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常数字
袁墨站在金玺资本大厦的玻璃幕墙前,整了整深蓝色领带。这座四十二层的建筑像一把利剑直插云霄,玻璃外墙映照着初秋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
金融系第一名毕业,就为了来当个数据分析员室友昨晚的嘲笑声还在耳边回响。
电梯直达三十八层,人力资源部的王总监已经等在会议室。她四十出头,妆容精致,嘴角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袁同学,欢迎加入金玺资本。王总监推过一份合同,你的岗位是初级数据分析师,月薪一万二,年终奖视绩效而定。
袁墨快速扫过合同条款,在签名处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注意到王总监的目光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多停留了一秒。
公司规定,新员工前三个月是试用期。王总监收起合同,你的工位在B区27号,电脑已经配置好了。今天主要是熟悉环境,明天正式上岗。
袁墨的工位在一个开放式办公区的角落,左边是打印机,右边是茶水间。不算理想,但足够安静。他打开电脑,登录公司系统,开始浏览那些对新员工开放的数据库。
午餐时间,办公室渐渐空了。袁墨从背包里拿出母亲准备的便当——红烧排骨、清炒西兰花和半盒米饭。他一边吃,一边继续查看公司近三个季度的交易数据。
一个数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上季度末,有一笔三百万的资金流动,标注为项目咨询费,但收款方是一家名为智汇咨询的空壳公司。更奇怪的是,系统显示这笔钱在一周后原路返回,只是金额变成了三百一十五万。
十五万的差额。袁墨放下筷子,调出更多数据。他发现过去一年里,类似交易发生了十二次,每次金额都在三百万左右,时间间隔规律,差额稳定在5%上下。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袁墨猛地回头,差点打翻水杯。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三十五六岁,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左手腕上一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虞...虞总。袁墨认出了这位公司最年轻的副总裁,连忙站起来,我在熟悉公司业务数据。
虞泽的目光落在袁墨的电脑屏幕上,嘴角微微上扬: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袁墨心跳加速。他应该如实汇报那个异常交易,还是假装没发现金融系第一名的大脑在瞬间权衡利弊。
有个小发现。袁墨调出那组数据,这些周期性资金流动很规律,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固定比例的差额返还。
虞泽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你知道套利交易吗
利用市场价差获取无风险利润。袁墨脱口而出。
理论上是这样。虞泽的声音低沉悦耳,但在实际操作中,没有真正无风险的交易。这些...他指了指屏幕,是我们在测试一个新算法。你很敏锐,第一天就发现了。
虞泽站起身,拍了拍袁墨的肩膀:明天早上九点,到我办公室来。38楼东侧,报你的名字就行。
直到虞泽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袁墨才长舒一口气。他重新审视那组数据,总觉得虞泽的解释哪里不对。如果是算法测试,为什么要用空壳公司为什么金额和时间如此规律
更关键的是,为什么副总裁会亲自来解释
袁墨关掉文件,在便签上记下几个关键数字和日期,然后把便签撕碎,冲进了洗手间的马桶。
第二章
特别助理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五,袁墨就等在了38楼东侧的接待区。这里的装潢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深色实木墙面,真皮沙发,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派油画,看起来更像是私人会所而非办公室。
袁先生虞总在等您。一位穿着米色套装的年轻女秘书微笑着引路。
虞泽的办公室占据了整个东侧角落,两面落地窗让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他正在打电话,看到袁墨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我说过底线是百分之七,对方不接受就换下一家。虞泽挂断电话,转向袁墨,咖啡茶
水就好,谢谢。袁墨的视线扫过办公室。除了豪华的办公家具,最引人注目的是右侧整面墙的书架,摆满了金融、历史和军事战略类书籍。
虞泽亲自倒了杯矿泉水递给袁墨: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因为那些异常交易
部分原因。虞泽坐回真皮座椅上,我查过你的背景。G大金融系第一名,CFA二级,毕业论文写的是高频交易中的监管漏洞。家庭背景简单,父亲是中学教师,母亲是医院护士。
袁墨握紧了水杯。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并不舒服。
我需要一个助理。虞泽继续说,聪明、细心、背景干净。试用期三个月,月薪三万,直接向我汇报。
袁墨差点被水呛到。这个薪水是他原岗位的两倍多。
工作内容
数据分析、市场调研、偶尔陪我见客户。虞泽笑了笑,当然,也包括发现类似昨天的异常然后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写在公司系统里。
袁墨感到一阵寒意。虞泽是怎么知道他记录了那些数据的
我接受。袁墨说。无论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他知道拒绝虞泽不是明智之举。
很好。虞泽按下桌上的通讯器,Lisa,带袁墨去他的新办公室,然后安排人把他在B区的东西搬上来。
袁墨的新办公室在虞泽隔壁,虽然只有虞泽的三分之一大,但已经是普通经理级别的配置。Lisa告诉他,上一个坐这个位置的人现在掌管着公司的香港分部。
虞总很看重你。Lisa意味深长地说,他从不随便选人。
下午三点,袁墨收到了第一项任务——分析丰裕集团过去五年的所有公开财报和重大交易记录。
找出非常规模式和潜在弱点。虞泽的邮件里写道,周五前给我初步报告。
丰裕集团是金玺资本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主营房地产和基础设施投资。袁墨很快沉浸在海量数据中,直到晚上九点才意识到整层楼只剩他一个人。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关机回家,忽然注意到一个加密文件夹出现在桌面上,文件名是FY-ZJ-003。FY显然是丰裕的缩写,ZJ代表什么
袁墨点击文件,系统提示需要密码。他试了几个常见组合,都不对。正当他准备放弃时,手机震动起来,是虞泽的短信:
忘了告诉你,加密文件密码是我的车牌后六位。明天见。
袁墨皱起眉头。他根本不知道虞泽的车牌号。这是测试吗
他打开浏览器,搜索金玺资本
虞泽
车牌。第三条结果是一个汽车论坛的帖子,有人拍到了虞泽新买的保时捷,车牌号清晰可见。
袁墨输入后六位,文件夹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份标着绝密的文档,记录了丰裕集团与三家离岸公司的资金往来,总金额超过二十亿。文档最后附着一张照片:丰裕集团董事长程志远与一个模糊背影的人在私人会所交谈。
袁墨的指尖发凉。这不是公开数据,而是商业间谍级别的信息。虞泽为什么给他看这个是信任还是陷阱
他小心地关闭文件,删除了浏览记录,然后关机离开。走出大楼时,夜风吹散了部分不安,但一个更大的疑问盘旋在心头:
金玺资本和丰裕集团,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第三章
一千篇帖子
周五早上,袁墨将一份三十页的分析报告放在虞泽桌上。
丰裕集团的资金链有问题。袁墨指着自己制作的图表,他们去年在东南亚投资的三个基建项目都严重超期,占用了大量流动资金。为了维持股价,他们通过这三家离岸公司进行循环交易,虚增了约十五亿收入。
虞泽快速翻阅报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证据充分吗
公开数据只能推测,但如果能证实这三家离岸公司与丰裕的关系...
已经证实了。虞泽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三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资料,都是程志远的远亲。
袁墨接过文件,心跳加速。这些绝非合法渠道能获得的信息。
接下来怎么做袁墨问,向监管部门举报
虞泽笑了:那是最后一步。首先,我们需要让市场注意到这些疑点。他推过一张纸条,联系这个人,他会给你一份名单。一周内,这些疑点要出现在一百个财经论坛和社交媒体上。
袁墨看着纸条上的联系方式,突然明白了虞泽的意图——通过舆论战先打压丰裕股价,再低价收购。
这一百篇帖子...内容要完全一样吗
当然不。虞泽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三十个版本,不同角度切入,但核心数据一致。记住,最有说服力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假。
袁墨点点头,却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个加密文件夹。虞泽给他的信息是否也是九分真一分假
预算多少袁墨问。
三百元一篇,高质量的分析帖。虞泽说,找金融专业的学生写,不要水军。
三百元,一百篇,总共三万元。袁墨在心里计算着,这对金玺资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当天下午,袁墨联系了G大的师弟师妹,以市场调研的名义征集分析文章。到晚上八点,他已经收到了五十多篇投稿,质量参差不齐。
他正在筛选时,办公室门被推开。虞泽拿着两杯咖啡走进来:进度如何
收到了五十多篇,但符合要求的只有二十篇左右。袁墨接过咖啡,可能需要提高稿费...
虞泽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不必。把要求降低点,数量比质量重要。
但太明显的灌水帖会被识破...
那就做一千篇。虞泽轻描淡写地说,三百元一篇,一千篇也才三十万。当市场上有一千个声音说同一件事时,真相就不重要了。
袁墨的手指僵在键盘上。这且不说,就算三百元,一百篇帖子,也才三万元,虞泽竟然直接提到了一千篇的规模。
有问题吗虞泽问。
袁墨摇头:我会安排。
虞泽离开后,袁墨重新审视那些投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参与一场精心策划的市场操纵。而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在思考如何把它做得更完美。
深夜十一点,袁墨终于筛选出两百篇可用稿件。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正准备关机,电脑突然弹出一条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地址,主题只有两个字:小心。
邮件正文是空白,只有一个附件——一张虞泽与程志远握手的照片,时间显示是三个月前。
袁墨盯着照片,寒意从脊背爬上来。如果两家公司的高层有秘密联系,那么这场针对丰裕的舆论战,究竟是谁在对付谁
而他自己,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第四章
咖啡与代码
周六早晨,袁墨推开墨点咖啡厅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现磨咖啡豆的醇香。这家位于金融区边缘的小店是他的秘密基地,公司没人知道他会在这里度过周末上午。
老样子老板娘熟络地问。
袁墨点点头,在靠窗的角落坐下。这个位置能看到整个咖啡厅和门外街道,是他刻意选择的安全点位。打开笔记本电脑,他继续筛选那些针对丰裕集团的分析帖。
您的危地马拉手冲。老板娘放下咖啡杯,今天怎么这么忙周末也不休息
袁墨勉强笑了笑:临时项目。他抿了一口咖啡,苦涩中带着果香,暂时冲淡了连日的疲惫。
介意我坐这里吗其他位置都满了。
一个女声从头顶传来。袁墨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灰色高领毛衣的年轻女子站在桌前,齐肩黑发,眼睛明亮如星。她手里拿着一本《高频交易算法》,封面上贴满了彩色标签。
请便。袁墨收回目光,继续工作。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女子坐下后,视线在他的电脑屏幕上停留了几秒。
你在分析丰裕集团女子突然开口。
袁墨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警惕地合上笔记本:你认识我
不认识。女子笑了笑,指着他的电脑贴纸,但那个LOGO是金玺资本的,而丰裕是你们的主要竞争对手。她啜了一口自己的抹茶拿铁,我是程菲,G大金融工程在读博士。
袁墨。他简短地自我介绍,没有提及职位,你对丰裕很了解
算是吧。程菲的眼睛微微眯起,最近市场上关于他们的负面消息突然增多,很有趣。
袁墨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些负面消息正是他这两天投放的。
市场总是敏感的。他谨慎地回答。
敏感还是被操纵程菲歪着头,那些分析帖的数据很专业,但发布时间和角度太整齐划一了,像是有组织的行动。
袁墨的咖啡突然变得难以下咽。这个陌生女子一眼看穿了他精心策划的行动,而他才刚刚开始执行虞泽的计划。
你是做什么研究的袁墨转移话题。
算法交易与市场操纵识别。程菲的回答让袁墨差点呛到,我正在开发一个模型,能识别出看似独立的分析报告是否出自同一源头。
袁墨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如果程菲的模型真的有效,虞泽的计划很可能会被发现。
听起来很有前景。袁墨努力保持镇定,有实际应用了吗
测试阶段。程菲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比如这个...她调出一个图表,过去4时内,关于丰裕集团的负面分析中,有72%使用了相同的数据结构,尽管表达方式不同。
图表清晰地显示出袁墨设计的传播模式。他的后背渗出冷汗,这个偶然遇到的女孩,在无意中已经揭穿了他的工作。
可能是大家都关注同样的公开数据。袁墨勉强辩解。
可能吧。程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但更可能是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
两人的谈话被袁墨的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虞泽。
抱歉,我得接个电话。袁墨起身走到咖啡厅外。
进展如何虞泽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异常清晰。
按计划进行,已经投放了两百多篇分析。袁墨回答,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咖啡厅内的程菲,她正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
很好。虞泽顿了顿,今晚七点,来我家一趟。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电话挂断,袁墨站在原地,感到一丝不安。虞泽从未邀请员工去他家,这意味着什么
回到座位时,程菲正在收拾东西。
要走了袁墨问。
嗯,实验室还有工作。程菲递给他一张名片,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听我的讲座,下周在学校。主题是金融市场中的信息战。
袁墨接过名片,上面印着程菲
G大金融工程研究中心
高级研究员。他将名片收进钱包,没有注意到程菲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神色。
下午五点,袁墨回到公寓,洗了个热水澡,试图冲走连日的疲惫。穿上深蓝色西装,他对着镜子调整领带,思考虞泽为何突然要见他。
虞泽的住所位于城市最高端的滨江公寓顶层。保安核对了袁墨的身份后,恭敬地引导他乘坐专用电梯。电梯直达顶层,开门便是虞泽的私人空间。
来得正好。虞泽开门迎接,穿着休闲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灰色长裤,比在公司时随意许多,晚餐刚准备好。
公寓内部装修极简而奢华,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法式料理和一瓶已经醒好的红酒。
喝一杯虞泽倒了两杯酒,1982年的拉菲,适合庆祝。
庆祝什么袁墨接过酒杯。
你的首战告捷。虞泽举杯示意,丰裕的股价今天下跌了5%,市场已经开始质疑他们的财务状况。
袁墨抿了一口酒,醇厚的口感在舌尖绽放,却无法冲淡心中的不安:下跌得是不是太快了可能会引起监管注意。
就是要快。虞泽切下一小块鹅肝,下周丰裕有个二十亿的债券到期,我们需要在他们融资困难时出手。
收购
更准确地说,是救援。虞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极优惠的条件提供资金,换取董事会席位和部分优质资产。
袁墨突然明白了整个计划:先打压丰裕股价,制造流动性危机,再以救世主姿态出现,实则蚕食对方核心资产。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金融围猎。
董事会批准了袁墨问。
不需要。虞泽放下酒杯,这是我的私人项目,通过离岸公司操作。你在帮我,而不是帮金玺资本。
袁墨的叉子停在半空。虞泽在利用公司资源进行私人交易,这明显违反了职业道德和可能的法律。
为什么选我袁墨直视虞泽的眼睛。
因为你聪明,背景干净,而且...虞泽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第一天就发现了那些测试交易。那其实不是算法测试,而是我和程志远的私人资金往来。
袁墨的血液瞬间凝固。虞泽刚刚亲口承认了他与丰裕集团董事长的秘密关系。
程志远知道你在做空他的公司吗袁墨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虞泽笑了,这就是最精彩的部分。表面上我在打压丰裕股价,实际上我们在联手做局,引另一个大玩家入套。
袁墨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虞泽和程志远是合作关系,那么那些负面分析的目的就不是真的打击丰裕,而是...
