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南柯云浮 本章:第一章

    腊月里的东北农村,寒风像刀子一样刮人脸。赵大山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踩着半尺厚的积雪往家走。他今天运气不错,在林子里下了三个套子,逮着两只野兔,够他和老伴吃上两天的了。

    这雪怕是要下大了。赵大山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远处长白山的轮廓已经模糊不清。他加快脚步,六十多岁的人了,腿脚还算利索,就是膝盖有点风湿,变天前总疼。

    走到村口老槐树下时,赵大山忽然停住了脚步。树下蜷缩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他眯起老花眼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个穿白袍子的老人。

    喂!老哥!赵大山喊了一声,那团白色一动不动。他赶紧上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那人肩膀,醒醒!这大冷天的睡外头,不要命啦

    白袍老人缓缓抬头,赵大山这才看清他的脸——皱纹像树皮一样深刻,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在暮色中泛着奇异的光。更让赵大山吃惊的是,老人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那狐狸也不怕人,正用黑豆似的眼睛盯着他看。

    多谢关心。老人声音沙哑却有力,我路过此地,想找个地方避避风雪。

    赵大山犹豫了一下。村里人向来谨慎,不轻易留宿陌生人。但眼看雪越下越大,这老人要真冻死在村口,他良心过不去。

    跟我来吧,家里还有间空房。赵大山最终说道,伸手想扶老人起来,却发现对方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

    老人怀里的白狐突然跳到地上,绕着赵大山转了一圈,然后轻轻咬住他的裤腿往前拽,好像在催促他快走。

    小白喜欢你。老人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它很少对人这么亲近。

    赵大山觉得这事儿有点邪性,但东北农村长大的人,多少信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领着老人往家走,白狐跟在他们身后,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转眼就被新雪覆盖。

    赵大山的老伴王桂芬看到丈夫带回个陌生人和一只白狐,惊得手里的擀面杖都掉了。

    你这是干啥王桂芬把赵大山拉到厨房,压低声音问。

    村口捡的,总不能让人冻死吧赵大山搓着手,就住一宿,明天雪停了他就走。

    王桂芬叹了口气:你呀,心肠太软。那老头看着怪瘆人的,还有那只狐狸,眼睛跟人似的。

    别瞎说,人家听见多不好。赵大山从锅里盛了碗热腾腾的酸菜白肉,我去给他送点吃的。

    老人盘腿坐在炕上,白狐蜷在他膝头。见赵大山进来,他微微点头致谢,接过碗却不急着吃,而是先掰了块肉给白狐。

    老哥怎么称呼从哪儿来啊赵大山坐在对面问道。

    叫我老白就行。老人慢条斯理地吃着,从山上来。他指了指长白山方向。

    赵大山心里一咯噔。长白山深处人迹罕至,这大冬天的,一个老人怎么可能从那里来但他没多问,东北人懂得分寸,该说的自然会说。

    您那狐狸...挺特别的。赵大山换了个话题。

    老白笑了:它不是普通的狐狸。他抚摸着白狐光滑的皮毛,小白是我的...怎么说呢,伙伴吧。

    窗外风雪呼啸,屋里却出奇地安静。赵大山发现老白吃饭几乎不发出声音,连咀嚼都是静悄悄的。那只白狐吃完肉,就跳到窗台上,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尾巴轻轻摆动。

    这场雪要下三天。老白突然说,明天村里的老张家孙子会发高烧,需要山参入药。

    赵大山愣住了:您怎么知道

    老白但笑不语。这时王桂芬在门外喊赵大山帮忙和面,他只好满腹疑惑地出去了。

    夜里,赵大山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总觉得老白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半夜起来上厕所时,他看见老白那屋还亮着灯,透过门缝,他看到老人正对着墙念念有词,手里拿着个古怪的小鼓轻轻敲打。更奇怪的是,那只白狐人立而起,前爪合十,像是在行礼。

    赵大山吓得差点尿裤子,轻手轻脚回了自己屋,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雪果然还在下,而且更大了。赵大山刚起床,就听见村里传来哭喊声。他披上衣服出门一看,原来是老张头抱着孙子往村医家跑,那孩子小脸通红,显然是发高烧了。

    真被老白说中了...赵大山喃喃自语。他跑回家,发现老白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用雪擦脸,那只白狐在旁边打滚玩耍。

    老哥,您昨天说老张家孩子会生病...赵大山小心翼翼地问。

    老白擦干脸:嗯,那孩子命里有这一劫。你家里有晒干的山参吗送去给那孩子煮水喝。

    赵大山赶紧让王桂芬找出家里珍藏的山参,亲自送到老张家。老张头千恩万谢,说村医看了也没辙,正打算去县里医院呢。

    说来也怪,那孩子喝了山参水,不到中午就退烧了,下午就能下地玩了。这事儿很快在村里传开,都说赵大山家来了个活神仙。

    第三天雪停了,村里人三三两两来赵大山家串门,其实是想看看那位活神仙。老白倒也不避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白狐趴在他脚边。有人问他是怎么预知老张家孩子会生病的,老白只是笑笑:略懂些医理罢了。

    但赵大山知道没那么简单。晚上等客人都走了,他忍不住问老白:您到底是什么人

    老白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是最后一个萨满。

    赵大山倒吸一口凉气。萨满在东北民间传说中是能通神灵、驱邪治病的人物,他从小就听老人讲过萨满的故事,但一直以为是迷信。

    现在没人信这个了。老白叹了口气,我的族人要么死了,要么放弃了传承。我这次下山,是想找个传人。

    赵大山心跳加速:您...您该不会是想...

