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玉墟乃昆仑山的古老门派,自古以来便以其灵力浓郁丰厚至凝为雾质闻名,飘渺迷蒙的雾围绕在山巅之上,高耸入云的山体整体呈青绿色,隐约可见其中点点青涩的嫩绿,为这座山镀上几许神秘幽深之感。
得益于此,昆仑玉墟内人才济济,更有无数实力强劲的长老坐镇,是无数修真者所追求向往之地。所以,按理来说,阿槐作为一个野鬼,还是修成人形的野狗精怪,该是连边都触及不上的,更遑论在这里自由地游荡,放肆地汲取天地之精华,用灵力来维持日渐虚弱的魂体。
阿槐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他自死后的记忆便如化为了一滴水滴凭空蒸发了。唯一知道的只有自己的名字,阿槐,以及埋藏在心底里的摸不清猜不透的执念…他似乎在找什么人。
我要找谁?他是谁呀?阿槐每日就这么想着,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天地间,呆呆愣愣地任由自己虚弱的魂体被受惊的野狗吠吼,被其他恶鬼啃噬。
直到游离途中遇到道观的道士,对方才于心不忍地超度了他,送他到黄泉路上,只等着他走过孟婆桥,喝过孟婆汤,转世投胎。
阿槐听话地走到孟婆桥上,刚想拿起碗喝汤就被孟婆摇着头打断,急忙把他推出了冥界,说他因果未消,执念过重,收留不得,于是他又无处可去了。
那我要去哪里?阿槐问。
去化你的执念。孟婆轻柔似抚摸的推动他残缺的魂体,只余下一句感叹。
执念?阿槐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但他想,他要先把那个人找到。那个人,那个什么人呢?那个像,高山雪莲一般的人儿…
阿槐猛然一怔,浑浊的大脑似清醒了一瞬,于是欢喜地飘向了各方高山。
天地不容他,冥界也不收他,孤独漂游了五年的魂儿啊,终于找到了归处。
“无锡长老,您确定是这个小鬼?”林阳看着在阳光照耀下几乎要消散掉的魂体疑惑地挠了挠头,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好奇打量,看猴似的新奇地绕着阿槐转了几圈。
“不得无礼,阳儿!”无锡长老沉沉开口,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墨玄仙尊亲自指派他们来寻找的人,不,鬼,居然会是这般模样…实在是…粗俗鄙陋。
无锡长老压下心中想法,看着身形高大健壮,穿着简陋眼神迷蒙的阿槐清咳了几声,面上摆得一片祥和,一双精明的眼直直盯着他,直将人盯出几分不安慌乱来才诉说着自己的目的。
原来是昆仑玉墟的墨玄仙尊突破在即,但不知何原因却迟迟不能突破大坎且日夜被梦魇缠身,闭关期间甚至差点走火入魔。这可是昆仑玉墟的大事,掌门推演算卦才了然,居然是墨玄仙尊在人间的因果未消,这才被仙界拒之门外迟迟不能飞升。
此事只有门中地位颇重的几位长老知晓,墨玄仙尊依靠梦中记忆以及推算出来的因果痕迹将所要找寻之人的方位特征写于信纸上,传令他们务必安然把人带回昆仑玉墟。
不消几日如此轻松便找到了,两人皆有些彷徨。再次确认了好几遍才不得不承认此人、此鬼就是仙尊找寻之人,只好先用温养灵魂的法器将他带走。
阿槐只觉眼前一暗就坠入了温热的泉眼之中,不消片刻便眨着沉重的眼皮昏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这座人人艳羡不已的山巅中漂浮。
咦,奇怪,好像没人能注意到他。阿槐经过温养后的魂体好了大半,不再像之前那般颓靡失智,兴奋地在这处灵地游逛着,往常虚弱到能被一眼看见的魂体此刻在来来往往的人面前却视若无睹。
阿槐刚到这里的时候情绪还很是高涨地撒欢了几天,可过几天后又失了兴致将自己倒挂在树上,用手穿过那些路过的弟子,呆呆愣愣地看着始终四季如春的景色。
要这样到什么时候?阿槐隐隐觉得自己被拘束在了这里,他想过离开,可弯弯绕绕却总是走不出这片山脉。甚至有时候还会感觉到一股视线在冷冷地盯着他看,无端惹出他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一个月,阿槐被这方灵地温养得神志越发清晰后才被传召到一处山洞里。
“进去吧,仙尊就在里边。”无锡长老将他送到后朝山洞口行了一礼退身离开。
