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心头一震,细看这女子容貌,她虽戴面纱,可脸型与当年的共工并不如何相像。
苍狐笑道:“姑娘以此姓名作答,莫非竟是阎王化身?”
那蛇帝摇了摇头,道:“青蛮族与涉末城实有不共戴之仇,还请诸位听我一劝,就此回头,否则我无法坐视不理。”
苍狐道:“数月之前,我涉末城将士在此遇害,受邪法掌控,被送回涉末,终于酿成大祸,无辜百姓,死伤无数,姑娘可知道其中内情?”
蛇帝双眉低垂,似有些感伤,叹道:“知道又怎样?涉末、大观,屠杀大漠无辜,死伤之人,难道还少了?”
苍狐道:“须知起先寻衅之人,自来皆为蛮族。蛮族不务农,不生产,一旦少了吃穿,立即翻山入关,劫掠边陲城镇,手段残酷,那踏由更是罪大恶极。我涉末派兵远征,一是守护百姓,彰显威。二是报仇雪恨吗,查明真相。”
盘蜒心想:“是了,双方结怨已深,以蛮族脾性,此仇已无法消解。”
蛇帝耸耸肩,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的了。”
苍狐道:“你虽是敌人,但我也不来擒你,你回去告诉蛮王踏由,我苍狐此来,便是为了杀他。”
蛇帝道:“踏由怎样,我也不管,我与他并非一路,只奉劝诸位莫要得寸进尺。”罢身影闪烁,就此离去。
苍狐还剑入鞘,望望洞外的雪,不知这异象何时消退。
那“蛇帝”这黑蛇巨人与那“魔鬼”是两码事,她定知道真相,但似对关内的北妖族人甚是厌恶。
苍狐本该将她捉住,逼问实情,但这女子身手不凡,自己未必能够得手,况且她作为使臣而来,苍狐岂能蛮横相对?
副官问道:“将军,那这黑蛇巨人”
苍狐已想的明白,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物愚笨,想不出那等奸猾手段,杀之徒劳无益。”
次日一早,洞外稍稍回暖,身穿裘袍,还可忍耐,于是继续行军。渡过荒漠,跨越河谷,在山野中扎营,于幽墟中过夜。气候愈发异常,时时三两头,降霜雪,使得炎热山地,瞬间冰晶雪白,冷热交替,病者极多。苍狐所备药物齐全,以之救助病患,药到病除,可不久药品已然耗尽。
苍狐与西蛮交锋多年,数次孤军深入,从未遇上过这等奇事,且一旦降雪,四周必有黑蛇巨人出没。只是那些黑蛇巨人似是瞎子,只要众人离得远些,它们便瞧不见了。他不去多管,继续朝深处进军,途中数次遭遇蛮族,皆轻易取胜。不久已收复屈鳞失地,但他继续朝前,踏入以往从未抵达的地域。
盘蜒混迹人群,装作一再寻常不过的老兵,无人看穿他本来面貌,他自称“头头”,与众人饮酒吃肉,谈笑风声,不久已混的熟了,众人听他乱胡话,自吹自擂,都觉得有趣。而盘蜒见苍狐遇上诸般难题,皆应对有方,也是暗暗赞许。
又前行数日,有探子来报,前方有蛮族城寨,城墙厚实,可以御寒。苍狐于是下令速攻,他身先士卒,勇猛不退,那杀生尸海剑最擅长战阵拼杀,只不久便已攻下,收获牛羊骏马、粮草药物无数。
有士兵将战俘带到苍狐面前,苍狐见是青兽族人,果然青面獠牙,宛如野兽,但他早已见怪不怪。其中一人面目苍老,衣着华贵,脑袋高昂,甚是不凡,苍狐却从未见过,他将那老者扶起,问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以北妖话道:“大坞爹。”
苍狐哈哈一笑,道:“好,大坞爹,你在族中身份很高,对么?”
老者面有得色,道:“正是,我乃是这城寨的首领。你若杀我,必有灾难降临,你若放了我,并将我财产归还,必然好处不断。”
苍狐笑道:“你这首领,果然精明的很。我放你可以,还你财产也不难。只是需问你几件事。”
大坞爹喜道:“莫几件事,便是一万件事,我也知必有答。”
苍狐道:“我以往也曾与蛮王踏由交过手,但那都是硬仗,是要流血死人的,可为何这次一路进军,势如破竹那个很是容易?”
大坞爹叹道:“踏由是受异兽阎王祝福的勇士,可他再勇猛,一头牦牛,难敌两头狮子。”
苍狐奇道:“两头狮子?除了咱们之外,还有另外征讨青兽族的人?”
