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陌路梅望舒 本章:第66章

    再也撑不下去,凄凄惶惶,三尺白绫布悬了梁。

    梦境里的他自己,面无人色,跪坐在棺木灵前,喃喃问林老夫人,也问他自己,

    “怎会如此。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一声响亮传唤,惊醒了黎明时分的漫长梦魇。

    苏怀忠抱着拂尘站在偏殿门外,传下天子口谕,

    “今日罢朝会。圣上传召程相,林枢密使两位大人,东暖阁觐见。”

    ————

    三朝元老程景懿,年纪大了,早上起得早,当先去了东暖阁。

    林思时魂不守舍,神志恍惚,落在了后面。快步走向东暖阁时,正好迎面碰到另一个方向缓步走来的梅望舒。

    昨夜歇在西阁,梅望舒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疏懒疲倦,脚步比平日更慢了三分,精神看起来倒还好。

    “哟,梅学士昨晚歇得不安稳?”小桂圆在东暖阁外见到了,关切问了句,“眼下有些发青。”

    梅望舒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回了句,“昨夜有事,没睡好。”

    林思时终于见着了真人,强忍心头的激动和忐忑,大步过去,颤声道,“梅师弟。”

    站过去面前,仔细上下打量。

    虽说梅师弟生得面若好女,但如此壮阔的胸襟抱负,朝廷堂堂二品大员,怎么可能是女子,那噩梦果然从头到尾都是荒谬……

    目光扫过对面白皙的脖颈,赫然看到立领遮掩不住的几块红痕。

    林思时:“……”

    梅望舒瞥他一眼,抬手把立领往上拉了拉,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平静道,“林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正在这时,开路响鞭响起,天子圣驾到。

    洛信原背着手转过回廊,缓步走近,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淡淡问了同样一句话,

    “思时有何事找雪卿,不妨直说。”

    林思时哑口无言,默然后退行礼。

    洛信原召了梅望舒随驾,两人前后进入东暖阁。

    按照御前规矩,觐见众臣理应低头垂目,避免直视龙颜。

    但林思时被连续几日的梦魇折磨得陷入恍惚,连御前规矩都顾不上了,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梅望舒纤长如青竹的背影,伴随在圣驾身侧。

    君臣前后走进东暖阁时,不知是不是两日未睡,眼花带来错觉……

    两人前后进门、袍袖挨住时,他竟看到天子骨节有力的手,从代表尊贵身份的行龙海涛日月袍袖里探出来,轻轻去勾梅师弟的手指。

    梅望舒拢袖避过,却又侧过头来,睨了眼身前的天子,无声莞尔,露出唇边细微的梨涡。

    第76章

    处置

    “今日召你们进来,分别有事要说。”

    东暖阁里,洛信原高坐在明堂的大御案后,目光看向下方赐座的程景懿,点了名。

    “程相。”

    “第一次,太后移居行宫,谏官于紫宸殿外跪谏。程相原本在跪谏首位,后来听从叶相劝说,主动离去。这件事,朕感激你。”

    “第二次,朕二月发病,紫宸殿封闭。朝中众臣议储,有人提议将行宫里的小皇孙送回京城。程相不置可否,既不赞同,也未拒绝。当时京城局势诡谲,一个不慎便会引发派系争端,程相如此谨慎做法,朕谅解你。”

    “第三次,也就是这次的矫诏谋储之事。”

    他起身踱了两步,脚步停在程相面前,目光落下,

    “名单在程相手里,怎么到你手中,只有程相自己心知。你身为右相,态度暧昧,立场不定,既不曾亲自求见朕确认名单之事,也未能当众发声质疑。朕以为,此事你需担责。”

    程景懿黯然起身行礼,

    “矫诏谋储之事,老臣不能早做决断,难辞其咎。今日受召觐见,心中已有准备。昨夜老臣已在紫宸殿中写好奏本。”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本,双手奉上。

    苏怀忠过去接过,转奉给御前。

    洛信原打开奏本,一眼扫过——

    赫然是一封请辞表。

    程景懿原地大礼拜倒,“臣老了,雄心壮志消磨,不堪重任。臣乞告老归乡。”

    洛信原点点头,收起奏本,递给苏怀忠,上前扶起了三朝老臣。

    “程相身上观文殿大学士的职位依旧留着,赐居东都宅邸。东都天气远比京城温和,相隔又只有两日路程,程相得空时经常来京城看看。”

    东都向来是本朝致仕高官离任后闲居的所在,赐居东都的老臣,依旧可以参与朝廷资政,代表着朝廷对离任官员的最高优容。

    程景懿老泪纵横,再度拜谢。

    洛信原又吩咐赐服,赐玉带,亲自将程相送上步辇,目送三朝老臣乘坐步辇出了宫。

    转身走回东暖阁,坐回紫檀木大御案后,目光幽幽地转向林思时。

    林思时:“……”

