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自然还是会便宜李荩忱。
在拉拢对方官员、获得情报等等上,李荩忱也算轻车熟路了。
当初李荩忱能够从建康府全身而退,又能够再一次入建康府而得南陈之江山,离不开孔范等人的通风报信。
现在李荩忱不求能够在杨坚的手下找到类似的人——毕竟李荩忱出身南陈,也更容易让那些南陈的官员对他存在亲切感和归属感,很多通风报信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要白袍能够在长安城潜伏下来,为之后李荩忱进攻长安城做准备,那李荩忱就已经知足了。
“淮北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动静?”李荩忱紧接着问道,实际上他最担心的倒不是长安,而是淮北,现在大汉的政策重心逐渐向淮南转移,不管这样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农耕还是为了之后的进攻做准备,李荩忱都需要知道王轨那边的动作。
“现在淮北还很安静,不过作为宇文宪使者的刘休征已经渡过淮水,应该在前来面见陛下的路上。”陈禹不无担忧的说道,“根据和他有过接触的白袍将士们反映,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必须要小心谨慎应对,因此臣也不敢大意。”
“但是也无须把他看得过于难缠,”李荩忱斟酌片刻,“刘休征是一个过于理想的人,越是这样的人不见得越是不好对付。”
陈禹怔了一下,明白了李荩忱的意思。
这世上永远都不缺乏过于理想化的人,而他们往往倾注全力于追求自己那遥不可及的理想,把一切都想象的过于美好,认为那些乌托邦一样的未来都是触手可及。
越是这样,他们越是不屑和滚滚红尘同流合污,最后也就只能“田园将芜胡不归”。当然了任何一种思想或者追求都是有特定的时代背景和环境的,抛开背景和因果来谈一种思想的产生和流行,和耍流氓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也正是因为在这乱世之中看到了太多的悲惨和龌龊,所以这些人致力于做出改变,致力于实现久违的和平,但是当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就只能选择退隐林泉,以求能够在那山林之中营造出来一片符合自己理想的小天地。
改变不了整个世界,也做不到改变自己,所以他们就只能选择把自己和世界分隔开来。而在这些心怀理想却无处施为的人当中,又有各种各样的极端,有的认为这乱世单单凭借他的力量已经没有办法给变什么,诸如陶渊明,选择了归隐南山;而有的还和这乱世藕断丝连,尽可能的想要制造一些影响,比如山中宰相陶弘景,又比如本身就在朝廷之中担任官职的“竹林七贤”之中的一部分人。
当然了,还有的认为这个时代并非无可救药,因此他们频繁的出山入山,只求能够寻求到一线生机。刘休征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依旧妄想着能够通过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实现这个看上去遥不可及的梦想。
当他察觉到自己单纯是说服宇文宪已经毫无作用的时候,注意力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了李荩忱的身上。
因此李荩忱实际上并不担心这样过于理想化的人出现,他们的心志非常坚定,素来严格律己、以挽救苍生为己任,但是也因此他们一向少于变通,并且绝对不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讲究的是为人处世光明磊落,以圣人君子为榜样。
所以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虽然很难说服和动摇他们,但是也不用担心他们会用出什么卑劣、令人所不齿的手段。因此李荩忱倒是并不担心刘休征,甚至非常乐意能够和刘休征交谈交谈,看看这位一千多年前的理想主义者的思维和后世有什么区别。
“把注意放在王轨身上,此人绝非易于之辈。”李荩忱沉声说道,“至于刘休征,你们有人随同监视就可以了。”
李荩忱对于王轨的警惕,并不仅仅是因为王轨曾经害得他家破人亡,让李荩忱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就狼狈的像一条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更重要的还是因为王轨本身的能力。
此人既然有资格坐镇淮北,本身就说明在宇文邕和宇文宪这一对枭雄和名将眼中,他具有足够的才能。而且此人在历史上还是少数的几个一眼看出来杨坚之后必然会谋反的人,当然了也应该算是能够看出来这一点的人之中比较有胆量的那个。
只可惜宇文邕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有那些大臣们过于信任,怎能料到按理说应该只能当一个闲散的外戚的杨坚,竟然会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局面?
身为名将,王轨不可能意识不到南方的威胁,所以李荩忱也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的。
开垦淮南的各项政策现在正在稳步实施,这是三百年来从未见到过的盛况,也是来之不易的努力,李荩忱自然要打起精神。
“属下明白。”陈禹沉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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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早,广陵城外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对于华夏民族来说,无论走到哪里,耕种都是最重要的,当锄头翻开土地的时候,播种下去的并不仅仅是种子,还是延续生命的力量,还是未来的希望。
勤劳的华夏百姓从来不害怕劳动,也从来不会拒绝劳动,他们喜欢这种播种和收获的感觉,也喜欢这种劳动带来的温饱。千百年来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风俗习惯,而就像是与生俱来的特性,当一个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这就已经流淌在他的血脉之中、刻在他的骨头上。
对于这点,李荩忱也不得不承认,华夏民族安土重迁的思想的确顽固的限制了他们向前进的脚步,但是随之而来的对于农耕的热爱,却又能够让他们每走到一个地方就可以稳稳的把脚跟扎住,毕竟没有什么比驯服了这片土地更能够证明这片土地的归属的。
也正因此,百姓们对于每年的春耕看的很重,尤其是刚刚迁移到淮南的这些百姓,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祖上也都是来自两淮,因此现在脚踏着祖宗之土,他们并没有畏惧和陌生的感觉,而是热切期盼着能够在第一年就迎来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