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艾米 本章:第十一节

    整个一场迎新会,宇文忠只记住了一个男生两个女生。男生就是“老人”,听了自我介绍他才明白过来,不是什么“老人”,而是“老任”。老任是国内G大毕业的,是他做梦都想进却没能进去的大学,但现在老任跟他一个学校,让他有种复了仇的快感。

    他发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人对老任的G大发出仰慕的声音,同样也没对他的B大发出不仰慕的声音,就那么淡定地接受了,这让他非常惬意。看来美国真是一个自由平等的国度,出身、地位、毕业学校在这里都是浮云。

    他记住的两个女生都是华人,一个是赵云,也是自我介绍时发现的,这让他很后悔听信了老杨的话,没把崔阿姨的那包东西拿来;另一个是台湾女生,中文名字没听清,但英文名字听清了,叫Pearl(珍珠,珠儿)。

    云珠曾经告诉过他,说本来想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叫Pearl的,但她妈妈不喜欢,说Pearl不好听,硬让她改成了Vivien(薇薇安,《魂断蓝桥》中女演员的英文名)。

    迎新会结束后,系里果然有饭吃,还是中餐呢,让他宾至如归,受宠若惊。

    他跟着老任去排队,排到那几个装食物的长方形大盘子跟前,拿个一次性纸盘子,还有塑料刀叉,自己动手取食物。他见男生一般都盛一大盘,他也不客气地盛了一大盘,因为他没吃早饭,中午又只吃了一个热狗,现在已经很饿了,不多吃点儿,晚上又得吃方便面。

    虽说是中餐,但看上去跟他熟悉的中餐不同,原材料他认识,无非是米饭、鸡翅、肉块、芹菜之类,但做成了成品,就都变了样。

    老任介绍说:“美国的中餐就是这样的,都已经变异了。”

    变异后的中餐不难吃,跟B大食堂的饭菜不相上下,可能还干净点儿,但考虑到这不是食堂饭菜,而是从餐馆点来的,那就有点儿不尽如人意了。不知道是点餐的人不懂,瞎点,还是本市中餐就这个水平。

    正吃着,一个华人女生端着盘子来到他面前,盘子跟他的一样大,但人家盘中只点缀着几块食物,像浩瀚的海面冒出来的几个小小珊瑚礁。来人是赵云,但却用英语发问:“你是宇文忠吧?”

    这超出了他的期待值,他一下子答不上来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B市话:“你是赵云吧?”

    赵云像被他吸进了乡音的黑洞,也说起了B市话:“是啊,我听我妈说她请你带东西给我了?”

    “对,带了一大包呢。”

    “在哪儿?”

    “我今天没带来。”

    “没带来?”

    “老杨说你可能不会来开会。”

    “哪个老杨?”

    老任插嘴:“就是润发兄。”

    “哦,杨润发。我知道他家,我可以跟你去拿。”

    “但你的东西不在他家,因为我不住那里。”

    老任代替他回答:“他住格蕾丝家。”

    赵云脸上立即现出“如雷贯耳”的表情:“哇,你住她家呀?你是她家亲戚?”

    “不是啊。”

    “不是怎么住她家?”

    “老杨带去的。”

    “怎么样?她家是不是特金碧辉煌?”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呵呵傻笑。

    赵云问:“她在家吗?”

    “不在,听说出去旅游了。”

    “我待会儿送你回去,顺便去拿我的东西。”

    老任开玩笑说:“老宇,她不请你吃饭,你就不把东西给她。”

    赵云说:“请吃饭算什么?只要他吃得下,我现在请他都没问题。”

    他慌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我带你去买菜,算是报答吧。”

    赵云不食言,真的开车带他去买菜,也是一辆白车,连牌子都跟云珠的一样,丰田花冠。但赵云的长相跟云珠就大不相同了,虽然不像崔阿姨那么圆那么胖,但浑身上下都看得到崔阿姨的影子,五官尤其像,都是很集中地排列在脸中央,周围是大片的留白,好像一个大操场中间砌出的一个花坛。从崔阿姨的现状,他可以推断出赵云的发展趋势,只要把脸往外扩大几圈,把身体向周围扩张几圈,赵云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崔阿姨。从赵云的现状,他也可以推断出崔阿姨年轻时的样貌,虽然不漂亮,但还是看得过去的,比现代版崔阿姨那是强得太多了。

