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不满意的景点确实好像没什么存在的必要，我们现在是不是得把这些鬼屋，彻底清理掉呢？”

    依旧是和之前相似的问题。

    但因为问出口的人不同，最后招致了不同的结果。

    万年星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了：“你们觉得该怎么样，那就怎么样。”

    “明明你们自己心里都有答案了……为什么你们还要问我这个？”

    之前是这个记者采访的他，而星球之所以决定开鬼屋，似乎也是采纳了他在节目里的提议。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觉得现在开鬼屋不合适了，还非要找到当初提议开鬼屋的他，再问他要不要拆掉这些鬼屋。

    这算什么？

    推卸责任？当面指责？

    还是打算让他在节目上丢脸，让他作为一个明确的反面案例，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对，我当年就不该提议开鬼屋”？

    “……好烦。”万年星觉得烦了，他想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们走吧，我回家还有事要做。”

    说着，就要离开这个让他心情不佳的采访现场。

    而对面，随着那句抱怨被祂说出口，得到“你们觉得该怎么样，那就怎么样”这个等同赋予了他们发布谶言能力的万能回答，记者和安市市长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缠住了。

    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

    安市市长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如今甚至开始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想办法解决掉这个怪谈，以至于现在也陷入了这样的绝望中。

    他现在能怎么办？

    一想到那些被怪谈缠住的警员，安市市长只觉得不寒而栗。

    ……

    次日，星球长没有收到新谶言的消息，但收到了来自安市市长的一封信件。

    这是来安市市长的辞职信，同时也是对祂的隔空致歉信。

    信件里，安市市长表现出了对利用万年星、利用祂的谶言来牟利的愧疚、懊悔。

    他万分歉疚，真心实意，即便只是文字也显得声嘶力竭。

    后悔得好像下一秒就要以死谢罪，恨不得剖开他的心献给祂。

    ——这就是安市市长对祂的、绝对诚挚的歉意。

    第33章

    邪神发布了第三十三条新规

    ——“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

    星球长看着这封从头到尾都透露出古怪的信件，

    哪怕没有收到其他任何相关的消息，也很快自己判断出了故事的结尾。

    安市市长绝对是惹得祂不满、不被他喜欢，从而被怪谈彻底缠上了。

    安市那边至今还没传来什么消息。

    但星球长一想到安市市长以及记者，

    已经和万年星有了接触，

    就忍不住焦虑、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对话的内容。

    在得知万年星的存在后，

    他总是如此焦虑，恨不得知道祂说出口的每一句言语。

    这已经快进化成他身上的强迫症了。

    万年星究竟说了什么……

    如今世界还没有毁灭，

    说明了祂没说什么“世界毁灭”之类的谶言。

    但既然惹得祂不喜，

    或许让万年星也说出了什么难听的话，

    让原本混乱糟糕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糟糕。

    得益于他在这颗星球上的地位，星球长很快拿到了当天的录像。

    ……因为当时假借节目采访靠近的万年星，

    这时候他看到的录像内容也很清晰，

    能让他明确看到万年星面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万年星对外的身份是普通人，普通人总是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万年星没有对这镜头说什么脏话，也没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谶言，祂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好烦”。

    而除此之外，万年星还说了一句“你们觉得该怎么样，那就怎么样”的话——这完全可以视为万能的谶言。

    星球长的面上带出微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庆祝，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封辞职信。

    毫无疑问，

    万年星口中的“你们”，

    应该就是在说当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安市市长和记者。

    就现在那个

    “你们”之中的安市市长这个反应，他现在恐怕只觉得，万年星远比他更适合成为市长，

    只想让祂成为新的安市市长。

    另一个记者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怪谈本身具备传染性，记者要是感染了这个怪谈，

    当地警方为了避免怪谈像是瘟疫一样在社会中肆意蔓延，绝对会立马出面干涉……

    “……当时前往采访的记者现在什么情况？”理智上知道记者的情况八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情感上，面对这样一个可能性无限大的谶言，他还是免不了额外带上期待。