阿槐这些日子来简直要无聊死了,现下终于有人能看见他,能和他讲些话,他兴奋地飞入了山洞中。
山洞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桌子上放着些茶具,刚泡出来的灵茶还散发着热气,背对着阿槐的人身着一身玄色衣袍,上边金丝缝制着莲花印样,简洁大方,高贵雅致。
阿槐看他挺直的腰板上束起的及腰长发,露出的脖颈白得晃人,一举一动间皆是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面对面前这个人,阿槐不自觉地恐惧颤栗起来,这是弱者对于强者天生的畏惧。
“你叫什么。”早已知道阿槐的到来,墨成舟轻抿一口茶,一呼一吸间将阿槐瞬移至自己面前,一双薄情的凤眼有意无意地瞟向他。
“阿,阿槐……”阿槐彻底吓傻了,声音都发着抖,他直直看着突然转移到面前的墨成舟,一双墨黑圆眼里浮出水雾,心脏跳动得剧烈,又快又吵。
“我…见过您…”阿槐说完这句话,仿佛后脑受到重击,脱力地昏了过去。
墨成舟平静地任由他昏倒在地上,虽不知缘由,但早在无锡长老将人带回的时候他就分离了元神,暗中观察着这个小鬼,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会与一只野狗精有什么因果,且看这野狗精如此脆弱呆愣的魂体他便知晓对方定是死前遭过重创,以至于灵魂受到影响散了几魄。
他不想与一个神志不清的小鬼交谈,这样的小鬼也毫无威胁,只好先在他身上下了咒,让昆仑山的灵气修补一下魂体,等到能正常交流时再传唤,结果才甫一开口,又这般莫名昏了过去。
墨成舟烦躁地压低了眉眼,克制不住心中的杀念,就是这样一个蝼蚁,居然会碍了他的登仙大道。
杀念抖升的瞬间,墨成舟隔空掐着阿槐的脖子,将人掐着抬起来,看他耷拉着的健壮身体,破碎似乞丐的衣物,修为低微无法收藏的属于畜牲的象征,黝黑的皮肤和一股傻愣的脸,真是一无是处!为何会与这样的人有所牵扯!
墨成舟冷哼一声将阿槐重重甩到一旁,随即拂袖而去。
阿槐的魂体无法解触实物,倒也不觉得疼痛,也许唯一能触碰到他的,就只有渡劫后期离登仙只有一步之遥的墨成舟了。
阿槐睡得很深,很沉,很久,久到他在梦中重新再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一生,久到他回忆起了全部,久到他连记忆中的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
他醒来的时候,空无一人的山洞里只有他的啜泣声,他缓不过劲来,死前遭受的窒息和最后一眼那闭着眼谪仙似的人带给他的感情太过浓烈,他忍不住大喘着哭了起来,因为太过急促还打起了嗝,哭一会儿就嗝一下哭一会儿就嗝一下,胸口闷得发痛,喉咙似卡壳的老旧收音机,到最后只能嘶哑地发出几声微弱的喘息,眼泪鼻涕糊满了脸,原本晶亮的圆眼红肿迷蒙。
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尾巴夹在大腿中间,哭得撕心裂肺,好不可怜。
阿槐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他要找的人,就是墨玄仙尊。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仙尊,那个救了他三次命的仙尊,他所有的执念,他修炼的起源。
梦里,他忆起自己名字的由来。
“还挺有灵性。”那位仙尊轻点了一下它的额头,一股浓稠的黑气自它额间浮出,仙尊一把挥散。
“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
……
记忆里的声音与前几日的声音重叠,阿槐一下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哭着哭着竟是又昏睡了过去,眼睛肿得挣不大开,视野模糊,眼皮也火辣辣的痛。
“醒了就起来。”墨成舟再次回来,依旧保持着那天的坐姿,只是换了一身青色衣袍,端着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又放下,这次他终于正视起阿槐。
隔着一层薄薄的水膜,记忆中的仙尊与眼前人重影,阿槐立刻听话地站起,努力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墨成舟。