    遗传真是一个复印机,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赵云开车姿势很特别,座位拉得老前,好像怀抱着方向盘一样。他估计这是因为赵云腿太短的缘故,不由得想起云珠曾经说过,赵云是上身比下身长,不适合跳芭蕾。跳芭蕾的人要“三长一小”,脖子长,腿长,臂长,但脸要小,而赵云刚好是反的,脖子短,腿短,臂短,而脸却很大。

    跑了一趟食品店,他只买了些面包、牛奶、鸡蛋、火腿肠、水果之类,全都是微波炉可以搞定的东西,因为他不太会做饭,也没带炊具,准备先对付几天,等搬了家再从长计议。

    赵云一路有惊无险地把车开到了格蕾丝家门前,停了车,他从后车厢拿出刚买的东西,掏出钥匙开了门,但只把门拉开一道小缝,对赵云说:“快进来!”

    赵云很不开心:“你干什么呀,门都不肯打开?”

    “怕猫跑掉了。”

    “什么猫?”

    “格蕾丝养的猫,听老杨说她是当亲儿子看待的,如果弄丢了,那就等于要了她的命了。”

    “富婆的怪癖还不少呢。”

    两个人很小心地进了门,他把刚买的食物往冰箱里放,赵云则到处打量,评价说:“也不觉得多么豪宅嘛。”

    “还不豪宅?”

    “这算什么呀?真正的豪宅比这豪多了。”

    “你在这坐会儿,我上楼把你的东西拿下来。”

    等他把崔阿姨带来的东西提到楼下时,却没看见赵云。他到处找了一通,都没找着,只好跑楼上去找,终于发现格蕾丝的卧室门被打开了。他急忙走过去,站在门口往里一看,发现赵云正在卧室里到处张望。他不好责备她,只说:“出来吧,老杨叫我别进她卧室的。”

    “他是叫你们男生别进吧?我是女生。”

    “女生进也不好吧?”

    “我又不动她的东西,就是看看,怕什么?”

    “卧室有什么好看的?”

    “卧室当然有好看的了。瞧,看我找到什么了,她的照片!”

    “谁的照片?”

    “格蕾丝啊。”

    “你没见过她?”

    “见过就知道她长什么样了,还找她照片干吗?”

    “为什么一定要看她长什么样?”

    “好奇呗。”赵云指着门后的那面墙说,“其实长得又不漂亮,怎么会把那个有钱的白老头迷住呢?”

    他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了,又看到赵云已经进去了,也没遭雷打,便跟进去看了一眼。那面墙上挂着两个大镜框,一个可能是格蕾丝,四五十岁的样子,皮肤很黑,人很瘦,眼睛挺大,嘴唇略有点儿突出,不太像中国人,确切地说,是不太像汉族人。的确算不上漂亮,有点儿土。但他听云珠说过,美国男人娶的中国女人都是不怎么漂亮的那种,有的甚至奇丑无比,可能他们跟中国人的审美观不一样。另一个镜框里显然就是格蕾丝那已经作古的丈夫,高鼻子,凹眼睛,标准的外国人,但长相也很一般,怎么看都看不出是富翁。

    赵云说:“总听人说她是黑寡妇,还以为她天姿国色呢,今天才知道她就长这样。”

    “黑寡妇是什么?”

    “你连黑寡妇都不知道?那你还敢住这里?”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敢住这里。”

    “呵呵,那倒也是。黑寡妇就是专门谋杀男人的女人。”

    “啊?是这个意思?那为什么要叫黑寡妇呢?难道黑是-心肠黑-的意思?”

    “哪里呀,黑寡妇本来是一种蜘蛛的名字,传说会在交配之后杀掉交配对象,吸取它的营养,供自己孕育小蜘蛛。有部美国电影就叫《黑寡妇》,里面有个女的,长得很漂亮,她专门迷那些单身富翁,离了婚的,或者死了老婆的,总之就是很孤独的那种。她把别人迷得跟她结婚,然后就让他们改变遗嘱,等到人家在遗嘱里写明把一切家产都留给她之后,她就下毒把人家毒死,然后继承大笔遗产。”

    “哦,是这样。”

    “黑寡妇一般都是连环杀人犯,不会干一次就住手,要真的只干一次,说不定就混过去了。她们都是越干越上瘾,干掉一个丈夫,拿到他的遗产,就离开那个地方,到别处去,改名换姓,再寻找新的对象。反正美国又没户口制度,想到哪里去都可以。”

    “格蕾丝是从别的地方搬到这里来的吗?”