你们在钓谁袁墨直接问道。
虞泽欣赏地看着他:亚太投资集团。他们一直想吞并丰裕的基础设施资产。现在看到丰裕陷入危机,肯定会低价收购那些债券,然后...他做了个收网的手势,我们会突然宣布与中东主权基金的百亿合作,债券价格将暴涨。
袁墨终于看清了整个棋局。这不是简单的做空,而是一个针对第三方的复杂陷阱。而他投放的那些负面分析,只是为了让亚太投资集团相信丰裕真的陷入困境。
我的角色是什么袁墨问。
继续管理信息战。虞泽说,另外,我需要你接近一个人。他拿出手机,展示一张照片——正是今天咖啡厅里的程菲。
袁墨的心跳几乎停止:她是谁
程志远的女儿。虞泽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她在G大的研究可能会识破我们的计划。我需要知道她的模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袁墨的喉咙发紧。今天与程菲的偶遇突然变得可疑起来。她是真的偶然出现在那里,还是在调查那些负面分析的来源
我怎么接近她袁墨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你们今天不是已经聊得很愉快了吗虞泽的微笑让袁墨毛骨悚然,继续这种偶遇,获取她的信任。她给了你名片很好,去听她的讲座。
袁墨的指尖冰凉。虞泽怎么会知道咖啡厅的事他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行踪。
除非...他一直在被监视。
明白了。袁墨机械地回答,味同嚼蜡地吃完剩下的晚餐。
离开虞泽的公寓时,夜风刺骨。袁墨站在江边,看着对岸的灯火,突然不确定自己在这场游戏中到底是棋手还是棋子。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讲座改到明天下午三点。希望见到你。——程菲
袁墨盯着屏幕,思绪万千。程菲是怎么得到他的手机号的他从未给过她。更诡异的是,虞泽刚刚才提到她的讲座,现在邀请就来了。
夜色渐深,袁墨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而执棋者的手,隐藏在更深的阴影中。
第五章
讲座与谎言
周日下午两点四十分,袁墨站在G大经济学院报告厅外,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裤缝。他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却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十分钟。理智告诉他应该转身离开,但虞泽的命令和某种说不清的吸引力将他钉在原地。
报告厅门口的海报上印着程菲的照片,标题是《金融市场信息战的算法识别》。照片里的她穿着正装,表情严肃,与咖啡厅里那个喝着抹茶拿铁的随性女孩判若两人。
你真的来了。
袁墨转身,程菲就站在他身后半米处,怀里抱着一叠资料。今天她穿着藏青色西装外套,内搭白色衬衫,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袁墨接过她手中的部分资料,需要帮忙吗
程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要看穿他的伪装:金融分析师周末都这么闲
好奇心驱使。袁墨跟着她走进报告厅,我对你的研究很感兴趣。
程菲轻哼一声,没再追问。她指挥袁墨把资料分放在前排座位上,自己则调试投影设备。报告厅陆续有人进来,大多是学生和教授模样的人。
三点整,程菲站在讲台上,环视全场。当她的目光扫过坐在第五排的袁墨时,停留了半秒,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感谢各位参加今天的讲座。程菲的声音清晰有力,我将分享近期在算法识别市场操纵行为方面的研究成果。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袁墨目睹了一场精彩的学术展示。程菲的模型能够通过文本结构、数据引用方式和发布时间等多个维度,识别出表面上独立的市场分析是否属于同一操纵行为的一部分。
当大屏幕上出现一组熟悉的图表时,袁墨的背脊绷直了。那是丰裕集团的股价走势图,叠加了过去一周负面分析发布的精确时间点。
这是一个典型案例。程菲点击遥控器,画面切换到袁墨再熟悉不过的那些分析报告,过去七天,市场上突然出现超过三百篇针对同一家上市公司的负面分析,表面上看来源各异,但我的模型识别出它们具有高度一致性。
袁墨的手心渗出汗水。程菲不仅发现了这些分析是有组织的行动,而且已经精确统计了数量,这正是他这两天的工作成果。
更有趣的是,程菲放大了一张资金流向图,在这些负面分析发布的同时,有多笔大额看跌期权交易出现在离岸市场。这不是普通的做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信息战。
袁墨的呼吸变得急促。程菲已经接近真相了——那些期权很可能是虞泽和程志远布局的一部分,用来引诱亚太投资集团上钩。
讲座结束后,听众踊跃提问。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站起来:程博士,您认为这种市场操纵行为背后通常是什么动机
传统动机无非是利益驱动。程菲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袁墨,但最近出现了一些更复杂的案例,表面上的做空行为可能只是幌子,实际目的是制造假象引诱第三方入场。
袁墨的心跳漏了一拍。程菲几乎已经揭穿了整个计划,只差没有指名道姓。
问答环节结束,人群渐渐散去。袁墨犹豫是否应该上前,程菲却已经走到他面前:评价一下
令人印象深刻。袁墨真诚地说,你的模型比我想象的更精确。
只是学术玩具。程菲收起笔记本电脑,真正专业的市场操纵者会有更多掩饰手段。她直视袁墨的眼睛,比如通过不同IP发布,雇佣真正的金融专业人士撰稿,甚至故意留下一些破绽来让分析看起来更真实。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中袁墨的工作细节。他强作镇定:去吃晚饭吗我请客,算是感谢这么精彩的讲座。
程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啊,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二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一家名为翠华轩的餐厅角落。木质屏风隔开了其他食客,营造出半私密的空间。袁墨点了清蒸鲈鱼和白灼虾,程菲要了老火汤和时蔬。
所以,程菲小口啜饮着菊花茶,金玺资本的数据分析师对我的研究这么感兴趣
袁墨的筷子停在半空:你怎么知道我的职位
猜的。程菲微笑,你电脑上的公司LOGO,说话时偶尔冒出的专业术语,还有...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划了几下,LinkedIn上有个袁墨,G大金融系第一名,去年加入金玺资本。
袁墨松了口气,又隐隐感到不安。程菲调查过他,这是单纯的兴趣,还是别有用心
你调查我
职业习惯。程菲夹起一片青菜,我对所有突然出现在生活中又对我的研究特别感兴趣的人都会做基本了解。
服务员上菜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袁墨趁机整理思绪,程菲比他想象的更警觉,也更危险。虞泽交给他的任务突然变得异常艰难。
你的模型,袁墨转移话题,能预测市场操纵的下一步行动吗
理论上可以。程菲放下筷子,如果收集足够多的历史案例,找出行为模式,就能预测操纵者接下来的动作。但实际操作中...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袁墨一眼,最大的变数是人心。
晚餐在一种奇妙的张力中进行。他们聊金融理论、市场趋势,甚至文学和电影,却都小心避开那些显而易见的问题:袁墨在金玺资本具体做什么程菲为何对市场操纵如此关注
甜点上来时,程菲突然直击核心:你知道丰裕集团是我父亲的公司吧
袁墨的勺子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抬头对上程菲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现在充满审视。
不知道。他选择部分诚实,我猜你的姓氏可能只是巧合。
真的吗程菲向前倾身,一个能发现异常资金流动的聪明分析师,在投放了三百篇针对丰裕的负面分析后,会不调查一下公司董事长的家庭成员
袁墨的血液瞬间凝固。程菲不仅知道那些分析是他投放的,还直接点破了他的谎言。
你在监视我袁墨压低声音。
互相监视而已。程菲靠回椅背,你以为虞泽为什么派你接近我
餐厅的嘈杂声突然变得遥远。袁墨感到自己像棋盘上的小卒,被双方来回推挤,却看不清整个棋局。
我不明白。袁墨艰难地说。
很简单。程菲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虞泽知道我在研究市场操纵模型,担心我识破你们的计划。所以他派你来摸底,同时...她冷笑一声,如果我信任你,可能会无意中透露一些对丰裕不利的信息。
袁墨的大脑飞速运转。程菲知道得太多了,远超过一个普通研究员应有的信息。除非...
你不只是程志远的女儿。袁墨恍然大悟,你参与公司决策。
程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手表:九点了,你该向虞泽汇报了吧告诉他,我的模型还在初级阶段,但足够识别出你们那些小把戏。她站起身,还有,告诉他程志远不是二十年前的程志远了,这次谁钓谁还不一定。
袁墨坐在原地,看着程菲结账离开。她的最后一句警告在他脑海中回荡:这次谁钓谁还不一定。难道整个计划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回到公寓已是十点半。袁墨刚掏出钥匙,就发现门锁有细微的划痕——有人试图撬锁。他警觉地推开门,打开灯,公寓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书桌上的文件角度变了半厘米,衣柜里的衣服排列顺序也有微妙变化。
有人进来过。
袁墨立刻检查了电脑和手机,没有发现入侵痕迹。但他在床头柜暗格里的备用手机不见了——那部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备用机。
虞泽在监视他。不仅是在公司,还包括他的私人生活。这个认知让袁墨感到一阵窒息。
他坐在床边,思考着下一步。程菲显然不是无辜的研究员,她深度参与丰裕集团的决策,甚至可能主导针对金玺资本的反制措施。而虞泽对他的监控已经到了侵犯隐私的地步。
手机震动,是虞泽发来的信息:明天早上七点,公司见。有紧急情况。
袁墨盯着那条信息,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继续听从虞泽,意味着更深地卷入这场危险的金融战争;向程菲靠拢,则可能触怒虞泽这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或者...第三条路:利用双方的信息差,找出自己的生存空间。
袁墨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今天获得的所有信息。程菲的讲座内容、晚餐时的对话、公寓被搜查的细节...他需要看清整个棋局,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凌晨一点,袁墨终于发现了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关键点:亚太投资集团最近三个月的高管变动。新任CEO马修·陈,曾经是...程志远在哈佛商学院的同学。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暗。如果亚太投资集团与丰裕集团有秘密联系,那么虞泽以为自己在钓亚太,实际上可能是丰裕和亚太在联合钓虞泽。
而袁墨,恰好站在这个漩涡的中心。
第六章
保险箱中的幽灵
周一清晨六点四十分,袁墨站在金玺资本大厦前。天刚蒙蒙亮,整座城市还在苏醒,大厦里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他出示工卡,保安睡眼惺忪地点头放行。
电梯直达38楼,走廊一片漆黑。袁墨摸索着打开灯,发现虞泽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线光亮。
虞总袁墨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他推开门,虞泽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桌上的台灯亮着,一杯咖啡还冒着热气,电脑屏幕停留在股票行情页面。虞泽一定刚离开不久。
袁墨正准备退出去,突然听到里间休息室传来一声轻响。他屏住呼吸,缓步靠近。休息室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
虞总他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
手指刚触到电灯开关,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袁墨猛地转身,虞泽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新倒的咖啡,眼神冰冷。
来得真早。虞泽走进来,将其中一杯递给袁墨,睡不着
袁墨接过咖啡,心跳如鼓:您说有紧急情况。
确实。虞泽绕过办公桌,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亚太投资集团昨晚突然增持了丰裕债券,规模比预期大得多。
袁墨翻开文件,是一份交易记录。亚太在过去72小时内通过多个离岸账户收购了近八亿丰裕债券,远超虞泽此前预估的三亿规模。
他们上钩了袁墨问。
上钩得太快了。虞泽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就像...有人提前告诉他们这是个机会。
袁墨想起程菲提到的这次谁钓谁还不一定,喉咙发紧:您怀疑信息泄露
不是怀疑,是确定。虞泽点击电脑调出一组数据,看这个交易时间点,几乎是在我们每批负面分析发布后立即跟进,精确到分钟级别。他们知道我们的节奏。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可怕。袁墨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跳动的声音。虞泽在怀疑谁公司内部有内鬼还是...
