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五年时光不是?罅隙,而是?一个?巨大的时光。
怨恨依在?,疏离必不可少。
她?后退一步,蹙眉:“都说了不用。”
程北谦听?出?她?语气不耐烦,在?她?转身之际,还是?不忍她?身上淋湿,一路小跑举着伞。
夏知瑶见状也懒得再管。
单元楼下?,夏伟绍夫妇早就等在?那里,瞧见女儿抱着孩子跑过来,大喊:“瑶瑶,快进来。”
同时,他们也看见举伞护着母女二人的程北谦。
夏知瑶踏上台阶躲在?雨蓬下?,夏伟绍就把女儿往后一扯,对程北谦怒吼:“我说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你要再这样纠缠,我立刻报警!赶紧给?我滚!”
程北谦停在?台阶之下?,声音裹着潮湿,反而说了句对不起。
面对恶人可以以恶止恶,就怕恶人改邪归正,一副任打任骂不还嘴的样子。
家里破产的事,夏伟绍是?有一半责任。
如果程北谦一再刁难,他势必会凶神恶煞保护家人。
可对方?又是?道歉又是?偷偷帮他们,他想继续恶却被梗住了。
这人真是?难缠。
夏知瑶以前见识过程北谦的缠人功夫。
那时他嘴里说着弥补,骨子仍旧有一份霸道在?。
五年后,他进退有度,跟以前有很明显的变化。
这点她?看得很清楚。
“爸妈,你们先抱孩子上去,给?她?洗个?澡做点吃的。”
夏知瑶把甜甜交给?父母,垂眸说:“我跟他聊聊吧。”
程北谦蓦然?一颤。
夏伟绍有些担心,正要说话,聂丽娟抱着孩子拍了拍丈夫,皱眉说:“走吧。”
再大的怨恨有了孩子就牵扯不清,断不干净,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夏伟绍恨恨警告了一声,程北谦霎时低下?头。
这态度还真是?让人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随着父母进电梯离开,雨蓬下?归于平静。
夏知瑶缓慢转过身,垂眸看向他。
他也拾阶而上,慢慢收起雨伞。
两人隔着五年第?一次站得这么近,近到程北谦害怕抬起眼,她?会像梦里一样残酷消失。
这些年他找遍了大江南北,每日被思念折磨。
即便她?真不要肚里的孩子嫁给?别人,他也不会再威逼她?。
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后来太过思念,他收集了夏知瑶曾经写过的所有文章,通过文字去追寻她?的气息。
无?意?间读到了《从?大山里走出?梦想》,又从?蛛丝马迹中得知书中主人翁是?鸡咯哒店长。
有了一个?线索,顺着查就很简单了,又查到鸡咯哒幕后投资商是?徐良革。
徐良革是?京港市老?一辈企业家,实力不及盛科集团,却也是?个?有名气的商人。
而五年前夏知瑶消失的那天?,徐良革私人飞机那么巧也离开了京港市。
他便一路查到了美国,直到三个?月前根据兰青的行动轨迹查到了徐昌市,继而找到了夏知瑶。
找到她?的那一天?,她?牵着女儿跟兰青相聚,坐在?阳光明媚的炸鸡店,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他隔着长街,静静凝视她?,忽地蹲在?路边哭了。
她?没有嫁人,还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老?天?爷让他自杀没死成,给?了他一次痛改前非的机会。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逼迫她?。
二人不知道彼此能再见都经历了什么。
夏知瑶平静地说:“程北谦,五年了,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那些过去我也不想再提,如果你真的想要弥补,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才是?最好的弥补,否则我们还是?又像五年前一样,撕得头破血流,我是?真的累了。”
她?说的这些,程北谦何曾不明白,要是?能做到,他又何必站在?这里。
他慢慢抬眸,一点点描绘她?清冷的脸,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瑶瑶,我找了你整整五年,翻遍了整个?中国,正因为有这五年时间,才让我更清晰去回忆过去,这......。”
他捶了捶自己胸口的位子,“这里每次想起我对你做的混账事,就疼得受不了,我知道再多的歉意?,也于事无?补,可怎么办,我除了道歉去改变自己,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少恨我一点,我不该伤害你的家人,不该伤害你,更不该用孩子困住你,更不该囚禁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着话,他缓慢弯下?膝盖,双膝跪在?了地上,肩膀轻轻颤动。
夏知瑶往后退了一步,眼眸有细碎水光,抿唇没说话。
“我知道你想要我离你远远的。”程北谦低泣着把那份爱意?诉说出?来:“我爱你,夏知瑶。”
“我可以不打扰你的生?活,就让我远远看看你们母女,力所能及为你做一点事,我不奢望你原谅我,只奢求能安静去弥补,远远看你们一眼,就够了,我在?努力去改变自己,求你看我一眼,看到我的变化,给?我一点奢望。”
夏知瑶沉默听?着,同五年前一样生?出?无?力感。
时间真是?很残酷的东西,它会无?形分化很多情感,恨也好怨也好,无?形中就淡了。
她?再也没有五年前的冲劲,拿着刀去刺他,更多是?对他纠缠的无?力。
夏知瑶低声说:“我没法爱上你的。”
程北谦半晌抬头笑?了,“我知道,我不会阻碍你的生?活,你如果有了爱人,我也会祝福。”
这话真的很让夏知瑶意?外。
五年前程北谦霸道专横,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算爱她?也是?带有索求。
现在?程北谦眉眼是?温柔的,语调也平和。
夏知瑶有片刻恍惚,无?力感几乎要淹没她?。
话已至此,她?也不想再聊,转身进了单元楼。
程北谦一直沉默跪在?原地,潮冷的雨水湿透他膝盖,寒气渗透,他无?知无?觉,仍旧固执跪着。
最近家里都太忙,垃圾堆了不少,聂丽娟下?楼扔垃圾,看见程北谦跪在?楼下?吓一跳,又原路折回去。
夏知瑶洗完澡出?来,帮助夏甜甜完成老?师布置的贴画作业。
贴画需要从?五颜六色的纸张上剪下?来,再拼贴在?作业本上。
作业主题是?一家人。
夏甜甜剪下?来几个?脑袋,又歪歪斜斜剪下?几个?身体。
她?五官除了眼睛比较像夏知瑶,其它地方?跟程北谦很像。
就连左耳垂上的黑色小痣也遗传了。
她?看着女儿认真贴画的脸出?了会神。
忽地,夏甜甜抬头茫然?地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同学都会剪爸爸,我要剪吗?”