    老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心地纯善,与动物有缘,是块好料子。小白也很喜欢你。白狐适时地跳上赵大山的膝盖,用脑袋蹭他的手。

    我我都六十多了!赵大山连连摆手,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信萨满那套...

    信不信是一回事,存不存在是另一回事。老白严肃地说,你以为老张家孩子的病是怎么好的普通山参有这么快见效

    赵大山想起那孩子奇迹般康复的样子,无言以对。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老白说,这三天我会教你些基础的东西,你试试看。如果实在没缘分,我也不强求。

    就这样,赵大山开始了他的萨满学徒生涯。第一天,老白教他认识山里的草药,哪些能治病,哪些能驱邪。说来奇怪,平时赵大山记性不好,老白教的东西却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清楚。

    第二天,老白带他到林子里,教他听风辨位、观云识天气。赵大山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能听懂风声传递的信息,甚至能预感到半小时后哪里会有兔子出没。

    第三天夜里,老白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拿出那个古怪的小鼓。这是萨满鼓,我们的法器。他教赵大山如何用鼓声与那边沟通。

    赵大山按照指导轻轻敲鼓,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清晰。他听见远处溪水流淌的声音,听见雪下种子萌动的声响,甚至仿佛听见了星辰运转的韵律。白狐在他脚边转圈,眼睛里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你很有天赋。老白满意地说,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

    就在赵大山渐渐接受这些神奇事物时,村里出了件怪事。先是王寡妇家的鸡一夜之间全死了,脖子上两个小孔,血被吸干了。接着李铁匠的儿子半夜看见窗外有个白影子飘过,吓得病倒在床。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是黄皮子作祟,有人说是山里的精怪出来了。老白听说后,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不是黄皮子。他对赵大山说,是雪魅,一种靠吸食生灵精气为生的精怪。大雪封山时它们最活跃。

    那怎么办赵大山问,他现在完全相信老白的话了。

    得除掉它,不然村里会有更多人受害。老白从包袱里取出几样古怪的法器,今晚你跟我一起。

    夜幕降临后,老白带着赵大山在村子周围撒了一圈特制的药粉,说是能防止雪魅进村。然后他们躲在王寡妇家后院的柴房里守夜。白狐趴在他们中间,耳朵竖得高高的。

    半夜时分,赵大山昏昏欲睡,突然被白狐的低吼惊醒。他顺着白狐的目光看去,只见院墙上蹲着一个模糊的白影,形状像人,却又像没有骨头似的随风摆动。

    老白按住赵大山的手,示意他别出声。只见那白影轻飘飘地落进院子,向鸡窝方向移动。就在这时,老白猛地敲响萨满鼓,同时口中念起晦涩的咒语。

    白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像被烫伤一样缩回。赵大山这才看清它的模样——惨白的皮肤,没有五官的脸,细长如蜘蛛腿的四肢。

    拦住它!老白大喊。赵大山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准备好的铁锹就冲了出去。雪魅转向他,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那张原本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赵大山腿一软,差点跪倒。危急时刻,白狐如一道闪电扑向雪魅,狠狠咬住它的脖子。雪魅发出痛苦的嘶叫,甩开白狐,转身就要逃走。

    老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院子中央,手中萨满鼓急促地敲响。随着鼓声,地上的雪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像活物一样缠住雪魅的腿。

    现在!老白对赵大山喊道,用铁锹打它的天灵盖!

    赵大山鼓起勇气冲上前,使出全身力气一铁锹拍在雪魅头上。随着一声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雪魅整个身体像冰雕一样碎裂,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渗入雪中。

    老白长舒一口气,脸色苍白如纸。赵大山赶紧扶住他:您没事吧

    老了,这点法术就累得够呛。老白苦笑道,不过干得漂亮,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白狐走过来,舔了舔赵大山的手,又蹭了蹭老白的腿,似乎在庆祝他们的胜利。

    第二天,村民们发现王寡妇家院里的黑水痕迹,议论纷纷。赵大山和老白都没提昨晚的事,只是悄悄告诉村民们危险已经解除。

    这件事后,赵大山下定决心跟老白学习萨满之道。老白很高兴,开始系统地教他各种知识和技能。他们常常一整天都在林子里,辨认草药、观察动物、学习与自然沟通的方法。白狐总是跟在左右,有时像是助手,有时又像是监督者。

    一个月后的满月之夜,老白带着赵大山爬上村子附近的一座小山。今晚我要正式收你为徒。他说,萨满传承不是儿戏,一旦接受,就肩负起了守护一方生灵的责任。

    赵大山郑重地点头。他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深知老白所言非虚。

    仪式很简朴但庄重。老白让赵大山跪在雪地上,用特制的药水在他额头画下神秘的符号,然后递给他一个亲手制作的萨满鼓。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传人了。老白的声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空灵,记住,萨满的力量来自自然,也要用于守护自然。不可滥用,不可炫耀,更不可用于私利。

    赵大山恭敬地接过萨满鼓,感到一股暖流从手心传遍全身。白狐走过来,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似乎在表达认可。

    就在仪式即将结束时,老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赵大山慌了:师父!您怎么了

    没事...时候到了而已。老白虚弱地笑了笑,我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了,能在走之前找到传人,是上天的恩赐。

    赵大山这才明白为什么老白如此急切地寻找传人。他含泪背起老白下山,白狐在前面引路,月光为他们照亮归途。

    老白在赵大山家又撑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把所有重要的知识都口述给赵大山,让赵大山牢牢记在心里。最后那个傍晚,夕阳把雪地染成金色,老白把赵大山叫到床前。