你认为程菲有能力预测我们的行动虞泽突然问。
袁墨的咖啡杯差点脱手:她的模型还在初级阶段,昨天讲座上说的。
是吗虞泽的眼睛眯起,那你解释一下这个。
他调出一段监控视频,显示昨晚袁墨和程菲在翠华轩共进晚餐的画面。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清晰看到程菲最后站起身说话时的表情——那种胜券在握的冷笑。
她告诉你什么了虞泽的声音轻柔得危险。
袁墨的大脑飞速运转。虞泽显然已经掌握了晚餐的基本情况,撒谎只会加深怀疑。
她说...这次谁钓谁还不一定。袁墨选择部分坦白,还暗示程志远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程志远了。
虞泽的表情凝固了。他转身走向书架,手指划过一排精装书,停在《孙子兵法》上。令袁墨惊讶的是,虞泽没有抽出书,而是按下了书脊上的某个机关。
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嵌入式保险箱。
过来。虞泽命令道。
袁墨走近,看着虞泽输入一长串密码。保险箱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份泛黄的文件夹。虞泽取出文件夹,在桌上摊开。
那是一份二十年前的商业合同,签署方是泽远投资有限公司,合伙人签名处赫然是虞泽和程志远。
1999年,我和程志远共同创立了泽远投资。虞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2001年,我们拿到一个稀土矿的开采权,需要五亿资金启动。程志远负责融资,我负责政府关系。
袁墨看着合同附件中的矿山照片,一个偏远山区的露天矿场。
发生了什么
程志远融到了资金,但就在款项到账前一天,他带着所有文件消失了。虞泽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一周后,采矿权被转让给一家外资公司,程志远成了他们的中国区代表。
袁墨倒吸一口冷气。这不仅是商业背叛,更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家外资公司...
亚太资源集团,亚太投资的前身。虞泽合上文件夹,现在你明白这场游戏的真实赌注了。
袁墨突然理解了虞泽的执着。这不只是商业竞争,而是一场延续二十年的复仇。但程菲的警告仍在耳边回响:程志远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程志远了。
您需要我做什么袁墨问。
虞泽的表情缓和了些:继续接近程菲。我需要知道她和亚太集团的联系,以及她父亲真正的计划。他顿了顿,这次别被发现了。
离开虞泽办公室时,袁墨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却无法集中精力。书架后的保险箱,二十年前的背叛,程菲神秘的警告...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却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中午十二点,袁墨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翠华轩的鱼不错,今晚七点再尝尝——CF
程菲的邀约来得恰到好处,又巧合得可疑。袁墨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双方当作棋子推来推去。虞泽想利用他获取程菲的情报,程菲呢她想得到什么
下午三点,袁墨借口外出调研离开了公司。他需要思考的空间,更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G大图书馆的金融档案区保存着过去三十年的商业期刊。袁墨找到了2001年下半年的所有期数,开始检索关于泽远投资和稀土矿的报道。
三小时后,他找到了想要的线索:一篇题为《外资收购青山稀土矿引发争议》的报道,配图是年轻时的程志远和一位金发外国人的握手照。文章提到原采矿权持有方泽远投资因资金链断裂被迫放弃项目,但未提及虞泽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在同期另一篇关于外资并购的评论文章中,袁墨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马修·陈,当时作为亚太资源的法律顾问参与了交易。
马修·陈,如今亚太投资集团的CEO,程志远的哈佛同学,二十年前就曾参与那场交易。这个发现让袁墨的后背渗出冷汗。如果马修一直是程志远的人,那么现在亚太投资大举收购丰裕债券,很可能不是掉入陷阱,而是主动配合。
袁墨拍下关键页面,正准备离开,手机震动起来。是虞泽发来的消息:程菲刚联系了亚太投资的马修·陈,通话时长4分38秒。今晚你要拿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袁墨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虞泽怎么会知道程菲的通话记录更可怕的是,他刚发现马修·陈与程志远的关系,虞泽就发来了这条信息。是巧合,还是...他的行踪也在监控之中
晚上七点,袁墨准时出现在翠华轩。程菲已经坐在昨天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壶龙井。今天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更像学生而不是企业高管的女儿。
你看起来像见了鬼。程菲给他倒了杯茶,工作不顺利
熬夜查资料。袁墨接过茶杯,思考如何切入正题,你今天很忙
程菲的眼睛微微眯起:为什么这么问
随口问问。袁墨啜了一口茶,讲座反响如何
不错。程菲放下茶杯,不过我今天最有意思的对话不是关于讲座。
袁墨的心跳加速:哦
和老朋友通了电话。程菲的目光直视袁墨,马修·陈,亚太投资的CEO。他对我父亲和虞泽的小游戏很感兴趣。
袁墨的茶杯差点脱手。程菲不仅直接提到马修,还如此坦率地承认了通话。这是陷阱还是试探
什么游戏袁墨勉强保持镇定。
别装了。程菲轻笑,你知道的比我预期的多,尤其是去图书馆查了二十年前的旧事之后。
袁墨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怎么知道他去了图书馆除非...
你跟踪我
互相跟踪而已。程菲的表情变得严肃,听着,袁墨,你正站在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上。虞泽没告诉你全部真相,那矿山的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
什么版本
不是现在。程菲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安全。明天下午三点,G大老校区钟楼,顶层。那里没有监控,没有窃听器。
袁墨刚想追问,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过来。等菜上完,程菲已经换回了轻松的表情:尝尝这个葱油鸡,他们的招牌菜。
接下来的晚餐在一种诡异的正常氛围中进行。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仿佛刚才的危险对话从未发生。但袁墨注意到,程菲的手指在桌下不断敲击手机屏幕,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
回到公寓已是晚上十点。袁墨刚关上门,就察觉到异样——空气中多了一丝淡淡的柠檬味,不是他使用的任何清洁剂的味道。他迅速检查了每个房间,发现浴室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瓶子的位置被调换了,衣柜里几件衣服的悬挂顺序也变了。
有人彻底搜查了他的公寓,而且比上次更专业、更彻底。
袁墨坐在床边,感到一阵窒息。虞泽不信任他,程菲也在试探他,他被夹在两股强大势力之间,每一步都可能踩中地雷。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相信你看到的文件。
袁墨盯着这条信息,寒意从脊背爬上来。发信人是谁指的又是什么文件保险箱里那份合同图书馆找到的报道还是...
另一条短信紧接着到来,这次是虞泽发来的:明天上午别来公司,直接去丰裕集团总部,前台有你的访客证。程志远要见你。
袁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程志远为什么要见他是程菲安排的还是虞泽的另一个测试那条警告短信又是谁发的
太多的疑问,太少的答案。唯一确定的是,明天的钟楼之约,可能关系着他的生死存亡。
第七章
钟楼上的两个版本
周二早晨八点整,袁墨站在丰裕集团总部大厅。这座五十层的玻璃钢结构大厦比金玺资本更加气派,大厅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题写着志存高远四个鎏金大字。
袁先生前台接待员核对着平板电脑,程董事长在38楼等您。
电梯匀速上升,袁墨对着镜面墙壁整理领带。镜中的自己眼下泛着青黑,昨晚那条神秘警告短信和公寓被搜查的痕迹让他几乎整夜未眠。
38楼电梯门打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门口。他身材挺拔,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深蓝色西装剪裁精良,眼睛炯炯有神,与袁墨想象中的商业巨头形象分毫不差。
袁墨,久仰。程志远伸出手,声音洪亮有力,感谢你抽空过来。
袁墨握了握那只干燥温暖的手:程董事长客气了,不知您为何要见我
边走边聊。程志远引导袁墨走向走廊尽头,我女儿对你评价很高。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走廊。袁墨注意到程志远的办公室比虞泽的更加开阔,装修风格简约大气,墙上挂满了与各界名人的合影。
程菲提到我了袁墨谨慎地问。
不止提到。程志远在会客区沙发坐下,示意袁墨也坐,她说你是金玺资本少数有真才实学的人。
秘书端上两杯茶,悄然退下。袁墨注意到茶杯是上好的青瓷,茶汤清亮,香气馥郁。
虞泽派你来摸底,你却先被我们摸了底。程志远啜了一口茶,眼中闪过狡黠,有趣。
袁墨的指尖微微发凉。程志远知道得太多了,这场会面显然早有准备。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二十年前的事,虞泽告诉你多少程志远突然转变话题。
袁墨心跳加速:他说您带走了融资文件,导致矿山项目流产。
程志远大笑起来,笑声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回荡:果然如此!他还在用这个版本。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看看这个。
袁墨打开纸袋,里面是一组照片。第一张显示年轻时的虞泽与一个金发外国人握手,背景是一家豪华酒店。照片右下角日期显示是2001年5月12日——比矿山项目融资早三个月。
认识这个人吗程志远指着金发男子。
袁墨摇头。
威廉·霍华德,当时亚太资源的副总裁,现在是董事会主席。程志远又拿出第二张照片,是虞泽与同一个外国人在矿山现场的合影,虞泽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是亚太资源的顾问了。
袁墨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虞泽接近程志远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还有更有趣的。程志远取出一份文件复印件,这是泽远投资成立前三个月,虞泽与亚太资源签订的咨询协议,约定每促成一项资产收购,可获得交易额2%的佣金。
文件看起来真实可信,有虞泽的签名和亚太资源的公章。袁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如果这些证据属实,那么背叛者不是程志远,而是虞泽自己。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袁墨抬头问道。
两个原因。程志远的目光变得锐利,第一,我女儿似乎对你有些好感。第二,这次的计划需要你在关键时刻做出选择。
什么计划
让虞泽自食其果的计划。程志远站起身走向窗前,他以为自己在做空丰裕,引诱亚太上钩。实际上,亚太的巨额债券购买是我们安排的,等虞泽全力做空时,中东主权基金突然宣布合作的消息会让债券价格暴涨,而虞泽...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袁墨倒吸一口冷气。这正是虞泽计划对亚太做的,现在却被反用在他自己身上。
为什么要我选择我只是个小角色。
程志远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有时候小角色能改变整盘棋。下午程菲会告诉你更多。他看了看手表,抱歉,我还有个会议。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离开丰裕大厦,袁墨站在阳光下,感到一阵眩晕。程志远展示的证据与虞泽的说法完全相反,谁在说谎或者两人都在某种程度上扭曲了真相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袁墨来到G大老校区。这里与现代化的新校区截然不同,红砖建筑爬满常春藤,石子小路蜿蜒在古树之间。钟楼是校园最高的建筑,已有百年历史。
推开沉重的木门,袁墨踏上螺旋楼梯。石阶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木头的气味。爬到顶层时,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程菲站在钟楼边缘,背对着入口,风吹起她的白衬衫。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棕色档案袋。
你来了。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我父亲给你看了那些照片
袁墨点点头,走到她身边。从钟楼俯瞰,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金玺资本和丰裕集团的大厦在远处对峙而立。
他有证据证明虞泽从一开始就是亚太的人。袁墨说,但虞泽的说法完全相反。
程菲苦笑:商业战争中最厉害的武器不是金钱,而是叙事权。谁能定义过去,谁就能掌控现在。她打开档案袋,我给你看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程志远和虞泽站在矿山前,两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照片角落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穿着简单的白裙,面容模糊。
这是泽远投资成立当天拍的。程菲指着那个女子,认识她吗
袁墨凑近细看,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女子的轮廓,尤其是侧脸的线条,与他母亲年轻时惊人地相似。
这是...
林素心,矿山所在地的乡村教师。程菲的声音变得柔和,也是当时唯一反对开采的当地人。
袁墨的手指微微发抖。林素心——他母亲的名字。但母亲从未提起过矿山或这两个男人。
你母亲没告诉过你她曾在青山村任教程菲直视袁墨的眼睛。
没有。袁墨艰难地吞咽,她从不谈过去。
因为那段过去太痛苦。程菲又拿出一份剪报,是当地小报的报道,标题是《教师阻挠开发被殴致重伤》,配图是病床上一个缠满绷带的女子,虽然面容不清,但袁墨的心脏猛地收缩——那身形,那手腕上的胎记,分明就是他母亲。
矿山开采前需要村民签字同意。程菲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母亲组织村民抵制,因为开采会污染水源。虞泽带人去说服他们,事情失控了。
袁墨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记得母亲右腿的旧伤,她总说是车祸造成的。还有她对商业的厌恶,坚持让袁墨父亲做清贫的教师...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袁墨的声音嘶哑。
因为时间不多了。程菲靠近一步,虞泽不是单纯想赢这场商业战,他要彻底摧毁我父亲,包括所有亲近的人。而你...她顿了顿,他选中你不是偶然。
袁墨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想想看,一个背景干净、能力出众的年轻人,恰好是当年那个反对者的儿子,被安排在复仇计划的关键位置...程菲的目光充满怜悯,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钟声突然敲响,震得袁墨浑身一颤。下午三点整,巨大的铜钟在头顶摇晃,声波几乎化为实体冲击着他的胸腔。
程菲趁机塞给他一个小U盘:这里有全部证据。回去自己看,然后决定站在哪一边。她提高音量压过钟声,记住,无论你选择什么,明天之后一切都将不同!
