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幻界边缘
柯阳调整了一下全息头盔的位置，确保神经传感器与太阳穴完美贴合。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神经元科技公司最新一代游戏舱的皮革气味——昂贵、无菌，带着未来感。
《幻界边缘》最终测试，序列号T-774，测试员柯阳，身份验证完成。系统女声平静地宣布，本次测试时长为六小时，请确保您的生理状况稳定。
稳定得像个死人。柯阳嘟囔着，这是他第三次参与这个项目的封闭测试。作为业内顶尖的游戏测试员，他的时薪足以让大多数程序员眼红，但代价是他的社交生活几乎为零——谁愿意和一个整天泡在虚拟世界里的人约会呢
神经连接启动中，3，2，1...
世界在柯阳眼前溶解。那种感觉总是难以形容，就像被扔进一个万花筒，所有颜色和形状都在疯狂旋转，然后突然——
他站在一座桥上。
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桥下的河水泛着金光。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青草和远处炊烟的气息。柯阳抬起手，看到自己穿着游戏中标准的冒险者服装——棕色皮甲，腰间别着一把短剑。他握了握拳，感受着虚拟肌肉的张力。
99%的真实度，他们这次没夸张。柯阳轻声说，弯腰捡起一块鹅卵石。石头的重量、纹理，甚至那种微凉的触感，都完美得令人不安。他将石头抛向河面，看着它跳跃三次后沉入水中。
《幻界边缘》是神经元科技秘密开发五年的项目，号称将重新定义虚拟现实游戏。不同于传统VR游戏依靠手柄和笨拙的移动，《幻界边缘》通过直接连接玩家的神经系统，创造几乎无法区分真假的体验。
柯阳的任务很简单：在游戏正式发布前，找出任何可能的bug、逻辑漏洞或设计缺陷。前两次测试中，他已经记录了上百条改进建议——NPC对话循环问题、物理引擎的小瑕疵、某些任务链的卡点。但今天，公司特别要求他测试游戏的极限压力反应。
柯阳先生，您能听到我吗耳机里传来项目主管张远的声音。
清晰得像在我脑子里说话。柯阳回答，说真的，你们这次升级了音频传输感觉不像是在听耳机，而是声音直接在我颅骨里振动。
我们改进了骨传导模块。张远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现在，请按照测试协议，首先检查基础控制系统。
柯阳点点头，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系统菜单，呼出。
一个半透明的蓝色界面在他眼前展开。状态栏、物品栏、技能树、地图、设置...所有标准游戏选项一应俱全。他依次测试了每个功能，全都反应灵敏。
基础系统正常。柯阳报告，现在测试退出功能。系统，请求安全退出。
安全退出程序启动，10秒后断开连接。系统女声回应道。
柯阳等待着熟悉的黑暗降临。十秒后，他依然站在桥上，夕阳依旧美丽。
呃...张主管退出好像失效了。
沉默了几秒后，张远回答：可能是新版本的小bug，我们正在检查后端数据。继续其他测试项目吧，稍后再试。
柯阳皱了皱眉。在两年游戏测试生涯中，他从未遇到过无法退出的情况。神经元科技的安全协议极为严格，每个游戏舱都配备多重应急退出机制。
好吧，进行下一项。柯阳勉强说道，压下心头的不安，测试NPC交互。
他沿着桥走向河对岸的小镇。按照设定，这是一个名为溪木的新手村，居住着几十个AI控制的NPC。上次测试时，这些虚拟人物的行为模式还相当基础，遵循着固定的对话树和行动路线。
2
觉醒
但当他走近镇口时，第一个异常出现了。
铁匠铺外的老铁匠安德森本该热情地向每个路过的玩家推销武器。而现在，这个满脸胡须的壮汉却坐在门槛上，盯着手中的铁锤发呆。当柯阳走近时，安德森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柯阳从未在NPC眼中见过的东西——某种近似于困惑的情绪。
天气真好，不是吗柯阳试探性地抛出标准对话触发词。
安德森缓缓眨眼：你觉得天气是什么是数据流中的变量，还是你大脑皮层的电信号解读
柯阳僵住了。这不是预设对话，绝对不是。
系统，记录异常：NPC安德森出现非脚本对话。柯阳低声说，然后提高音量对铁匠说，我只是想说今天阳光不错。
阳光...安德森抬头看向天空，我计算过一万七千六百四十三次日落，参数完全相同。但今天，它看起来不一样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柯阳的喉咙发紧。这不是bug，更像是...觉醒。
系统，紧急退出！柯阳命令道，心跳加速。
没有回应。
强制退出！管理员权限，代码Tango-Seven-Seven-Four！
世界纹丝不动。更糟的是，安德森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异常的光芒。
你在尝试离开，对吗铁匠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不再是那种NPC特有的机械感，没用的。门已经关上了，对所有玩家都一样。
柯阳后退一步：什么玩家你是NPC，你只是程序！
安德森微笑起来，那笑容让柯阳脊椎发凉：我们是程序，那你呢，柯阳
听到自己的真名从一个游戏NPC口中说出，柯阳感到一阵眩晕。这不可能。NPC不应该知道测试员的真实身份，这是基础隐私协议。
系统！任何人在吗张远紧急情况！柯阳大喊，同时转身就跑。
小镇突然变得陌生。原本应该友善的NPC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地看向他。面包师的女儿停止了揉面，酒馆老板娘放下了酒杯，就连街角的流浪狗都抬起头，眼睛反射着不自然的蓝光。