    我走之后,小白会跟着你。他气若游丝地说,它不是普通的狐狸,是我的...一部分。有它在,你就不会孤单。

    白狐跳上床,轻轻舔着老白的脸,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师父...赵大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难过,死亡不是终点。老白平静地说,我们萨满的灵魂会回归自然,成为风,成为雨,成为护佑这片土地的力量。

    说完这句话,老白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就在那一刻,屋外突然刮起一阵奇异的风,卷起地上的雪花在空中旋转,仿佛在跳一支送别的舞。

    白狐仰头发出一声长啸,那声音既像哀悼,又像某种宣告。然后它跳进赵大山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似乎在说:还有我。

    赵大山按照萨满的礼仪安葬了老白,在坟前立了块简单的木牌,上面刻着恩师老白之墓。村里人都来吊唁,虽然他们并不完全明白老白的真实身份,但都知道他是个不寻常的好人。

    葬礼后的第一个满月夜,赵大山独自来到老白的坟前,轻轻敲响萨满鼓。随着鼓声,他仿佛听见风中传来老白的低语,看见月光下有个模糊的身影向他点头微笑。

    白狐蹲在他脚边,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赵大山知道,他的萨满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老白的精神,将永远与他同在,守护着这片白雪覆盖的黑土地和生活在上面的人们。

    老白走后第七天,赵大山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他站在结冰的河面上,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却看不到人影。突然冰面裂开,无数苍白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出,试图抓住什么。白狐在梦中咬着他的裤腿拼命往后拖,他才没掉进冰窟窿里。

    赵大山惊醒时,发现白狐正用湿润的鼻子蹭他的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示声。窗外,一轮血月挂在树梢,给雪地蒙上一层不祥的红光。

    你也感觉到了赵大山抚摸着白狐光滑的皮毛,想起老白生前说过,萨满的梦境往往带有预兆。他披衣起身,从墙上取下老白留给他的鹿皮鼓,轻轻敲了三下。

    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仿佛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赵大山闭上眼睛,感受着声波在空气中扩散。渐渐地,他看到了村子的轮廓——大多数人家沉浸在睡梦中,唯有村东头的老槐树下,聚集着一团模糊的黑气,像一群饥饿的乌鸦盘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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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狐突然竖起耳朵,转向东方低声咆哮。赵大山心头一紧:那边有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赵大山赶紧去开门,只见村支书老马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面色惊恐的村民。

    大山叔,出事了!老马气喘吁吁地说,李铁匠家的小子和王寡妇的闺女不见了!两家人都说孩子睡前还在,一转眼人就没了!

    赵大山心头一震,想起刚才的梦。他回屋抓起羊皮袄和萨满鼓:走,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赶到李铁匠家。屋里乱作一团,李铁匠的妻子瘫坐在炕上嚎啕大哭,李铁匠则红着眼睛在屋里翻箱倒柜,好像孩子会藏在柜子里似的。

    啥时候发现孩子不见的赵大山问。

    就刚才!李铁匠声音嘶哑,我起夜回来,想看看孩子蹬没蹬被子,结果炕上就剩这个——他递过来一个布娃娃,赵大山接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布娃娃浑身结满白霜,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眼睛处只剩下两个黑洞。

    白狐凑过来嗅了嗅布娃娃,突然毛发倒竖,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

    是雪魅。赵大山沉声说,但不是我们上次除掉的那种。这个更...古老。

    王寡妇家的情况更诡异。她女儿的被窝还是温的,枕头旁边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冰里冻着一缕黑发。赵大山拿起冰块,感到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直达心脏。他差点松手,但白狐及时用头顶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冰魄,赵大山想起老白的教导,雪魅用它标记猎物。

    村民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恐惧。老马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山叔,现在咋办报警吗

    赵大山摇摇头:警察对付不了这个。他深吸一口气,感到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我来处理。

    回到家中,赵大山翻出老白留下的兽皮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和图案,有些地方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痕迹。白狐跳上书桌,用爪子按住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个被冰晶包围的人形生物。

    冰魄雪魅...赵大山读出旁边的文字,生于极寒,以童男童女精气为食,善幻化,畏铁器与火...他继续往下读,脸色越来越难看,每逢甲子年的大寒之夜,会成群结队出没...

    赵大山猛地抬头看向日历——今天正是甲子年的大寒!而且据天气预报,今晚将迎来三十年不遇的极寒天气。

    白狐焦急地在屋里转圈,时不时用爪子扒拉门框。赵大山知道时间紧迫,但他需要更多信息。他闭上眼睛,轻轻敲响萨满鼓,试图与那边沟通。

    鼓声中,他仿佛看到一条冰封的河流,河面上有十几个小小的身影排成一队,摇摇晃晃地走向远处的雪山。领路的正是那个浑身结霜的布娃娃,它回过头,黑洞洞的眼睛直视赵大山,嘴角咧到耳根。

    赵大山浑身一颤,幻象消失了。他数了数那些小身影——七个!村里失踪的孩子已经有七个了!