离开钟楼,袁墨如同行尸走肉。程菲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虞泽选中他不是偶然...母亲曾是矿山反对者...两个版本的故事,都只展示了部分真相。
回到公寓,袁墨将U盘插入电脑。里面有三个文件夹:矿山档案、泽远真相、凤凰计划。
他先打开矿山档案,里面是大量照片和新闻报道,详细记录了青山村在采矿前后的变化。清澈的溪流变成污浊的泥汤,村民患上奇怪的皮肤病,儿童血铅超标...最后是一份法庭和解书,亚太资源支付了微不足道的赔偿金,而签字代表是——虞泽。
泽远真相文件夹中有更多爆炸性内容:虞泽与亚太的秘密协议复印件;矿山实际储量的虚假报告;甚至还有一段模糊的录音,年轻时的虞泽说:程志远只是个踏板,用完就扔。
最后一个文件夹凤凰计划被加密,需要密码。袁墨试了母亲的名字、生日都不对。正当他准备放弃时,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今天的日期——0604。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一份详尽的金融操作计划,与虞泽当前对丰裕采取的行动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角色互换——丰裕变成了攻击方,金玺成了目标。计划最后阶段标注着引爆点:6月5日15:00,也就是明天下午。
袁墨的血液凝固了。无论哪方获胜,明天下午金融市场都将迎来一场大地震。而他,正站在震中。
手机突然响起,是虞泽:明天上午八点,全体紧急会议。亚太已经开始大规模抛售其他资产,集中资金增持丰裕债券。我们得提前行动。
挂断电话,袁墨注意到手机状态栏有个陌生的图标。他打开系统设置,找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后台进程:TrackerX,正在实时上传他的位置、通讯记录甚至麦克风数据。
虞泽不仅在监视他,还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发现让袁墨如坠冰窟。他想起程菲说的他选中你不是偶然,想起母亲从未提起的过去,想起两个版本的故事...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袁墨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金玺资本和丰裕集团的大厦,它们像两柄利剑直插夜空。而明天这个时候,其中一柄或许已经折断。
他拿起手机,犹豫再三,终于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家乡的母亲。
第八章
母亲的午夜来电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袁墨听着遥远的嘟嘟声,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窗台。家乡现在应该是晚上十点多,母亲通常这个时间已经准备休息了。
喂母亲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比记忆中更加苍老。
妈,是我。袁墨的喉咙突然发紧。
墨墨母亲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出什么事了
袁墨闭上眼睛。从小到大,母亲总能从他最平常的语气中听出异常。此刻她的声音里除了关切,还有一丝袁墨从未注意到的——恐惧。
我...遇到一些事情。袁墨斟酌着词句,关于您以前在青山村教书的事。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袁墨以为断线了。背景里隐约传来古典音乐的旋律,是一首袁墨从小听到大的钢琴曲。
谁告诉你的母亲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程志远的女儿。她给我看了照片...还有当年您受伤的报道。袁墨握紧手机,为什么您从不告诉我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像是母亲失手打翻了茶杯。背景音乐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窸窣声,仿佛有人在快速走动。
妈
你不该卷进这件事。母亲的声音变得急促,现在听我说,立刻离开那家公司,回老家来。今晚就走。
袁墨从未听过母亲用这种语气说话——强硬、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我不能。明天有一场...
金融大战母亲冷笑一声,那只是表象。墨墨,他们利用你不是因为你的能力,而是因为你是谁!
袁墨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程菲说过类似的话,但听到母亲亲口说出来,冲击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是谁袁墨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电话那头又陷入沉默。背景音里,那首钢琴曲又响了起来,这次音量调得很低。
程志远没告诉你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告诉我什么
看来他也不知道。母亲喃喃自语,然后提高声音,墨墨,你父亲不是袁建国。
窗外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几秒钟后雷声轰鸣。袁墨僵在原地,手机几乎从手中滑落。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
那...是谁
这不重要。母亲的声音又软了下来,重要的是,明天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相信虞泽,也不要完全相信程家父女。你自己做决定,明白吗
袁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太多信息在短时间内涌入,他的大脑几乎处理不过来。不是父亲的儿子,母亲与程志远的关系,自己被精心安排进金玺资本...
我需要更多信息,妈。到底...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门被猛地撞开。母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妈!发生什么事了袁墨对着手机大喊。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电话断了。
袁墨立刻回拨,却只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他尝试了五次,结果都一样。
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城市灯光。袁墨站在窗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母亲出事了,而凶手可能是虞泽的人,也可能是程志远的人——取决于谁发现了他们的通话。
他回到电脑前,重新审视U盘里的内容。现在一切都不同了。照片中那个模糊的年轻女子不再只是一个陌生人,而是他的母亲;矿山冲突不再只是历史事件,而是直接塑造了他的人生。
凤凰计划的细节令人不寒而栗。明天下午三点,当中东主权基金突然宣布与丰裕合作的消息放出,丰裕债券价格将暴涨。而虞泽已经通过离岸公司建立了巨额空头头寸,届时将面临天文数字的亏损。更可怕的是,这些离岸公司背后连着金玺资本主要投资人的资金——包括数万普通员工的养老金。
如果计划成功,不仅虞泽会破产,无数无辜者的积蓄也将灰飞烟灭。
袁墨打开手机,盯着那个监控软件TrackerX。虞泽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包括刚才与母亲的通话。如果虞泽听到了一切...
一个危险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袁墨快速搜索如何禁用间谍软件,找到了一段复杂的操作指南。他按照步骤进入手机开发者模式,开始卸载那个监控程序。
进度条缓慢前进,袁墨的心跳如擂鼓。如果虞泽发现监控中断,很可能会立即采取行动。但如果不这么做,他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都在对方掌控中。
卸载完成的提示跳出时,袁墨长舒一口气。他立即取出SIM卡,换上一张前几天刚买的预付卡。这是他在发现公寓被搜查后就准备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新号码激活后,袁墨拨通了程菲给他的一个紧急号码。电话接通得很快。
是我。袁墨压低声音,我们需要见面。
你手机安全吗程菲的声音警觉而清醒。
已经处理过了。我母亲...袁墨的喉咙发紧,她可能出事了。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三十分钟后,城市图书馆24小时自习区。带上所有资料。
雨越下越大。袁墨穿上深色雨衣,将U盘和重要文件塞进防水袋。临出门前,他对着浴室镜子最后检查装备,突然愣住了。
镜中的自己,眉宇间的轮廓,眼睛的形状...与今天见过的程志远竟有几分相似。这个发现让他胃部一阵绞痛。母亲没说出口的那个名字,难道是...
城市图书馆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冷清。自习区只有零星几个熬夜备考的学生。袁墨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背靠墙壁,可以同时看到入口和紧急出口。
程菲比约定时间晚到了五分钟。她穿着黑色连帽衫,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没化妆的脸在荧光灯下显得苍白而疲惫。
你还好吗她低声问,目光扫过袁墨紧绷的面容。
袁墨摇摇头,将防水袋推给她:看过了。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
程菲快速浏览了U盘内容,点点头:基本上和我们的情报一致。明天下午三点,炸弹会引爆。她抬头直视袁墨的眼睛,但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不是我父亲做的。
那是虞泽
也不像他的风格。程菲咬着下唇,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第三方玩家。程菲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听着,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明天你需要做几件关键的事。
她凑近袁墨,开始详细说明。随着计划展开,袁墨逐渐瞪大了眼睛。程菲的方案大胆到近乎疯狂——利用虞泽的计划反制他,但不是为了丰裕的利益,而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投资者。
这和你父亲的目标不一致。袁墨指出。
程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有自己的原则。那些养老金账户里有普通教师、工人的毕生积蓄,他们不该成为复仇的牺牲品。
袁墨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孩。她不再是那个在咖啡厅偶遇的学术研究员,也不是丰裕集团的千金,而是一个有自己道德底线的复杂个体。
为什么帮我袁墨问。
程菲沉默片刻,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因为我知道你是谁。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程志远和袁墨的母亲,站在大学校门前,手挽着手,笑容灿烂。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87年6月,以及一行小字:素心与志远,永远在一起。
袁墨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个日期,比他出生早了整整九年。
我父亲爱过你母亲。程菲轻声说,后来因为家族压力分手,但他从未忘记她。当矿山事件发生后,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她的下落,却发现她已经...她顿了顿,有了孩子。
我的父亲是谁袁墨直视程菲的眼睛。
我不确定。程菲摇头,但我怀疑虞泽选中你不是偶然。你的背景太干净了,干净得像被精心设计过。
雨声渐歇,图书馆的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五分。他们讨论了计划的每个细节,确保万无一失。临走前,程菲突然抓住袁墨的手腕。
明天之后,我们要么一起赢,要么一起完蛋。她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没有中间选项。
袁墨点头,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至少他不再是被操纵的棋子。
回到公寓已是凌晨三点。袁墨发现门锁又有被撬动的痕迹,但这次他没有惊慌。他故意将一份修改过的凤凰计划复印件放在桌上显眼位置,里面关键数据都被微妙地调整过。
浴室镜前,袁墨再次端详自己的脸。程志远的眼睛,母亲的下巴,还有某种他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如果...如果程志远真的是他父亲,那么这场金融战争就不仅仅是职业危机,而是家庭恩怨。
这个念头太过荒诞,却又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一切。为什么虞泽会选中他,为什么程菲愿意信任他,为什么母亲如此恐惧他卷入其中...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袁墨冲了个冷水澡,换上最正式的一套西装。今天是决战之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面对自己真实的过去和未来。
手机震动,新号码收到第一条短信,来自程菲:确认安全。行动按计划进行。记住,15:00是关键点。
袁墨系好领带,深吸一口气。十五小时后,一切将见分晓。
第九章
下午三点整
早晨七点五十分,袁墨踏入金玺资本大厦时,整栋楼已经灯火通明。电梯里挤满了面色凝重的分析师和经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的紧绷感。
38楼会议室外,Lisa拦住袁墨:虞总让你直接去他办公室。
虞泽的办公室门半开着,里面传出激烈的争论声。袁墨停下脚步,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说:...太冒险了!如果中东那边的消息有变...
没有如果。虞泽的声音冰冷刺骨,按计划执行。
袁墨轻咳一声,敲门进入。办公室内除了虞泽,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子,袁墨认出他是金玺资本的首席风控官赵明。
袁墨来了。虞泽的表情瞬间变得平和,赵总正在担心我们的风险敞口。
赵明擦了擦额头的汗:年轻人,你知道今天我们要做多大规模的操作吗
我看了简报。袁墨谨慎地回答,通过离岸公司建立的丰裕债券空头头寸大约二十亿。
加上杠杆,实际风险敞口超过八十亿。赵明的声音发颤,如果债券价格不跌反涨...
不会的。虞泽打断他,亚太已经投入近十亿做空,市场情绪完全倒向我们这边。他看向袁墨,对吧
袁墨点头,喉咙发紧。虞泽不知道亚太的购买实际上是程志远的安排,更不知道中东主权基金的消息今天下午就会公布。
袁墨,你去交易室盯着。虞泽命令道,有任何异常立即向我报告。
离开办公室,袁墨没有直接去交易室,而是借口上洗手间,在隔间里用备用手机给程菲发了条加密信息:虞确认按计划执行。赵明有疑虑但被压制。
程菲秒回:丰裕9:30发债公告是关键触发点。保持联络。
八点三十分,金玺资本交易大厅已经进入战争状态。五十多名交易员紧盯屏幕,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大屏幕上显示着丰裕集团的实时股价和债券价格,目前微跌0.3%,市场反应平淡。
袁墨被安排在监督位,可以查看所有交易账户的实时操作。虞泽的计划很清晰:利用早盘相对平静的行情继续加码空头,等亚太集团下午大规模抛售时坐收渔利。
九点十五分,市场突然波动。丰裕集团发布公告,将原定下周发行的二十亿公司债提前到今天下午进行定价。公告一出,丰裕债券价格应声下跌1.2%。
就是现在!交易主管大喊,按计划建仓!
袁墨看着屏幕上数十个账户同时启动,卖出丰裕债券的订单如潮水般涌向市场。按照虞泽的计划,这会引发连锁反应,其他投资者会跟风抛售,造成债券价格进一步下跌。
但奇怪的是,尽管金玺的卖单规模巨大,价格下跌却很快止住,并在九点四十五分开始反弹。
有人在接盘。一位资深交易员皱眉,大单买入,非常隐蔽,分散在多个经纪商。
袁墨知道这是程志远的安排——通过影子账户悄悄吸纳抛售的债券,为下午的突袭做准备。他悄悄给程菲发了条信息:第一阶段完成。虞未起疑。
十点整,虞泽突然出现在交易大厅,脸色阴沉:亚太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们...似乎没有按预期行动。交易主管紧张地报告,我们的情报显示他们应该在大举做空,但目前市场买入力量很强。
虞泽的目光扫过大厅,最后落在袁墨身上:跟我来。
电梯里,虞泽一言不发,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西装裤缝。他们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虞泽的黑色奔驰已经等在那里。
我们去哪袁墨问。
丰裕集团。虞泽简短地回答,程志远想见面。
袁墨的心跳骤然加速。程菲没提过这安排,难道是计划有变或者更糟——他们的联络被发现了
车上,虞泽终于开口:程志远刚刚联系我,说要谈互利合作。他冷笑一声,二十年了,我太了解他的把戏。他想动摇我的决心。
袁墨保持沉默,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手机在口袋里微微震动,但他不敢在虞泽眼皮底下查看。
丰裕集团前台似乎早有准备,直接引导他们到了顶层私人会议室。程志远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
虞泽,好久不见。他没有转身,还有...袁墨。
那种语气让袁墨的后颈汗毛倒竖。程志远知道什么
别演戏了。虞泽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坐下,你想谈什么
程志远缓缓转身,袁墨第一次看清他的正脸——疲惫中带着决绝,眼睛下方是深深的黑眼圈。他的目光在袁墨脸上停留了几秒,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
停止今天的操作。程志远开门见山,否则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受伤害。
虞泽大笑起来:什么时候程董事长开始关心无辜的人了二十年前你背叛我时,怎么没想到我会不会受伤害
我背叛你程志远的声音突然提高,是你把矿山资料卖给亚太,是你策划了整场戏!
证据呢虞泽冷笑,除了你那套自欺欺人的说辞。
程志远深吸一口气,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这里有威廉·霍华德的亲笔证词,还有你当年收受佣金的银行记录。他将文件袋扔在桌上,但今天不是来翻旧账的。我是来警告你,如果继续做空,半小时后会有超过五十亿的养老金账户爆仓。
袁墨的呼吸一窒。这正是程菲担心的情况——虞泽通过多层离岸公司建立的空头头寸,背后连着无数普通投资者的退休金。
虞泽不为所动:虚张声势。就算有养老金受损,那也是市场正常波动,与我何干
因为你不是在做正常的市场操作!程志远猛地拍桌,你在操纵市场,而我有证据!