    林思时默了默,起身分辩,“矫诏谋储之事,臣事先并不知情。”

    洛信原并不否认,“矫诏谋储之事,确实和你没什么干系。朕今日召你来,也不是为了此事。”

    他重新起身,踱步到林思时身前。

    “士大夫常说,修身齐家平天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自家的家宅后院尚且不宁,如何能让天下百姓安宁。”

    对着林思时的愕然神色,吩咐下去,

    “你身上的枢密使官职留着,‘参知政事’四个字的头衔去了。回家闭门思过,把你家后院事理干净了,再入朝复职。”

    目送着紫袍重臣默然行礼离开,东暖阁里安稳坐着的文臣只剩下最后一位。

    洛信原几步踱到最后一位文臣面前,声音里带出细微笑意,

    “朕今日处置他们两个,梅卿始终不出一言,莫非是觉得哪里不妥当?”

    梅望舒低头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语气和缓地问了句尖锐问题,

    “右相离任,枢密使停职,陛下,朝中少了两名能臣,如何能确保日常运作?”

    洛信原早有打算,“你老师的资历足够服众,升任右相。左相职位先空着。”

    “之前你举荐伴驾的两名翰林学士,朕看他们年轻机敏,是可用之才,如今朝廷缺人,不妨用起来。”

    说到这里,他声音里的笑意更浓,“实在不够人手,雪卿上去顶一顶。”

    梅望舒垂落的眸光抬起,睨了对面的君王一眼,没说话。

    洛信原自己改了口,

    “实在不够人手,还有朕。政事堂难以决策的政务,直接呈交上来,由朕决断。”

    “陛下辛苦。”梅望舒平心静气地道。

    事情便如此定下了。

    ———

    转交刑部和大理寺会审的矫诏谋储大案,很快有了进展。

    刑部破案的手法和禁卫统辖的诏狱大不相同,启用老练仵作,详细查验平王府死士的尸体,再和卷宗细节一一比对。

    仵作察觉一个细节,平王府死士咬破后槽牙根处的毒药而死;牙齿毒药的位置和方式,竟和之前抓捕的废太子的行宫死士完全一样。

    废太子麾下的死士当初在京郊梅家别院外窥探时,正好遇到齐正衡奉命上山送药,被禁卫们当场抓捕,服毒自尽未成,至今拘押在狱里。

    把人提出来细问,问出一个大关键。

    废太子身边的死士,竟然有不少出自平王府。

    行宫挑选好的苗子,暗中送去平王府受训,出师后送回行宫。

    两边暗中往来密切。

    平王多年暗中协助行宫,废太子对这位‘好意帮扶’的皇叔心怀感激,他自己因为那张‘与君共天下’的密信被缉捕下狱后,也只攀咬代王一个,从头到尾只字不提平王。

    如今却因为死士毒药方式雷同的事,意外泄露出了勾连。

    平王府,行宫,赵学士,三边供证,人证物证俱全,平王隐藏多年的勃勃野心,终于显露在光天化日下。

    这天,洛信原把大宗正召来紫宸殿,多份口供摆放在桌案上,给大宗正一一看过,叹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朕的这些皇叔,哥哥,从前在郗贼手里都安安分分的,如今却联手欺负朕年轻,一个接一个地扑腾,明里暗里,多少招数。大宗正,皇叔祖,你老人家看看,朕要如何处置这些皇室宗亲。”

    大宗正气得脸红脖子粗,颤巍巍拄着拐杖起身,

    “这些混账!既然好好的宗室皇亲不做,偏要做乱臣贼子,陛下按国法处置便是。”

    当天下午,大理寺卿求见。

    绘声绘色,转述大宗正进大理寺牢狱探望拘押的平王,代王,废太子,如何挨个指着鼻子痛骂这帮不成器的龙子凤孙们,骂足整个时辰才走。

    洛信原唇角带笑,愉悦地听完奏禀,等大理寺卿退出去后,把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本往旁边一推,起身,

    “勤政整日了,歇一歇。把奏本带着,去西阁。”

    ————

    西阁高处,山风阵阵。

    邢以宁把大开的窗户关上半扇,回来对梅望舒道,“虽说夏日天气热,但山风太大,容易引发风热咳嗽,你还是注意些。”

    坐回榻边的红木墩,仔细探了一回脉,又查验许久,面色逐渐古怪起来,握笔对着开方子的空白纸张,久久没有落笔。

    “怎么了?”梅望舒见他脸色不对,开口问,

    “最近都有遵医嘱,注意饮食调养,温补药也每日两顿的吃。哪里又不妥当了?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邢以宁咳了声,“你最近肾水不足,房劳过度,需要节制房事。”

    “……”

    “不必和我说,”梅望舒把头转去看窗外,“去和那位说去。”

    邢以宁撇嘴,“那位我可管不了,我只能劝你。”

    他提笔在白纸上开始写温补方子,“留宿西阁才几日,就显出肾水不足的症状来。最近房事有多频繁,每日都有?不止一次?”

