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分钟左右,外卖员分批完成手机里的全部的订单,闻莱点了份微辣的金汤麻辣烫,陆以泽选择了一家好评巨多的鸡公煲,重油重盐,辣椒也超多。
看着确实很好吃,比起自己的,闻莱拿起塑料筷子从他碗里夹了块土豆片,陆以泽一边单手开易拉罐,一边问她:“感觉咋样,辣吗?”
闭着眼回味,闻莱点评道:“还行,没那么辣,就是有点麻。”
她前段时间在学校吃得也不太健康,徬晚一放学就和朋友们跑到附近的小吃街大买特买,胡吃海塞的结果导致她得了口腔溃疡,疼了好几天。
一吃麻的,齿间就像火烧似的,又辣又疼,刚没什么反应,这会后劲上来了,小脸皱成一团,闻莱急忙转身去开冰箱找水喝。
陆以泽在背后出声提醒:“别喝冰的,橱柜里有矿泉水。”
她额间挥汗如雨,冰的不能喝,那就喝常温的,陆以泽刚拆的可乐就是,闻莱现在已经火冒三丈,顾不上那么多,一把夺走,灌进胃里。
抢食这事陆以泽习以为常,他非常大方地拱手相让,闻莱是因为肠胃不好所以才需要多加注意,陆以泽截然相反,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嘎嘎好。
冰箱里就放了几瓶苏打水和纯牛奶,这两种都是他不爱喝的,可是没有饮品的外卖是没有灵魂的,陆以泽食指点到谁就选谁,挑选的过程中,胃部猛地刺痛一下,稍纵即逝,没太当作一回事,拿了一瓶350毫升的冰镇苏打水,美美地吃起了自己买的科技与狠活。
饭后,闻莱打扫完卫生,跟陆以泽说想回房间睡觉,晚餐不用叫她了,陆以泽翘着二郎腿,操控着手机屏幕,正和队友在峡谷里遨游,听见后略微敷衍地点了点头。
胃里的不适感又突然袭击,比饭前更加刺激,他感觉腹部像是装了一台绞肉机,症状表现为反跳疼,恶心想吐,腹肌剧烈收缩。
毫无预兆地,陆以泽捂着肚子,脸涨成病态的红,闻莱察觉出异常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带手机,一并摔到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她恐惧的惊呼:“以泽!”
他其实没搬家,只是去到了一年前短暂住过的地方,陈嘉凛靠江的大平层,一梯两户,蒋顷盈就住对面。
董卓晚上组了局,在一家格调高雅的清吧,撒钱请大家喝酒,周郁迦包括在内。
陈嘉凛的朋友不等于周郁迦的朋友,和董卓其实是泛泛之交,他一向独来独往,知心的也就身边几人,可他还是应约了,不为别的,单纯想换个环境散散心。
店里的装修尽显微醺的情调,播放的轻音乐是释放压力的缺口,这里没有五光十色的彩灯,每一种酒都有各自的名字和故事,喝的也不是入口的苦涩和入喉的灼烧。
周郁迦还挺喜欢这家清吧的,随意点了一杯长岛冰茶,未经本人的同意,能和他并肩而坐的只有陈嘉凛。
陈嘉凛照例更换口味,尝试了一杯名叫“青柠威士忌”的鸡尾酒。
明亮的柠檬香和柠檬酸开场,蜂蜜甜夹杂橡木和香草恰到好处的混合香,最终形成了醇厚、复杂的口感,会让人联想到夏天的海浪,澎湃、自由、永不停歇。
陈嘉凛满意地转头,连连推荐,周郁迦喝着自己的,看表情明显无感。
董卓他们在一边划拳斗酒,好几次抬头问他俩要不要加入,理所当然地被拒绝。
陈嘉凛来这是为了解闷的,虽然他的烦心事远不及周郁迦的冰山一角。
故作心血来潮地问:“你和那软妹怎么样了,还联系不?”