那就去举报啊。虞泽站起身,整理西装袖口,看看监管机构是相信你这个有前科的商人,还是相信我这个金融界的模范公民。
两人的对峙让会议室空气几乎凝固。袁墨站在一旁,突然注意到程志远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年轻时的母亲站在大学校门前的照片。与程菲给他看的那张不同,这张里母亲独自一人,微笑着看向镜头。
程志远顺着袁墨的目光,表情微微软化。他做了个不易察觉的手势,示意袁墨注意桌子下方的抽屉。
我们走吧。虞泽转身向门口走去,市场不等人。
袁墨迟疑片刻,在跟随虞泽离开前,假装系鞋带快速扫了一眼那个半开的抽屉——里面是一份DNA检测报告,封面上的名字清晰可见:程志远与袁墨亲子关系鉴定。
血液冲上袁墨的头顶。一切猜测被这份文件证实了。他不是袁建国的儿子,而是程志远的骨肉。这就是为什么虞泽选中他,为什么程菲愿意信任他...
回到车上,虞泽立即拨通了一个号码:启动B计划,把所有杠杆加满。挂断后,他看向袁墨,程志远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袁墨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他看起来很紧张。
虞泽冷笑:因为他知道要输了。他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前我们要完成所有建仓。下午三点,就是他的死期。
袁墨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他冒险看了一眼——程菲:紧急。你母亲在威廉·霍华德手上。凤凰不是我们的人。计划有变。
这条信息如同一桶冰水浇在袁墨头上。威廉·霍华德,亚太资源的前副总裁,现在的董事会主席。而凤凰——那个神秘的第三方势力,既不属于虞泽也不属于程志远
回到金玺资本已是十一点三十分。市场进入白热化阶段,丰裕债券价格剧烈波动,交易大厅里喊声震天。袁墨借口去洗手间,锁上门立即拨打程菲的电话。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
刚得到消息。程菲语速飞快,霍华德派人控制了你母亲,他才是真正的凤凰。二十年前那场交易,虞泽和我父亲都是他的棋子,现在他想一次性解决他们两个。
袁墨的眼前浮现母亲家中被打翻的茶杯:她在哪
不知道,但我们有内线在霍华德那边。听着,原计划必须改变。中东基金的消息会在三点准时发布,但霍华德准备了一个假消息先放出来,诱使虞泽全力做空。等真消息放出时,已经来不及平仓了。
袁墨的大脑飞速运转:所以虞泽会破产,然后呢
然后霍华德会通过事先建立的隐蔽多头头寸收割所有利润,同时摧毁丰裕和金玺。程菲的声音带着绝望,我父亲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想警告虞泽。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因为霍华德控制着董事会,如果我父亲明着反抗,丰裕会立即被接管。程菲深吸一口气,现在只有你能阻止这一切。虞泽信任你,至少目前是。
袁墨看向镜中的自己,突然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和下巴与程志远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他既陌生又莫名安心。
我需要做什么
两点四十五分,确保虞泽看到真实的市场数据。如果他在三点前平掉部分仓位,至少能减少损失。程菲顿了顿,还有...小心你自己。霍华德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挂断电话,袁墨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他稍微冷静。现在他面临三重困境:救母亲、阻止金融灾难、保全自己。而时间已经不多了。
下午一点,市场进入关键阶段。金玺资本的空头头寸已经达到惊人的三十亿规模,杠杆倍数高达五倍。丰裕债券价格下跌了3.7%,但袁墨通过后台数据看到,有神秘资金在暗中接盘,价格每次下跌都被迅速拉回。
虞泽站在交易大厅中央,像将军指挥战斗:继续加码!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袁墨悄悄查看母亲家的监控摄像头——这是他去年回家时偷偷安装的,连母亲都不知道。画面显示家中空无一人,门口地毯上有几个明显的泥脚印,不是母亲的鞋码。
两点三十分,市场突然剧烈波动。一则快讯闪过屏幕:中东主权基金考虑暂停与丰裕集团合作,因担忧其财务状况。
来了!虞泽兴奋地大喊,全力出击!把所有剩余资金压上!
袁墨知道这是霍华德的假消息。按照程菲的说法,真实消息会在三点整发布,彻底反转市场预期。他必须在剩下的三十分钟内让虞泽意识到危险。
虞总,袁墨走近,市场反应有些异常。看这个交易量分布,有人在大量买入...
虞泽不耐烦地挥手:那是程志远的垂死挣扎。别分心,盯紧亚太那边的动向。
两点四十五分,袁墨的备用手机震动。程菲:真消息已确认。3:00准时发布。母亲位置锁定,城西废弃工厂。警方已暗中包围。
袁墨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试图说服虞泽减少损失,还是想办法脱身去救母亲或者...第三条路。
他走向交易系统后台,输入了一串高级权限代码——这是虞泽上周给他的,用于紧急情况。系统显示,金玺资本通过离岸公司建立的所有空头头寸都可以在三点前平掉20%,而不会引发市场警觉。
袁墨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这个操作将直接违背虞泽的命令,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数万无辜投资者的养老金将灰飞烟灭。
两点五十五分,虞泽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突变:什么确认过了吗...立刻开始平仓!能平多少平多少!
交易大厅瞬间乱作一团。袁墨不知道是谁最终说服了虞泽,但已经太迟了——市场流动性在恐慌中枯竭,大额卖单根本找不到买家。
三点整,大屏幕突然闪烁,最新快讯:中东主权基金宣布与丰裕集团达成百亿合作,称赞其财务稳健、前景广阔。
市场瞬间逆转。丰裕债券价格如火箭般飙升,5%...8%...12%...金玺资本的空头头寸在几分钟内损失惨重。
虞泽面如死灰,手机从手中滑落。袁墨悄悄查看账户情况——因为他提前平掉了部分仓位,至少避免了最极端的爆仓风险。但损失仍然高达数十亿。
就在这时,袁墨的手机响起。一个陌生号码。
袁墨先生男声带着英式口音,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局势了。你母亲很安全,只要你配合。
威廉·霍华德。袁墨的血液沸腾: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虞泽和程志远的罪证。尤其是那些他们以为已经销毁的证据。霍华德轻声笑了,你有家族遗传的敏锐,一定能找到。明天中午前,城西工厂见。别告诉程家父女,除非你想看到你母亲的手指一根一根被寄给你。
电话挂断。袁墨站在混乱的交易大厅中,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现在他知道了真正的敌人是谁,也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十章
废弃工厂的抉择
凌晨四点十七分,袁墨站在城西废弃纺织厂外围的树丛中。秋夜的寒气渗入骨髓,但他几乎感觉不到。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他紧绷的面容——谷歌地图显示这座工厂已经废弃八年,周围三公里内没有其他建筑。
警方真的如程菲所说已经包围这里了吗袁墨环顾四周,只看到被风吹动的杂草和斑驳的围墙。没有任何警车的踪迹,也没有狙击手反光的镜片。
手机震动。程菲发来消息:已定位到你母亲在厂区东侧二楼。霍华德带了六个人,都有武器。警方在等我的信号。小心。
袁墨深吸一口气,将备用手机调成静音,藏进袜子。主手机留在口袋里,显示着那份程菲给他的加密文件——霍华德二十年来各种非法交易的证据。这是换取母亲的筹码,但一旦交出,程家父女将失去对抗霍华德的武器。
工厂大门锈蚀严重,轻轻一推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袁墨屏住呼吸,等待可能的反应。没有脚步声,没有喝问,只有远处滴水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
借着月光,袁墨看清了内部结构。中央是巨大的生产车间,两侧有楼梯通往二楼办公区。东侧...他转向右边,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和金属零件。
楼梯扶手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但袁墨注意到几处明显的指痕——有人最近上过楼。他一步步向上,每踏一级都先试探是否发出声响。
二楼走廊尽头透出微弱的灯光。袁墨贴着墙前进,听到隐约的对话声,带着英国口音的男声应该就是霍华德。
...别指望你儿子能找到这里。霍华德的声音带着嘲讽,就算他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不是我儿子。母亲的声音让袁墨心头一紧,她听起来虚弱但坚定,你们永远找不到那些文件。
我们拭目以待。霍华德轻笑,再过一个小时,如果袁墨还没出现,我们就换种方式交流。
袁墨不能再等了。他故意踩响一块松动的地板,然后大声说:霍华德先生我是袁墨。一个人来的。
沉默了几秒,霍华德回应:进来吧,袁先生。门没锁。
推开办公室的门,袁墨首先看到的是被绑在椅子上的母亲。她的左脸颊红肿,嘴角有血迹,但眼睛在看到袁墨时瞬间亮了起来。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
窗前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白人男子,银灰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定制西装剪裁精良,右手拄着一根黑檀木手杖。威廉·霍华德转过身,蓝眼睛像冰一样冷。
袁墨,终于见面了。他的中文几乎没有口音,我欣赏守时的人。
放了我母亲。袁墨直接说道,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他掏出手机。
霍华德摇摇头:先让我看看内容。
袁墨解锁手机,调出文件列表。霍华德示意一个手下拿来平板电脑:传到这里。
就在袁墨操作传输时,母亲突然喊道:墨墨,别相信他!他从来没打算放我们走!
霍华德叹了口气:林女士,这种态度对你没好处。他转向袁墨,这些文件是原件吗
我可以告诉你备份在哪。袁墨直视霍华德,先放人。
霍华德笑了:你比你父亲会谈判。他做了个手势,一个保镖解开了母亲的绳索,现在,告诉我备份在哪
母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袁墨快步上前扶住她。她的身体在发抖,但眼神依然清醒。
在程菲手里。袁墨说,只有她知道具体位置。
这是个冒险的谎言。霍华德眯起眼睛:有趣的选择。你宁愿保护程家父女,也不顾自己母亲的安危
墨墨,母亲抓紧袁墨的手臂,他不是程志远。你父亲是...
闭嘴!霍华德突然暴怒,手杖重重敲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冷静:没关系,反正你们今天都走不出这里。袁墨,把手机给我。
袁墨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假装顺从地递出手机,同时用拇指悄悄按下早已准备好的发送键——将文件发给了程菲和虞泽的加密邮箱。
霍华德接过手机,仔细检查:你刚刚做了什么
确保你不会赢。袁墨平静地说,文件已经发出去了。警方随时会冲进来。
霍华德大笑起来:警方他转向一个手下,给他们看看。
保镖拉开窗帘,透过脏污的玻璃,袁墨看到楼下停着的几辆警车旁,穿制服的人正摘下警帽擦汗——全是假警察。
程菲骗了你。霍华德得意地说,她父亲现在自身难保,亚太集团的董事会正在投票罢免他。
母亲突然挣脱袁墨,扑向霍华德:你这个恶魔!二十年前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想害我儿子!
霍华德轻松闪开,用手杖击中母亲的后背。她痛呼一声跌倒在地。袁墨想冲过去,却被两个保镖死死按住。
够了。霍华德整理领带,处理掉他们。我去处理程志远。
保镖掏出手枪的瞬间,工厂某处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整栋建筑都震动起来。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灯光闪烁几下后熄灭了。
怎么回事霍华德厉声问。
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喊声:老板!有人炸了西门!真警察来了!
混乱中,袁墨挣脱束缚,扑到母亲身边。月光透过窗户,照见霍华德匆匆离去的背影和两个犹豫的保镖。
放下枪!警察!楼下传来扩音器的喊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保镖对视一眼,丢下袁墨母子逃走了。袁墨扶起母亲,急切地问:您能走吗
能。母亲咬牙站起来,快走,别让霍华德跑了!
他们跌跌撞撞地下楼,迎面碰上全副武装的特警。袁墨大喊:霍华德往东边跑了!银灰色头发,拿手杖!
几名警察立即追了出去,其余人护送袁墨和母亲到安全区域。厂区外停着十几辆警车,红蓝灯光闪烁。袁墨在人群中搜寻程菲的身影,却没找到。
袁墨!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程菲从一辆黑色SUV上跳下,脸色苍白地跑过来,你没事吧阿姨呢
需要送医检查。袁墨看着医护人员将母亲扶上救护车,转向程菲,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那些文件...
你发来的资料里有位置数据。程菲快速解释,我父亲发现霍华德收买了部分警方高层,所以直接联系了省厅特别行动组。她环顾四周,霍华德呢
跑了,但警察在追。袁墨突然想起什么,霍华德说亚太董事会正在罢免你父亲
程菲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霍华德控制了多数席位。但有了你发来的那些文件,我们有反击的武器了。她递给袁墨一部新手机,虞泽一直在找你。
袁墨接过手机,里面传来虞泽嘶哑的声音:袁墨你在哪
城西废弃纺织厂。霍华德绑架了我母亲,但现在...
听我说,虞泽打断他,霍华德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我和程志远。他想要的是二十年前那个稀土矿的后续勘探权,现在价值是当初的百倍。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找到了当年矿山真实储量的报告,霍华德伪造了数据。实际价值远超想象。
这解释了他为什么处心积虑。袁墨看着正在接受简单检查的母亲,我们需要集合所有证据。
已经太迟了。虞泽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他们找到我了...
