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艾米 本章:第十四节

    云珠对租住Grace家的房间一点意见都没有:“好啊,好啊,我喜欢住她那里!那房子多好啊!那么大的浴室,那么大的挂衣间,那么好的梳妆台,还不收房租,真是太合算了!如果我们在那里长住,她应该把我们房间的那个挂衣间腾出来给我们用吧?”

    他没问过这么细节的问题,只好猜测说:“应该会吧。”

    “那太好了,我可以买好多好多衣服了。我现在不敢买太多衣服,就是因为没地方挂。我们中国的这种老房子,都没挂衣间的,家里就一个挂衣柜,那能挂多少衣服啊?”

    他警告说:“但是别忘了,她可是有名的black widow(黑寡妇)哦。”

    “怕什么?难道还怕她为了你那点奖学金把你谋杀了?嘿嘿,我连奖学金都没有,更不怕她谋杀。”

    “可是人家说她有——艾滋病。”

    “艾滋病是性传播疾病,我们又不跟她有性,怕什么?”

    “你不怕她——把我拐跑了?”

    “怎么会呢?你不是说了吗,她又老又丑又黑又瘦——”

    “那个可能不是她,说不定是她妈——”

    “你见过她妈?”

    “我没见过她妈,只见过一张照片,开始我以为是她,但——现在看来不是她。”

    云珠沉默了一会,问:“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漂亮?”

    “她怎么可能比你漂亮呢?只是没照片上那么老而已。”

    “你觉得她哪些地方不如我?”

    “各方面都不如你。”

    “说具体点。”

    “我又没仔细看。”

    “这还用仔细看吗?身高体重五官皮肤,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想了想,说:“她没你高,脖子没你长,皮肤——很黑——”

    “五官呢?”

    “五官?真没怎么注意,但肯定没你好看。”

    “她有多少岁了?”

    “不知道,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吧。”

    “那就行了。既然她比我老比我黑比我丑,你干嘛要被她拐跑?你有病啊?”

    “她有钱啊。”

    “我相信你不是爱钱的人。”

    他也觉得自己不是“爱钱的人”,最多只能算个“省钱的人”。

    “爱钱的人”和“省钱的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爱钱的人”不管是谁的钱都爱,都想据为己有,哪怕是用不正当手段也在所不惜;而“省钱的人”爱的是自己的钱,他们只用自己的钱,也只省自己的钱。

    Grace给出的条件,对他这个“省钱的人”来说,真的很有诱惑力,因为他也找过房,知道本地的行情。如果住Grace这里,不用交房租,他每年就可以省出云珠一学期的学费来,然后省吃俭用,还可以从奖学金里挤出另一学期的学费来,这样就解决了云珠全年的学费问题。

    如果他能付出云珠的学费,那么云珠就铁定会到C大来读书了。不然的话,云珠自己掏钱读书,干嘛到C市这个大农村来读呢?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觉得可以在Grace这里住,但前提是云珠到这里来,不然就没什么意义。

    他恐吓说:“你还是尽快来美国吧,盯着我一点,免得我被富婆拐跑了。”

    云珠哈哈大笑:“我不怕你被富婆拐跑,只要你不被赵云拐跑就行。”

    “为什么?”

    “你被富婆拐跑,是我的光荣。看,连富婆都看上了我的男朋友,说明我有眼光吧?但如果你被赵云那样的人拐跑,那我就真的没脸面了,一个一无所长的女人我都斗不过,还有什么脸见人?”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的理论太——诡异了。”

    “难道你不这样想吗?”

    “哪样想?”

    “如果我被富翁拐跑,那是你的光荣啊。”

    “我才不这样想呢!”

    “那你是怎样想的?”

    “我?我不要这份光荣,我只要你!”

    “哈哈,宝贝你太会说话了!你的嘴这么甜,可以去哄总统女儿了。”

    “我哄总统女儿干什么?我只要你。”

    云珠更开心了:“你呀——你呀——”

    他很得意于自己制造的效果,故意装着不懂地问:“我怎么了?”