    而随着他的发问，关于记者所在街区的监控眼监视内容，也很快被下属传到了他的通讯器里。

    星球长查看监控内容。

    画面中，记者站在街头，手里拿着传单，正和路过的行人介绍着什么。

    看上去好像勉强还是正常的。

    星球长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记者送走了交谈的路人，面上露出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狂热表情。

    “我终于知道了我存在的意义……我的存在，一定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悉祂的存在！”

    “如果能让所有人都知晓您，信仰您，那将是我此生的荣幸！”

    在星球长的注视下，记者说出了这样的话。

    ——完蛋了，这个也没指望了。

    星球长用力闭了闭眼。

    毫无疑问，现在的记者恐怕只想让教会发扬光大。

    祂的的确确给出了拥有无限可能的谶言，却锁定了获得这份恩赐的人的未来。

    让他们改变想法，觉得必须得彻底解决掉鬼屋的异常？

    这恐怕完全不可能。

    他们估计只会觉得，无论是灾厄还是赐福，一切都是神明的恩赐，所有人都得感恩戴德接受祂赐下的一切……

    早在“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额外多了另一条规则——“祂会原谅所有对他心怀诚挚、真心实意道歉的人”之后。

    因为那些摆脱了怪谈的警员的反应太骇人，他们也曾试过，看看能不能用魔法让这些人恢复正常。

    然而这份对祂的崇敬，是比失忆魔法、是比“洗脑”本身还要恐怖的存在。

    哪怕让这些警员忘却记忆，他们依旧对万年星抱有好感，依旧本能地想要信奉这位邪神。

    哪怕忘记了自己是谁，哪怕丢失了所有记忆，那份对神明的信仰却始终不会褪色。

    当年那些警员没有恢复正常，安市市长和记者，恐怕也没可能改变现如今的态度。

    “或许，那个祂给出的谶言，早早就已经实现、并彻底失效了……”星球长自言自语。

    或许，在安市市长和记者发现自己被怪谈缠上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解决鬼屋，不是彻底根除无限世界，而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彻底脱离怪谈的纠缠。

    而神明的谶言最后也确实实现了他们的愿望。

    他们彻底脱离了怪谈，也彻底失去了自我，成为了祂的信徒。

    这何尝不能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愿望成真呢……也难怪这次安市市长和记者妥协的速度，会比那些警员快这么多……

    “……真是可怕啊。”他猛地打了个寒战。

    而在想通了这一点、亲眼看着事态如此发展后，星球长看着如今惨淡的现实，难免更加绝望了。

    希望燃起的瞬间瞬间跌落绝望，这简直比一开始就得知没办法时，还要更加心死。

    如果行动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成效，那么他们还能再尝试。

    但是现在惹怒了万年星，让祂厌倦回答类似的问题，这意味着他们短时间内再没有其他尝试的可能。

    ……也难怪安市那边一直没有传上来消息，恐怕剩下的那些人，他们也不敢再度进行类似的尝试了。

    鬼屋不可能继续拆卸，而万年星也不可能再搭理其他任何问起鬼屋的人。

    过去所有参与游行的游客还在星球上，目前外界的风声又不允许重建鬼屋。

    全都是进行到一半、硬生生卡在中间的烂摊子。

    他无论怎么做、无论怎么决策，面对这个惨淡的现实，好像都有些不合适。

    ……

    丁嘉平没有等到丁母下班回家。

    在变成怪物屠夫出门后，丁母就再也没有回来。

    哪怕到傍晚，哪怕到深夜，她都没有回来。

    丁父对于无限世界当副本一无所知，还以为是人口失踪，第一反应就是报警。

    但无论排查多少监控录像，都找不到丁母的踪影。

    而不只是丁父。

    这天市区的警局人来人往。

    安市失踪的人口数量实在不少，很多和丁母类似的鬼屋员工，估计都在鬼屋被推倒后，去往了无限世界的副本继续上班。

    丁嘉平是这些慌乱家属中唯一的知情者。

    看着这些失踪市民家属不断猜测失踪人士可能的遭遇，“被绑架”、“被无差别暗杀”、“出现了新的变异人或是异变”。

    他作为唯一的知情者，甚至无法告知其他人真相，只能和丁父一起东奔西跑。

    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是安慰丁父。

    丁嘉平：“爸，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让我来盯着，一旦有消息我一定立马把你叫醒。”