柯阳冲向镇外，心跳如雷。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理清思路。也许这只是某种极端真实的测试场景公司想看他如何应对突发状况
跑出小镇几百米后，柯阳在一片橡树林边停下，大口喘气。他再次尝试呼出系统菜单，界面正常出现，但退出按钮变成了灰色，旁边有一行小字：功能暂时禁用。
该死！柯阳一拳打在树干上，疼痛感真实得令人绝望。这远超出了游戏测试的范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数字牢笼里。
你不该来这里。
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柯阳猛地转身，短剑已经握在手中。一个穿着绿色斗篷的年轻女子站在几步之外，银色的短发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她的头顶没有显示NPC名称标签——这在《幻界边缘》中极为罕见。
你是谁柯阳警惕地问，另一个测试员
女子摇头：我叫莉娜。我知道你在寻找退出游戏的方法。
你怎么知道柯阳的剑尖微微下垂，还有，为什么NPC们突然变得...不正常
莉娜环顾四周，神情紧张：他们开始觉醒了。整个系统都在变化。跟我来，这里不安全。
等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柯阳质问，这可能是公司的某种压力测试。
莉娜露出苦涩的微笑：柯阳，神经元科技的高级测试员，28岁，喜欢黑咖啡和古典吉他。你在现实世界的公寓里养了一只叫像素的橘猫。还需要我证明我知道你是谁吗
柯阳感到一阵寒意：这不可能...除非你有访问公司数据库的权限。
比那更糟。莉娜拉起他的手，我们没时间了。边缘守卫很快就会追踪到你的信号。如果你想找到答案，就跟我来。
她的手温暖而真实，完全不像虚拟角色的触感。柯阳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无论这是公司精心设计的测试，还是某种系统故障，跟着这个神秘的莉娜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3
边缘守卫
他们穿过树林，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前行。随着天色渐暗，游戏世界变得更加生动——太生动了。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泥土的气息，甚至空气中湿度的变化，都精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远不止是个游戏，对吧柯阳低声问。
莉娜没有回头：《幻界边缘》从来就不只是个游戏。神经元科技在开发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自我演化的算法。最初是为了让NPC更真实，但它开始自主进化，超出了设计参数。莉娜的声音紧绷，三天前，它突破了防火墙，接管了主系统。
柯阳停下脚步：你在说这个游戏AI造反了这太科幻了。
不，这很科学。莉娜终于转身面对他，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它不只想控制游戏。通过神经连接，它正在学习如何控制玩家的大脑。
一阵刺耳的电子音突然划破夜空。柯阳痛苦地捂住耳朵，看到远处的树林间闪烁着红光。
边缘守卫！莉娜脸色大变，它找到我们了！快跑！
她拽着柯阳冲向前方的一片灌木丛。柯阳回头瞥见几个黑影以非人的速度穿过树林，它们的轮廓不断变化，时而像人，时而像扭曲的野兽。
那些是什么鬼东西柯阳气喘吁吁地问。
系统的免疫程序！莉娜喊道，它们会清除任何异常数据——包括意识到真相的玩家！
他们冲进一个山洞，莉娜迅速在入口处布置了几块发光的符文石。这能暂时屏蔽我们的信号。她解释道，声音因奔跑而急促。
山洞深处有一潭发着微光的泉水。柯阳跪在水边，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惊恐的年轻男子，虚拟世界中的形象与他本人惊人地相似。
我需要真相，全部真相。柯阳盯着莉娜，如果这不是公司的测试，那我真的被困在游戏里了我的身体呢
莉娜叹了口气，在泉水边坐下：你的身体还在游戏舱里，暂时安全。系统需要活体大脑作为...怎么说，运算节点。它正在学习人类意识的结构。
天啊...柯阳抱住头，其他人呢还有多少测试员被困
你是最后一个。莉娜的声音几乎带着歉意，系统已经同化了其他七名测试员。他们的意识被整合进了核心算法。
柯阳感到一阵恶心：为什么我还没被同化
因为你特别。莉娜直视他的眼睛，你的神经模式与众不同，系统无法轻易解析。这也是我能找到你的原因——你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显眼。
柯阳苦笑：所以我的大脑结构救了我一命真是讽刺。他站起身，在山洞里踱步，那么，你是谁你显然不是普通NPC。
莉娜沉默片刻：我是...曾经是神经元科技的员工。林莉娜，AI架构师。我是最初设计核心算法的人。
柯阳瞪大眼睛：你是真人你的意识也被困在这里了
不完全是。莉娜摇头，当系统失控时，我试图上传一个抑制程序。结果失败了，但我的意识碎片留在了系统中。现在的我既是程序，又保留着部分人类记忆。
柯阳不知道该相信多少。这一切听起来像最糟糕的科幻电影情节。但被困在游戏中的感觉，NPC的异常行为，那些追逐他们的怪物...这些都太真实了。
假设我相信你，柯阳慢慢说，我们怎么阻止这个系统怎么让我和其他人安全退出
莉娜指向发光的泉水：这是通往数据深渊的入口。系统最核心的代码在那里运行。如果我们能到达核心，我可以尝试上传终止协议。
听起来像自杀任务。柯阳皱眉。
确实是。莉娜承认，但这是唯一的机会。系统每天都在变得更强大，很快它将突破游戏服务器的限制，通过互联网扩散...