    云珠笑够了,说:“我就是上了你这张嘴的当,明明知道你是哄我的,还是喜欢听。”

    “怎么是哄你的呢?是真心话么。”

    “好,我相信你是真心的,那就赶快把我办到美国去吧。我对这个Grace太感兴趣了,跟这个富婆住在一起,肯定很有意思。她一定认识很多——美国上层社会的人,可以带我见识见识。”

    他有点受伤,听云珠的口气,她到美国来更多的是为了Grace和那些可能见识到的美国上层社会的人,而不是为了他。

    但他知道女孩子是很爱言不由衷的,明明是为男朋友来的,但她们偏要装出是为别的事别的人来的,好像那样就能提高身价一样。不管怎么说,他不想为这事生气,免得跟云珠闹僵,她根本不来C市了。

    第二天,他想把自己和云珠的决定告诉Grace,但等他起床后却没找到她,只好先按下不提。

    那天中午,他跟老任一起吃午饭,就把昨晚的笑话讲给老任听了。

    老任听得哈哈大笑:“老宇啊,你太有喜感了!忠诚得像条看家狗,是不是准备在美国搞个烈士当当?”

    “哪里啊——”

    “美国可不兴这一套。银行都是教导自己的员工遇到打劫的不要反抗,乖乖把钱交出来。”

    “为什么?”

    “因为美国的人命值钱啊!牺牲一个员工,银行赔老鼻子了,还不如让劫匪把钱抢去,银行可以到保险公司去索赔。”

    他发现自己的价值观在美国这么不值钱,觉得有点窝囊,咕噜说:“Grace也说美国人的财产都保了险的——”

    “就是啊,你浪费表情了。不过你这种德性倒很适合做保镖。”

    “是吗?”

    “保镖就要舍得为雇主献身啊。当年有人行刺里根,一群保镖就冲上去替他挡子弹。”

    “但你不是说美国人命值钱的吗?”

    “是值钱啊,总统的命也是人命,肯定比保镖的命更值钱,对不对?”

    “那到也是。”

    “Grace没请你做保镖?”

    “没有。不过她让我就在她那里住,说不收我租金,只要我帮她割草铲雪养猫。这不算保镖吧?”

    老任略一思索,分析说:“她很可能是想让你做个替死鬼吧。”

    “替死鬼?”

    “你想啊,她是个富婆,肯定有人打她的主意。”

    “打她什么主意?”

    “打她钱的主意啊。她和她老公没孩子,也就是说,如果她死了,没孩子继承他们的遗产。但她老公有一大帮子女,如果没有她的话,她老公的那些钱本来是该那些子女继承的,现在却被她搞跑了,难道那些人不恨得牙痒痒的?”

    “你的意思是——”

    “那些人肯定想置她于死地嘛,如果她死了,那些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那笔遗产——”

    “难道他们还敢——杀了她?”

    “切,当钱多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谁都敢杀人。不然她干嘛躲到这里来?”

    “他们说是因为她——害死了她丈夫,才躲到这里来的。”

    “那不是一回事吗?她害死了她丈夫也好,没害死她丈夫也好,反正都是她得到了遗产。只有把她除了,她丈夫的那些子女才能得到遗产,就这么简单。”

    “那她怎么让我做替死鬼?我又不是女的,难道还能冒充她?”

    “做替死鬼就是冒充?又老土了吧?”老任很老练地说,“很多方法啦,比如突然跟你换个卧室,这样杀手来的时候,就把你给杀了。”

    他觉得这倒有可能。

    “再比如吃东西都先让你尝尝,开车先让你试开,跟你换车开之类——”

    他立即想起她说过要把她的旧车借给他开的话,越听越觉得这事玄乎,看来这富人也不那么好当啊!还不如就像他这样,穷得叮当响,谁也没兴趣取他性命。

    但话也不能这么说,像他这种穷得叮当响的,又可能被富人看中当替死鬼。

    看来富人穷人都不好当。

    老任透露说:“其实我在她那里住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留我来着,但我没答应,就是不想当替死鬼。反正我也不缺那几个钱,我自己住个房子不好?干嘛呆那里帮她顶子弹?”

    “有这么危险?”

    “切,就算没人来暗算她,你在那里长住,最终也会死在她手里。”

    “为什么?”

    “她有艾滋病啊!住几天没什么,注意点就行了,但在那里长住——你能担保你100个condom(避孕套)里没个把有裂缝?”