专挑雷点问,也不怕被炸死,周郁迦闻言斜他一眼,“她有名字。”
陈嘉凛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指责,指责他不正经,吐字说:“我知道啊,就是觉得喊出来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周郁迦反问。
“就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陈嘉凛很懵,像是碰见世界难题。
“你以前怎么喊的,直接喊她全名吗?”刚说完,他就晓得奇怪的点在哪儿了,因为太正经了,他喊不出口。
他爱给朋友取绰号,像什么蒋大小姐,董事长,傻叉室友一号,傻叉室友二号……以及郁。
周郁迦也像被难住一般,思绪逐渐飘远,呆呆的样。
陈嘉凛最受不了他这副为情所困的姿态,敛了笑意,嘲讽出声:“她有什么好的,至于吗?”
从一开始他就不赞同这段误打误撞的感情,她所处的环境,和周郁迦的简直天壤之别,陈嘉凛不止一次好心劝说。
“你为了她们家不远万里飞了京港多少趟,她有关心过你、询问过你、在你消失的那段时期给你打过一通电话吗。”
“你也知道,她根本不缺爱,连后妈都把她当宝贝宠着,你觉得她会稀罕你的爱?”
“你总这样,稍微得到一点就想着无私奉献,感情上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卑微得要死要活。”
这些都是陈嘉凛目前的原话,他看着周郁迦,见他低着头,指尖扣着酒杯的纹路,似乎被戳伤了心思,又好像把自己的话视作耳边风。
或许是周围的起哄声吵到了陈嘉凛的耳朵,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姿态宛如把欲死之徒从地狱拉向天堂的神明,语气却很恶毒,甚至提到了无关紧要的林许成。
他说,你千方百计将姓林的弄去国外,不就是害怕有一天,她变心了,和别人好了,然后奚落你,最后不要你了,所以搞的手段。
不就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周郁迦当时自己都应接不暇,出国留学的计划还是班主任发消息告诉他的,问他想不想参加,学校给的名额不多,希望他能把握机会。
无非是些套话,凭周郁迦的家境和实力,出国深造分分钟的事情,班主任也只是尽了该有的义务,发了张表格过去,填不填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忙到深夜才看见,翻进表格扫了一圈,意外没有林许成的名字,凭他的能力,理应是符合要求和条件的。
周郁迦很快想到了原因,是政审的问题,法院那边已经在走程序了,要不了多久他爸就会进监狱。
不知道是不是同理心作怪,他只是觉得,如果因为一个人渣而断送了一生的前程,真的不会痛恨吗?如果没有他中途意气用事的插手,或许林许成的名字早就顺利地填进表格里了,所以他对他产生了愧疚之情。
周郁迦抽空联系了林许成,问他想不想出国,如果想的话,他可以再帮他一次。
等得到了确切回复之后,周郁迦甚至动用了林音的关系网,因为上级领导十分重视这个项目,事关大局,审核的流程既繁琐又严格,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还是赢了。
面对陈嘉凛的咄咄逼人,周郁迦反倒心平气和。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也没有谁可以百分之百的了解谁,他接受到了外界的善意,那么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他就尽可能地多回报一点。如果是恶意,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姑息忍让,这还是陈嘉凛教他的。
一百个人口中有一百个样子,就连陈嘉凛也不能定义他。
然而这一句句的嘲讽,就像清晨的雪,看似温柔,触感却像薄厚不均的刀刃,具体是哪一刀,刺穿了他的情绪,已经分辨不清。
“你连蒋顷盈都不如,她宁愿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要远走高飞,你能吗?”酒杯里的冰块碰撞发出沉重的声响,混着陈嘉凛没由来的怒火。
他说:“你别忘了自己究竟姓什么,你根本给不了她幸福。”
陈嘉凛喝完最后一口威士忌,席间的气氛也骤然冷却下来。
一行人挤在角落,连大气也不敢喘,瑟瑟发抖之余,陈嘉凛又说了两句话,惹得董卓瞬间瞪大了眼睛。
“被人当替身,也是你咎由自取。”
“活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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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谁而作的歌》林俊杰:“原谅我这一首,不为谁而作的歌。”
我又写了一坨垃圾出来,(21﹏21)。心疼自己一分钟。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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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6
红灯停
经过一项又一项严密的检查,医院最终诊断出的结果:急性阑尾炎。
依陆以泽目前的身体状况,需要尽快切除,所以不推荐药物治疗,动手术是最佳的途径。