    “嗯，”丁父面对着丁嘉平，哪怕心里万分着急，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微笑，“嘉平，你也别太害怕，可能也没真出什么事，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说不定在这之后，她很快也就回家了。”这话说得，也说不清是安慰丁嘉平还是安慰啊自己。

    丁嘉平下意识想要回一个安慰性的微笑，但是他的脸实在太僵硬，最后只是不伦不类地干扯了下嘴角。

    他连安慰性的笑都做不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丁母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怪物，很可能永远被留在另一个无限世界的副本里了。

    丁嘉平最后目送着丁父回房间休息，自己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到来的“好消息”。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万分疲惫，但困意每每出现却总是会被情绪彻底剿灭，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真的放宽心去休息。

    就这么在沙发上呆坐了一整晚，丁嘉平最后颓然地等到了天亮。

    “我认输了，我真的认输了，为什么我妈还没有回来……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府么，他们为什么要对普通市民做出这些事……”他的语气有些虚弱，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注定等不到答案。

    而除了丁母的失踪，其他糟糕的消息也接连被送到他的面前。

    在他打开群聊后，这个复生者的群聊里，也传来了“鬼屋数量开始不够”的传闻。

    此时时间差不多是早上五点多，太阳都还没有彻底升起，天色还有些灰蒙蒙地发暗。

    但是群里的聊天依旧刷地很快，显然所有人都在焦虑自己的未来。

    [鬼屋数量其实昨天就有些不够了……在听说鬼屋消失后副本依旧存在后，我们就去拦住了他们不让他们继续施工，但还是有些晚了。又有不少新的玩家看到新闻后来510星，星球上这些鬼屋压根不够用，最后还是强行让他们延长了营业时间，才够大家都进去刷一轮。]

    [或许我们手背上的数字是“9”，就是因为星球上原本的鬼屋数量，刚好够我们每个人九天去一次。]

    [你们说，他们今天还会继续拆鬼屋么？]

    [肯定会的！我都能想象出来他们得意洋洋的恶心样子了。他们这么顺着我们的意思拆掉鬼屋，期间什么都没说，不就是想让我们求他们再建么。]

    昨天一整天，先是得知鬼屋消失后副本还在，之后又发现鬼屋数量不够。

    接连到来的这种负面信息，已经彻底击溃了他们所有人的意志——

    [实在不行就这么算了吧，让他们都别拆了、把原来拆掉的鬼屋都建起来。就算是每隔几天都得来一次510星，我也认命了。]

    [还是让他们把鬼屋都建起来吧，感觉之前那样，也比真死了强啊。]

    [他们要赚钱那就让他们赚，我真的不想进入副本。]

    [他们会不会不同意？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游行抗议？还是重新联名上诉？维权的手段来回就那几个，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能想象到，他们私底下会怎么偷偷笑话我们了。]

    [或许他们就是想要看到我们痛苦。]

    丁嘉平看着群聊的内容。

    重建鬼屋么？

    他忍不住带上期待。

    如果鬼屋重建，现实中的“逃离屠宰场”的鬼屋再次出现，丁母是不是也能回来？

    他的手指动了动，正要打字，说希望其他人行动的时候能带上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条新出现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们好，我也是活下来后被迫持续进入副本的倒霉蛋。群里这么多人一定下了不少副本吧？副本有没有具体攻略，大家会不会分享交换自己经历的副本内容啊？]

    [每九天去一次副本真的好痛苦，其他人也看不到我手背上的数字不能理解我。我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搜到和我情况类似的群，不管怎么样这真的是太好了。]

    显然，看消息内容，这应该是才意外搜到他们的群聊，通过群验证加群的复生者。

    群里很快有人回话。

    [不用攻略，直接去510星的鬼屋就行。只要进入鬼屋，就可以避免进入无限世界的副本，刷新循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