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我军心者,死!老子的军队是最强的,竟然敢质疑我,瞪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是怎么击败汉人的。”石虎看着死不瞑目的副将道,看到这一幕,很多想要劝谏的人全都默默地闭上了嘴。这个副将可是石勒亲自安排进来来的,身份相当于钦差大臣,是石勒的耳目,石虎竟然杀就杀,其他的人谁还敢炸刺,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石虎却很满意,他不认为自己杀了个副将有什么麻烦,他再怎么也是石勒的侄子,顶多挨几句骂,只要自己能够不断地为叔叔取得胜利,这都是问题,击败肆虐翼州的并州军,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杀。”石虎大声喊道,魏郡军再次冲锋,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援军”调转马头离开了战场,而他们去的方向是邯郸。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没看到,但是他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石虎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万一他们前去报告被杀了怎么办?
在最前端的石虎注意力都放在铁血军身上了,也没有发现这一变故,刚才跟楚云就交手了一招,但是他发现楚云的实力竟然不逊色于他,这让石虎有些接受不了,他可是才,是石勒军第一高手,他怎么会打不过一个无名之辈,在他心里整个并州除了刘琨都是无名之辈。
石虎虽然境界很高,但是楚云其实没放在心上,石虎的招式都是平常打架斗狠中总结出来的,根本就不成体系。从他的武器就能看出,熟铁棍这种武器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使棍是最简单,就是最简单的棍法石虎都不会,战斗力可想而知。熟铁棍作为重兵器重量太轻,而且没有直接杀伤力,是靠撞击力对敌,而撞击力在战场上显然不如用刀砍、用枪捅直接,倒是街上混混打架经常用,因此别看石虎混的人模狗样的,其实他还是没有脱离街头打架的思维。
石虎的目标就是穿着光明铠的楚云,楚云的目标也当然是擒贼擒王,两个人纠缠到了一起,他们身后的骑兵当是围着自己最高的长官,双方人马纠缠在了一起,打成了一锅大杂烩。
楚云的长槊磅礴大气,石虎的招式刁钻狠辣,一交手石虎凭借自己的悍勇和内力的强劲,略微压制了楚云,但是楚云却不急不缓,慢慢的消耗着石虎的耐心。跟石虎和楚云的对方正好相反,铁血军完全压制了魏郡骑兵,特别是参加了襄国城血战的一千五百人,他们起到了一锤定音的功效,魏郡的骑兵不断地被击杀,而铁血军的损失得多,这也是楚云不着急的原因。
而看到这一幕,石虎气得哇哇大叫,他的招式更加凶狠,但是面对楚云滴水不漏的防御却毫无办法。
另一边的邯郸城内,今已经是邯郸城封城的第二十三了,邯郸城被石虎军屠杀了一多半,但是还剩下一万余人,邯郸城可是中原名城,人口众多,却几乎被石虎杀光,这不得不是汉人的悲哀。
剩余的一万余人每不敢离开家门,因为石虎下令,不准任何人出门,他们只要被看到就是死亡,但是寻常的百姓家中有多少存粮?他们只能在家中等死。二十多的时间早就把能吃的消耗殆尽,如果随便打开邯郸城的任何一个院子,不是空无一人,就是只剩下几个骨瘦如柴,仿佛恶鬼的饥民。
邯郸城的大家族不是被石虎屠杀殆尽,就是早早迁移到了南方,而唯一剩下的一个大家族院中,四十几个男女老弱正熬着一锅树皮,虽然只是树皮,但是四十几个人却紧紧的盯着大锅,仿佛是在看人间美味一样,只有一个老者跪坐在最前面,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
看得出来这个老者也是瘦干枯,显然饿到了极致,但是他的坐姿却依旧是最标准的跪坐,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他身边的青年们也都安静的跪坐在老者身后,即使眼睛饿的发出幽光,但是也是一丝不苟。显然这是一个家教极严的世家,俗话三代才能培养出贵族气质,但是他们这种快要饿死了,都保持着世家子弟尊严的家族才是最正统的贵族。
他们这一家人姓马,是从咸阳迁移到邯郸的,只有区区百年而已,因此他们在邯郸城中的地位并不高。而且他们非常的低调,低调几乎可以比肩楚云原来的家族楚家,要不是有心人,还真的不知道邯郸还有一个姓马的家族。
但是实际算起来,他们比起邯郸任何一个家族的传承时间都要久远,而且他们才是邯郸城土生土长的家庭。他们的祖先估计所有人都会认识,正是“纸上谈兵”让四十万赵军灰飞烟灭的赵括,当年邯郸城是赵国的都城,被攻破之后赵国所有的贵族都被秦国迁移到了咸阳,因为他们认为赵括是灭亡故国的罪魁祸首,所以他们的后人改性为了马,赵括的父亲赵奢曾经被封为马服君,当然他们也是后世马姓的先祖。
秦国灭亡之后,马姓家族散落到了各地,但是很可惜他们都自认为是赵国的罪人,对故国的愧疚,让他们没有返回邯郸。东汉末年下大乱,各地战乱不休,马姓家族受到了冲击,马腾和马超就是赵奢的后人,他们跟当时占据咸阳的曹魏为敌,为了免受波及以及就近祭祀祖宗,因为赵奢就埋在邯郸城外的紫金山,一支马姓家族的族长就返回了故地。