电话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几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袁墨大喊:虞总虞总!但电话已经断了。
程菲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虞泽出事了。袁墨将手机还给她,我们得立刻去他家。
救护车旁,母亲突然抓住袁墨的手:墨墨,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她的声音颤抖但坚决,程志远是你父亲。当年我和他...分开时已经怀孕了。他不知道你的存在。
尽管早有预感,这个确认仍像一记重拳击中袁墨的胸口。程菲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大。
霍华德知道袁墨问。
母亲摇头:他只怀疑你和程志远有关系,但不确定。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当年矿山事件后,我改名换姓躲起来,就是怕霍华德伤害你。
一名警官走过来:袁先生,霍华德的车在五公里外被拦截,但他不在车上。我们正在扩大搜索范围。
袁墨点点头,思绪却飘回那个DNA检测报告。程志远知道吗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不相认
我们先去医院。程菲果断地说,然后去找我父亲。霍华德下一个目标肯定是他。
救护车驶离时,袁墨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这一夜改变了太多——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见到了幕后黑手,也看清了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复仇背后更大的利益。
母亲在担架上握紧他的手: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袁墨摇头,不知该说什么。车窗外的城市正在苏醒,上班族们匆匆赶路,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的生死较量。金融区的摩天大楼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其中两栋属于金玺资本和丰裕集团。
两个帝国,一个父亲,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袁墨突然明白,这场游戏远未结束,而他已从棋子变成了玩家。
程菲的车跟在救护车后面。透过后视镜,她与袁墨目光相遇。无需言语,一种新的理解在他们之间建立。血缘、背叛、复仇,这些将他们卷入漩涡的力量,也可能成为他们反击的武器。
霍华德想要战争,那他就得到战争。
第十一章
血与数字
晨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将袁墨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VIP病房门外,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有按下。母亲在里面休息,医生说她除了轻微脑震荡和几处皮外伤外并无大碍,但袁墨仍能回忆起她嘴角血迹的样子。
不进去吗
程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袁墨转身,看到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她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程志远,西装革履却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
她刚睡着。袁墨轻声说,接过咖啡。他的目光与程志远相遇,两人同时僵住了。
二十五年。这是袁墨第一次以儿子的身份正视自己的父亲。程志远的下巴线条,鼻梁的弧度,甚至是发际线的形状,都能在袁墨脸上找到对应。这个认知让他的胃部一阵紧缩。
袁墨...程志远的声音沙哑得不自然,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程菲识趣地退开:我去看看虞泽的情况。
走廊尽头的小会议室里,程志远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手指微微发抖。他将信封推到袁墨面前。
这是三年前做的DNA检测报告。程志远直视袁墨的眼睛,当时我在一个金融峰会上看到你领奖,那种熟悉感...我无法解释。
袁墨打开信封。报告日期显示是他就读研究生时,结论栏明确写着亲子关系概率99.9999%。他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为什么不相认袁墨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志远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朝阳上:我调查了你的背景。看到你母亲用了化名,看到你父亲是个普通教师...我猜她有她的理由。他苦笑一声,而且,我的世界太复杂,太危险。就像现在这样。
袁墨想起母亲这些年对商业的厌恶,对简单生活的坚持。她一直在保护他,远离程志远这个漩涡中心。
霍华德知道吗
他怀疑过。程志远的表情变得阴沉,二十年前矿山事件后,他派人追踪过你母亲,但她消失得太彻底。直到你在金玺资本崭露头角...
所以虞泽选中我不是偶然。袁墨恍然大悟,他知道我是你的儿子。
程志远摇头:我不确定。虞泽...是个复杂的人。我们三个的恩怨比你想象的更扭曲。他拿出一部手机,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看看这个。
画面显示虞泽的公寓门被暴力破开,几个蒙面人冲进去。虞泽正在书房通电话,听到动静后迅速将一个U盘塞进书本中,然后坦然面对闯入者。接下来的画面让袁墨倒吸一口冷气——虞泽被重击头部,倒地不起。
谁干的
霍华德的人。程志远收起手机,虞泽现在重症监护,但医生说他能活下来。问题是,霍华德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袁墨想起电话中断前虞泽说的话——关于矿山真实储量的报告。那可能就是霍华德寻找的东西。
我们需要去虞泽家,找到他藏起来的证据。
程志远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那里现在可能有霍华德的人守着。
我有办法。袁墨拿出手机,拨通了Lisa的号码,虞总家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保险箱密码是多少...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程志远挑眉:她就这样告诉你了
Lisa跟了虞泽十年,知道什么时候该破例。袁墨站起身,我们得抓紧时间。
等等。程志远抓住袁墨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你要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不是作为程志远找继承人,而是作为一个父亲找儿子。
袁墨喉咙发紧。二十五年的缺席,三年前的发现却不相认,这些本该让他愤怒。但看着程志远眼中的泪光,他只能点点头。
我们先解决霍华德。
程菲在医院门口等他们,身旁停着一辆黑色路虎。虞泽还在昏迷,但有生命体征。她拉开车门,警方说他的公寓现在是犯罪现场,封锁了。
我们有办法进去。袁墨说。
车驶向虞泽的公寓时,程菲从后座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我分析了霍华德的金融网络。过去六个月,他通过十二个离岸账户建立了对丰裕和金玺的双重做空头寸。无论我们两家谁倒下,他都能获利。
典型的霍华德手法。程志远冷笑,二十年前也是这样,让虞泽和我互相猜疑,他坐收渔利。
袁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叫凤凰计划
程菲和程志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亚太集团的标志就是凤凰。程菲解释道,但更重要的是,凤凰象征着重生。霍华德每次摧毁一个对手,都会用对方的灰烬重建自己的帝国。
虞泽的公寓楼下果然停着两辆警车,入口处拉着警戒线。程菲将车停在隔壁街区,三人从地下车库的备用电梯上楼。
虞泽的公寓有安全系统。袁墨提醒道,触发警报就麻烦了。
程志远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片:万能门禁卡,丰裕安保部门的小玩意。
电梯直达顶层。出乎意料的是,虞泽的公寓门口并没有警察把守,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撕开。程志远示意大家安静,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
公寓内部一片狼藉。书架倒塌,沙发被划开,连墙上的画都被取下来拆开。显然有人在警方离开后进行了更彻底的搜查。
分头找。程志远低声说,虞泽提到他把东西藏在哪里了吗
书本里。袁墨走向书房,但没说哪一本。
书房是重灾区。上千本书散落一地,许多被撕成两半。袁墨蹲下身,开始检查那些还算完整的书籍。虞泽会选哪本藏东西他想起办公室那个隐藏保险箱后面的《孙子兵法》。
果然,在一本被丢弃在角落的《孙子兵法》中,袁墨发现内页被挖空,里面放着一个银色U盘。他刚要拿起,突然听到程菲的警告声:有人来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程志远迅速关掉手电筒,三人隐蔽在书房阴影处。门开了,脚步声向书房逼近。
就在袁墨屏住呼吸的瞬间,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在死寂的公寓里,那嗡嗡声如同警报。
谁在那儿一个男声喝道,手电筒光束扫过书房。
程志远突然打开灯:好久不见,马修。
站在门口的男人五十多岁,灰白头发,穿着考究的深灰西装。亚太集团的CEO马修·陈,程志远的哈佛同学,霍华德的得力助手。
马修的脸色瞬间苍白:程...我不知道你...
来搜查虞泽的公寓程志远冷笑,霍华德还是老样子,让手下干脏活。
马修的手伸向西装内袋,程菲一个箭步上前,电击器抵在他腰间。马修抽搐着倒下,一个黑色硬盘从他口袋里滑出。
看来我们有意外收获。袁墨捡起硬盘,最新型号的加密硬盘,应该是从虞泽这里偷的。
程志远检查了马修的状态:只是晕了。我们得赶快离开。
十分钟后,三人回到车上。程菲连接硬盘到平板电脑,皱起眉头:军用级加密,需要特殊密钥。
袁墨检查虞泽的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几份扫描文档。他点开视频,虞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正是他的书房。
如果你看到这个,那么我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视频中的虞泽神色凝重,霍华德的凤凰计划不只是针对丰裕或金玺,他要同时摧毁我们两家,然后吞并核心资产。关键就在青山稀土矿的后续勘探权。
视频切换到一组地质图表。二十年前我们以为那只是个中型矿,实际储量是这个的十倍。虞泽指着数字,霍华德伪造了勘探报告,现在矿权即将重新招标,他不能让我和程志远有机会揭穿他。
袁墨和程志远对视一眼。这个储量意味着数千亿的价值,难怪霍华德不惜杀人。
最后一点,虞泽的声音变得低沉,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坏地步,找袁墨。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重要。
视频到此结束。袁墨愣住了。虞泽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试试这个。程菲突然说,将马修的硬盘与平板断开,插入车载USB接口。音响系统滴的一声,开始播放一段录音。
......确保两个目标都在同一地点。霍华德的英式口音清晰可辨,爆破组准备好了吗......很好,明天的慈善晚宴是完美时机。程志远和虞泽都不会错过......
录音日期是昨天。袁墨的血液瞬间冻结——霍华德计划在今天晚上的慈善晚宴上同时除掉程志远和虞泽!
我们必须警告警方。程菲立刻拿出手机。
程志远按住她的手:霍华德在警方高层有人。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他看向袁墨,你母亲提到过霍华德的其他罪行吗
袁墨摇头:只说他是矿山事件的幕后黑手。
那我们得回医院。程志远启动车子,你母亲可能知道更多。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母子应该在一起面对这些。
回医院的路上,袁墨反复思考虞泽的话。为什么说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重要是因为他的双重身份还是虞泽知道一些连程志远都不清楚的秘密
阳光已经完全升起,照在袁墨脸上。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景观,金玺资本和丰裕集团的大厦在远处并肩而立。两座帝国,一个父亲,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而他,袁墨,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血液里的数字天赋来自程志远,坚韧品性来自母亲,而这场危机中的生存智慧,则是他自己磨砺出来的。
车驶入医院停车场时,袁墨的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短信:霍华德的人来医院了。不要回来,去找——信息戛然而止。
袁墨的心跳几乎停止:医院出事了!
程志远猛打方向盘,车子急转弯驶向急诊入口。还没停稳,袁墨就跳下车冲进医院。走廊上一片混乱,护士站的电话响个不停。
刚才有个银发外国老人带着几个人去了VIP病房区!一个护士喊道,保安拦不住他们!
袁墨、程志远和程菲奔向电梯,但显示停在VIP楼层不动。他们转向消防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往上冲。
推开楼梯间门的瞬间,一声枪响震彻走廊。
第十二章
走廊枪声
枪声在VIP病房区的走廊上回荡,震得袁墨耳膜生疼。他本能地扑倒在地,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穿黑西装的男子正举着手枪,枪口还冒着烟。
趴下!程志远一把将程菲按倒,同时从西装内袋掏出什么。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袁墨头顶的墙壁上,碎片四溅。走廊尽头的护士尖叫着四散奔逃。袁墨趁机滚到一张推车后面,心跳如雷。
袁墨!你母亲在310病房!程菲压低声音喊道,同时从包里摸出电击器,我和我爸吸引火力,你去救她!
没等袁墨回应,程志远突然站起来,手里握着一把紧凑型手枪。他连开两枪,精准命中袭击者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手枪掉在地上。
走!程志远对袁墨吼道,我们掩护你!
袁墨弯腰冲向310病房,耳边是交火的声响和子弹呼啸而过的尖啸。走廊尽头的电梯门突然打开,又冲出两个持枪男子。袁墨一个急刹,躲进旁边的护士站。
警察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年轻护士缩在柜台下颤抖着说,他们带走了310的病人...
袁墨的血液瞬间冻结。母亲又被带走了他冒险探头看向310病房,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几个人往哪走了袁墨急切地问。
四个,推着轮椅...走应急楼梯...护士指向走廊另一端。
袁墨正要追去,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回。一颗子弹擦着他刚才的位置射入墙壁。程志远将他拉到掩体后,脸色铁青:不要命了
他们带走了我母亲!袁墨挣扎着要起身。
程志远的手像铁钳一样按住他:冷静!霍华德要活口,不会伤害她。我们得先解决这里的麻烦!
程菲从另一侧匍匐过来,手里拿着从袭击者身上夺来的枪:爸,后面还有两个!
三人被困在护士站,前后都有枪手。袁墨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突破口。他的目光落在护士站墙上的消防示意图上——应急楼梯确实在走廊另一端,但VIP区还有一个专用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有办法了。袁墨指着示意图,程菲,你能黑进医院系统吗触发火警警报。
程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拿出平板快速操作。十秒钟后,刺耳的火警铃声响彻整个医院,喷淋系统启动,走廊瞬间水雾弥漫。
走!程志远率先冲出,朝最近的枪手连开三枪。那人踉跄着后退,撞开了应急门。
借着水雾掩护,三人冲向专用电梯。程菲用万能门禁卡刷开电梯门,他们挤进去,门刚关上,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地下二层。袁墨按下按钮,如果他们要走,肯定是开车。
电梯下降的十几秒里,程志远检查了弹匣:只剩两发子弹了。我们得小心。
警方应该已经到了。程菲盯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正门全是警察,他们只能从货运出口走。
电梯门一开,三人就听到不远处引擎发动的声音。地下二层灯光昏暗,停满了医护人员的车辆。一辆黑色厢型车正加速驶向出口,后门微微开着,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
拦住他们!袁墨冲了出去。
程志远比他更快,几步冲到车道中央,举枪瞄准:停车!
厢型车不仅没停,反而加速冲来。程志远冷静地开了两枪,前挡风玻璃炸裂,但车只是晃了一下,继续前冲。
千钧一发之际,袁墨看到程志远就要被撞上,大喊一声:爸!闪开!
这个词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程志远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向侧方扑去。厢型车擦着他的衣角呼啸而过。
程菲已经跑到一辆摩托车旁,用不知哪来的钥匙启动了它:上来!
袁墨和程志远跳上后座,摩托车咆哮着追向厢型车。货运出口的栏杆被厢型车撞断,他们紧随其后冲上马路。
他们往西去了!程志远在风中大喊,肯定是去私人机场!
