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折腾,彻底动摇了地下溶洞的根基。
碎石如雨点般落下,叮叮当当砸在逃生舱的金属外壳上。
墙壁上的龟裂如通活物般急速蔓延、扩张,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巨大的伞菇仿佛拥有智慧,纷纷炸裂成浓密的孢子粉末,迅速渗入地面,消失不见。
罗秋拍了拍逃生舱的透明罩子:“开门!让我挤挤,这地方要塌了!”
舱内女孩偷眼看了看罗秋——刚才的战斗她看得真切,这人不是和那些黑袍一伙的。
稍作犹豫,她按动按钮,玻璃罩翻转打开。
罗秋毫不客气,闪身挤了进去。
原本仅供一人容身的空间顿时逼仄不堪,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
玻璃罩迅速闭合。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四目相对。
女孩有些害怕地别过头。
“你这铁疙瘩能动吗?”罗秋打量着舱内柔软的缓冲内饰问。
“能…能动。”女孩声音微颤,“但刚才逃命把灵能消耗空了…现在只能维持斥力场大概…五分钟。”
罗秋现在也是有些脱力,自已想跑出去会费点劲,也舍不得到手的三十万,方才他也看到了这个逃生舱的防御力很强。
于是咬咬牙,一脸肉痛地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金属罐——这是他攒了几个月的家底,灵能储存罐。
他把罐子递给女孩,“用这个,这里要塌了。”
女孩接过罐子,摸索着塞进座椅下方一个隐蔽的凹槽。
“好了!”女孩急忙道。
罗秋指着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冲!回控制室下面!”
女孩猛地推动操纵杆!嗡!逃生舱尾部喷出短暂的蓝色尾焰,像个被踢飞的铁球,急速翻滚着冲向洞口!
“哎!不能分上下吗?”罗秋的脑袋“咚”一声撞在玻璃罩上。
“平衡器…刚才撞坏了!”女孩死死攥着操纵杆。
逃生舱在颠簸翻滚中速度惊人。
就在一大块巨石轰然砸落的前一秒,它险之又险地滚进了向上的通道!一路在狭窄的岩壁上磕碰弹跳,最终“哐当”一声,总算滚回了控制室下方的塌陷坑底。
玻璃罩打开。罗秋几乎是“流”了出来,扶着舱壁:“哇——!”地吐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探身进舱,摸索着拔出了那个灵能罐。掂量了一下,罐L轻飘飘的,他叹了口气,收了起来——基本耗光了。
抬头望着几十米高的垂直竖井,再看看笨重的逃生舱。
“这大家伙…带不上去了,可惜。”罗秋无奈道。
刚才的战斗,影子吸收的海量暗物质没来得及消化就全耗尽了。自已爬上去不难,带上一个人也勉强能行——这“三十万”绝不能丢,否则血亏。但这价值不菲的逃生舱,只能遗弃在此了。
他转头看向女孩:“过来,挂我前面。”
“啊?”女孩一脸茫然。
“让你挂我前面,省得爬的时侯碍事。”罗秋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拉过来。拎了拎她后衣领,布料还算结实。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S形的两头尖铁钩,一头钩在自已胸前的衣襟上,另一头钩住女孩的后衣领。
脚下影子蠕动,瞬间凝聚成两柄巨大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螳螂镰刀状手臂!
罗秋双臂交错挥动,镰刀般的影刃深深切入湿滑的岩壁!他如通攀岩的机械蜘蛛,带着挂在胸前的女孩,开始向上攀爬。女孩紧紧闭着眼,像个人形挂件般贴在他身前。
碎石不断从上方滑落,每一次影刃的切入都带下些许碎屑。
罗秋动作稳健而迅捷,有惊无险地,两人终于爬出了那令人窒息的竖井,重新呼吸到控制室里污浊却自由的空气。
“你站这别动,等我一会。”叮嘱一下,罗秋找到了藤蔓包裹的电源控制器。
这些刚才还疯狂的藤曼像失去了生机,切开藤曼,打开锈蚀的面板,一眼就看到了那根烧得焦黑的保险丝。
他从怀里摸出新的保险丝,小心地用影衣包裹住双手,隔绝可能的残余电流,费劲地鼓捣了半天,才终于把新的换上。
他合上沉重的电闸。
嗡——!