他们低调的为人处世,家族不允许出仕为官,他们在邯郸慢慢的发展起来,可惜晋末再次下大乱,他们再次受到了冲击,不过马姓族长固执的留守祖地,也成为了唯一一只邯郸城的汉人大家。
但是让老族长痛心的是,看样子他的决定是错误的,马家这一支很可能因为自己的决定灭亡了,因此他才会如此消沉。
“父亲,该进餐了。”老族长的长子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碗里除了几块树皮就是清可见底的汤水了,里面没有半点的其他东西。看着自己的长子马良老族长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
“良儿,是为父害了你,咱们马家历磨难,我为了一己之私不准你们入仕为官,让你们陪我陷入绝境,是为父的错啊,我悔不当初,当初王处仲(琅琊王家王敦)想要征辟你为幕僚,为父不答应,害你失去了机会,良儿为父害了你啊。”随着老族长的哭泣,他身后的子孙也都哭了起来。
但是马良却脸色不变:“父亲,咱们老祖制定的规矩,不允许咱们这一支出仕,您只不过是遵循祖制,哪里是您的错。再王处仲此人我看他不是善终之貌,就算是没有祖制,我也不会辅佐他的,其人野心勃勃却不得其时,必定死无全尸。父亲咱们家历代行善,祖先会保佑我们的,父亲不要多想,父亲还是进食吧。”马良温声道,慢慢的把他的父亲劝的喝下了树皮汤。其余的人看到老族长吃完,才纷纷端起了碗。
“老夫现在决定传长子马良为马家族长,另外我废除马家子孙不能出仕的祖制,良儿马家就要靠你了。”任凭马良再怎么劝,老族长就是不收回成命,老族长颤颤巍巍的回到了屋子,没有一个时辰就溘然长逝了。
因为在这种环境下,马家也没法操办,只能把老族长装到了早就制定好的棺椁中,草草了事。新家主马良在自己屋子中待了一一夜,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但是父亲身为马服君赵奢的后人,他不能直接开口,而是委婉的告诉了自己,他想让自己出仕为官,保存他们这一支的血脉。但是现在邯郸城是胡人占据,他父亲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去投靠胡人,但是他的父亲显然难以启齿,而是以他自己的死哀求自己,马良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理解。但是他们都是对抗胡人闻名于世的赵奢子孙,让他去投靠胡人,比杀了他都难受,但是马良却毫无办法。马良不知道原本历史上他们家族并没有受到这些磨难,马良也并没有出仕为官,倒是他的子孙在鲜卑族建立的大魏当官了,这一切变故都是铁血军的蝴蝶效应,但是马良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
“父亲啊,您为什么要让儿子成为马家罪人?您倒是走了,但是儿子怎么办?怎么办啊?百年之后,儿子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马良抹了一把泪站了起来,这是他父亲的遗命,而且为了让马家血脉传承下去,他不得不做。
就在他整理衣服准备出门拜见羯族首领石虎的时候,邯郸城传来了厮杀声,这打乱了他违背良心和祖宗的投敌之举。
进入邯郸城的正是偷偷溜走的骑三旅,为了防止意外,楚云并没有选择让骑三旅夹击石虎军,而是让他们占据邯郸城,否则万一让对方溜走返回邯郸城,那么它依旧会成为一根烦人的钉子。
不过好在黄村没有遇到半点意外就杀了进来,城门官知道他们的援兵来了,石虎去接应援军,他们早就得到了消息,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石虎没跟着返回,但是还是打开了城门,骑三旅一拥而入,就把仅仅只有几百人驻守的邯郸城占了下来。
短短半个时辰,邯郸城的厮杀就结束了,骑三旅虽然没有经历过打的战阵,但是对付几百个分散的敌人还是手到擒来的。
“旅长,咱们发现了大量的粮草。”黄村的手下欢喜异常,石虎为了长时间跟铁血军对峙,运来了不少的粮草,要知道邺城可是翼州重镇,也是以前的州城,又是防备匈奴人的前线屏障,因此存粮非常丰富。
“旅长,我们发现邯郸城还有不少的居民,不过他们大都缺粮好久了,现在几乎都处于濒死的状态,咱们得到这么多的粮食,是否救济一下他们?”黄村的副旅长燕都道,这个人是楚云最早的班底之一,以前在铁血骑担任管理几百人的队正,积功提升为副旅长的,算是楚云铁杆心腹。
“燕旅长,你知道缴获咱们两个无权处理的。”黄村因为娶了当初背叛楚云的铁柱的女儿,所以行事一直都很心,因此他十分的迟疑。
“但是再不救济他们就都饿死了,咱们都经历过忍冻挨饿的时候,那种吃不上饭的绝望咱们都体会过,要不是都督咱们哪能活到现在,有现在的生活?要不咱们稍微挪移出一部分救济他们如何?”听到燕都的话,黄村十分理解,他怎么会不知道挨饿的痛苦,但是他还是不敢轻易的做这个主张。要知道楚云的军法十分严厉的,私自动用缴获最严重的可以杖毙,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旅长职位很可能因此而丢失,铁血军内部竞争十分激烈,他们这些旅长、副旅长都有很大的竞争,眼馋他们职位的人多得是,再加上他身份特殊,一旦失宠,那么很难复起的。
“骑二旅快来了吧?”黄村突然开口问道。楚云命令骑三旅占据邯郸之后,骑二旅接防,骑三旅回去夹击石虎军,因此他才有此一问,燕都听到黄村这么问,心里十分的不满,他以为黄村想把这个难题留给接防的骑二旅旅长鲁忠。