手术又分为两样,一样是传统开刀,对机体的创伤较大,同时并发症风险也高,但是速度快,签个字就能安排。
一样是腹腔镜微创,创口小,术后恢复会比较好,弊端是术前的12个小时必须禁食禁水,算算时间,得等到明天。
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陆以泽,当看见这群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时,大概是心理作用,感觉胃部好像没那么疼了,内心也无比安定。
听到谈话的内容,意识尚在,陆以泽虚弱地开口,为自己做下决定,他说长痛不如短痛,不想等到明天了,还是选开刀吧。
尊重他的意见,闻莱站在医生的侧后方,很认真地询问着术后可能出现的潜在问题,缓解的方法又有哪些,不慌不忙,条理明晰。
从呼叫救护电话开始一直到现在,方寸不乱。
躺在理疗台上,视线越过人高马大的主治医生,对上她的。
这一刻,弟弟就突然感觉,姐姐原来那么瘦小,小腿还没自己的胳膊粗,下巴的肉都快瘦没了,心智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他幼稚,却要在大人面前装大人。
就应该听妈妈的话,好好吃饭的。
进手术室前,陆以泽有些后悔地想。
陈书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彼时,闻莱正安静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
纤薄腰背靠于墙面,她双手放在口袋,时不时看看自己的脚尖,时不时望望眼前正在手术中、象征危险的红灯。
他不疾不徐地走过去,默默陪伴她,一起等待安全的绿灯。
两小时后,手术结束,麻醉剂挥发着剩余的药效,陆以泽保持着半昏迷的状态,随后被平稳地推到普通病房。
期间,闻莱一直没走,一边守候一边观察他的反应,情绪依旧是稳定冷静的。
这只是看上去的表现,陈书知道。
他没劝她什么,能做的也只是。
也只是在她怕过多麻烦他的时候说:陈书哥哥你如果忙的话,不用专门留下陪我的,我一个人也可以。
他能做的只是违心地回答,不怎么忙,多一个人多一点力量,至少我能监督你好好吃饭。
时间刚好挨上晚饭点,一位和陈书年龄相仿的青年人,提着保温饭盒轻叩病房的门,应该是他的助理,微笑着喊他老板,以及向她问好。
陈书丝毫没有当老板的架子,介绍他如同介绍自己的朋友,因为饭菜味道太大了,容易影响房间里的其他病人,且空间不足,也没有多余的餐桌和凳子。
于是陈书就请他帮忙照看一下病人,对方闻言立刻比了个“OK”。
打消顾虑,陈书和闻莱快步去往医院的食堂,打开餐盒的一瞬间,满满都是她喜欢的食物,她表情又惊又喜,用眼睛说着话。
一眼就懂,陈书笑着说是,是他妈妈做的。
送走了助理朋友,陆以泽迷迷瞪瞪地醒来,他现在连流食都吃不了,只能依赖营养液过今晚。
看见陈书的那秒,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陆以泽的内疚感莫名淡了一些。
陆以泽嗓音微哑,看向闻莱,咬字有点费劲:“你晚上不会还要留在这吧……”
“当然啊。”闻莱脱口而出,“我不留在这,谁照顾你啊,医生说了情况好的话,六小时以后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如果晚上十点还没排尿,就要插尿管了,一旦插了尿……”
“你别说了。”陆以泽羞红了脸,憋出一句,“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性别。”
现在才七点多,一想到待会要被她搀扶着进入厕所,万一不成功,插了……那啥,导出来的……不是要被看见了啊,而且还要倒……
天啊,没脸见人了,陆以泽头摇得像拨浪鼓。
被打断的闻莱,只好端出姐姐的款儿来教育他,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搞上性别歧视了,而且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又不是没见过,都是人类和脊椎动物为了新陈代谢的需要……
越说越像科普医学常识,她还在那滔滔不绝,陆以泽心一横,眼神寻求陈书的帮助。
陈书既然来这了,肯定会帮忙帮到底的,等闻莱终于说完了,喘完气,开口说:“你一个女孩子,有些事情不方便做的,我留这陪床,更稳妥一点。”
又说要是闻莱实在不放心,他就在附近给她定个酒店,随时保持电话联系,有任何问题也好及时赶过来。
陆以泽当即给陈书投去感激不尽的目光,应和道:“是啊,我只是做了个微型手术,割了个阑尾而已。”
“你看看你的红血丝和黑眼圈,快两天没睡觉了吧,医院人多嘴杂的,你又要睡不着。”
陆以泽倏地停顿,目光认真地看着闻莱:“自私点,为了你自己。”
十点半左右,电图仪里的波浪线稳步跳动,心率一切正常,陆以泽吊着点滴又睡着了,呼吸均匀。
她只答应去酒店,等这边彻底弄好,确认没什么大问题,闻莱起身。
陈书也准备去酒店一趟,除了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他的办公用品还放在这家酒店的某个房间里,打算晚上在医院加班。
离开之前,陈书写了一张纸条,彬彬有礼地交给临床的病患家属,拜托他们,如果弟弟有任何突发状况,请第一时间拨打上面的电话号码。
她正为陆以泽掖被角,因他的细心而抬头看了他一眼。
夜幕下的街头霓虹闪烁,红绿灯更迭跳跃,他们慢步穿行着,随心情聊聊今日。
闻莱声音极轻,问他:“你知道以泽被送到医院的整个过程中,我最害怕哪一环吗?”