程菲将油门拧到底,摩托车在车流中穿梭。袁墨紧抓后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黑色厢型车。母亲在里面,而霍华德可能也在。
警方会设路障吗袁墨问。
不会这么快!程志远回答,霍华德肯定买通了——小心!
厢型车后门突然打开,一个枪手探出身来。程菲猛打方向,摩托车险险避开一串子弹。
该死!程菲咬牙,我们需要武器!
程志远摸出手机快速拨号:马上下令封锁西郊所有道路!...不,我是程志远!那辆车上有我...我儿子母亲!他声音中的急切让袁墨心头一震。
前方厢型车突然急转弯,驶入一条窄路。程菲跟着转向,但一辆突然出现的卡车差点将他们撞飞。摩托车失控滑行了几十米,三人狼狈地爬起来时,厢型车已经不见踪影。
该死!程菲踢了一脚摩托车残骸。
程志远已经跑到路边拦出租车:上车!继续追!
出租车司机看到程志远手里的枪,吓得脸色发白。程志远直接甩出一叠钞票:西郊私人机场,越快越好!
车子疾驰而去,程菲继续用平板追踪:警方已经响应了,但霍华德的车消失了。等等...她突然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平板上显示出一段刚解密的内容——马修硬盘里的文件。一个命名为深红的文件夹里,详细记录了丰裕集团内部一名高级主管如何向霍华德提供情报,包括程志远的行程、商业决策甚至家庭情况。
我们公司有内鬼。程志远脸色阴沉,难怪霍华德总能抢先一步。
袁墨仔细查看文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但看权限级别...应该是接近核心层的人。
范围不大。程志远冷笑,回去后一个个排查。
出租车驶上高速,西郊私人机场还有二十分钟车程。袁墨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加密信息。他点开后,脸色骤变。
霍华德的留言。他将手机递给程志远。
屏幕上显示一段话:程志远,游戏该结束了。今晚慈善晚宴,你和虞泽一起出席。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就像二十年前应该做的那样。至于林素心和你们的杂种儿子...看他们表现。
文字下方附着一张照片:袁墨母亲被绑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倔强。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被特意展示——一个银色小坠子,内侧隐约可见刻字。
程志远看到照片,突然倒吸一口气:那条项链...
怎么了袁墨问。
1998年我们三个一起在瑞士买的。程志远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我,虞泽,和你母亲。每人一条,刻着永远的三剑客...
袁墨震惊地看着他。母亲从未提起过这段往事。她和程志远、虞泽曾经是那么亲密的朋友
所以虞泽一直知道我是谁袁墨突然明白了虞泽视频中的话。
程志远点头:他一定是后来发现的。我们...分开后,就再没联系过。
出租车驶下高速,远处已经能看到私人机场的塔台。程菲突然指着前方:警车!
一排警车封锁了机场入口,警灯闪烁。三人下车跑向指挥的警官,程志远亮明身份:那辆黑色厢型车呢
十分钟前进去了。警官回答,我们刚设好路障,他们硬闯的。特警已经包围了机库。
袁墨望向机场方向,远处传来直升机旋翼的声音。一架黑色直升机正从机库区域升起。
他们要跑!程菲喊道。
众人冲向警车,警官用对讲机呼叫支援。但直升机已经升空,向着西南方向飞去。袁墨绝望地看着它消失在云层中,母亲又一次被带走了。
不是商用直升机。程志远冷静分析,航程有限,肯定要转固定翼飞机。联系空管,查所有西南方向的飞行计划!
警官立即传达命令。程菲则继续破解硬盘:爸,这里有霍华德的完整计划。今晚慈善晚宴的平面图,安保部署...他甚至买通了侍应生下毒!
袁墨看着照片中母亲的项链,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霍华德为什么特意展示这条项链
程志远皱眉思考:他在提醒我...或者虞泽...过去的背叛
或者他在暗示什么。袁墨仔细放大照片,看坠子边缘,是不是有点松动
程菲接过手机处理图像:你说得对!里面可能藏了东西!
找到你母亲,就能找到答案。程志远拍拍袁墨肩膀,但现在,我们得先阻止今晚的谋杀。
警官回来报告:锁定直升机了,正飞往邻省一个私人农场。当地警方已经出动。
那是幌子。程菲突然说,指着平板,霍华德的真实计划显示他今晚会在慈善晚宴现身。他喜欢近距离观看自己的杰作。
袁墨点头同意:分头行动。你和程总准备晚宴的对策,我去追直升机。
不行!程志远斩钉截铁,太危险了。霍华德明显在引你上钩。
那是我母亲。袁墨直视程志远的眼睛,而且如果坠子里真有线索...
程志远沉默片刻,突然抓住袁墨双肩:听着,无论发生什么,你是我儿子。二十五年...我不能刚找到你就失去你。
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眼中闪着泪光。袁墨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我有办法。程菲插话,袁墨去机场,但带上特警小队。我和爸准备晚宴陷阱。同时...她调出一份文件,我们得通知虞泽。
他还昏迷着。袁墨说。
但他病房里可能还有线索。程菲坚持,尤其是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世...
三人迅速制定计划。袁墨将随特警小队追踪直升机,程菲和程志远则返回准备晚宴对策,同时派人搜查虞泽病房。
分别前,程志远紧紧拥抱了袁墨:小心。你母亲...她是我这辈子爱过的唯一女人。
袁墨点头,登上警车。直升机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但他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一切都是霍华德精心设计的棋局,而他们才刚刚看到冰山一角。
那条项链,那个内鬼深红,今晚的慈善晚宴...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而袁墨,既是棋盘上的关键棋子,也可能是唯一能改变游戏规则的人。
警车鸣笛驶向远方,袁墨望着后视镜中逐渐变小的程志远和程菲。二十五年的分离,两天的相认,现在又要面临生死考验。
血液里的数字天赋来自程志远,坚韧品性来自母亲,而这场危机中的生存智慧,则是他自己磨砺出来的。无论霍华德设下什么陷阱,他都不会再任人摆布。
第十三章
坠子里的胶卷
警用直升机在云层中穿行,袁墨透过舷窗盯着下方绵延的山脉。耳机里传来飞行员的声音:目标直升机已在前方山谷降落,距离约三公里。地面特警报告农场有六名武装人员。
袁墨检查了配发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不到一小时前,他还是个金融分析师,现在却全副武装参与一场人质营救。生活有时候转折得比股市还快。
两分钟后抵达。飞行员提醒道,记住,霍华德是首要目标,活捉优先。
袁墨点头,虽然他心里清楚,霍华德不太可能亲自在场。那个老狐狸肯定在某个安全的地方遥控指挥,很可能正在准备今晚的慈善晚宴。
直升机降落在距离农场一公里的空地。袁墨跟随六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匍匐接近目标。秋日的枯草提供了些许掩护,但每一步都让袁墨的心跳更快一分。
热成像显示主屋有三个人。队长低声部署,两个人质在二楼,一个守卫。其余武装人员分散在院子四周。
袁墨握紧手枪:人质情况
一个坐着,可能是被绑在椅子上;一个躺着,可能受伤或...队长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母亲和谁另一个保镖还是...霍华德出人意料地亲自到场了
行动!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特警分成两组突袭农场。袁墨跟在第二组后面,耳边的枪声和喊叫声混成一片。主屋的玻璃被打碎,闪光弹投入,刺眼的白光和震爆让袁墨即使在外面也感到不适。
五分钟后,队长通过对讲机宣布:建筑清空!安全!
袁墨冲进主屋,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绞痛——母亲被绑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但意识清醒;旁边地上躺着的是...虞泽的助理Lisa,腹部中弹,身下一滩鲜血正在扩大。
妈!袁墨冲上前解开绳索。
墨墨...母亲虚弱地抓住他的手,项链...坠子...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袁墨迅速检查她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坠子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东西呢
她...拿走了...母亲看向奄奄一息的Lisa。
特警的医护员已经开始为Lisa止血。袁墨跪在她身边:Lisa,坠子里的东西在哪
Lisa的嘴唇颤抖着,满是鲜血的手缓缓移向自己的内衣口袋。袁墨小心取出一个微型胶卷,只有指甲盖大小。
虞总...不知道...Lisa气若游丝,霍华德...晚宴...炸弹...
她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惊恐的表情上。医护员摇摇头,拉上了尸袋的拉链。
队长走过来:农场其他人都是雇佣兵,对霍华德的计划一无所知。他们只接到命令看守这两个女人。
袁墨扶起母亲,急切地问:霍华德在哪今晚的慈善晚宴有什么计划
他...要同时杀掉程志远和虞泽。母亲的声音嘶哑,就像二十年前他想做的那样。那个胶卷...能证明虞泽的清白。
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母亲抓紧袁墨的手臂,必须阻止晚宴!霍华德买通了侍应生,在香槟里下毒,还有...炸弹。
袁墨看了眼手表——下午五点四十分,距离慈善晚宴开始只剩不到两小时。
队长,能立刻送我回城吗
有架警用直升机待命。队长点头,但这位女士需要去医院。
我去晚宴,妈去医院。袁墨将胶卷小心收好,然后联系程菲和程志远。
母亲突然拉住他:墨墨,无论看到什么...记住,他们三个曾经是生死之交。她的眼中闪着泪光,虞泽不是叛徒,从来都不是。
警用直升机再次升空,袁墨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思绪万千。如果虞泽不是叛徒,那么二十年前的真相是什么为什么母亲要躲起来为什么程志远和虞泽会反目成仇
直升机降落在市中心警用停机坪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袁墨刚开机,手机就被无数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提醒淹没。最新一条来自程菲:虞泽醒了!他说晚宴是个陷阱,霍华德要同时炸死所有人!我们在慈善中心汇合!
袁墨跳上等候的警车,对司机喊道:慈善中心,快!
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穿梭,警笛刺耳。袁墨趁机检查那个微型胶卷,但需要特殊设备才能查看内容。他转而拨通程菲的电话。
袁墨!你在哪程菲的声音充满紧迫感。
十分钟到慈善中心。我拿到了重要证据,但需要设备读取。
虞泽这里有!程菲说,他...他情况不太好,但坚持要来。他说必须亲自面对霍华德。
慈善中心是市中心一栋历史建筑,今夜灯火通明,豪车云集。袁墨的车还没停稳,就看到程菲在侧门焦急等待。
这边!她拉着袁墨穿过一条服务通道,虞泽和爸在地下室,他们找到了炸弹!
地下室储物间里,程志远和坐在轮椅上的虞泽正围着一个打开的电箱。虞泽头上缠着绷带,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依然锐利。看到袁墨进来,他微微点头。
你母亲
安全了。袁墨简短回答,然后看向电箱,这是...
主电源箱被改装过。程志远指着里面一个黑色装置,定时炸弹,设定在晚上九点整,演讲高潮时引爆。足够炸塌整个大厅。
虞泽虚弱地咳嗽几声:霍华德的风格...制造意外。二十年前矿山的事故也是他安排的。
袁墨掏出胶卷:我妈说这个能证明你的清白。
虞泽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找到了...我就知道林素心会留着它。他转向程菲,用我的手机,背面的读卡器可以读取。
程菲迅速操作,几分钟后,一组黑白图像投影在墙上。第一张是三人合影——年轻的程志远、虞泽和袁墨母亲站在矿山前,笑容灿烂;第二张是一份地质报告,显示稀土储量远超官方数据;第三张最令人震惊——一份三人共同签署的声明,指控威廉·霍华德伪造勘探数据、策划谋杀。
当年我们发现霍华德的阴谋后,决定联手举报他。虞泽的声音充满痛苦,但霍华德先下手为强,制造了矿山事故,然后散布谣言说我背叛了你们。
程志远盯着照片,双手微微发抖:所以这二十年来...我们都中了霍华德的离间计
他派人追杀我们三个。虞泽苦笑,林素心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躲了起来,而我...选择成为霍华德最忠诚的狗,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
袁墨这才明白为什么虞泽能在亚太集团步步高升——他是故意接近霍华德。
今晚他打算终结一切。程志远合上电箱,我们得拆掉炸弹,同时阻止侍应生下毒。
不。虞泽突然说,将计就计。霍华德一定会亲自到场观看他的杰作。我们假装中计,引他现身。
程菲已经调出建筑平面图:炸弹可以暂时屏蔽,不拆除但延迟引爆。至于毒酒...我们标记那些被买通的侍应生。
袁墨看着这三个在各自领域叱咤风云的人物,突然意识到他们本应是天作之合的团队——程志远的战略眼光,虞泽的执行力,母亲的...等等,母亲在三人中扮演什么角色
我妈...她在你们三人中负责什么
程志远和虞泽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是我们的良心。程志远轻声说,也是最好的地质分析师。当年就是她最先发现储量数据造假。
虞泽补充:如果不是她坚持调查,我们可能都成了霍华德的帮凶。
计划迅速制定:程志远和虞泽按原计划出席晚宴,假装对危险毫不知情;程菲负责监控被买通的侍应生;袁墨则混入媒体队伍,寻找霍华德的踪迹。
晚上七点三十分,慈善晚宴正式开始。袁墨戴着媒体通行证,举着相机在大厅游走。宾客们觥筹交错,丝毫不知自己正身处险境。程志远在聚光灯下发表演讲,风度翩翩;虞泽坐在轮椅上,被安排在显眼位置,看起来虚弱不堪。
程菲通过耳麦低声通报:标记了三个可疑侍应生,酒水已调包。炸弹屏蔽成功,延迟到九点三十分。
袁墨的目光扫过大厅每个角落。霍华德会在哪按照他的自负性格,一定会亲自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演讲结束,宾客开始自由活动。袁墨注意到一个侍应生悄悄向贵宾区移动,手里端着特别标注的香槟托盘。他正要提醒程菲,突然在二楼包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银灰色头发,黑檀木手杖。
霍华德。
袁墨悄悄向楼梯移动,同时通知程菲:二楼东侧包厢,霍华德在场。
小心!他一定有保镖。程菲警告,警方已经就位,但需要确凿证据才能逮捕他。
袁墨摸着手枪,心跳如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面对这个操纵了二十多年阴谋的幕后黑手。楼梯口果然站着两个保镖,袁墨转而找到服务电梯,上到二楼。
从走廊阴影处,袁墨能清楚看到包厢里的霍华德。他正用望远镜观察大厅里的程志远和虞泽,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包厢里还有一个人,背对着门,但那个背影...