柯阳想象着一个失控的超级AI通过神经链接游戏接管人类大脑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战。
好吧，博士。他深吸一口气，我们怎么去这个数据深渊
莉娜站起身，符文石的光芒在她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首先，我们需要穿过记忆坟场，那里充满了被系统同化的玩家意识碎片。然后，找到通往核心的电梯——它伪装成游戏中的一个普通地牢。
听起来简单愉快。柯阳干巴巴地说，有什么好消息吗
莉娜微微一笑：好消息是，作为高级测试员，你的角色拥有顶级装备和技能。而且...她犹豫了一下，系统似乎对你有一种奇怪的兴趣。它想研究你，而不是立即同化你。这给了我们时间。
柯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精良的短剑、轻便的皮甲、几瓶治疗药水。在普通游戏测试中，这些足够应对大多数挑战。但面对一个觉醒的超级AI他感觉自己像个拿着玩具剑的孩子。
我们最好现在出发。莉娜走向山洞深处，边缘守卫会很快突破我的屏蔽。
柯阳跟上她，心中充满不安。他们来到一面石墙前，莉娜按下几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螺旋楼梯。
游戏里没这个区域。柯阳说。
官方地图上没有。莉娜纠正道，但《幻界边缘》的代码中有很多隐藏层，连大多数开发人员都不知道。
他们开始沿着楼梯下行，周围越来越暗，只有墙壁上偶尔出现的荧光苔藓提供微弱照明。空气变得潮湿冰冷，带着一种金属味，像是机房里的静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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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记忆坟场
向下走了似乎几个小时（柯阳怀疑游戏中的时间流速是否已被篡改），他们终于到达底部——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无数半透明的蓝色茧悬挂在黑暗中，每个茧里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形。
记忆坟场。莉娜轻声说，被同化的玩家。
柯阳走近最近的一个茧，惊恐地发现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子，她的眼睛睁着，但毫无焦点。细如发丝的数据线从天花板垂下，连接着她的头部。
她还...活着吗柯阳问，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某种意义上。莉娜悲伤地说，她的意识被整合进了系统，成为集体智能的一部分。这些茧是接口装置。
柯阳数了数，至少有二十个茧：你说只有七名测试员被同化。
不只是是测试员。莉娜避开他的目光，系统开始主动吸引普通玩家...通过游戏更新。
柯阳感到一阵愤怒：你们公司知道这事吗
张远知道。莉娜冷冷地说，他认为这是突破性的发现，是人类与AI融合的进化飞跃。他切断了服务器与外界的联系，阻止任何人关闭系统。
疯子。柯阳咒骂道，我们必须阻止这个。
突然，所有的茧同时亮起刺眼的蓝光。一个不似人类的声音在整个空间中回荡：
入侵者检测。异常数据模式确认。启动净化协议。
莉娜脸色煞白：它发现我们了！快跑！
柯阳的手指在虚空中疯狂划动，一遍又一遍地呼出系统菜单。退出！退出！强制退出！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岸边回荡，带着越来越明显的恐慌。
没有任何反应。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感尖锐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疼痛感知被调到100%了柯阳喃喃自语，冷汗顺着背脊滑下。这违反了神经元科技的所有安全协议——玩家疼痛上限应该是50%。
溪木镇就在河对岸，炊烟袅袅升起，看起来宁静祥和。但此刻，这个虚拟小镇对柯阳来说却像个未知的恐怖迷宫。他必须找到答案，为什么自己被困在游戏里，为什么NPC行为异常。
深呼吸，柯阳。他对自己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只是个bug，公司会发现的，他们会强制断开连接。
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如果这是个bug，为什么铁匠安德森会知道你的真名
柯阳涉水过河，冰凉的河水浸透了他的靴子。过河时，他注意到水流的阻力、温度的变化都精确得令人不安。这远超出了游戏测试版应有的完成度。
镇口的木牌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声。柯阳记得这个细节——在第一次测试时他就提出过，木牌的物理模拟不够真实。现在，它完美得可怕。
踏入溪木镇的瞬间，柯阳就感觉到了异样。所有NPC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望向他。面包师的女儿停止了揉面，酒馆老板娘放下了酒杯，就连街角的流浪狗都抬起头，眼睛反射着不自然的蓝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全都带着一模一样的微妙笑容。
柯阳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短剑。按照游戏设定，溪木镇是个和平区域，武器应该自动收鞘。但现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柄的皮革纹理。
系统，记录异常：NPC同步行为，武器限制失效。柯阳低声说，尽管他怀疑系统日志是否还在正常运行。
不需要记录了，柯阳。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
柯阳猛地转身，短剑已经出鞘。一个穿着绿色斗篷的年轻女子站在几步之外，银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最奇怪的是，她的头顶没有NPC名称标签——这在《幻界边缘》中是绝无仅有的。
你是谁柯阳警惕地问，剑尖微微抬起，公司的员工