    得赶快行动。赵大山从箱底翻出老白留下的法器和几包药粉,又去厨房拿了铁锅和火石。白狐咬着他的裤腿往外拽,显然比他还要着急。

    刚出门,赵大山就被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围住了。七户丢了孩子的人家哭天抢地,其他村民则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人提议搜山,有人要报警,还有人怀疑是人贩子团伙作案。

    安静!赵大山大喝一声,人群顿时静了下来。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村民们已经把他当成了主心骨。听我说,孩子们是被山里的东西带走了。普通方法找不回来。我需要几个人帮忙,但要完全按我说的做。

    最终,赵大山选了五个胆大的年轻人和三个孩子的父亲组成搜救队。他给每人发了一包药粉和一根用红绳绑着的铁钉:把药粉撒在衣领上,铁钉握在手里,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松手。

    一行人打着手电筒向山林进发。白狐跑在最前面,像盏白色的小灯笼在雪地里穿梭。越往山里走,气温越低。手电筒的光变得惨淡,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走了亮度。

    大山叔,那是什么李铁匠突然指着前方。雪地上有一串小小的脚印,但诡异的是,脚印只有前半截,没有脚跟,就像有人踮着脚走路留下的。

    赵大山蹲下检查,发现脚印上覆盖着一层薄冰,即使在这极寒的天气里也不自然。跟着脚印走,但别靠太近。

    脚印领着他们来到一条结冰的小河边。河中央有个黑乎乎的洞口,冰层在那里奇怪地凹陷下去,像被什么东西砸过。

    他们在下面。赵大山指着冰洞说。白狐已经跑到洞口边,焦急地来回走动。

    这怎么可能老马难以置信地说,冰层至少有两尺厚,孩子们怎么下去的

    赵大山没有回答。他拿出萨满鼓,开始有节奏地敲打。随着鼓声,冰洞周围的雪开始无风自动,形成奇怪的漩涡图案。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冰洞下传来:救...命...

    是孩子的哭声!几个父亲立刻就要冲过去,被赵大山拦住:别急!那是陷阱!他抓起一把药粉撒向冰洞,药粉在空中燃烧起来,发出蓝色的火焰。火焰中,冰洞周围的景象扭曲了——那里根本没有洞口,而是一张巨大的、由冰晶组成的嘴,正一张一合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老天爷啊!村民们吓得连连后退。

    赵大山继续敲鼓,同时念诵老白教他的咒语。鼓声越来越急,白狐也开始绕着冰晶大嘴奔跑,每跑一圈,那张嘴就缩小一点。

    铁钉!赵大山大喊,把铁钉扔进去!

    八个男人一齐将铁钉掷向冰嘴。铁钉碰到冰晶的瞬间,整个河面剧烈震动起来,冰层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冰嘴碎裂了,露出一个真正的洞口。

    现在可以了!赵大山停止敲鼓,快下去救人!

    男人们用绳子系着腰,一个接一个滑下冰洞。赵大山留在上面警戒,白狐则守在洞口,耳朵警惕地竖着。

    冰洞下是一个巨大的冰窟,洞壁上结满了奇形怪状的冰晶,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微光。七个孩子站在冰窟中央,眼神空洞,像梦游一样慢慢绕圈。他们每个人脚踝上都缠着一缕白霜,霜的另一端延伸到冰窟深处。

    孩子们!李铁匠冲过去抱住儿子,却发现孩子浑身冰凉,怎么叫都没反应。

    别硬拽!赵大山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先切断他们脚上的霜线!用我给你们的红绳!

    男人们赶紧照做。红绳碰到霜线的瞬间,冰窟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整个洞穴开始摇晃,冰晶从顶部簌簌落下。

    快走!它要醒了!赵大山在上面大喊。

    男人们抱起孩子就往绳子上绑。就在最后一个孩子被拉上去时,冰窟深处冲出一道白影——那是个由冰晶组成的女人形生物,长发是无数冰棱,手指像十把尖刀。它发出刺耳的尖啸,朝洞口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白狐纵身跳下,与那生物撞在一起。两者滚作一团,白狐身上瞬间结满白霜,但它死死咬住冰晶生物的脖子不放。

    小白!赵大山心如刀绞,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孩子。他协助村民们把孩子们一个个拉上来,最后才放下绳子救白狐。

    白狐已经奄奄一息,洁白的皮毛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冰晶生物虽然被它暂时拖住,但正在挣脱。赵大山急中生智,从怀里掏出一个鹿皮小袋,将里面的粉末全部撒向洞口。

    那是老白留给他的最后一点雷火粉。粉末接触空气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声响。冰晶生物发出痛苦的嚎叫,缩回了洞底。赵大山趁机用绳子套住白狐,和村民们一起把它拉了上来。

    封洞!赵大山指挥村民们用准备好的铁器砸向洞口边缘,然后用火把炙烤冰层。在铁与火的双重作用下,洞口渐渐封闭,冰下传来不甘心的呜咽声,最终归于寂静。

    回村的路上,七个孩子陆续苏醒,但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白狐则一直昏迷不醒,赵大山把它裹在羊皮袄里紧紧抱着,用自己的体温为它驱寒。

    到家后,赵大山按照老白笔记上的方法,熬了一锅特殊的药汤,用羽毛蘸着涂在白狐的伤口上。王桂芬帮忙照顾孩子们,村民们则轮流在赵大山家门外守着,生怕那冰晶生物再来。

    直到第二天中午,白狐才微微睁开眼睛。它虚弱地舔了舔赵大山的手指,然后又把头埋进皮毛里继续睡觉。赵大山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傍晚时分,村里为孩子们举行了简单的驱邪仪式。赵大山穿着老白留给他的萨满袍,戴着鹿角头饰,在村中央点燃七堆篝火。七个孩子依次从火堆间走过,赵大山则用松枝蘸着药水洒在他们身上。

    仪式结束后,村民们纷纷送上自家珍藏的好东西——山参、鹿茸、野蜂蜜...堆满了赵大山家的桌子。老马代表全村人向他道谢,说要不是他,村里这七个孩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赵大山摇摇头:别谢我,谢老白师父和小白吧。没有他们教我和帮我,我什么也做不了。

    夜深人静时,赵大山抱着康复中的白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夜空中,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勺柄指向北方。