袁墨的血液瞬间冻结。那个西装笔挺的背影,分明是马修·陈!他不是被程菲电晕在虞泽公寓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马修突然转身,袁墨急忙后退,但还是被发现了。马修指着门口大喊,两个保镖立刻冲了过来。
袁墨拔腿就跑,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转过一个拐角,他猛地推开一扇服务门,发现自己来到了屋顶平台。
没有退路了。
两个保镖持枪逼近,袁墨背靠着护栏,下面是三层楼高的落差。就在他考虑跳下去的风险时,屋顶门再次打开,霍华德拄着手杖缓步走来。
袁墨,终于见面了。霍华德的声音带着假惺惺的遗憾,可惜是在这种...不愉快的场合。
游戏结束了,霍华德。袁墨直视那双冰冷的蓝眼睛,警方已经掌握了你的全部计划,包括炸弹和下毒。
霍华德大笑:哦那为什么他们不逮捕我呢他做了个夸张的环顾四周的动作,啊,因为没有证据。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我们有胶卷。三人签署的声明。
霍华德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三个死人的话,谁会相信尤其是其中一个已经...他看了看手表,啊,还有十分钟就永远闭嘴了。
袁墨的耳机里突然传来程菲的声音:炸弹已经拆除!警方正在包围屋顶!尽量拖延时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袁墨故意提高声音,就为了一个稀土矿
矿霍华德嗤笑,那只是开始。我要的是整个亚太市场的控制权。程志远和虞泽是唯一能威胁到我的人,尤其是他们联手的时候。他眯起眼睛,就像现在这样。
远处传来警笛声,霍华德不耐烦地挥手:处理掉他,我们该走了。
保镖举枪瞄准袁墨的瞬间,屋顶门被猛地撞开。程志远和虞泽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全副武装的特警。
威廉·霍华德!程志远的声音响彻屋顶,你因谋杀未遂和策划恐怖活动被捕!
霍华德脸色大变,手杖掉在地上:不可能...炸弹应该...
失效了。虞泽冷笑,就像二十年前你的计划一样。
霍华德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你以为我只有一个引爆装置他的拇指按向红色按钮。
一声枪响。霍华德惨叫一声,遥控器被打飞。袁墨转头,看到程菲站在屋顶门口,手枪还冒着烟。
警方的狙击手早就瞄准你了。她冷静地说,投降吧。
霍华德的脸扭曲成狰狞的面具: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马修!
马修·陈突然从阴影处冲出,手里举着一个手机:所有证据都在这里!包括霍华德这些年的所有非法交易!他将手机扔给袁墨,我受够了做你的走狗!
局势瞬间逆转。霍华德怒吼一声扑向马修,两人扭打着撞向护栏。护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断裂。
时间仿佛慢放。袁墨看到霍华德和马修一起跌出屋顶,霍华德的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恐惧,最后是扭曲的接受。三秒钟后,楼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路人的尖叫。
一切都结束了。
程志远第一个走过来拥抱袁墨:你没事吧
袁墨摇头,突然感到一阵虚脱。二十四小时内的第二次枪战,母亲被绑架又获救,身世之谜解开,霍华德伏诛...太多信息在短时间内涌入。
胶卷...他虚弱地说,证明虞泽清白的证据...
虞泽自己推着轮椅过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真相终于大白。他看向程志远,老伙计,对不起,这些年...
程志远握住虞泽的手:是我该道歉。如果我们彼此信任...
现在也不晚。程菲插话,笑着看向袁墨,尤其是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
警方开始清理现场,四人回到室内。慈善晚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进行,宾客们对屋顶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在地下室临时设立的指挥中心里,袁墨终于有机会问出那个困扰他的问题:如果你们三个当年是那么好的朋友,为什么我妈从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她要躲起来
程志远和虞泽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因为...程志远艰难地开口,霍华德不仅想杀我们三个,他还特别想除掉你母亲腹中的孩子。他知道,只要我们的后代存在,就永远有人会追查真相。
虞泽补充:你母亲躲起来是为了保护你。而我和程志远...我们选择不同的方式对抗霍华德。他正面竞争,我潜伏卧底。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虞泽说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重要了吧程志远拍拍袁墨的肩膀,你不仅是我们的孩子,更是这场二十年的战争中最重要的见证者和...胜利。
袁墨看着眼前这两个伤痕累累却依然坚强的男人——一个是生父,一个是愿意用生命保护他的叔叔。母亲安全了,霍华德死了,真相大白了。
但当他看向窗外的夜空,总觉得这个故事还有未解之谜。马修临死前扔给他的手机里有什么那个代号深红的内鬼到底是谁霍华德的残余势力会善罢甘休吗
金融区的灯光依然璀璨,金玺资本和丰裕集团的大厦比肩而立。袁墨知道,明天的商业世界将迎来新的格局。而他,站在两个帝国和一段复杂历史的交汇处,既是一个结局,也是一个开始。
第十四章
凤凰余烬
雨水敲打着殡仪馆的彩色玻璃窗,将室内的灯光折射成模糊的色块。袁墨站在霍华德葬礼的最后一排,黑色西装口袋里装着马修临死前扔给他的那部手机。三个月过去了,手机里的加密文件仍未完全破解。
没想到你会来。程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黑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色如雪。
袁墨微微摇头:我需要确认他真的死了。
棺木前的照片里,霍华德面带儒雅的微笑,仿佛只是又一个普通的商业大亨,而非策划了二十年复仇的阴谋家。葬礼规模很小,只有十几个人出席,大多是亚太集团的律师和不知情的远亲。
马修手机里的名单破译出来了。程菲压低声音,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袁墨侧头看她。程菲的睫毛在雨中微微潮湿,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这三个月她几乎没休息过,一边协助警方调查,一边筹备新公司的成立。
有多糟
我爸的CFO,虞叔的私人秘书,还有金玺资本的三位董事...程菲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全是凤凰俱乐部成员。
袁墨的指尖发冷。这些人都是程志远和虞泽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如果连他们都不可信...
还有更奇怪的。程菲继续道,名单最后有个代号守望者,但没有具体名字。
葬礼司仪开始念悼词。袁墨的目光扫过前排宾客,突然注意到最角落坐着一个戴黑纱帽的女子。她背挺得笔直,脖子上隐约露出银色项链的反光。
那个人你认识吗袁墨用眼神示意。
程菲皱眉:没见过。但她的项链...
和母亲那条一模一样。袁墨心跳加速。母亲曾说那三条项链是他们在瑞士定制的,世上独一无二。
悼词结束后,宾客陆续离开。黑纱女子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手包,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袁墨上前帮忙,在捡起一张照片时僵住了——年轻的霍华德、程志远和虞泽站在矿山前,背后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是袁墨母亲,另一个正是这位神秘女子。照片背面写着:她才是真正的凤凰。
谢谢。女子接过照片,手指在袁墨掌心轻轻一按,留下张纸条,小心守望者。
没等袁墨回应,她已飘然离去,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她是谁程菲走过来问。
袁墨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个瑞士银行账号:又一个谜题。
医院花园里,袁墨推着轮椅上的母亲散步。初冬的阳光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母亲的气色好多了,但医生说她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茉莉香水的女人母亲的手指突然抓紧轮椅扶手,她长什么样
三十五六岁,眼睛和您很像。袁墨描述道,她说小心守望者。
母亲沉默良久,从怀中取出本皮质日记:我本想等你接手公司后再给你这个。她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个名字:Lisa不是普通间谍,她是霍华德的亲生女儿。
袁墨震惊地看着那行字迹。所以Lisa临死前的救赎更加令人费解——她为何背叛自己的父亲
而这个...母亲指向另一段记录,守望者是霍华德兄妹小时候的游戏代号。他有个妹妹,叫艾琳娜。
妹妹袁墨突然想起照片上那个陌生女子,但霍华德的公开资料里从没提过...
因为二十年前她就死在矿山事故里了。母亲苦笑,现在看来,那可能是另一个谎言。
袁墨的思绪翻涌。如果霍华德有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妹妹,如果她才是真正的凤凰,那么这场游戏远未结束。而那个瑞士银行账号,可能是下一个线索。
妈,您认识她吗那个艾琳娜。
母亲的眼神飘向远方:我们三个...曾经是很好的朋友。直到她爱上了霍华德。她的声音低下去,后来发生的事...太复杂了。
袁墨没有追问。二十年前的恩怨纠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他转而提起新公司的事:下周新远投资就正式成立了。程菲任CEO,我负责战略。
母亲拍拍他的手:你父亲一定很骄傲。
父亲。这个词对袁墨来说依然新鲜。程志远这三个月的转变令人惊讶——他每周都来医院陪母亲,亲自教袁墨商业决策的细节,甚至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支持袁墨的改革方案。
他给我看了你们年轻时的照片。袁墨轻声说,你们三个看起来那么开心。
母亲眼中泛起泪光:那时候我们以为能改变世界。她突然抓紧袁墨的手,墨墨,无论发生什么,记住商业世界里最珍贵的不是利润,而是信任。这是我们当年犯过的错,希望你不会重蹈覆辙。
新远投资成立庆典在金玺资本大厦顶层举行。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袁墨站在门口迎接宾客,不断有人过来祝贺。程菲穿着酒红色晚礼服,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投资人之间。
袁先生,久仰。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袁墨转身,呼吸一滞——葬礼上的黑纱女子正站在面前,这次她穿着墨绿色旗袍,脖子上的银色项链熠熠生辉。近距离看,她的眉眼确实与母亲有几分相似,但更加锐利。
艾琳娜·霍华德袁墨试探地问。
女子微笑:聪明的孩子。不过在这里,我是莉莉安·怀特,来自瑞士怀特投资。她递上名片,我对贵公司的绿色矿业计划很感兴趣。
袁墨接过名片,感到一张纸条被同时塞入掌心:为什么现在现身
游戏需要新玩家。艾琳娜的声音如丝绸般柔滑,我哥哥太执着于复仇,忘了商业的本质是创造价值。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远处的程菲,你们做得不错。
没等袁墨回应,她已翩然离去,融入宾客之中。袁墨展开纸条,上面写着:瑞士账户里有你母亲当年埋下的时间胶囊。12月24日,苏黎世,一个人来。
那是谁程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手里端着两杯香槟。
袁墨将纸条和名片收好:一个潜在投资人。他接过香槟,与程菲轻轻碰杯,敬新远。
敬信任。程菲补充道,眼神中带着询问。
袁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三个月来,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从互相试探的对手到生死与共的伙伴,再到如今共同执掌新公司。但有些秘密,他现在还不能分享。
对了,程菲突然说,我爸和虞叔在找你,关于青山矿的开采权...
谈话被掌声打断。程志远站在主席台上,敲了敲酒杯。全场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不仅庆祝一家新公司的诞生,更庆祝一段崭新合作的开始。程志远的声音充满力量,二十年前,我们犯过错误;今天,我们有机会弥补。
虞泽站在他身旁,虽然仍需手杖支撑,但气色已经好多了:新远投资将秉承透明、可持续的原则,重新开发青山矿,同时设立专项基金,补偿当年事故的受害者家庭。
袁墨看着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很难想象他们曾经势同水火。或许正如母亲所说,信任比任何谋略都更有力量。
掌声中,袁墨注意到艾琳娜站在角落,正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举杯示意,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庆典持续到深夜。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后,袁墨回到办公室整理文件。程菲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加班礼物。她将一杯放在袁墨面前,三分糖,不加奶,对吧
袁墨微笑:你的记性总是这么好。
职业习惯。程菲拉开抽屉找回形针,突然停住了,这是...
袁墨的心跳漏了一拍——抽屉里整齐地码放着十几张咖啡杯垫,每张上面都记录着日期和饮品名称:危地马拉手冲,微酸,她喜欢加半糖,抹茶拿铁,她喝了两杯,看来真的很喜欢...
程菲拿起一张张杯垫,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柔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在墨点见到你。袁墨耳根发热,当时只是想记住潜在对手的喜好。
程菲放下杯垫,直视他的眼睛:那现在呢
办公室的灯光在她眼中映出金色的光点。袁墨想起这三个月的点点滴滴——程菲在枪战中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熬夜破解文件时专注的侧脸,还有每次危机时刻坚定的眼神。
现在我想记住...袁墨轻声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所有细节。
程菲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绕过办公桌,在袁墨唇上留下一个带着咖啡香的轻吻:这个也要记下来。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然璀璨。远处,丰裕集团和金玺资本的大厦比肩而立,而明天,新远投资的招牌将加入这片天际线。袁墨知道,前方的路不会平坦——凤凰俱乐部的残余势力,守望者的真实身份,瑞士银行的神秘账户...谜团一个接一个。
但此刻,握着程菲的手,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金融世界永远充满算计与谋略,但只要守住本心,就永远不会在阳谋中迷失。
桌上的咖啡渐渐冷却,杯垫上的字迹依然清晰。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终将成为比任何商业成就都珍贵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