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笙的咖啡杯停在半空。她明明喝的是加了三块糖的拿铁，舌尖却突然泛起黑咖啡的苦涩。抬头望去，隔着一整个开放式办公室的冷宴正朝她眨眼，手里举着杯冒着热气的浓缩咖啡。
&ot;作弊。&ot;顾梦笙用口型说，却忍不住微笑。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味觉共享了——基因融合两周后，她们发现这种连接远比监测手环显示的要奇妙得多。
冷宴假装严肃地低头批文件，但顾梦笙知道她在憋笑。果然，下一秒她鼻腔里突然盈满雪松的清香——这是冷宴情绪愉悦时的&ot;气味标记&ot;。自从能闻到对方的情绪，她们之间那些微妙的氛围变化再也藏不住了。
&ot;顾总监？&ot;秘书小林敲了敲她桌面，&ot;您脸好红，空调太热了吗？&ot;
&ot;啊？不，我很好。&ot;顾梦笙慌忙把注意力转回季度报表上，却听到耳边一声轻笑——不是真的声音，而是像风吹过风铃般的感知。她抬头瞪向冷宴，对方立刻正襟危坐，但雪松香气更浓了。
下班时，顾梦笙故意磨蹭到最后。等所有人都离开，她溜进ceo办公室反锁上门。冷宴靠在真皮座椅里，眼下疤痕在夕阳中泛着淡金。
&ot;玩得很开心？&ot;顾梦笙撑在办公桌上俯身。
冷宴的视线落在她唇上：&ot;尝尝看？&ot;
这个吻带着双重咖啡的滋味——她自己的甜腻拿铁和冷宴的苦涩浓缩，在相触的舌尖形成奇妙平衡。顾梦笙轻咬对方下唇作为报复，却听到冷宴倒吸一口气，同时自己后腰突然窜过一阵酥麻。
&ot;等等&ot;她拉开距离，&ot;刚才那是&ot;
&ot;触觉共享。&ot;冷宴的耳尖泛红，&ot;新发现。&ot;
她们像两个发现秘密花园的孩子，在黄昏的办公室里探索着这种全新的连接方式，直到顾梦笙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复诊提醒。
&ot;从医学角度，这完全说不通。&ot;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激光扫描仪在顾梦笙脸上来回移动。冷宴站在一旁，左眼下原本有疤痕的位置现在光滑如新，而同样的月牙形痕迹却出现在顾梦笙的右眼下。
&ot;量子纠缠通常发生在亚原子层面。&ot;陈医生调出昨天的扫描图，&ot;但你们这种情况&ot;他指着屏幕上闪烁的光点，&ot;这些细胞在持续交换位置，就像&ot;
&ot;像两杯水在互相倾倒。&ot;冷宴接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眼下原本有疤的位置。
顾梦笙从镜子里观察那道&ot;新疤痕&ot;。它比在冷宴脸上时颜色浅一些，但形状分毫不差。当她的指尖触碰那里时，冷宴轻轻&ot;嘶&ot;了一声。
&ot;会疼？&ot;
&ot;不，只是&ot;冷宴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ot;感觉很奇妙。好像我的某部分真的住在你里面了。&ot;
检查结束后，她们并肩走在医院长廊里。顾梦笙突然停下脚步：&ot;等等，如果疤痕能转移&ot;她猛地拉开冷宴的衬衫领口——腰侧那串&ot;l1998-a&ot;的编码纹身果然变淡了，而她自己的腰间却隐约浮现出模糊的印记。
冷宴扣住她的手按在那片皮肤上：&ot;害怕吗？&ot;
顾梦笙摇头。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将她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被劈成两半的灵魂终将重逢。
&ot;我更好奇最终会变成什么样。&ot;她踮脚吻了吻冷宴新生的皮肤，&ot;等你的全部标记都转移到我身上&ot;
冷宴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ot;那我就有理由每天检查你的每一寸肌肤了。&ot;
梁玉的遗物存放在警局证物室。结案三个月后，冷宴终于鼓起勇气去认领。那个灰扑扑的保险箱里除了一些珠宝，只有本巴掌大的皮质日记本，锁扣已经生锈。
&ot;要打开吗？&ot;顾梦笙问。她们坐在南山别院的书房里，冬日阳光将日记本的阴影拉得很长。
冷宴的指尖在封面上停留许久，最终摇头：&ot;你帮我。&ot;
日记本的内页已经泛黄。第一页写着&ot;给宴宴&ot;，日期是1998年6月——冷宴刚被植入梁玉子宫的时候。
【1998年6月15日】
今天胚胎成功着床。大哥说这只是个容器，但当我看到超声屏上那个小光点，突然希望她是个真正的孩子
顾梦笙感觉到冷宴的手在微微发抖。她继续往后翻，跳过那些实验记录，停在1998年平安夜前夕的某页：
【1998年12月23日】
宴宴和笙笙必须分开了。大哥发现她们在一起时基因会自主修复，这违背了实验初衷。明天手术后，我会偷偷减少宴宴的抑制剂剂量，至少让她记住有个妹妹
&ot;她&ot;冷宴的声音哽住了，&ot;她试图保护我们？&ot;
顾梦笙继续往后翻，在中间页找到被撕掉的痕迹。根据前后文推断，那应该是梁玉发现实验真相后试图销毁证据的记录。最后几页的笔迹变得潦草：
【2003年12月20日】
宴宴今天又画了笙笙。她们分离五年了，量子纠缠却越来越强。大哥决定启动记忆清除程序，我必须做点什么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梁玉车祸身亡当天：
【2003年12月24日】