晚风吹起她散乱的碎发,幽暗的光影在他的侧脸流动。
陈书其实知道,但他没有准时答复。距离目的地只有十步之遥,她温声告诉他:“是等救护车的时候。”
那种无助、彷徨、难熬、恐惧的心情,明明很害怕,明明很痛苦,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在自己的面前倒下,看着他闭上眼睛,她只能无能为力地在原地干等,每分每秒都在与死亡赛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曾经学过的急救知识转瞬就忘。
她不许自己哭,因为一哭就真的慌了,她得表现的平静些,心里祈祷千遍万遍,上天会眷顾他们的,弟弟没什么事的,或许只是低血糖呢,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她对自己说,说小莱再坚持一下吧,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上车后就可以哭了,到医院就可以哭了,但是现在不可以哭的。
“我妈妈她……”眼中的光亮一瞬间湮灭,闻莱颤着音,欲言又止。
心口泛起一阵一阵难言的酸痛,陈书忍不住抬起手,牵住她,听她声音哽咽地说:“我快没有力气了,真的。”
她在最脆弱的时候,渴望关怀,渴望温暖,渴望拥抱,他在今天都给了她。
对岸的人隐在黑暗里,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连续几次错失通往前方的绿灯。
好像每一城市都这样,白天忙碌不堪,夜晚喧嚣不止,有人深夜买醉,有人街角相拥。
周郁迦从未设想过会在这里偶遇他们,靠近酒店的位置。
就几步路了,也不愿意多走走么。
红灯恰合时宜地倒数归零,陈嘉凛规劝的气焰早就燃灭,好心提醒他:“回家吗?”
话音刚落,感觉有什么浸过眼角,氤氲在风中。
周郁迦晃神。
好像是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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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陆杰awr:“别在互相折磨,因为我们都有错。”
弟弟以后要去学医啦。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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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7
太大了
还是没能睡到自然醒,天刚亮,闻莱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跑。
买好早点,途径一家水果摊,眼见她已经走出百米远,折返时似乎鼓足了勇气。
温煦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照向房间里的边边角角,陈书的生物钟比换班的医护人员还要早,不到五点就洗漱好,坐在凳子上敲键盘了。
陆以泽将醒未醒,迷糊得很,护士给他测血压、量体温的时候,他才有那么一点知觉。
血压计读数:
左臂60mmHg,
右臂55mmHg,
都偏低。
解开袖带,实习护士忍不住瞄了陈书一眼,他没察觉只是关心地问:“血压低要怎么办,是因为动了手术才偏低的吗?”
不仅长得英俊,音色也好听。
护士咳了几声,赶紧甩掉脑子里的花痴细胞,拿出专业素养,说:“血压低一般都是因为气血不足导致的,和日常饮食关联比较大,这边建议多吃一些富含高蛋白的食物。要是实在担心的话,争取一年体检一次,尽早排除心血管慢性疾病,早防早治。”
“谢谢你的建议。”陈书礼貌一笑。
“不客气,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护士莞尔,像聊家常一样问了下,“病人的姐姐是你什么人呀,女朋友吗?”
闻言,陈书明显怔了两秒,语调真挚道:“不是,父母朋友的小孩,我把她当作亲生妹妹的。”
“哦哦,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