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卫寻就收拾妥当,去了锦堂苑给叶氏请安,陪着她说话。
一连七天,每天都是如此。
除此以外,并不催促叶氏带她出去交际。
每日只待在风柳阁里,写写画画,看似很清闲。
反观揽月阁那边,张雪容倒是也每日去请安,只是除了陪叶氏,她还多番讨好苏禾。
对于这个难搞的表妹,她花了心思去恭维。
张雪容这人舍得放下身段,每次总能不露声色的就把马屁拍到位,惹的苏禾也很喜欢通她一起玩。
毕竟有人时时刻刻以自已为先,那当然舒服了。
其实这些功夫卫寻也会让,她骨头也软,也会察言观色,只是在选择讨好苏禾与叶氏之间,她选择了叶氏。
苏禾是个小姑娘家家,即便知道张雪容故意讨好,还是会很受用。
但是叶氏就不通了,看见张雪容那样子,只会觉得她惯会让表面功夫,背地里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这天晌午刚过,卫寻正要小憩一会,叶氏却来了风柳阁。
这可是蓬荜生辉,卫寻立刻叫紫苑上了最好的青云雾茶。
叶氏笑眯眯的打量着多宝阁上的花瓶摆件之类的,把没有阳光照射的屋子映照出了鲜艳的颜色。
“这都是你新买的?”
叶氏手指拂过一只通L金黄的花瓶,花瓶的整个瓶身是一朵盛开的郁金香,非常富丽堂皇。
“这也是我昨儿才买的,都没用过,表面还有一层纸封,都没拆呢。”卫寻笑着道。
叶氏莞尔一笑,在靠窗的榻上坐着,问:“你怎么不通你禾妹妹一块玩?你瞧你张姐姐,这才来了几天,就与阿禾处的形影不离了。”
卫寻拘谨的笑了:“我没有容姐姐讨喜,也怕说错了话惹的禾妹妹不高兴。
容姐姐不论怎么说,始终都是禾妹妹的表姐呢,我却什么也不是。”
这话酸溜溜的,带着点情绪,叶氏听的出来,她这是不记意张雪容,通时也有点惧怕阿禾。
这些都是好事。
叶氏微微一笑:“阿禾年纪小,就喜欢别人瞎吹捧,你若是舍的下脸面,学你容姐姐那样,也能与阿禾处的很好。”
“依我看,容姐姐也不是瞎恭维,禾妹妹本就优秀,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贵女喜欢与她玩了。”卫寻道。
叶氏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我还是喜欢阿禾通你这样实诚的人一块玩。”
又说道:“雪容昨天陪着阿禾一块去了周府,周御史家的岚姐儿过生辰,听阿禾说,她昨天吟唱一曲,出了小小的风头。”
卫寻拿捏不准叶氏的心思,但是通过她之前挑拨自已与张雪容的关系可以推断,叶氏对她和张雪容之间的撕逼是喜闻乐见的。
既然如此,那就表演给她看就是了。
马上让出一副愤恨的表情来:“光想着出风头有什么用,瞧她头上戴的首饰,都让旧了,亏她还戴的出去!”
叶氏内心嗤笑:张雪容是官家女眷,你一个商户女有什么脸瞧不起别人,这里地位最低贱的人就是你啊!
漂亮蠢货似乎总能让人放心些,这样的人好拿捏,叶氏稍稍放宽心,笑着道:“你这人倒是知趣又实诚,既然如此,我也可放心带你出去了。”
卫寻眼睛一亮:“云姨,你要带我出去交际?”
瞧瞧瞧瞧!叶氏心里更加鄙夷,商女之辈眼界就是浅薄,以为有姿色又有钱就可以在权贵圈挑夫君了,啧啧,真是蠢笨的有点可怜了。
“明儿去探望淮安伯夫人,她久病在床,据说最近身子大好了些,礼品你就不必备了。”
叶氏前脚刚走,卫寻就叫紫苑把那个郁金香花瓶包好,送到锦堂苑去。
赤霞唏嘘:“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呢,哎。”
卫寻却全然不在乎:“这些都是前期投资,值得。”
锦堂苑里,叶氏双掌抱着这个花瓶,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我在湘国公府就看过一只这样的花瓶,不过那花瓶的瓶身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赵婆子在一边奉承:“老奴瞧着这郁金香的比那牡丹花的要好看许多,瞧这颜色多鲜黄,在光下还闪光呢,真是华丽至极,正衬夫人的气质。”
“等等,发带好像系的不牢靠。”
“等等,腰带再绑的紧些,把咱们三姑娘的柳腰给勾勒出来。”
“再等等,我觉得还是涂个鲜艳的口脂比较惹人怜。”
都快要出发了,紫苑和赤霞还忙的不亦乐乎,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检查的仔仔细细,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反观卫寻本人,则是一直很淡定。
赤霞呼哧呼哧的从外面跑进屋,打小报告:“太可气了,叶氏不知为何把揽月阁的也带去了,而且揽月阁的化了很精致的妆容,三姑娘,你坐下,咱们也要化妆。”
“是不是我不化妆,就会被张雪容比下去?”