“旅长,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根据斥候的报告,起码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赶到。旅长,鲁旅长连遭大败,咱们还是不要麻烦他了吧。咱们都是穷苦人出身,您不想承担这个责任,那么我燕都独自承担。”燕都语气冰冷而坚决的道,他本来对黄村还很敬佩,有情有义是条汉子,但是看到他这么没担当,因此心里就十分看不起,在他看来为了城里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就算是被楚云处罚他们也应该去做。再燕都不相信也经历过挨饿的都督会重处他们。
“你只是个副旅长,这种事情你能担得起责任?咱们还有半个时辰忙活,让弟兄们去统计邯郸大约剩下多少人,按着人头,一个人分半石粮食。给我快点半个时辰忙不完,我拿你是问,咱们不能耽误都督的大事。”燕都听完朝着黄村深深的抱了抱拳,然后转头离去。黄村看到燕都离开,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开门快开门。”马家的大门被啪啪的打响了,一家子都看向族长马良,马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绝不会有什么好事,马家粮食虽然没了,但是还有不少钱财,他让自己的弟弟马隼准备好,然后让女眷和孩子都藏拉起来,看看能不能度过这次难关。
马良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大门,十几个兵卒骑着马,马背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他立刻就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些人是来打秋风的,这也是这个时代军队的常态了。
“几位军爷,不知道各位光临寒舍有什么事情,你们放心,我们绝对配合。马隼把东西搬过来,几位军爷这些钱就当是给各位的酒钱了。”马良满脸笑意的道,他知道当兵的不会跟你讲理的,因此只能拿出最谦卑的姿态,他身后还有一大家子。
“少废话,你们这里多少人,全部给我喊出来。”几个军士看都没看箱子里的钱,马良他们这些男丁听完全都心里咯噔一下,在他们看来,这些当兵的肯定是要女人,如果以前他们马家的奴仆还没跑光的时候都好,但是现在剩下的人都是他们的亲人家眷,他们绝不能让自己家的女人被糟蹋了。
“几位军爷,人家中就这十几个人,没有其他的人,军爷如果嫌钱少,院子中你们看上什么就拿什么,人绝无怨言。”马良不断地点头哈腰,马家的子弟都觉得十分羞耻,他们知道族长是为了他们,因此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拳。
“你自己的,就你们十三个人?”这个军士看着马良问道。
“是的,人的都是真的,军爷我家里有几件古董价值千金都送给军爷,求军爷行行好。”马良不断地抱歉行礼。
“好,既然你的,就不要后悔,给他们留下六石半粮食,咱们去下一家。”这些人从马上的袋子里扔出了一些包裹,然后骑上马快速离开。晋朝的一石相当于现在的两斤七两,六石半差不多十七斤作用,十几袋粮食扔在了马良脚下,当几个军卒离开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马良的弟弟马隼心翼翼的打开了一个包裹,白花花的粮食漏了出来。
“大哥,粮食,是粮食啊。”马隼大声喊了起来,藏起来的马家女眷和孩子闻声都跑了出来,几十个人紧紧的抱着这些袋子兴奋的看着他们的族长马良。
马良仿若未闻,他看着几个军士远去的方向,他早就看出这些人不是以前羯族人的装束,反而像是朝廷军队的装束,不过不管是哪方的当兵的,对他们这些平民都是灾难,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岳家军那种冻死不拆屋的军队,因此就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到对方竟然是救济他们的,马良这么一位历经世事的智者都有些感动了。
“马隼,去打听下他们是不是朝廷的军队,问清楚到底是哪方势力的军队,他们拿粮食救了咱们马家全家的命,为兄要结草衔环,报答他们。”马良坚定的道,女眷们去做饭了,马隼跑了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马隼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大哥,他们是并州上党郡的军队,自己是什么铁血军,我听都没过。”
“铁血军?”马良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就在骑三旅忙活了半个时辰之后,骑二旅的人到了,虽然还有一些人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但是他们也没办法救济了,都督的大事不能耽误。
黄村和鲁忠交接了防务,在鲁忠羡慕的目光中,骑三旅出城了。而这个时候石虎也发现了他们的援军消失了,石虎以为是郭权贪生怕死,提前跑了,倒是没想过他们本来就是铁血军的人,否则绝对会夹击他们。而这个时候三板斧用完的石虎已经被楚云压制了,他甚至没工夫去关心战场上的其他形式,因为高手对决一个疏忽就是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