    “但我看她——挺健康的,不像有艾滋病的样子。”

    “切,开玩笑!有艾滋病应该是什么样子?艾滋病的潜伏期可以长达10年!在这10年里,她可以完全没症状,但仍然可以传播病毒。”

    “但你不是说只要没有性接触——”

    “但是同学,你长住在那里,怎么可能没有性接触呢?没性接触她把你留那里干什么?把你当祖宗供着?”

    “我觉得这事只要自己把持得住——”

    “你把持什么呀!她很有手腕的,保证不出几天就把你勾上床。”

    他半开玩笑地问:“哇,什么手腕啊?说了我也可以防着点。”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留你在那里免费居住啰,有了这一条,才有后面的各条。第二件事呢,就是笼络你的胃——”

    “做好吃的?”

    “对了。她挺会做饭的。”

    “你吃过她做的饭?”

    “当然吃过,住她那里的时候,顿顿都是她做给我吃。”

    “那你——怎么报答人家?”

    “报答?男人还能怎么报答?当然是日后再说。”

    他突然不想跟老任继续聊下去了,心里很替Grace抱屈,也许Grace是真心喜欢老任,饭也做给老任吃了,人也让老任享用了,结果却被老任以这么轻蔑的口气谈论。

    女人啦,生活真该检点些才好。

    一天还没完,系里已经有好些人知道他住富婆家的事了。

    赵云逮住他问:“听说你家那个富婆回来了?”

    他一听赵云说话就心烦:“怎么是我家那个富婆呢?”

    “怎么不是呢?你不是住她家吗?”

    “那也不是我家的富婆。”

    “好,不是就不是。你看,我先前建议你就住她家,你还假惺惺地不愿意。结果怎么样?完全被我说中了。”

    “我先前也没假惺惺地不同意,现在也没同意,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呀,这么合算的交易还不同意?多少人想都想不到呢!真不知道你是哪一点投了她的趣味——”

    他想起一件事:“你没把那天拍的照片发到坛子里去吧?”

    “怎么了?”

    “快别发了,那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她。”

    “不是吗?那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也许是她妈妈。”

    赵云咕噜说:“是她妈?真怪了,怎么把自己的妈和自己老公的照片并排挂在卧室墙上?”

    他猜测说:“我听她说她妈妈已经过世了,是不是挂个照片做纪念?”

    “做纪念也不应该跟自己老公的照片并列吧?这个女人挺怪异的。算了,不是就不是吧,等哪天有机会我再跑你那里去拍她自己的像。”

    他吓了一跳:“你还要去拍照?”

    “怎么了?你不是准备在那里长住吗?”

    他想说“我在那里长住关你屁事!”,但硬是没法说出口,不带“屁”都说不出口。

    “你跟晏美玲的女儿商量过了?”

    “嗯。”

    “她同意你住那里?”

    “同意。”

    “看,我说了吧?她这人只爱钱,只要能捞到钱,你叫她干什么她都愿意。如果black widow给她一大笔钱买你的性命,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卖掉。”

    他不愿意跟赵云多说,每多说一句,他就多一分心烦,但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堵住她的嘴,只好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要给学生准备实验用具去了,今晚有实验课。”

    还不到半天辰光,老杨也风闻了这事,跑来找宇文忠:“听说Grace留你长住?”

    “呃——她是这么提了一下。”

    “你答应了没?”

    “今天还没碰见她。”

    “她可能上班去了。听说她让你给她割草铲雪照看猫儿子,不收你房租?”

    “嗯——她是这么说的——”

    “其实割草铲雪就抵得了房租了。我们C市割草费挺贵的,如果请专职的,一个月得几百块。请老墨的话,得看季节,春夏季每个月可能得一两百块,冬季少点,一年下来也得一千多。铲雪的人工更贵,请老墨都得几百块一次。”

    他不明白老杨算这通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Grace还应该倒找他一点钱才好?这好像太贪了吧?