我把真正的实验数据藏在了笙笙的玩具熊里。宴宴，如果有一天你读到这些，记住妈妈爱你们，以人类的方式
日记从冷宴膝头滑落。顾梦笙将她搂进怀里，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湿自己肩头。这是她第一次见冷宴哭得像个孩子，那些压抑二十年的泪水终于找到出口。
&ot;她爱你。&ot;顾梦笙轻抚怀中人颤抖的脊背，&ot;用她能做到的全部方式。&ot;
窗外，今年的第一朵腊梅悄然绽放。
日记本从冷宴膝头滑落时，顾梦笙听见一声极轻的&ot;咔嗒&ot;声，像是某种锁了二十年的心门突然松动。冷宴的身体开始发抖，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绷紧的指关节、颤抖的肩膀和咬出血痕的嘴唇里奔涌而出。
&ot;宴宴&ot;顾梦笙跪下来环抱住她，手掌贴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通过基因连接，她能感受到对方心脏正被无数记忆碎片刺穿——五岁时被带离实验室的恐惧，十五岁发现身世真相的绝望，二十多年来对&ot;母亲&ot;二字又爱又恨的矛盾
冷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但顾梦笙没有挣脱，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梳理她被汗水浸湿的长发。当第一滴泪砸在日记本上&ot;妈妈爱你们&ot;的字迹上时，冷宴整个人像被抽走脊椎般瘫软下来。
&ot;她&ot;冷宴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ot;她给我梳过头发&ot;
顾梦笙立刻感知到那段闪回——小小的冷宴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站着面容模糊的女人，动作轻柔地梳理她打结的发梢。这是被抑制剂遮蔽多年的珍贵片段，此刻终于浮出水面。
&ot;还有呢？&ot;顾梦笙轻声引导，手指继续穿梭在她发间。
&ot;杏仁茶&ot;冷宴的瞳孔微微扩散，&ot;冬天会加蜂蜜&ot;
顾梦笙感到自己鼻腔突然盈满甜杏仁的香气——这是冷宴记忆中的味道通过基因连接直接传递给了她。更奇妙的是，她右眼下方那道从冷宴脸上转移来的疤痕开始隐隐发热。
书房的古董钟敲了三下。阳光西斜，将相拥的两人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宛如一个完整的整体。冷宴的泪水浸透顾梦笙肩头的衣料，那潮湿的触感神奇地同步显现在顾梦笙自己的肩膀上。
&ot;这不科学。&ot;冷宴突然闷声说，指尖触碰顾梦笙肩上并不存在的湿痕。
顾梦笙轻笑：&ot;我们本身就不科学。&ot;她拉起冷宴的手按在自己右眼下的疤痕上，&ot;现在连我的身体都留着你的记忆。&ot;
冷宴的指尖描摹那道月牙形痕迹，眼神逐渐清明。当她试图站起来时，一个牛皮纸信封从日记本夹层滑出，上面用褪色墨水写着&ot;若你读到这些，立即销毁&ot;。
信封里的照片让顾梦笙倒吸冷气——那是两个并排的胚胎培养舱，标签分别写着&ot;a-冷宴&ot;和&ot;b-顾梦笙&ot;，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两个舱体之间连着密密麻麻的管线。
&ot;我们从来就不是分开的&ot;冷宴的声音干涩，&ot;从受精卵开始就被强行&ot;
顾梦笙突然捂住嘴冲向洗手间。剧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她跪在马桶前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更奇怪的是，冷宴紧随其后冲进来，同样面色苍白地捂住腹部。
&ot;你也？&ot;顾梦笙喘息着问。
冷宴摇头：&ot;我没有不适感，但能感觉到你&ot;她的手悬在顾梦笙后背上方，&ot;这里，第三节脊椎附近在抽痛。&ot;
医生检查后的结论让两人瞠目结舌。顾梦笙确实出现了孕吐症状，而冷宴感受到的是通过基因连接传递的妊娠反应。更惊人的是，超声波显示胚胎同时携带着两人的完整基因组，就像
&ot;像我们终于融合成一个整体后，又分裂出的新生命。&ot;回家的车上，冷宴的手一直没离开过顾梦笙的小腹，&ot;理论上这不可能&ot;
&ot;就像量子纠缠不可能发生在宏观世界？&ot;顾梦笙调皮地戳她紧绷的脸颊，&ot;放松点，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ot;
当晚，顾梦笙洗澡时发现腰侧浮现出模糊的纹身痕迹——正是冷宴身上那串&ot;l1998-a&ot;的实验编码。与此同时，冷宴的阑尾位置凭空出现了一道手术疤痕——与顾梦笙十岁阑尾炎手术留下的疤痕一模一样。
&ot;标记交换在加速。&ot;冷宴用指尖轻触自己腹部的新疤痕，同时顾梦笙腰间的编码纹身传来刺痛，&ot;胎儿在影响我们的&ot;
话未说完，她突然皱眉捂住嘴。顾梦笙立刻感知到一阵强烈的酸涩感涌上喉咙——那是冷宴刚刚通过连接传来的反胃感。
&ot;停！这种感应别分享！&ot;顾梦笙哀嚎着抓过垃圾桶。
冷宴难得笑出声，随即被自己反常的情绪惊到。她的笑容慢慢褪去，目光落在床头柜的信封上：&ot;我们还没看完梁玉的警告。&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