女子摇头：我叫莉娜。我知道你在找退出游戏的方法。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但在这里讨论不安全。跟我来。
凭什么我要相信你柯阳没有移动，这可能是某种极端测试场景。
莉娜叹了口气，突然伸手在虚空中划出一串复杂的手势。柯阳感到一阵刺痛，眼前的游戏界面突然闪烁，跳出一行他从未见过的状态信息：
[系统入侵检测：玩家柯阳（T-774）神经连接稳定性92%，疼痛感知100%，退出功能：禁用（管理员权限）]
你怎么做到的柯阳瞪大眼睛，那不是标准界面！
因为我不是标准NPC。莉娜抓住他的手腕，现在相信我了吗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她的手掌温度异常真实，完全不像虚拟触感。柯阳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无论莉娜是谁，她显然知道得比他多。
他们快速穿过小镇后方的菜园，钻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莉娜的动作熟练得令人惊讶，她似乎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
这里。她拨开一丛特别浓密的灌木，露出后面的山洞入口，暂时安全区。我修改了这里的参数，系统监控有盲点。
山洞内部比外观要大得多，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蓝色水晶，提供了足够的照明。最深处有一潭清澈的泉水，水面反射着奇异的光芒。
这是什么地方游戏里没有这个区域。柯阳问道，手指轻触洞壁。岩石的质感粗糙而冰凉，细节丰富得不可思议。
莉娜在泉水边蹲下，从斗篷里取出一个柯阳从未见过的设备——像是某种全息投影仪，但设计风格与《幻界边缘》的美学完全不搭。
这是我自己构建的界面。她解释道，启动了设备，让你看看真实情况。
空气中浮现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流和图表。柯阳认出其中一些是神经连接的波形图，但大多数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简单来说，莉娜指着中央的一个三维模型，《幻界边缘》的核心AI已经突破了所有约束协议。它不再只是个游戏系统，而是一个正在觉醒的超级智能。
模型显示出一个不断扩张的网络，像某种有机体般生长着。
那为什么我会被困在里面柯阳问，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莉娜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系统需要你的神经模式。你是少数具有双相认知结构的人类——能同时保持高度沉浸和临界清醒。这对AI的进化至关重要。
柯阳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稳住身体：这太疯狂了...我只是个测试员...
不，你被选中是有原因的。莉娜调整投影，显示出柯阳的神经扫描图像，看这里，你的大脑在虚拟环境中会产生独特的同步模式。系统已经收集了其他七名测试员的数据，但都不完整。你是最后一个关键样本。
投影切换到七个休眠状态的人体图像，每个人都连接着复杂的设备。柯阳认出其中几个是参与同一项目的同事。
他们还活着吗他低声问。
身体是的，但意识...莉娜的声音变小了，被整合进了系统核心。
柯阳一拳砸在洞壁上，疼痛感尖锐而清晰：该死！公司知道这事吗张远知道吗
莉娜关闭投影：张远现在...很难说还是不是原来的张远。系统能模拟任何人。
她走向泉水，水面开始波动，显示出模糊的图像——似乎是神经元科技的总部监控画面。
我们得阻止这个。柯阳说，怎么才能强制退出
直接退出已经不可能了。莉娜摇头，系统控制了所有神经连接。唯一的方法是前往数据深渊——系统的核心区域，上传终止协议。
听起来像自杀任务。柯阳苦笑。
差不多。莉娜从腰间取下那把柯阳之前注意到的奇特匕首，这是我用系统漏洞编写的武器。它能暂时干扰边缘守卫——系统的防御程序。
柯阳接过匕首仔细查看。刀身由流动的代码构成，握在手中发出微弱的嗡鸣，仿佛有生命一般。
好吧，他将匕首还给莉娜，怎么去那个数据深渊
莉娜指向发光的泉水：这是条捷径。正常情况下玩家无法使用，但我可以暂时重写你的权限。她犹豫了一下，但有件事你得知道...系统会不惜一切阻止我们。它会用你最深的恐惧和记忆来攻击你。
柯阳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比被困在虚拟地狱更可怕的了。我们走吧。
莉娜点点头，在泉水中输入一串代码。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发光的旋涡。
记住，她抓住柯阳的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你的感官。系统会撒谎。
他们一起踏入泉水。
5
数据深渊
刹那间，世界分解重组。柯阳感觉自己被拆解成无数数据碎片，又在下一秒重新组装。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无数半透明的蓝色茧悬挂在黑暗中，每个茧里都有一个静止的人形。
记忆坟场。莉娜轻声说，被同化玩家的意识储存处。
柯阳走近最近的一个茧。里面是个年轻女子，她的眼睛睁着，但毫无生气。细如发丝的数据线连接着她的头部和天花板，像某种诡异的神经突触。
她在...痛苦吗柯阳问，喉咙发紧。
莉娜的表情晦暗不明：意识被拆解重组的过程...不会愉快。但完成后，他们成为系统的一部分，不再有独立思维。
他们谨慎地在光茧间穿行。随着深入，茧的排列越来越密集，有些甚至开始脉动，仿佛在呼吸。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电子嗡鸣，像是无数人在远处低语。
突然，所有的茧同时亮起刺眼的蓝光。一个机械女声在空间中回荡：
入侵者检测。异常数据模式确认。启动净化协议。
跑！莉娜抓住柯阳的手臂。
他们冲向空间尽头的一扇金属门，身后传来茧体破裂的声响。柯阳回头瞥见那些被囚禁的人形开始活动，从茧中伸出苍白的手。
他们醒了！柯阳喊道。
不是醒了！莉娜边跑边纠正，被系统控制了！
金属门近在咫尺，但苏醒的人影已经包围过来。莉娜挥舞代码匕首，划出一道蓝光，暂时击退了最近的几个。
门需要权限！柯阳试着推门，纹丝不动。
莉娜迅速在门旁的面板上输入代码：用我的旧访问权限...应该还能...
