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说的倒是轻巧啊。”李荩忱把奏章往桌子上一拍。
正在低声交谈的萧摩诃和裴子烈同时抬头,而旁边自顾野王以降的文官们也都安静下来。
“你们怎么看?”李荩忱紧接着说道。
萧摩诃急忙一拱手:“启禀陛下,太尉府上下和参军的看法一致,北方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为了震慑我们,然后出兵进攻突厥。根据白袍传来的消息,突厥人很有可能今年继续南下,而北方两方的骑兵也开始陆续北调,目的不言而喻。”
“淮北有没有动静?”
“王轨在加紧构筑防线,沿着吕梁到北徐州一线修建营寨。”裴子烈回答。
“淮北乌龟壳本来就已经足够结实了,王轨还要加上一层。这个王轨,以后更难对付了。”李荩忱皱了皱眉。在北周的众多将领之中,任何人他都可以接纳,但是王轨不行。
吕梁之战,王轨就是北周的主帅,而李荩忱所经历的一切的悲剧,都是从王轨开始的。似乎王轨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也不忙着进攻淮南,就是不断的巩固淮北的防御,整个淮北一线就真的让他披上了一层乌龟壳一样。
“告诉吴惠觉和陆子才,保持警惕。”李荩忱沉声说道,“淮南近在眼前,某并不担心,问题是蜀中和西北。若是杨坚真的是想要对我们动手,能不能挡得住?”
“曹将军、长孙巡抚和徐巡抚的奏章应该还在路上,”顾野王急忙说道,“不管西北情况如何,臣以为都要开始着手准备战事了。”
“也罢,防患于未然,我们不能赌。”李荩忱摆了摆手,这意味着刚刚以和平年代的方式运转了不到两个月的朝廷又要再一次转入战争了,只是谁都不知道这战争会不会来。不过好在岭南那边总算是安定下来,萧世廉现在就是清剿一下百越残部,没有什么压力,否则大汉岂不是要两线作战。
“杨素的奏章上也说的清楚,现在蜀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老兵不足,从荆州调兵回去,另外让杜齐配合征发南中各部北上。”李荩忱斟酌说道,“既然摆出来架势,那我们就摆。另外让通事馆立刻派人前去询问杨坚,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想要北上的话,某可以在木材和蜀锦的价格上做出让步,支持他。同样的话也可以告诉宇文宪。”
“这······”文武官员们都有些诧异。
这都剑拔弩张了,还要示好,是不是有些过了?
“突厥人没那么好对付,若是他们两个还放不开手脚的话,说不定会打败仗,到时候就热闹了。”李荩忱苦笑道,“要是突厥人南下,咱们就算是不想动也得动了。”
大家顿时明白过来,大汉天天把北伐喊得震天响,但是现在国家有多少实力大家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这个时候北伐胜算并不大。如果突厥人和当初五胡乱华一样冲入中原,大汉可就不得不北上了,否则岂不是又成了一个新的南北朝?
“眼前这局面可是大好啊,杨坚和宇文宪,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李荩忱喃喃自语,旋即想到什么,“杨素现在到什么地方了,磨磨蹭蹭怎么还没有到建康府?!”
“启禀陛下,已经在白帝城放舟东来了,应该很快就会到建康府。”萧摩诃急忙说道,杨素这个参军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太尉府这么多事情全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他当然也盼着杨素能够抓紧回来。
“让他抓紧,”李荩忱沉声说道,转换话题,“另外西北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西北各城兵马人数不多,现在我们主要是抽调蜀中的兵马北上,西北各城严防死守,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待到来年开春春耕结束之后,我们又可以抽掉一部分人北上。”萧摩诃对此倒是已经胸有成竹,“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杨坚凭借万人就直接在西北动手的可能不大,而且前来的还是于翼和于玺父子,都是陛下的手下败将,意思应该比较明确,但是现在太尉府担心的是西北以北······”
李荩忱皱了皱眉,顿时明白萧摩诃是什么意思,西北以北,过了长城可就是塞外,那里现在也都是突厥人的地盘。之前突厥人对于西北倒是没有什么兴趣。
西北这个地方,向北是突厥人的地盘,向西则是吐谷浑的地盘,只不过吐谷浑还在大漠以西,对西北的威胁不是很大,只是偶尔派人前来玉门关到阳关一线骚扰。这主要还是因为无论是突厥人还是吐谷浑人都清楚,现在西北大多数地方都是杂草丛生,千里迢迢冲进来一次,很有可能抢不到什么,甚至有可能连人口都抓不到多少。
五胡十六国之中不乏有在西北建立基业的,但是基本上都不长久,而且只能割据一方,说明西北已经不复当初丝绸之路开通的时候人流涌动的时候,稀少的人口和分散的聚集地已经很难让西北团结出来多少力量。
所以吐谷浑也好,突厥也罢,长期以来对西北都没有多少兴趣,尤其是如果突厥从西北南下的话,还有可能遭到吐谷浑袭击侧翼——相比于贫瘠的西北,吐谷浑显然对突厥更感兴趣。
但是现在不一样,一旦杨坚和宇文宪对北方的突厥采取动作,突厥必定会有所损失,而且冬天来临之后,因为前两年的劫掠而尝到甜头的部族肯定不会愿意在草原上挨冻,选择另一个突破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而偌大的华夏北方边境,也就只剩下西北了。有东西抢总比没东西抢来得好,至少这样可以让从单于以降的首领们能够给部族一个交代。
想到这一点,李荩忱未免有些头疼,无奈的说道:“杨坚和宇文宪不敢打我们的注意,所以去招惹突厥人,而突厥人很有可能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反过来招惹我们?这到底是谁怕谁啊?”
大臣们顿时相视苦笑,还真是这么一个滑稽的道理。
而萧摩诃沉声说道:
“陛下,对于北方两个敌人来说,我们是一个整体,但是在突厥人眼里,能看到的也就只有西北,所以我们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