大坞爹道:“我听嘭矛山那边传来的风声,另有观国与狮心国的联军,从东北的古径处打来,踏由不敢同时与两支大军交锋,于是朝深处退去了。”
副将杨百夫喜道:“将军,这踏由作恶太多,终于连廊邪、东采英也忍不住。”
那道儿的心腹登客酸溜溜的道:“这倒不一定是好事,需得提防观国在后头捅刀子。”
苍狐笑道:“登将军,你平素见识一般,这句话倒的在理。”
登客狠狠瞪他一眼。
又有一将领道:“大将军,如今成了双方蚕食蛮族的局面,谁下手快,谁得到好处就多。”
苍狐摇头道:“若急躁冒进,易遇上这踏由主力,即便得胜,也容易被观国‘背后捅刀子’。如今战况,军情比兵力重要十倍。”于是找来属下干将,扮作游牧民,四下去探消息。
他继续审问大坞爹,问道:“那黑蛇巨人是怎么回事?”
大坞爹神色恐惧,道:“我活了七十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有人,是是你们这些关内人入侵咱们,带来了更大的灾祸。”
苍狐奇道:“是近来才有的迹象?”
大坞爹道:“是,大约八年前,传中吞噬血肉的异兽之眼现身,引发魔猎般的灾害,那已是极为不幸了,我当时便想,这莫非是末日将至的征兆?想不到啊想不到,今日又有这前所未有的黑蛇巨魔”
苍狐道:“慢来,异兽之眼?什么是异兽之眼?”
大坞爹神色恐惧,身子发颤,跪地磕头,道:“那是异兽阎王曾经最信赖的同伴,数千年前,它消失不见,如今它回来了,却变成了可怕的恶魔。它在找徘徊之沙,借助徘徊之沙,它将引发世界的毁灭。”
苍狐心想:“莫非莫非屈鳞口中的魔鬼,就是这异兽之眼?它既是那施展邪法的魔头么?”
杨百夫问道:“咱们先前遇上一女子,自称是蛇帝阎王,那又是何人?”
大坞爹道:“我也只是听旅人的,错了可别杀我。”
苍狐拍他肩膀,道:“你如此精乖,咱们保你性命尚且不及,怎会加害?”
大坞爹松了口气,才道:“那蛇帝阎王是她自己叫自己的,但她真有极大的神通。她是与鬼虎派一路,只不过鬼虎派生存之地,被大观国的人毁了,于是她带领鬼虎派来到咱们这儿,投奔踏由。可后来听,她与踏由起了争执,于是不再帮踏由了。”
苍狐听得千头万绪,但很快便理出线索来:这些年大观国意图开拓领土,于是攻入边疆,与青族交战,不知怎地,将这群残存的鬼虎派部落毁了,这“蛇帝阎王”便带着余部,与踏由结盟。难怪屈鳞曾自己被一女子统兵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屈鳞逃至悬宿,恰巧遇上那异兽之眼,异兽之眼于是以屈鳞为棋子,替它杀人,收集魂魄。至于这黑蛇巨人、彻骨寒冬,乃是近来新生的灾患。
他瞧出这大坞爹贪生怕死,虽甚是可鄙,但对己方极为有利,于是将他放了,更赏赐诸多投靠之人,以此安抚人心,不久城寨安顿,度日如常。
一日后,探子回报,前方仍有几处山寨大帐,相距不远,防备不严。苍狐粗粗画了地图,心想:“只需取其中一处,便趁掎角之势。取了两处,三角似铁,便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当即留下大军,领一只数千人军队出击。
他知兵贵神速,于是急速行军,专走险路,将杀生尸海剑探寻之能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夜之间,将两城相继取下,收编俘虏,安置寨民,少时已定,随后调度兵马,静观其变。这青族人并非顽固不化,誓死不从之民,反倒对踏由诸多不满,苍狐观察局势,倒并无反叛之忧。
远方战况不断传来,他得知狮心、观国联军,竟是以东采英为主将。苍狐又是头疼,又是喜悦,心想:“想不到狮心国竟是国主亲征?素闻狮心王用兵如神,且仁义豪侠,倒不必担心他背信弃义,暗中加害咱们。只是若真与他为敌,此战艰难,我此生从未遇上。”
但转念又一想:“那踏由节节败退,败局已定,若不能与强敌交手,此行岂非无聊至极?况且能与狮心王统兵厮杀,正是生平快事,一生能有几回?”想着想着,不由的高兴起来,将自身性命、常胜之名,全都抛之脑后。
正兴奋间,只听帐外有一粗老声音道:“将军,只怕有敌人偷袭。”
苍狐急忙出帐,见一老兵躬身而立,并未跪倒,他帐前卫兵拦住老兵去路。
苍狐不拘节,问道:“老丈,你如何得知有人偷袭?敌人现在何处?”
老兵道:“我先前在外巡逻,瞧城中有可疑人物,腰悬兵刃,在营帐里许外出没,似在刺探。我瞧今夜敌人必会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