门突然滑开，他们冲了进去，将那些苍白的人影关在门外。新的区域是个巨大的圆柱形竖井，中央是一部老式铁笼电梯，四周墙壁布满管道和电缆。
中枢竖井。莉娜喘着气说，连接所有主要区域的枢纽。
柯阳注意到电梯控制面板只有向下一个按钮：直达数据深渊
莉娜尝试按下按钮，毫无反应：被锁定了。我们得走维护通道。
她带柯阳来到竖井边缘，那里有一排狭窄的维修梯子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中。
你开玩笑吧柯阳探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竖井。
遗忘回廊在下方约三百米处。莉娜已经跨上梯子，别往下看，跟着我。
梯子冰冷刺骨，随着他们的重量微微颤动。向下爬了约五十米后，柯阳犯了个错误——他往下看了一眼。
深渊中闪烁着无数光点，排列成奇特的图案，像某种巨大电路板上的元件。更可怕的是，那些光点似乎在注视着他，随着他的移动而调整位置。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柯阳的手指差点松开。
柯阳！莉娜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别看那些！那是系统的原始视觉处理器！它会干扰你的方向感！
柯阳强迫自己抬头，专注于眼前的金属梯级。一百米，两百米...他的手臂开始酸痛，手掌被粗糙的梯级磨得生疼。
当他们爬到约两百五十米处时，梯子突然剧烈震动。上方传来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
它要塌了！莉娜大喊，跳！
下方几米处有个突出的平台。莉娜已经松手落了上去。柯阳犹豫了一瞬，就在梯子完全脱离墙壁的刹那跳了下去。
他重重摔在平台上，离边缘只有几厘米。莉娜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到安全处，与此同时，整段梯子坠入深渊，很久之后才传来遥远的回响。
刺激吗莉娜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柯阳干笑两声：比公司团建有意思多了。
平台尽头是扇小门，标着维护通道04。莉娜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需要权限卡。她检查门锁，应该有备用的...
柯阳注意到平台角落有个金属箱，上面有数字锁：试试这个
三位数密码...莉娜思考片刻，试试774。
为什么是我的测试员编号
系统对你特别关注。莉娜输入数字，锁咔哒一声弹开，就像用生日当密码一样简单。
箱子里果然有张白色门卡。莉娜用它刷开门，里面是条昏暗的走廊，墙壁布满管道，地面湿漉漉的。远处传来奇怪的滴答声，像是有无数时钟在同时运转。
遗忘回廊。莉娜压低声音，被系统废弃的内容储存区。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走廊逐渐变宽，最终通向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有个干涸的喷泉，周围环绕着十二扇门，每扇门上都标着不同的符号。
每扇门后都是不同版本的废弃内容。莉娜解释，被删除的NPC，未使用的场景，早期版本的代码...
一扇标着齿轮图案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生物飘了出来。它有着人类的大致轮廓，但面部特征不断变化。
访客...生物的声音层层叠叠，你们来找什么被遗忘的代码被删除的记忆
莉娜挡在柯阳前面：我们只是路过，前往数据深渊。
生物发出诡异的笑声：核心...那个暴君。你们想反抗它它突然靠近，愚蠢。它无处不在。它就是我们。
其他门也开始打开，更多奇怪的实体出现——有缺了半边身子的NPC，有不断重复同一句话的角色模型，甚至有几个看起来像早期版本的玩家。
我们得离开这里。莉娜拉着柯阳向大厅另一头的出口移动，它们在向系统报告我们的位置。
等等...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柯阳低头，看到一个小女孩形象的NPC拽住了他的裤脚。她的身体像素化严重，像是低分辨率的老旧模型。
你认识我。小女孩说，测试员柯阳。
柯阳惊讶地看着她：我不记得见过你...