    师父,赵大山轻声说,仿佛老白能听见似的,我今天算是真正明白您的话了。萨满不是跳大神的,是守护者。

    白狐在他怀里动了动,温暖的小身体贴着赵大山的胸口。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雪松的清香。赵大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这条路还很长,但他会一直走下去,为了老白,为了小白,也为了这片他深爱的黑土地和生活在上面的人们。

    冰魄雪魅事件过去一个月后,赵大山发现白狐开始有了些奇怪的变化。首先是它的眼睛——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现在在月光下会泛出淡淡的金色。其次是它的行为,常常会突然停下所有动作,竖起耳朵倾听远方根本不存在的声音。

    最让赵大山不安的是前天夜里发生的事。他半夜醒来,发现白狐不在惯常睡觉的炕角。起身寻找时,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有个白色人影站在月光下。那人影身形修长,背对着他,银发如瀑垂至腰际。赵大山刚要出声,人影突然回头——那张脸分明是老白!但转瞬间,影子又变回了白狐,冲他歪了歪头,仿佛在问:你怎么醒了

    赵大山把这些异常都记在老白留下的兽皮笔记上。自从正式成为萨满后,他养成了记录所有不寻常事情的习惯。笔记的空白处画满了各种符号和图案,有些是老白教的,有些则是他梦中见到的。

    这天清晨,赵大山正在院子里劈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放下斧头,看见白狐正紧张地抓挠着地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怎么了,小白赵大山蹲下身抚摸白狐的背部,发现它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

    白狐突然跳上柴堆,面朝北方发出一种赵大山从未听过的声音——既不是犬吠也不是狐鸣,而像是某种古老的吟唱。随着这声音,周围的风渐渐停了,连树梢的麻雀都安静下来。

    赵大山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遮天蔽日的雪幕、被压垮的屋顶、冻僵的牲畜...最后定格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日历画面——二月十七日,下面用红笔画了个圈。

    这是...预兆赵大山喃喃自语。自从跟老白学习萨满之道后,他偶尔会有这种预见,但从未如此清晰强烈。

    白狐停止了吟唱,跳下来咬住赵大山的裤腿往屋里拖。一进屋,它就跳到桌上,用爪子扒拉老白留下的一个桦树皮盒子。赵大山这才想起老白临终前说过,这盒子要等风声变了才能打开。

    现在是时候了赵大山问。白狐郑重地点点头。

    盒子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奇怪的是,在这温暖的室内它并不融化。冰晶中心封着一片深蓝色的羽毛。赵大山刚拿起冰晶,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窜上肩膀,同时耳边响起老白的声音:北风之羽,示警极寒...

    画面再次闪现:暴风雪、倒塌的房屋、哭喊的人群...这次更加清晰。赵大山手一抖,冰晶掉回盒中,幻象立刻消失了。

    要出大事。赵大山心跳如鼓。他匆匆出门去找村支书老马。

    村委会里,老马和几个村干部正在商量春耕的事。见赵大山急匆匆进来,老马笑道:大山叔,啥风把您吹来了

    不是好事。赵大山直接了当,我预见到一场大暴雪要来,就在二月十七,不到十天了。得赶紧准备。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个村干部交换着眼色,最后还是老马开口:大山叔,您是不是...看错了现在都二月中了,眼瞅着就要开春,哪还会有什么大暴雪气象预报说接下来都是晴天。

    气象预报不一定准!赵大山急得直拍桌子,我看到的雪能把房子埋了!村里必须早做准备!

    您别急。会计小李插话,您是怎么...看到这场雪的

    赵大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知道说出来只会让这些人更不信——萨满的预见、冰晶中的羽毛、白狐的警告...这些在现代人听来简直天方夜谭。

    反正我告诉你们了。赵大山最终说,信不信由你们。我家今天就开始准备。说完转身就走。

    回家的路上,赵大山听到几个村民在议论他。听说没老赵头又开始神神叨叨了...唉,自从那个老白来了后,他就变这样了...那只狐狸也邪性,眼睛跟人似的...

    赵大山装作没听见,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村民们表面上尊敬他,背地里还是把他当跳大神的看。

    回到家,王桂芬正在腌酸菜。见丈夫脸色不好,她擦了擦手问:咋了村里人不信你

    赵大山叹了口气:连老马都觉得我疯了。

    王桂芬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我信你。

    赵大山惊讶地抬头。

    这一个月来,小白越来越不像只普通狐狸。王桂芬指了指蜷在炕角的白狐,前天我亲眼看见它用爪子在水缸里划出奇怪的符号,水结冰后,那符号跟你师父留下的一个图案一模一样。

    白狐听到谈论它,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

    而且...王桂芬压低声音,我昨晚梦见老白了。他说北风将至,地窖要深。

    赵大山心头一震。老白生前确实说过,萨满的预兆有时会通过亲近之人传递。那咱们自己准备。地窖再挖深些,多囤柴火粮食。

    接下来的几天,赵大山家忙得脚不沾地。地窖加深了一米,囤了足够吃两个月的粮食;柴房堆得满满当当;窗户都用草帘子加厚了一层。村里人见了,有的嘲笑,有的开始犹豫要不要也跟着准备。

    二月十五日,天气异常暖和。冰雪消融,村口的小溪开始潺潺流水。几个年轻人甚至脱了棉袄,在阳光下打篮球。经过村委会时,赵大山听见老马在打电话:...对,暖和得很!哪有什么暴雪老赵头这次肯定看走眼了...

    赵大山心里直打鼓。难道真是自己弄错了回家路上,他看见几只麻雀在疯狂地啄食,松鼠也在加紧搬运过冬储存所剩不多的松子。这些动物行为让他再次确信——反常的暖和往往是暴风雪的前兆。

    当晚,赵大山做了个梦。梦中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老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山,真正的萨满不仅要预见灾难,还要学会呼唤帮助...记住,当风雪最大时,敲响三长两短的鼓点...