    “那还用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

    “坛子里听来的。”

    “什么坛子?”

    “坛子你不懂?难道你从来不上网?”

    “我的意思是什么坛子会讲这些事?”

    “水坛,专门灌水的地方。”

    他狐疑地问:“水坛里说的事能信?那些人又不是警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人肉啊!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什么样的秘密人肉不出来?”

    “是你人肉出来的?”

    “我哪有那个本事啊,都是她以前那个城市的人爆的料,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他们说她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

    “车祸。”

    “可你不是说黑寡妇是投毒的吗?”

    “是投毒啊!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出了车祸呢?”

    “车祸可不就是突然出的吗?”

    “哎呀,我说你这个脑子真是锈透了,她投毒,也不会当你面投啊。也许她投的是某种延缓发作的毒,或者是天长日久逐渐增加分量,等到把你五脏六腑全都毒坏了,你不就出车祸了吗?她以前学化学的,肯定知道哪些毒查得出来,哪些毒查不出来。”

    “她以前学化学的?”

    “嗯,还有哦,她还是h省那边的人。你知道的,那里的人可是制毒高手啊!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说不定她就是西毒的传人。”赵云说得眉飞色舞,“我以前一直以为她长得像程灵素一样呢,哪知道完全是程灵素的反义词。如果我把她的照片发到坛子里去,肯定把坛子里的人下巴惊掉。”

    他一听赵云说要把照片发坛子里去,就慌了:“你怎么能发到坛子里去呢?要是格蕾丝发现是我让你进来的,肯定跟我没完。”

    “难道我们不应该让这种黑寡妇伏法吗?”

    宇文忠发现自己又孬种了,人家赵云一个女生,单枪匹马闯进黑寡妇的盘丝洞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他一个大男人,站旁边还吓成这样,真是太丢人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就算格蕾丝知道了,也无非就是骂他几句而已,总不能因为他让赵云进了这屋子,就把他杀了吧!说不定格蕾丝根本就不会发现他让赵云进了这屋子,只要他和赵云不说出去,格蕾丝怎么会知道?但他就这么个德性,如果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不管人家发现没发现,都会心情沉重,惴惴不安。

    这使他越发后悔今天早上听了老杨的话,没把赵云的东西带到学校去,不然就不会惹出这些麻烦来了。其实一包东西能有多重?就算赵云不去开会,那又能是多大个事?他提回来不就得了?说不定还可以搭老任的便车,把东西送到赵云的盘丝洞去,那就该赵云担心他到处乱转了。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还是得想个办法才行。他以“请跟我来”的姿势走出卧室,站在门外,希望这样能感染到赵云,让她自觉地跟出来。但赵云好像根本没发现身边竖了这么光彩照人的一个榜样,仍然在屋子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还把挂衣间的门一个个拉开,探头往里看:“哇,好多衣服啊,到底是富婆!”

    他忍不住问:“还没看够?”

    “你忙你的,不用陪着我。”

    他感觉如骨鲠在喉,恨不得对她大喊一声:“你有病呀你?”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喊不出这句话,从来就没喊出来过。这世界真是奇怪,有的人什么都说得出来,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有些人就总是该说的不敢说,该做的不敢做。最奇怪的就是越胆小谨慎的人,越讨不到好,总是挨人骂,而那些胆大妄为的人,骂了人也没少根骨头。怎么人家骂他的时候就一点儿也不犹豫呢?怎么他骂人家的时候就这么难开口呢?

    他暗示说:“我把你妈妈带给你的东西提到楼下去了。”

    赵云理都没理,仍在继续她的观察,还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自言自语说:“也不全都是名牌,无名之辈也不少。哇,她还买tJMaxx(一家经常卖折价名牌货的连锁商店)的东东啊?还是刚买的呢,连牌子都还没拿掉。$640减到$29.99,这也太白菜了吧!我怎么没撞上过?不过呀,要是我有她这么多钱,肯定不会去tJMaxx淘货了,多掉份啊!”