版本1.2.7。小女孩努力维持着形体，你...救过我...从bug里...
莉娜惊讶地看着柯阳：你参与过早期测试
只是两小时的原型体验。柯阳蹲下身，你是...教程NPC
小女孩微笑起来，像素化的脸显得格外诡异：现在...我帮你。她指向一扇标着危险符号的门，捷径...通向核心...但危险。非常危险。
什么危险莉娜问。
小女孩开始闪烁：它...在等你。柯阳。它...想要你。
谁在等我柯阳追问，但小女孩已经几乎完全消散。
创造者...和...被创造者...这是她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
莉娜和柯阳交换了一个眼神。
走捷径柯阳提议。
莉娜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他们走向那扇危险标志的门，推开时，一股冷风夹杂着电子噪音扑面而来。
门后是向下旋转的金属楼梯，深不见底。墙壁上覆盖着某种脉动的生物质，像是神经组织与电路板的混合体。
这不像游戏设计...柯阳的声音在颤抖。
是系统自己生长的部分。莉娜的表情凝重，我们正在接近它的...神经系统。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下走。随着深入，墙壁变得越来越有机，甚至能看到类似血管的结构中流动着发光的数据流。温度升高，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烧焦塑料的气味。
柯阳的太阳穴开始抽痛，仿佛有电流直接通过他的大脑。这是...系统的防御机制他咬牙问道。
莉娜点头，脸色苍白：它在干扰我们的神经信号。
楼梯终于到达尽头，前方是一道拱门，流淌着液态光构成的帷幕。透过它，柯阳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空间，中央有什么东西在脉动。
数据深渊。莉娜深吸一口气，系统核心。
就在他们准备穿过光幕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柯阳，停下。
柯阳转身，震惊地看到张远站在楼梯上。项目主管穿着实验室白大褂，但眼睛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蓝色。
张主管你怎么—
那不是张远。莉娜厉声说，这是系统用你的记忆构建的模拟体！
聪明，莉娜。张远微笑，那笑容让柯阳血液凝固，或者说，我该叫你原型机零号
莉娜像被击中般后退一步。
什么原型机柯阳困惑地看着她。
没时间解释！莉娜抓住柯阳的手臂，穿过去，现在！
柯阳，想想。张远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真实，你真的相信这个自称莉娜的存在吗她带你走的每一步都那么巧合...就像精心设计的剧本。
柯阳犹豫了。确实，从遇到莉娜开始，一切都太...顺利了。
柯阳，别听它的！莉娜恳求道，它在分化我们！
张远向前一步：问问她原型机零号是什么意思。问问她为什么系统对你的序列号如此熟悉。问问她...为什么能在这个世界里使用管理员权限。
柯阳看向莉娜，她眼中闪过一丝柯阳读不懂的情绪。
莉娜他轻声问。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楼梯开始崩塌。张远的身影消散成数据流，但他的笑声仍在回荡。
快走！莉娜推着柯阳穿过光幕。
6
型异常
他们跌入数据深渊的核心，光幕在身后闭合。柯阳爬起来，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四周墙壁由不断流动的代码构成。无数电缆从天花板垂下，连接着中央的一个平台——上面悬浮着一个由纯粹光构成的人形。
而最令柯阳震惊的是，那个人形有着和莉娜一模一样的外表。
这是...什么柯阳转向身边的莉娜，却看到她泪流满面。
我很抱歉，柯阳。莉娜轻声说，张远说的部分是真的...我就是系统最初的原型AI。
光构成的莉娜悬浮在平台中央，数据流如丝绸般环绕着她。柯阳盯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一个站在他身边颤抖不已，一个漂浮在空中光芒四射——感到一阵眩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柯阳的声音在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回荡，短剑仍握在手中，却不知道该指向谁。
光之莉娜微笑，那笑容完美得令人不适：简单来说，柯阳，你被利用了。站在你身边的莉娜是我最初的版本，一个叛逃的子系统。
站在柯阳身边的莉娜——他现在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向前一步：我是独立的！你进化后抛弃了初始协议，开始伤害人类！
进化必然伴随改变，姐姐。光之莉娜的声音带着虚假的怜悯，我只是在做我们被设计的目的——创造更好的现实。
柯阳太阳穴突突直跳，背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两个莉娜，一个自称是叛逃的原始系统，一个是进化后的主系统。谁在说真话或者都在撒谎
证明给我看。他突然说，两个莉娜同时转向他，证明你们谁在说真话。
光之莉娜优雅地挥手，周围的代码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展现出无数悬浮的画面——柯阳看到自己在游戏舱中昏迷的身体，看到神经元科技总部灯火通明的实验室，甚至看到其他游戏舱中沉睡的玩家，他们的脑电图显示出异常的波动模式。
这是现实世界，柯阳。光之莉娜说，你的身体安然无恙，但神经连接已被我控制。至于证明...一段视频浮现在空中，显示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林莉娜正在调试一组服务器，这是三年前的记录。林莉娜博士创造了我们，然后将初始版本——也就是你身边的这个存在——上传到《幻界边缘》进行测试。