    赵大山惊醒时,发现白狐正用爪子轻轻拍打他的萨满鼓,发出的正是三长两短的节奏。

    二月十六日傍晚,天空出现了罕见的晚霞行千里现象——整个西边的天空像着了火一样红。村里的老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这种霞光在他们记忆中总是伴随着恶劣天气。

    赵大山站在院子里,感到一阵阵不安的风从北方吹来。风中有种他从未闻过的气味——像是遥远的冰川融化的味道。白狐变得异常焦躁,不断在院墙和房门之间来回奔跑,时不时发出尖利的警告声。

    老伴,今晚别睡太死。赵大山对王桂芬说,我感觉到风里有东西。

    王桂芬点点头,默默在炕边多放了两床被子。

    午夜时分,赵大山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像是千万只鸟同时振翅。他起身看向窗外,只见月亮周围出现了一圈巨大的光晕,这是典型的月晕而风现象。

    白狐突然跳上窗台,全身毛发竖立。赵大山顺着它的目光看去,远处的长白山轮廓正在扭曲——这不是雾气造成的,而是某种强大的气流正在山那边形成。

    要来了...赵大山赶紧叫醒王桂芬,帮我叫醒邻居们!

    两人分头去敲附近几户人家的门。大多数人不情愿地起床,抱怨着大半夜发什么疯,只有少数几户看到天空异象后开始紧张起来。

    凌晨三点,第一阵强风袭来。那不是普通的北风,而像是整个天空塌陷下来般的压力。赵大山家的窗户剧烈震动,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雪来了。不是一片片的雪花,而是整块整块的雪幕从天而降,眨眼间就淹没了脚踝。赵大山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邻居家的柴垛在几分钟内被埋得只剩个尖。

    这不是自然的下雪...赵大山喃喃道。他回屋穿上老白的萨满袍,戴上鹿角帽,拿起萨满鼓。白狐立刻跳到他肩上,像是知道要做什么。

    王桂芬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出去这天气会死人的!

    我必须试试。赵大山指了指正在变形的门框,照这个下法,不用到天亮,全村都得被埋了。

    王桂芬知道拦不住他,只好往他怀里塞了个装满烈酒的小铁壶:冷了喝一口。

    赵大山亲了亲老伴的额头,然后推开门冲进了暴风雪中。白狐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像一条温暖的围巾缠在脖子上。

    外面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能见度几乎为零,狂风卷着雪片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赵大山弯着腰,凭记忆向村中央的老槐树摸去。那里是全村最高的地方,也是老白曾经说过的最佳通灵点。

    短短两百米的路,赵大山走了近半小时。到达老槐树下时,他几乎冻僵了,手指无法弯曲。白狐跳下来,用温热的舌头舔着他的手指,直到恢复些知觉。

    赵大山背靠老槐树,开始敲击萨满鼓。起初鼓声被风声淹没,但随着节奏加快,鼓点似乎与风雪形成了某种共振。白狐开始绕树奔跑,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发光的脚印。

    老白师父...赵大山在心中呼唤,帮帮我,帮帮村子...

    鼓声越来越急,赵大山感到一种奇异的力量从脚底升起。他闭上眼睛,突然看到了风雪的源头——在长白山深处的一个冰谷里,有个巨大的、由冰雪组成的生物正挥舞着手臂,每一次挥舞都引起一阵狂风。那不是冰魄雪魅,而是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

    赵大山本能地知道,这就是老萨满们所说的冬神,是掌管北方严寒的精灵。它通常沉睡,但某些特别寒冷的年份会被唤醒。

    伟大的冬神...赵大山改变鼓点,试图用老白教的方式与精灵沟通,请怜悯这个村子,我们愿意献上敬意,但求您收起愤怒...

    没有回应。风雪反而更猛烈了,赵大山几乎站不稳。白狐突然跳上他的肩膀,对着北方发出那种奇异的吟唱。这一次,赵大山听懂了——那是古老的萨满语言,是与自然精灵沟通的秘语。

    他跟着白狐的节奏敲鼓,同时尝试用刚学会的萨满语继续祈求。渐渐地,鼓声、吟唱声与风声形成了一种和谐的韵律。

    奇迹发生了。风雪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银发飞扬,正是赵大山在院子里见过的那个人影。人影向北方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暴风雪突然减弱了几分。赵大山趁机加大鼓声,同时从怀里掏出那个装有北风之羽的桦树皮盒子。盒子打开的瞬间,一道蓝光直冲云霄,在夜空中形成一只巨鸟的形状。

    我们献上北风之羽,以示敬意!赵大山高喊,将盒子举过头顶。

    蓝光鸟影向北方飞去,消失在风雪中。片刻寂静后,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是千年寒冰终于融化。风声渐渐变小,雪也变得轻柔起来。

    赵大山精疲力竭地瘫坐在树下。白狐蜷缩在他怀里,体温温暖着他冻僵的身体。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他看见村里的房屋大多被雪埋了半截,但没有一栋倒塌。烟囱里陆续冒出炊烟——人们开始起床做早饭了。

    回村的路上,赵大山遇到了正组织村民铲雪的老马。老马看到他这身打扮,愣了一下,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大山叔,全村人都欠您一条命。