这话总会狠狠刺痛母亲的心。
夏知瑶摸着女儿脑袋,很正面地去回应。
“每个?人都有爸爸,你也有爸爸。”
“那他在?哪?”
夏知瑶看了眼窗外的雨夜,平淡道:“爸爸跟妈妈没法住在?一起,但是?他很爱你,就像我爱你一样。”
关于爸爸的问题夏甜甜没有过多纠结,她?表面看着像个?假小子,其实内心很敏感。
她?不愿意?妈妈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所以不再问,继续高高兴兴贴爷爷奶奶。
没爸爸就没有爸爸吧,妈妈爷爷奶奶都爱她?就够了。
聂丽娟上楼听?见母女俩的谈话,路过时,说:“他还在?楼下?跪着呢。”
夏知瑶没什么情绪,陪着女儿贴完贴画,抱着女儿回房间睡觉,路过客厅窗户短暂停留了片刻。
窗外大雨变成绵绵湿雨,路灯微弱地点亮黑夜。
谁又能想到在?京港市跺跺脚就能震上一震的大人物,跪在?这个?潮湿破旧的小区。
夏知瑶没有任何触动,心早就死了。
第64章
追妻火葬场
连着拥堵了两天的路况终于在政府抢修下得以疏通。
道上淤泥被?清理干净,
停课的学校开始有条不紊进入正轨。
夏知瑶这两日却是异常忙碌,跑各个路况跟进道路信息,还要?采访建设行政主管部门,
询问下水道修整的进度。
这些沉疴宿疾年年有,年年说要?改进,又总落不到实处。
周五这天,
她连熬了一宿眼都睁不开,手机响了好几次,
她也没听见。
隔壁桌同?事摘下降噪耳机提醒她。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聂丽娟的电话,接通后问:“喂妈,
接到甜甜了吗?”
电话里声音很吵。
聂丽娟哭着说了一大段话。
夏知瑶忽然双腿无力?地?滑坐在椅子上,竟是一时听不清聂丽娟在说什么。
同?事察觉她的异样,
看了她好几眼。
“瑶瑶,
现在怎么办!甜甜刚刚还在我旁边,我转身付钱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我给你爸爸打了电话,
你爸爸报警了。”
聂丽娟不停在哭,声音发?抖,
“我在附近找了一圈,
找不到,
会不会被?人贩子抱走了!”
聂丽娟接夏甜甜放学,
路过冰淇淋店铺,夏甜甜吵着要?吃冰激凌。
因道路淤堵在家关?了两天,
好不容易今天能上学,
聂丽娟又宠溺孙女,便排着队给买。
转身付钱,
再回头孙女就不见了。
夏甜甜性?子虽活跃,但经?常跟她传输社会潜在危险,她是绝对不会独自跑开。
因丢了孙女,聂丽娟差点哭晕在冰激凌店门口。
夏知瑶握着手机指骨发?白,强迫自己冷静,“妈,你站在原地?等?我,我现在立刻赶过去。”
她只给了自己一分钟恐惧的时间,提着包就要?走。
同?事见她一脸惊慌,担忧问:“是不是出什么事?”
“我女儿不见了,我要?赶紧去找找。”夏知瑶努力?克制地?回答。
同?事脸色也跟着白了,立马说:“那?你赶紧去找,我来给电视台群里发?消息,他们?都在外面跑新闻,我让他们?兵分四路去火车站和汽车站。”
孩子不见后,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找是最保险的方法。
电视台同?事路子广,各个城区火车站都有熟人。
夏知瑶立刻往群里发?了甜甜的近照,详细写了她今天的着装。
刚出电视台,夏伟绍的电话也来了。
“瑶瑶,我刚报了警,警察已经?派人去孩子丢失的地?方。”
那?头又焦急地?说:“我就是想问你,孩子丢了,会不会跟程北谦有关?系?他最近不是经?常接近甜甜吗?谁知道他安了什么心!早知道他这么歹毒,我就不该把话说那?么狠。”
即便程北谦这次认错态度良好,但毕竟曾经?这人太不是人。
前段时间不要?脸的纠缠她们?,如今孩子又不见了。
实在太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
“我知道了,我现在问问他。”
夏知瑶挂掉电话,脸色极其难看地?摁出程北谦电话号码。
这么多年她就给他打过两次电话,这次是第三次。
室外的风略显潮湿,街道车辆如织,呼吸声都显得拥堵。
电话几乎是一秒就接通。
她连个停顿都没有,一股脑发?泄质问。
“程北谦!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你抱走了女儿!我告诉你女儿不可能跟你,你想都不要?想,这么多年你简直一点也没变,你最好把女儿还给我,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五年再次重逢,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随着时光沉淀。
那?些很也再一点点被?残酷抹平。
但这一刻所?有恨汹涌而来。
电话那?端正是盛科集团高?层会议。
程北谦在徐昌市待了几天就回去了,打算过几天再去。
手机屏幕亮起,他一眼认出这是夏知瑶新手机号码,当时心瞬间提起,掩盖不住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