    邢以宁边写方子边叹气,“你原本身子就不大好,那位又是饿狼的年纪,你怎能由着他胡来,平日多拦着些。最近几日是不是走路时都觉得体虚腿软?这就是肾水不足的症状了。禁十日房事,开个食补方子,以形补形,把身子补起来。”

    梅望舒脸对着窗外,仿佛完全没听见。

    但邢以宁知道她肯定听见了,自顾自地收拾医箱起身,

    “今晚叫御膳房炖羊腰子汤送来西阁,知道你不喜腥膻浓汤,但身子要紧,务必把汤喝完了。”

    梅望舒依旧对着窗外,点头应下。

    邢以宁走出去几步,突然想起提醒,“羊腰子汤大补,只有你吃,那位不能吃。”

    “放心。”梅望舒不回头地道,“最近政事堂事忙,他早上说了,今晚歇在紫宸殿。”

    邢以宁放心地走了。

    傍晚时分,当值内侍果然送上了热腾腾一小锅的羊腰子汤。

    除了以形补形的羊腰子,汤里还加了枸杞,杜仲,生地,洒了胡椒。

    夏日傍晚原本就热气,汤水又燥热,梅望舒喝了半碗乳白的汤,勉强吃了几块羊腰子,身上起了一身薄汗,再也食不下。

    虽然对不起邢以宁的好意,还是放下筷子,起身沐浴去了。

    洛信原就在这时,踩着夕阳斜照踏进西阁门来。

    内殿传来沐浴的水声。

    洛信原带着愉悦的笑意,示意小桂圆把带过来的一大摞奏本搁在桌上,随驾宫人一律退下,西阁里只剩他自己在殿室外间等着。

    临时起意,过来得匆忙,他还没有用晚膳,进来西阁的瞬间便闻到一股诱人的浓香。

    循着香味望去,看见黑檀木长案上搁着的乳白色的羊腰子汤。

    应该才送上来不久,汤水还温热着。

    洛信原人年轻,胃口健旺,对着诱人鲜香食指大动,西阁无人随侍,他索性自己过去盛了碗乳白浓汤,夹起一块羊腰子,放进嘴里。

    梅望舒挽着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出来时,一眼惊见洛信原坐在桌边,胃口颇好地端着汤碗,一锅羊腰子汤被他喝得只剩个底。

    “……”

    见她沐浴出来,洛信原以筷子指了指那汤锅,心情愉悦,

    “今天是个好日子。在紫宸殿得了好消息,这道羊腰子汤也炖煮得好。以形补形,寓意不错。以后叫御膳房多做几次。”

    梅望舒深深吸气:“……你给我把碗放下。你不能再补了。”

    第77章

    安稳

    大热天喝了整碗的羊腰子汤,滋补药效不一会便发作起来,浑身燥热,坐不安稳。

    洛信原正襟危坐翻阅了几本奏章,呼吸渐渐沉滞,扔下满桌案的正事,起身坐到榻边,浑身泛着热气,眼睛幽亮惊人,

    “雪卿……”

    梅望舒看他过来,早做好了准备,不紧不慢把邢以宁的医嘱方子从袍袖里拿出,摊开在他面前,葱白的指尖轻划过‘十日禁房事’的医嘱。

    “喝了我的补汤也就罢了,不和你计较。”她悠悠道,“至少遵医嘱。”

    洛信原拿过那医嘱方子,难以置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默然挪回对面长桌案后重新坐下。

    正经地批阅了一会儿奏本,呼吸越来越粗重,他起身摇铃,吩咐当值宫人,

    “准备一桶冷水上来。”

    从十尺深井里打出的井水,冰凉冷彻,装在大木桶里,很快送上西阁。

    洛信原进去内殿,一勺冷水当头浇下。

    只穿了件单衣,直接湿淋淋地出来,坐回长桌后,把刚才看到半截的奏本拿过来继续往下看,发尾袖口的水打湿了一半桌案。

    梅望舒看在眼里,揉了揉眉心,起身合拢了穿堂风呼啸的两边木窗。

    “好歹换件衣裳。湿淋淋的也不怕着凉。”

    洛信原这才去换了件袍子,又坐回去拿朱笔圈了几行字,头也不抬地道,

    “邢以宁那混账。他肯定是怀恨在心,故意写这劳什子的医嘱磋磨我。”

    梅望舒好笑又头疼,装作没听见,拿本闲书翻阅着。

    过了片刻,只听砰的一声响,对面把一本奏本重重扔在桌上,“混账东西。”

    “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梅望舒起身过去拿起那本奏章,翻了翻。

    原来是鸿胪寺禀上来的北魏国进贡的后续动静。

    北魏国声称可以补上十年贡品,使节随时可以入京进贡,但提出两个要求:

    一是两国边境开放互市,二是要求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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