    “她到底有多少钱?”

    “多得很。”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个白老头的前妻和几个儿女都雇了大牌律师告她。”

    “你连这都知道?”

    “都被人肉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呢?”

    “她这个人很狡猾的,从来没让人拍到过她的照片。再说,她还可以易容啊,得了那么多钱,整个容不是区区小事吗?”赵云倒是不那么容易生气,仍然很热情地为他扫盲,“你想想看,美国的律师费多贵啊,如果不是天价遗产,谁会花钱雇天价律师打这个官司?”

    “官司谁赢了?”

    “肯定是她赢了,不然她就不会在这里,应该蹲监狱去了。”

    “既然她赢了,那不就说明她丈夫不是她毒死的吗?”

    “哇,你这是什么逻辑啊?你真以为美国的司法那么公正?别开玩笑了,逍遥法外的罪犯多得很,只要你请得起好律师,你就能打赢官司。”

    “但是她打官司的时候,还没拿到遗产,怎么会有钱请好律师呢?”

    “可以预支啊!再说,如果律师打赢她的遗产官司,是要提成的,那也是天价啊!”

    “律师还没打,就知道自己能打赢?”

    “律师当然知道能打赢,因为美国是讲证据的,哪怕你知道她谋杀了她丈夫,甚至看见她谋杀了她丈夫,但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来,就不能定她的罪。”

    “但如果是她谋杀的,怎么会没证据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以前是学化学的,肯定知道下什么毒查不出来。嘿嘿,你当心点儿哟。”

    “我当什么心?”

    “当心她对你下毒。”

    “她对我下毒干什么?我又不是富翁。”

    “那谁知道?如果你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她随便下点儿毒就把你收拾了。”

    他有点儿不耐烦:“我看我得罪她的最大可能就是让你进了她的卧室。”

    “你不告诉她,她怎么会知道我进了她的卧室?”

    “难道她不会在家里装个监视器?”

    赵云紧张地到处望了一阵儿,松了口气:“应该没装监视器。”

    “但你不是说要把照片发坛子里去吗?你一发,她不就知道了?”

    “我发也不会用真名发呀,谁那么傻?”

    那倒也是,她不用真名,谁知道她是谁?但他心里仍然不踏实,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会惹出大麻烦,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肯定就是说他的。

    他心急火燎,又催促:“走吧,我们到楼下去,看看你妈妈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不用看就知道她带了什么。”

    “是吗?”

    “电话里就问过她了。”

    “哦。”他真是束手无策了。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不遂人心,你想的人请也请不来,你不想的人赶也赶不走。越请不来的人你越想,越赶不走的人你越烦。

    赵云又在卧室里看了一阵儿,终于满足了好奇心,关灯走出来,带上门,又推开其他几个房间的门,朝里望:“这间谁住啊?”

    “猫住。”

    “哇,连猫都有自己的房间啊?太奢侈了。这间呢?你在这里住?”

    “暂住。”

    “你要搬别处去?”

    “不搬别处去难道还在这里生根?”

    她似乎没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耐烦,很感兴趣地建议:“你干吗要搬走?就在这里住不好吗?”

    “我住这里干什么?”

    “这里条件多好啊,如果你搬去跟那些中国男生合住,那不跟住狗窝一样?”

    “为什么是狗窝?”

    “男生都不兴打扫房间的。”

    “那也比住这里强。”

    “为什么?”

    “你刚才不还说我住这里不好,怕她下毒吗?”

    “哦,开玩笑的啦。她对你下毒干什么?你又没遗产让她继承。就住这里吧,我还可以不时跑来搞点儿信息。”

    “你别开玩笑了!”