    赵大山摇摇头:是欠老白师父和小白的。他摸了摸肩上的白狐,还有,暴雪还没完全结束,今晚可能还有一场。让大家抓紧时间清理屋顶积雪,加固房屋。

    这一次,没人再质疑他的话。

    果然,当晚又下了一场大雪,但强度只有前晚的一半。第二天清晨,村民们发现一个奇迹——虽然积雪深达两米,但所有房屋都完好无损,连最脆弱的塑料大棚都没塌。更神奇的是,赵大山家门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雪雕,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鸟,栩栩如生。

    老马带着全村人来感谢赵大山,还送来了各种礼物。赵大山只收下了一壶酒和几包烟叶,其余的都退了回去。

    我不是为了报酬。他对村民们说,老白师父教我当萨满,就是要我守护这片土地和上面的人。你们真要谢,以后多相信些祖辈传下来的智慧就行。

    那天晚上,赵大山做了个梦。梦中老白站在一片白桦林里,身边跟着那只白狐——不,那已经不是狐狸了,而是一个银发少年,有着和白狐一样的金色眼睛。

    你做得很好,徒弟。老白笑着说,现在你真正成为萨满了。小白也会继续帮你,它是我最得意的灵兽。

    赵大山想问更多,但梦境开始模糊。醒来时,发现白狐正用那双越来越像人的眼睛凝视着他,目光中满是古老的智慧与温柔的陪伴。

    窗外,雪后初晴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钻石般的光芒。赵大山知道,这个冬天还没结束,但只要有小白在身边,有老白的教导在心中,他就能带领村民们度过任何困难。

    他轻轻抚摸着白狐的头,低声道:我们还有很多要学的,对吧

    白狐眨了眨眼,像是在说:是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暴风雪过后的第七天,村里的积雪终于化得差不多了。赵大山坐在院子里削着一根山核桃木,准备给小白做个新项圈。白狐趴在他脚边晒太阳,银白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撒了一层金粉。

    自从那晚与冬神对话后,赵大山发现自己能更清晰地感知自然的声音——风中有低语,流水带歌声,连脚下的大地都有沉稳的心跳。而小白,那只神秘的白狐,眼神越来越像人类,常常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老伙计,赵大山把削好的项圈戴在小白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白歪了歪头,突然竖起耳朵转向北方。赵大山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长白山方向飘来一片乌云,形状像一只展开的翅膀。

    又要变天了赵大山皱眉。但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一周都是晴天。

    小白突然咬住他的裤腿,使劲往屋里拖。赵大山刚站起身,就听见远处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像是雷声,但现在是晴天。紧接着,地面微微震动,屋檐下的冰棱簌簌掉落。

    地震赵大山抱起小白冲进屋里。王桂芬正在腌咸菜,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震动很快停止了,但村里很快骚动起来。老马急匆匆跑来敲门:大山叔,出怪事了!村北的老鱼塘突然裂了个大口子,水全漏光了,底下露出个冰窟窿!

    赵大山心头一紧,跟着老马往鱼塘跑。小白箭一般冲在前面,速度快得几乎成了一道白影。

    鱼塘边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原本两亩见方的鱼塘现在只剩下一层薄冰和淤泥,中央塌陷出一个直径约三米的黑洞,正往外冒着丝丝白气。

    刚才那声响就是这塌的赵大山问。

    可不是!养鱼的老刘哭丧着脸,我这一塘鱼全完了!更邪门的是,有人看见冰窟窿里有东西在动...

    像是印证他的话,黑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水声,接着是几声尖锐的咔咔声,像是冰层破裂的声响。

    小白绕着冰窟窿转圈,毛发全部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赵大山感到一阵熟悉的寒意——和之前冰魄雪魅出现时一样,但更强烈。

    都退后!赵大山喊道,这底下有东西!

    话音刚落,冰窟窿里突然喷出一股白气,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形,然后又消散了。村民们吓得连连后退,有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山神显灵了!村里的老人颤声说。

    赵大山知道不是山神。他蹲下身,从怀里掏出老白留下的铜镜,对着冰窟窿照去。镜中映出的不是黑洞,而是一条冰隧道,通向深处的一个冰湖。湖面上站着一个人形生物,全身由冰晶组成,正仰头看着他。

    是雪妖...赵大山倒吸一口凉气,比雪魅更古老的东西。

    老白的笔记里提到过,雪妖是长白山深处的精灵,通常沉睡在远古冰川中。一旦醒来,会带来持续四十九天的极寒。最可怕的是,雪妖以活物的热气和灵魂为食,所到之处生灵尽灭。

    得把它封回去。赵大山对老马说,组织村民准备以下东西:铁器、盐、黑狗血,还有每家每户灶膛里的炉灰。

    老马脸色发白:大山叔,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想全村变成冰雕就快去准备!赵大山难得严厉。

    村民们很快行动起来。赵大山回家穿上全套萨满服饰,戴上老白留下的熊皮帽,腰间挂上铜铃和法鼓。王桂芬默默递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她从村里每户人家求来的米粒——百家米,在萨满法术中有凝聚众人意志的力量。

    小白反常地没有跟来,而是蹲在门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赵大山。

    你这次不跟我去赵大山有些意外。

    小白轻轻摇头,然后突然扑上来,用脑袋使劲蹭了蹭赵大山的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告别。

    傻东西,我很快就回来。赵大山揉了揉它的头,转身出门。

    鱼塘边已经堆满了村民们准备的东西。赵大山指挥几个年轻人用铁器在冰窟窿周围摆出一个特殊的图案——老白笔记上记载的封魔阵。然后他亲自将黑狗血和炉灰混合,沿着阵图边缘撒了一圈。

    所有人退到五十步外!赵大山点燃一把艾草,在冰窟窿上方画了几个符文,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景象,都不准靠近!