“仙尊…”这话刚出就劈了叉,阿槐猛烈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那股黏糊糊的感觉,口舌发干。
墨成舟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随手施法将他恢复正常。
“跟我说你的执念。”
只有阿槐的执念消散,他们间的因果才能算完,墨成舟不想浪费时间,也不问他们如何结的因果,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已经碍了我的道。”
“我,我,对不起…!”阿槐听完没在意这话语里刺骨的寒意,只觉羞愧难当,忙不迭低头道歉。
“仙尊,我并不是故意想碍您的道的。我希望您能飞升的!”阿槐刚消肿的眼又泛起了泪光。
“行了,不必多说,执念,为何?”墨成舟没有那么多耐心跟人消耗,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莹润的玉桌,昭显着主人的不耐。
“啊,是…您。”
阿槐说完把头低得更低,只露出头顶的发旋和两只耷拉的粽色耳朵,壮硕的身躯努力缩着,站在一旁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尾巴还夹在腿间,破碎的衣物间露出的皮肉上肌肉微微抖动,这副模样当真滑稽可笑。
墨成舟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手中的茶杯被捏碎,发出清脆的声响,激得阿槐心中一跳,更加害怕。
压抑沉默的氛围在这不大的山洞里弥漫,阿槐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但即使喘不上气,他也不会死,毕竟他已经死了。
“你敢觊觎我?”墨成舟凤眼微眯,红唇勾起一个危险的笑来,鼻梁间的红痣仿佛闪着不详的光。
墨成舟,墨家长子,幼时因极高的修炼天赋被昆仑玉墟掌门收入门下,门下只有他这一个弟子,长相艳丽,气质冷艳,是无数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也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破碎的茶杯碎片化为齑粉。
阿槐受到威压抖着腿直直跪下,眼眶聚集的湿意结为露珠滚滚落下,擦过那憋成深红的脸,滴到鼓起的胸上。
“不是,不是,我不敢的,我不配的…呃呵…”阿槐嘴唇嗫嚅着说着,时不时哽咽一下。
一个男的,整天跟女子似的哭哭啼啼,能不能别哭了!墨成舟被吵出一股火,直接起身掐住他的脖子,逼着他直视他。
黝黑清透的眼里满是惊惧,眼泪更是像不要钱似的越流越多,墨成舟慢慢收紧握住那脆弱脖颈的手,眼见着那魂体虚弱的变透明了一瞬,直到阿槐只能发出窒息的呵呵声,他看着那双眼里泛起白雾眼神涣散,才满意地猛地一松手,让他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如一条缺水的鱼,在岸上挣扎弹动身躯渴求空气。
阿槐恍惚了一阵,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他一边流着泪,心里对墨成舟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一边一遍遍回想着曾经救过自己的那个仙尊。
好奇怪,是换了一个人吗。哪怕知道仙尊是不可能被人冒名顶替的,阿槐也还是忍不住自欺欺人地想着,不愿将自己埋藏在心中那光风霁月的仙尊形象毁于一旦。
屁股上突然被踹了几脚,阿槐愣了一下抬头看去,才发现此刻眼神晦暗不明的仙尊正盯着自己的屁股瞧。
那多肉肥腻的大屁股被踩得凹陷下去,精致的鞋底饱含羞辱意味地来回碾压了几下,这力道不加收敛,阿槐自变成野鬼以来第一次有了疼痛的感觉。
墨成舟早在发泄完自己的怒火后就冷静了下来,他震惊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小鬼大动肝火,如此失态,他一面为自己不值一面又存心不想让他好过,看到倒在地上对着他的肥硕肉臀,下意识地就抬脚踹了几下,见那臀尖肉波骚浪地晃动了几下,更是觉着这人是觊觎已久设法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