    赵云大方地说:“你要是想自己爆料,也可以啊,我不介意的,反正也就是挣点儿网币,又不是真钱。”

    他发现跟这人说话真是鸡同鸭讲,你说东,她扯西,完全没法说到一个路子上去,他干脆不说了,只催促说:“走,我们下楼去。”

    她终于跟着他下了楼。

    他把崔阿姨带的大包交给她:“这是你妈托我带给你的。”

    她接过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往桌上放。

    他急忙推脱:“我不要,我不要,这是你妈妈带给你的,你都带走吧。”

    她头都不抬:“我放桌上照个相。”

    他知道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不禁面红耳赤。还好赵云没心思欣赏他脸颊的桃花云,只顾着忙自己的,先给一大堆零食照个合影,再把所有的袋子都扫到一边,只放一袋到桌子中间,照特写。

    他好奇地问:“你拍这些干什么?”

    “展示给坛子里的人看呀。”

    “这也要给坛子里的人看?”

    “当然要啦,我们坛子里不管谁买了什么,都会拿去展示一下的。”

    “你可以带回家去拍。”

    “我那个桌子没这个漂亮。”

    赵云拍完照,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把零食一袋袋往包里装,很热情地问:“你喜欢哪种?我留一袋给你吧。”

    “我不要,男生哪兴吃零食的?”

    “男生不吃零食?比女生吃得多多了!”

    最后赵云挑出一包蜜饯:“这包给你吧,太多糖了,最容易增肥。”

    他推脱:“你留着自己吃吧。”

    “送给你了,你不吃可以给格蕾丝吃,就说你从国内带来给她的。”赵云装好包,掂了掂,“我妈也真是,带这么多零食给我,多高的卡路里啊,我不吃对不起她一片心意,吃了又胖,减都减不掉。她这不是害我吗?!”

    就这句话,让他觉得她跟一般女生无异,还不是那么太令人讨厌,不由得笑起来:“你们女生啊,真是太怕长胖了,吃点儿零食都要算计半天。”

    “还不是因为你们男生!”

    “怎么是因为男生呢?”

    “不是你们喜欢瘦女人,谁会花那个心思去减肥啊?”

    “也不是个个男生都喜欢瘦女人。”

    “别撒谎了,你不喜欢瘦女人吗?不喜欢干吗找晏美玲的女儿做女朋友?”

    他差点儿忘记了云珠的妈妈叫晏美玲了,平时都是以“云珠妈”指代,真正遇见了就叫“阿姨”,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听云珠说过她妈妈叫晏美玲。不知道为什么赵云不称呼自己的朋友为“云珠”,却要叫她“晏美玲的女儿”。

    他顺口说:“听说你和云珠是发小?”

    “也不是什么发小,很小的时候在一起玩过,后来就分道扬镳了。”

    他撒谎说:“她挺惦记你的,叫我向你问好。”

    “我不相信,她最恨我了,还会向我问好?”

    “她为什么要恨你?”

    “嫉妒呗。”

    “因为你成绩比她好?”

    “不光是成绩,还有很多方面我都比她强。她是个智商很低的人,上学读书都是我比她强,各方面都超过她,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表扬我,教室后面贴的成绩排名,总是我在第一,她都是排在靠尾巴的地方。我们两家的妈妈是发小,她妈老爱跟我妈比,又总是比不过,所以她妈不喜欢我,她也不喜欢我,总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他又一次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没胆量用云珠的外貌来打击赵云,而赵云却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用自己的成绩来贬低云珠。这个世界,真是谁脸皮厚谁得意啊!

    他暗示:“谢谢你送我回来。”

    赵云好像完全没领会他这是在逐客一样,接着说:“她这个人很烂的,你可能不知道。”

    “谁很烂?”

    “晏美玲的女儿啊。她在舞蹈学校的时候,不知道有过多少男朋友,那时她才十二三岁啊,就很滥交,最后她妈没办法了,只好不让她上舞蹈学校了。”

    “舞蹈学校的事,我听她讲过,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是哪样?”

    “她说她从来没谈过恋爱。”

    “我又没说她谈恋爱,我说的是滥交。你有没有问她开的车是哪里来的?有没有问过她在旅游公司的职位是怎么拿到的?有没有问过她妈是怎么租到总工会的教室办舞蹈班的?”

    他没问过这些,但他佯装自己知道:“这些我都问过,都是正当来路。”

    “你这个人也太好哄了,你问她,她会把实话告诉你吗?但她那片的人都知道她的底细,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保证跟我说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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