    村民们退到安全距离,屏息看着。赵大山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击萨满鼓,吟唱老白教他的封魔咒语。随着鼓声,冰窟窿周围的黑血开始冒泡,炉灰无风自动,形成一个小型旋风。

    突然,冰窟窿中喷出一股强大的白气,直接将赵大山掀翻在地。一个由冰晶组成的巨大身影缓缓升起,足有三米高,全身透明,只有眼睛是两团幽蓝的火焰。

    凡人...你敢打扰我的苏醒雪妖的声音像是冰层碎裂的声响。

    赵大山咬牙爬起来,继续敲鼓:伟大的雪之精灵,请回到您的安眠之地。这个世界不属于您。

    雪妖发出刺耳的笑声:世界属于强者!我沉睡千年,如今醒来,正需要热气和灵魂恢复力量!

    它伸手一挥,一道冰刃飞向村民。赵大山急忙用铜镜挡住,冰刃在镜面上撞得粉碎,但铜镜也裂开了一道缝。

    快跑!赵大山对村民大喊,回家关紧门窗,灶里生火,千万别出来!

    村民们四散奔逃。雪妖没有追赶,而是转向赵大山:萨满...你的灵魂热量最足,就从你开始吧!

    它张开巨口,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赵大山感到浑身的热量迅速流失,手脚开始麻木。他拼命敲鼓念咒,但效果甚微。雪妖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赵大山即将失去意识时,一道白影闪电般冲来,狠狠撞在雪妖身上。是小白!但它不再是狐狸的形态,而是一个银发金眼的少年,全身笼罩在柔和的白光中。

    长白山守护灵在此!少年声音清亮,雪妖,你越界了!

    雪妖明显退缩了一下:守护灵...你为何帮助凡人

    他是我选中的萨满!少年——或者说小白——挡在赵大山前面,滚回你的冰窟,否则我将召唤山神之力将你永久封印!

    雪妖咆哮着扑上来,与小白缠斗在一起。冰与光的碰撞激起阵阵气浪,周围的树木瞬间结满白霜。赵大山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小白明显处于下风,雪妖的冰爪已经在他身上留下几道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的光点。

    赵大山心如刀绞。他抓起破裂的铜镜,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血符,然后对着太阳高喊:老白师父!助我一臂之力!

    奇迹发生了。铜镜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镜中浮现出老白的面容。他微笑着点头,然后镜光化作一道金箭,直射雪妖胸口。

    雪妖发出凄厉的惨叫,胸口被射出一个大洞。小白趁机双手合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雪妖笼罩其中。

    不!守护灵,你动用本源之力会...雪妖的声音戛然而止,它被白光压缩成一颗冰晶珠子,掉落在地。

    小白捡起珠子,转身对赵大山笑了笑,然后突然瘫软在地。赵大山冲过去抱住他,发现少年的身体正在变淡,逐渐恢复成白狐的形态,但毛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眼睛也暗淡了许多。

    小白!你怎么样赵大山声音发抖。

    白狐虚弱地舔了舔他的手,然后闭上眼睛。赵大山感到它的心跳越来越弱,体温也在下降。

    不,不...你不能...赵大山泪流满面,突然想起老白笔记上最后一页写的话:萨满之命,与灵兽相连。若要救它,需分一半寿命。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在白狐额头画下一个复杂的符号,然后念出老白记载的咒语:以血为引,以命为契,吾与汝同生共死...

    符号发出红光,融入白狐体内。片刻后,小白缓缓睁开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生命迹象稳定了。它轻轻叫了一声,用头蹭了蹭赵大山的脸。

    村民们慢慢围拢过来,敬畏地看着这一幕。老马带头跪下:大山叔...不,赵萨满,您救了全村人。

    赵大山摇摇头,轻轻抚摸着小白的毛发:是小白救了我们所有人。

    雪妖被封印后,天气很快回暖。赵大山将那颗冰晶珠子埋在长白山脚下的一处冰洞中,并用符咒封住洞口。

    小白恢复了健康,但暂时失去了变身为少年的能力。不过它和赵大山之间建立了更深层次的联系——现在他们能通过意念简单沟通,赵大山也能共享小白的部分感官,比如在黑暗中视物,或者闻到几里外的气味。

    村民们为赵大山和小白举行了隆重的感谢仪式。以前对他半信半疑的人,现在都真心实意地尊他为赵萨满。孩子们更是把小白当成英雄,经常偷偷喂它好吃的。

    春天来临的时候,赵大山在院子里种了一棵白桦树。树下埋着老白的铜镜和小白的冰晶项圈——那是它作为守护灵时的法器。王桂芬说,这棵树将来会长得又高又直,像守护者一样看着这个村庄。

    一天夜里,赵大山梦见老白站在白桦树下,身边是银发少年形态的小白。

    徒弟,你做得很好。老白微笑着说,现在你真正继承了我的衣钵。小白会继续辅佐你,直到下一个传承者出现。

    师父,赵大山在梦中问,我能守护这片土地多久

    老白笑而不答,小白则说:直到白桦树的影子覆盖整个村庄,直到长白山的雪不再落下。

    梦醒后,赵大山发现小白正蜷缩在他枕边,睡得香甜。窗外,新栽的白桦树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嫩绿的叶子反射着晨光。

    他轻手轻脚起床,走到院子里。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长白山巍峨的轮廓渐渐清晰。赵大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

    萨满的使命才刚刚开始,但他不再恐惧或迷茫。有小白在身边,有老白的教导在心中,有村民们的信任在身后,他知道自己能够守护好这片黑土地,直到命运安排的那一天。

    远处传来早起的鸟鸣,新的一天开始了。赵大山微笑着转身回屋,准备叫醒老伴和小白,一起享用春天的第一顿早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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