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萌关。
蜀道艰难,葭萌关就是其中令人望而生畏的一环。想要进入巴蜀,过朝天门,再过葭萌关,才是梓潼,之后方才是剑阁。层层关隘伫立在狭窄的蜀道上,扼守在群山之间,让任何想要入蜀的人谈之色变。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山放过一山拦吧。
而按照李荩忱当初和韦孝宽的约定,双方兵马分别回撤到剑阁和汉中,不在北蜀道出入口安置兵力,这样双方的腹地——汉中和阆中都是对对方敞开的,从而以这种形式保持所谓的和平。
只不过之后韦孝宽撤兵并不快,一直到北周内乱日益白热,方才姗姗退兵。而当初李荩忱兵力不足,所以倒是乖乖的撤了回去,毕竟后方稳定秩序也需要兵力,李荩忱不能将战线拉得太长。
可是现在随着北周兵马陆续北上,萧世廉这个一向屁股不老实、坐不安稳的家伙,不等李荩忱吩咐就先行出兵梓潼,紧接着开始修缮葭萌关关隘以及更北侧蜀道上朝天门的营寨,重新将这几个入蜀的门户据为己有。
而现在随着北方战火硝烟味道愈发浓郁,在葭萌关训练新军的萧世廉,自然也开始摩拳擦掌。
经过数月的调整和训练,此时萧世廉手中可战之兵已经过万,精锐之士更是在四五千之数,而相对应的,汉中的北周兵力已经锐减到了八九千,其中更是有很多老弱病残,真正的精锐都已经被抽调北上。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短短的几个月就会出现这样颠覆性的变化,但是有的时候世事无常,便是如此。
议事堂上,一名名将领已经笔直站立,看到萧世廉走进来,同时拱手行礼:“参见将军!”
萧世廉微微颔首,巨大的舆图已经挂好,上面明确的标注出了敌我形势,而沙盘上象征李荩忱部和北周军队的旗帜犬牙交错。相比于原来,经过这么久军中磨炼,萧世廉身上的世家公子哥气息已经消散的差不多,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
一名偏将率先开口:“启禀将军,这一个月来周人的斥候数量都维持在了最低的水平上,甚至有的时候三四天都看不到周人的身影。”
萧世廉淡淡说道:“周人已经自顾不暇,更不要说和我们相互试探。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已经不是和他们的斥候相互纠缠了。”
几名将领顿时神情凛然,甚至手都微微颤抖。他们等待这一刻也已经很久了,如此大好的机会,谁都不想眼睁睁看着放过。
伸手在沙盘上点了点,萧世廉朗声说道:“镇西将军有令,即日起我们择机进攻!”
顿了一下,萧世廉紧接着看向旁边的将领:“我们想要夺取汉中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你们过来介绍一下情况。”
一名负责消息收集和斥候调遣的将领当即说道:“整个汉中南部有几处周人的营寨,但是这些营寨里现在不过是数百名士卒把守,所以我们真正的威胁和最大的敌人还在汉中城中。”
“汉中城······”萧世廉喃喃重复一遍,抬起头笑着说道,“汉中城里实际上也就只有韦孝宽的部将李询可能会棘手一些,不过好在韦孝宽只是将李询一个人调了回来,而李询的兵马却还在关中,因此汉中的守军真正听从于李询调遣的可不多。”
自从韦寿战死、贺娄子干被俘——即使是李荩忱之后将他送了回去,韦孝宽一时半会儿也不敢重新启用他——之后,李询应该是韦孝宽身边最得力和唯一的助手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韦孝宽从巴蜀撤兵的时候是李询率军殿后,后来奉命支援关中的时候又是李询第一个率军出阳平关北上。
也正因此,当韦孝宽北上之后,李询自然而然的回到了汉中镇守韦孝宽的后方和侧翼。同时李询的出现也意味着韦孝宽从来没有完全忽视身后这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追随韦孝宽征战沙场多年的李询性格稳重、擅长防守,因此想要轻易的在他手中夺取汉中,可没有那么容易。
“除了李询之外,周人的威烈将军、汉中太守牛弘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一名将领忍不住开口说道,不过很快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因为几个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的家伙正不满的看着他。
这等紧要关头,已经可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敌人厉害与否,都应该直接向上冲了,这家伙此时如此说话,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牛弘么?”萧世廉斟酌着这个名字,想到了不久之前书房之中自己和杨素的弟弟杨约的谈话。
如果真的一切都按照杨素所安排布置的那样,那这个牛弘就是萧世廉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只希望杨素的安排都算妥当······也希望这个家伙言而有信。
不过不管怎么说,战争并不是每一步都稳打稳扎的,有的时候就需要赌博,而如果有很大几率可以拿下汉中,那么萧世廉愿意打这个赌,毕竟他的身上流淌的可是萧摩诃的血。
“牛弘也好,李询也罢,既然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肯定有过人之处,我们不可轻敌,但是也不可畏缩不前,”萧世廉冷声说道,“众将听令!”
下面的将领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同时应诺:“末将在!”
“即日起兵马准备调动,粮草务必准备三个月以上,同时向汉中方向广撒斥候,”萧世廉朗声说道,“这些在明日午时之前必须要准备妥当,明日午时,大军出葭萌关,入蜀道,往汉中!”
顿了一下,萧世廉的目光落在一名将领身上:“唐中,以你为前锋,可敢?!”
“末将领命!”唐中当即站出来应诺,他是峡江唐氏中开县唐氏的家主,但也是一个习武之人,是一个有过战场厮杀经验的将领。曾几何时,他需要为了一个小小家族的存亡而挣扎,现在他更需要为了整个团体的前进而承担责任。
相比于前者,唐中更喜欢后者。
或许在这乱世之中,每一个七尺男儿都有匡扶天下的梦想吧。
而今日,他们就要准备从巴蜀出发,去将万里山河踏在脚下,去把这个梦想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