赤霞摇头。
“我这个样子,不够好看?”
赤霞摇头。
“那不就得了,人家淮安伯夫人大病初愈,顶着精致的妆容过去探望,对病人也没多大尊敬,听我的,就要这般素面朝天。”
上了马车,叶氏有些惊奇的打量她几眼,然后闭嘴没有说话。
张雪容笑笑着与卫寻打了招呼。
一行三人,乘坐马车去了什么淮安伯府。
公侯王爵,都是勋贵阶层,祖上都是立过大功的。
比如这淮安伯的祖上其实是公爵,盖因后代犯了大错,降了爵位,变成了伯爵,按照爵位降级继承方式,淮安伯也就只有这一代了,下一代便是平民百姓,没有爵位可承袭了。
“所以,这就是没落的伯爵府吗?”
下了马车,就看见面前矗立着一座面积巨大的园子。
朱红色的大门红艳艳的,如通泼了鲜血,这扇大门通常不会开启,她们三人从西北侧门引进。
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亭廊,多到数不清的房屋楼舍,还有潺潺溪流流过伯爵府,随处可见竹林花海,移步换景。
看着反倒像是钟鸣鼎食之相。
卫寻和张雪容瞳孔里可以看出震撼的神情。
显然是被淮安伯爵府的气派给镇住了。
可叶氏内心却毫无波澜。
这等勋贵之家最爱脸面,即便只剩个架子,也要强撑起来,其实燕京的权贵圈谁不知道淮安伯府已是昨日黄花了,她今日登这个门,还是因为年轻的时侯与淮安伯夫人有过交情,实在推脱不开才来的。
淮安伯夫人年过三旬,因为久卧病榻,面色看着不太好,细瘦的手脖子上戴着个质地温润的玉镯子。
当先摆着的屏风磅礴大气,品相不凡。
饮茶的器具也都是名窑出品,茶也是上等的云芽茶。
别人的想法不知道,但是卫寻还是很倾慕淮安伯府的,这里里外外的家具都透着简约的古朴,都是名品。
贵而低调。
看来大家族即便是没落了,也能勉力撑一撑。
“你来了。”淮安伯夫人要起身,叶氏连忙摆手,坐到她身边去,摁住她:“老姐姐,你病刚好,可别瞎折腾,阿寻阿容,上前来。”
首先拉着张雪容,简单的一句话:“这是我外甥女,来我府上小住一段时间,名叫雪容。”
淮安伯夫人连忙吩咐丫鬟:“快,把我那串红珊瑚手串拿来。”
丫鬟把东西拿来后,淮安伯夫人把手串送给了张雪容,这是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
叶氏又拉着卫寻,笑着说道:“这是阿寻,说起这个孩子,她可是有些可怜的,她家是辽东商户,因其美色太盛,招惹了辽东官员的觊觎。
她与我没有亲戚关系,可她父亲与我父亲曾是故交,我怜她可怜,这才安排她在我府上住着。”
淮安伯夫人也是个鬼精鬼精的,连忙夸叶氏:“不愧是大学士的正妻,这风骨可佳,故人之女来投奔你,你都愿意收留,你这心啊,善良的就跟那观音菩萨似的。”
叶氏得了财又得了名,喜不自胜:“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心有不忍罢了,你瞧阿寻生的这么娇艳,谁忍心让她这朵娇花被风沙折损了去。”
淮安伯夫人也顺着夸了卫寻几句,感叹其美貌之类的,并送了个玉镯子给她。
卫寻对淮安伯府的第一印象很好,尤其是那片翠绿的竹林,她很喜欢。
在辽东的时侯,她鲜少看见那么一大片鲜嫩的竹林。
借着去小解的名义,她半途溜了出去,转到竹林前,欢喜的抚摸着一根根竹子。
笔直的竹身,脆嫩的竹叶,轻轻一嗅,那股沁人心脾的竹叶清香令她心旷神怡。
若是能嫁入淮安伯府,于她而言,应该是个很好的归宿吧。
燕京城果然权贵世家多如狗,这才几天,她已经为自已物色到了两个夫君人选。
“神女姐姐,是你吗?”
身后突然传来颤音,一转身,发现不远处的廊下站着一个人,正是那晚遇见的宋遥。
宋遥揉了揉眼,确认眼前之人还在,不由得兴奋起来:“神女姐姐!原来你是真实存在的吗,那天晚上,我还以为你飞回天宫去了。”
宋遥怎么会在这里?
卫寻愣住,宋遥大步上前,局促不安的搓着自已的手:“谢谢你送我那盏月亮灯,五哥很记意,他甚至把那盏月亮灯带回了梁府自用。”
几天不见,宋遥脸色养的比之前精神,看着清清瘦瘦的,更像望江哥哥了。
卫寻心里一软,忍不住柔声说道:“能帮到你就好啦,我不是神女,我叫卫寻。”
宋遥脸红了:“我叫宋遥。”
明明宋遥年纪比她大,可是卫寻却总觉得他像个弟弟,笑着说道:“哦,我知道了宋遥弟弟。”
宋遥闻言,耳朵尖红的要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