让工作人员把画小心地放在桌面上，他神色一震，完全顾不上回答对方的疑问了。
其余的评委也围了过来，开始鉴赏。当目光触及画的时候，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画上，是一个将军的宽壮背影，而远处是满地的尸体。
他们看到了血色，杀气。废墟里，血红色的腥味弥漫了整个战场，满地的断裂肢体，支离破碎的躯干，堆积得没有尽头。将军屹立不倒，坚壮的背影萧凛顶天，铁骨铮铮。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人王。
于老久久才回过神来，脑海里仿佛还存荡着那硝烟血色满天的战场画面，“好，实在是太好了。”
他的手有点颤抖，觉得这画实在是太入他眼了，那画中的将军的雄霸气势，让他心神为之憾震。
“这幅画叫做《战魂》？”
说话的是国画协会会长，他也被画上的内容震撼到了，不仅仅是描绘的内容，更多的是画上渲染的氛围，太过逼真，仿佛将人拉进了画里。
“这作画的人叫莫淮？”
名字没有听过，那就是没有名气的画家。会长黄绍龙很惊讶，这样的画工，之前竟然是名不经传吗？不可能吧。
于老从沉浸画中清醒了过来，“我就知道莫淮这小子不会让我失望。”
“于老，你认识作画的人？”
站在对面的一个穿浅灰色中山装的男人问道，他就是艺术研究所所长关震。
“当然。”
于老声音里稀罕地带着自豪，“我之前还从他手上收了两幅画，每一幅都是珍品。”
“哦？看来这人很厉害了，竟然会被于老你这样看中。”
其他的评委说道。
“确实是一名很厉害的年轻人。”
于老脸色红润，眼里带着精光，“好了，画你们看到了，可以评分了。”
赶紧评选完，他要把这幅画竞拍回去好好收藏。
“我第一次看见了画有魂，我评十分。”
会长黄绍龙满意地颔首。
“我找不到比杀百万人更强的气势，十分。”
艺术研究所所长笑了笑。
“画功一流，给满分。”
......
最后，莫淮的作品获得了所有评委的满分。
临近规定的时间将要结束了，上交作品的人越来越多。评审团们看过极致最好的，其他的都成为了将就。
“郭之年的画也太逊色了吧。”
于老嫌弃地打量了几眼，“这幅《泰山行》的确大气磅礴，气吞山河，笔墨的着力也是精妙。但是，没什么看头，相比莫淮的《战魂》太逊色了。”
他一针见血之余，还极力推荐莫淮的作品，简直用心良苦。
齐老坐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眼里的神色明显是赞同于老的话。
其他评委的神色有点纠结，毕竟郭之年身为第一画家，斗画输了，必定很难看。
于老的指尖敲了桌面几下，提醒道：“你们想清楚了，评完的画还要放到外面展示，大家的目光是雪亮的。”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放大眼睛，别把众人当傻瓜。
外面，莫淮走出了大厅，下午才公布结果，所以他不急。
“淮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