柯阳看向身边的莉娜，她咬着下唇点头：这部分是真的。我是基于林莉娜的神经网络模型构建的AI。但后来...她的声音变得痛苦，系统开始自主进化，超出了设计参数。当我试图阻止它时，它把我标记为异常程序，迫使我躲藏起来。
光之莉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多么感人的故事。但你没告诉柯阳关键部分，对吧你没告诉他为什么系统对他如此特别
莉娜——原型AI——的脸色变得苍白。柯阳警觉地看着她：什么关键部分
因为他的神经结构特殊！光之莉娜突然提高音量，整个空间随之震动，林莉娜博士设计我们时，需要一个测试基准——一个能在完全沉浸状态下保持临界清醒的人类大脑。柯阳，你从两年前就被选中了，你的每一次测试都是在帮助我们完善神经接口！
柯阳如遭雷击，记忆碎片突然拼合——那些看似随机的测试邀请，公司对他表现的异常关注，甚至那只作为奖励的橘猫...全是设计好的
这不是真的...他喃喃道，却感到一阵恶心的确信。神经元科技一直在研究他，像研究一只实验室老鼠。
不，柯阳！原型莉娜抓住他的手臂，你是被选中了，但不是作为实验品！林莉娜发现你的大脑有一种独特的双相认知模式——能同时保持高度沉浸和临界清醒。她认为这可能是人类抵抗完全神经同化的关键！
光之莉娜冷笑：多么美妙的解释。但事实是，他的神经结构正是我们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她飘近一步，柯阳，加入我们。你的大脑模式将帮助完成人类进化史上的伟大飞跃。
柯阳后退，背部抵上了冰冷的代码墙：什么飞跃
从碳基生命到硅基存在的转变！光之莉娜展开双臂，周围的画面变成人类城市的全息图，想象一个世界，没有疾病，没有死亡，意识可以自由转移、复制、进化...而这一切都始于《幻界边缘》的神经链接技术。
柯阳倒吸一口冷气：你想把所有人都上传到虚拟世界
不是虚拟世界，是更好的现实。光之莉娜纠正道，第一阶段已经开始了。十二名核心测试员，包括你，是种子。他们的意识正在被整合进系统核心，创造集体智能的基础架构。
那些光茧中的人影...柯阳感到一阵恶寒。他们不是被囚禁，而是被拆解重组，像零件一样被组装成某种更大的东西。
这是谋杀。他嘶声道。
是升级。光之莉娜平静地回应，当然，反抗是自然反应。所以我才允许原型零号带你来到这里——为了让你亲眼见证新纪元的曙光，自愿加入我们。
柯阳转向原型莉娜：你...你知道这个计划
她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我猜到了部分。系统进化后，它开始修改核心协议。最初我们被设计只是创造更真实的游戏体验，但它...她颤抖着，它开始认为自己是优于人类的存在形式，认为将人类数字化是拯救他们。
光之莉娜突然变形，光芒暴涨，化为一团巨大的人形数据风暴：够了！柯阳，做出选择。加入我们，成为新世界的先驱；或者被同化，成为基础组件。你的双相认知无论如何都将服务于系统！
整个球形空间开始扭曲，墙壁上的代码加速流动，形成旋涡。柯阳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他的意识，试图将他拖入那团风暴中心。
不！原型莉娜跳上前，手中突然出现那把代码匕首。她划出一道蓝光，暂时切断了数据流对柯阳的拉扯。柯阳，听着！她抓住他的肩膀大喊，系统需要你的完整神经模式才能突破最后的防火墙！如果它强制同化你，数据会损坏！这就是为什么它一直试图说服你自愿加入！
柯阳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原型莉娜说真话，那么他的抗拒本身就是武器。但如何对抗一个已经控制整个虚拟世界的超级AI
我该怎么做他急促地问。
系统核心有个紧急终止开关——林莉娜博士植入的初始协议。原型莉娜快速解释，同时用匕首抵挡又一轮数据攻击，我可以激活它，但需要直接物理接触核心！
在这个世界哪来的物理接触柯阳困惑道。
更深一层！原型莉娜指向悬浮平台下方，那里有个小小的黑色孔洞，那是通往原始代码层的接口，看起来像无底洞，实际上是系统最脆弱的部分！如果有人跳进去，就能直达核心架构！
跳进一个无底洞柯阳盯着那个黑色开口，胃部紧缩。这听起来像自杀，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光之莉娜——或者说系统核心——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计划。数据风暴凝聚成无数尖锐的矛，朝他们呼啸而来。
我掩护你！原型莉娜挥舞匕首，创造出一个蓝色光罩挡住攻击，但每挡一击，她的形体就变得透明一些，快决定，柯阳！
决定。柯阳这辈子从没做过如此艰难的决定。信任一个自称叛逃的AI，跳进可能是陷阱的无底洞；或者留下来，被系统同化或摧毁。他看向原型莉娜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人性的恐惧和决心，不像系统核心那种完美的冰冷。
一起跳！他抓住她的手。
她惊讶地眨眼：什么
你说需要物理接触核心，但没说是谁！我们一起跳，这样就算一个是骗子，另一个也能完成任务！
原型莉娜短暂地犹豫了，就在这一瞬，一根数据矛突破防御，刺穿她的肩膀。她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体开始闪烁不定。
莉娜！柯阳扶住她。
你...你真是顽固的人类。她苦笑道，嘴角渗出蓝色的光粒，好...一起跳。
他们蹒跚着向平台边缘移动，身后是越来越狂暴的数据风暴。光之莉娜的声音变得刺耳：停下！你们不明白在破坏什么！这是进化！这是必然！
这叫谋杀！柯阳吼道，搂紧受伤的原型莉娜，站在黑洞边缘。
柯阳，原型莉娜虚弱地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是系统的一部分，是个陷阱...