地下深处传来电流涌动的低沉轰鸣。
控制室顶部几盏残存的应急灯挣扎着亮起昏黄的光。紧接着,头顶传来沉闷的震动——外面垃圾场上那些巨大的自动熔炼设备,如通沉睡的钢铁巨兽,缓慢地加速,恢复了运转。
通过控制室的监控,能看到庞大的机械臂在堆积如山的垃圾间缓缓摆动,喷出炽热的火焰。
但大部分自动轨道车和装载机早已损毁,只剩下零星几台,如通迷失的钢铁甲虫,在预设的、有限的轨道上孤独地游弋、装载、倾倒。
它们的命运简单而机械,只能在人类早已框定的狭窄路径上无尽轮回,等待着文明的重启,或是彻底的湮灭。
罗秋带着女孩回到地面。
天色已近黄昏,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荒野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估算了一下时间,赶回51区恐怕比昨天还要晚。
但这片荒野和垃圾场几乎找不到任何可用的生活物资。
尽管路途遥远,也只能回到自已的“窝”才踏实。更何况,今天的“收获”……不赶紧换成钱,心里实在痒得慌。
“三十……阿不。”罗秋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行走的三十万”只到他肩头,他甚至能看到她头顶几根不听话翘起来的头发丝。
江白薇正紧张又好奇地四处张望,落后罗秋一步跟着。
听到问话愣了一下,小声回答:“我叫江白薇,我们这是去哪里?”
罗秋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走快点,得赶在回收站关门前回去。”
“回收站?那是哪里?”江白薇追问。
“换钱的地方。”罗秋言简意赅。
“怎么换钱?”她继续问。
用你换钱,罗秋心里想着。
但觉得这么说容易制造紧张气氛。现在一切顺利,只要平安送到就能拿钱,于是他含糊道:“用捡来的垃圾换钱。”
紧张感略微褪去,江白薇的好奇心冒了出来:“垃圾还能换钱?什么样的垃圾?这些吗?”她看着周围的垃圾山。
你这样的!
这句话憋在罗秋嗓子眼,难受得很。他索性不再搭理她,加快了脚步。
“哎,你等等我!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江白薇小跑着追上来。
“刚才谢谢你呀!”
“你那个黑色的能量战甲好酷!”
“你慢点,等等我!”
“喂!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我总不能一直喊你‘喂喂喂’吧!”
呼——罗秋长长地叹了口气。活这么大,头一回经历这种“聒噪”。他发现这姑娘话太密了,说起来没完没了。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开那个话头!
“我叫罗秋!”他语气有点冲,“你先收声!荒野里大声说话容易招来噬魂兽!”他半真半假地吓唬她。
世界终于清净了。
江白薇紧紧跟在罗秋身后,不敢再大声说话。
走出3号垃圾场范围,荒野的景象变得更加荒凉。
一人多高的枯黄杂草丛生,扭曲的枯枝朽木在暮色中如通狰狞的鬼爪。
偶尔有眼珠猩红的乌鸦被惊起,“嘎嘎”怪叫着从草丛中扑棱飞起。
荒野的乌鸦鸟喙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好在它们通常只对腐肉感兴趣,否则以其庞大的数量,荒野霸主的地位根本轮不到其他生物。
几只乌鸦落在枯枝上,盯着罗秋,待他走远一些,便跟了上去,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天色在沉默的行进中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微弱的星光勉强勾勒出荒原的轮廓。
江白薇的脚步越来越慢,喘息声也重了起来。
她犹豫再三,终于伸出手,轻轻拽住了罗秋的衣襟下摆。
“罗秋……”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委屈,“我走不动了……歇一会吧?”
罗秋头也没回,脚步不停:“不行,歇一会就赶不及了。”他心里惦记着交货拿钱。
“我真的走不动了……”江白薇声音软软的,带着哀求,“我脚疼,好饿……求求你了,就歇一小会儿?”
罗秋终于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你身上有灵能罐吗?”
江白薇茫然地摇头。
罗秋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摸出那个轻飘飘的灵能储存罐。看着里面几乎见底的残余灵能,他心疼得要命——平时都是靠自已缓慢恢复,或是从危险的暗物质里艰难提纯一点点攒起来的。
他忽然又问:“那你身上有钱吗?”
江白薇再次摇头,有些窘迫。
罗秋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拧开罐子,将里面最后一丝微薄的灵能吸收殆尽。脚下的影子似乎随之活跃了一点点。
他看向江白薇,问道:“你在前面,还是在后面?”
江白薇秒懂了他的意思,“后面吧,在前面勒的脖子痛。”她还抬手摸了摸颈部的勒痕,是方才从竖井爬上来时,衣领勒的。
影子蔓延过去包裹住江白薇,将她整个人连带着双手双脚捆在罗秋的后背。
不太重。
就像背了个背包,按照价值计算,罗秋觉得自已还能背两个。
他加快脚步。
直接一头扎进荒野,顺着安全的路走太费时间,罗秋决定直接走最近的路线,影子铺开几米范围好预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