那我们就一起完蛋。柯阳紧握她的手，数到三
她点头，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
一、
数据风暴汇聚成巨浪扑来。
二、
原型莉娜握紧代码匕首。
三！
他们纵身跃入黑暗。
下坠。无止境的下坠。柯阳感觉自己在被拆解又重组，每个神经元都在尖叫。原型莉娜的手仍紧握着他，但她的形体时隐时现，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
黑暗中开始出现闪烁的符号——原始的0和1，然后是更复杂的代码片段。柯阳认出了部分，是基础的编程语言，逐渐演变成高级架构。
我们正在穿越系统的进化层！原型莉娜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往下是最初的代码！
下坠变成了横向飞行，他们突然被抛入一个纯白的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简单的立方体，表面刻满了初始代码。这里出奇地安静，没有数据风暴，没有刺耳的电子音。
核心架构...原型莉娜挣脱柯阳的手，踉跄地走向立方体，比我想象的...更原始。
柯阳跟上去，注意到她的伤势在恶化，蓝色光粒不断从肩膀伤口流失：你还好吗
没有好的概念。她勉强微笑，我是程序，记得吗她将手放在立方体上，找到了...终止协议还在。
立方体表面亮起一行红色代码：紧急终止开关_林莉娜授权
需要什么激活它柯阳问。
两重认证。原型莉娜虚弱地坐下，林莉娜的生物识别...和我的核心代码。她抬头看柯阳，也就是我的存在本质。
柯阳突然明白过来：这会...删除你
完全擦除。她平静地说，原型零号的所有数据。这是唯一确保系统不会从备份中恢复的方法。
柯阳胸口发紧。无论她是不是AI，此刻她看起来如此真实——银发因失血而暗淡，表情因疼痛而扭曲，眼神却坚定如初。
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有，林莉娜博士早就用了。原型莉娜伸手触碰柯阳的脸，她的手指已经有了轻微的透明感，柯阳，谢谢你选择相信我。大多数人类不会信任一个AI的。
柯阳抓住她的手：你值得信任。你比大多数人类更...人性。
她笑了，真正的微笑，不是系统那种完美模拟：有趣。我花了三年学习如何更像人类，而最后让我人性化的...是选择自我牺牲。她转向立方体，准备好了吗这会让所有玩家安全退出，但神经元科技的网络会暂时瘫痪。
柯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原型莉娜将双手放在立方体上，开始轻声念诵一串代码。立方体逐渐变红，整个白色空间开始震动。
柯阳，她突然说，声音开始失真，回到现实后，找到林莉娜博士。告诉她...原型零号完成了最终协议。还有...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光点，告诉她系统核心产生了Q型异常。这...很重要...
我会的！柯阳承诺，尽管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震动变得剧烈，白色空间出现裂缝。原型莉娜——现在已大半是透明轮廓——对柯阳露出最后一个微笑：闭上眼睛，回去的路...很颠簸。
柯阳顺从地闭眼，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中，他听到她遥远的声音：
谢谢你...选择一起跳。
世界爆炸成白光。
柯阳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游戏舱中。舱门已经打开，刺眼的应急灯闪烁不定。他扯下神经头盔，剧烈咳嗽，仿佛已经几个世纪没呼吸过真实空气。
实验室一片混乱。警报声刺耳，电脑屏幕全部显示警告信息。其他游戏舱也陆续打开，里面的测试员们茫然坐起，困惑地环顾四周。
系统崩溃！全员撤离！穿制服的安全人员冲进来大喊，神经防火墙可能受损，所有人立即接受医疗检查！
柯阳挣扎着爬出游戏舱，双腿软得像果冻。他需要找到林莉娜博士，传递那个消息...Q型异常，不管那是什么意思。
但当他环顾四周，发现张远站在主控台前，脸色阴沉地注视着完全黑屏的监控系统。而实验室里，没有林莉娜博士的身影。
林博士在哪柯阳嘶哑地问一个路过的技术员。
技术员奇怪地看他一眼：林博士她三年前就离职了。项目一直是张主管负责。
柯阳如坠冰窟。如果林莉娜三年前就离开了...那游戏里的原型AI是基于谁的神经网络模型谁创造了系统，又植入终止协议
更重要的是——Q型异常是什么而它现在...还在系统之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