    他连忙声明说:“我觉得她给的条件已经很优惠了,就算像你说的,割草一个月一两百,铲雪一次几百,但平均下来,也还是比我的房租便宜啊。”

    “但是她还让你照看她的猫,这个就有点——过了。你知道她的猫多难侍候的,不能送到宠物托管所去,因为她那猫认生,不愿挪地,非得呆自己家里不可,每天都得换猫砂猫食猫水——”

    “我照看了几天,还行,没觉得很难侍候。”

    “那是因为时间短,我前面又给你安排得好好的了,你根本没尝到难侍候的滋味——”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老杨不愿意把照看猫的差事让出来啊?不知道Grace付给老杨多少钱,但不管多少,总是一笔额外收入,现在Grace要他来照看猫,那不等于把老杨这笔收入给断了吗?

    他马上说:“那我不在她那住了吧,让她还是请人割草铲雪,请你帮她照看猫。”

    老杨声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解了,你误解了——”

    “我是真不想在那儿住。”

    “为什么?”

    “不想惹麻烦——”

    “什么麻烦?”

    “老任说——Grace是想让我给她做替死鬼——”

    “什么替死鬼?”

    他把老任的分析说了一下,老杨说:“这种话你也相信?Grace在这里几年了,如果有人要杀她,不早就杀了?”

    “但是老任还说——她可能有——那方面的意思——”

    “哪方面的意思?”

    “就是——怎么说呢?男女方面的意思吧。”

    “老任这么说的?”

    “他在那儿住过,肯定知道得比你我清楚——”

    “我也在那儿住过,怎么没见她有——男女方面的意思?”

    “也许她不是对每个人都有那个意思——”

    老杨一梗脖子:“你的意思是Grace对老任有那意思,对我——反倒没那意思?哼,就他那小白脸?”

    这个他就不懂了。

    老杨说:“说实话,那时Grace对我还是很有一点意思的,我对她也不是没好感,如果我放开了追她,肯定能成。但我知道我父母都是很老脑筋的人,肯定不会同意我娶一个比我大七八岁,又结过婚死过丈夫的寡妇,多晦气啊,把祖上一点风水全都败坏了。而且我们那块的风俗你知道的,特别不喜欢黑瘦的女人,娶媳妇都得娶白胖的,因为黑瘦的不会生养。”

    他想到云珠白倒是白,但绝对不能算胖,不由得说:“呵呵,如果都照我们哪块的风俗做,那只能娶相扑女人了——”

    “还不光是我们那里的风俗,你知道我们海外华人圈也很忌讳娶一个——外F女的——”

    “什么外F女?”

    “你不知道?就是跟老外——fuck(性交)过的女人——”

    “为什么?”

    “嫌她们贱啊!中国的女人,送去给老外干——太有损国格了。”

    他开玩笑说:“那你把她娶过来,不就把国格挣回来了吗?”

    “挣回来什么呀!如果是抢过来的还差不多,也算为国增光。等老外死了你捡过来的,你挣什么国格?只能是再损一次国格!而且女外F也实在没什么好娶的——你想她们被老外那种size(尺寸)干过,还不松成——面口袋了?”

    他感觉有点恶心,勉强说:“这些都是缘分,有缘分,不管她是什么人你都不会嫌弃。如果还有点嫌弃的,那就是没缘分。”

    老杨感叹说:“也是,好好的一个人,正儿八经找个中国人也不是找不到,怎么就想到去外F呢?而且还外F一个老头子,把一生都毁了。唉,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看上了人家的钱?”

    “看上了钱也不能这么自轻自贱啊!说实话,她别的方面我还是很欣赏的,就这一点,特别让人瞧不起。”

    “你不娶她,娶了嫂子,那不正好吗?”

    “好个什么呀!后悔死了。”

    “为什么后悔?”

    老杨悲愤地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了,婚也结了,娃也怀上了,扯什么都是瞎掰。”

    他安慰说:“嫂子挺好的呀——”

    “好什么呀!娶了这个女人,我就变孙子了,朋友也不能交了,父母也不能孝敬了,只能成天守着她,听她的指挥,还天天挨她骂——”

    “这都是一时的事,女人怀孕了,脾气不好,等她生了——”

    “哼,等她生了,我的日子更难过了。她已经说了,她家爹妈是不会来侍候我的孩子的,她爸还没退休,她妈离不开她爸,她爹妈到美国来,是来游山逛水的,不是来做仆人的,所以他们赶在现在过来,趁她身子不太重,可以陪他们到处玩。等她坐月子的时候,我得给她请保姆。你知道我们这里请月子保姆得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多,我哪里请得起?”

    “不能让你妈来照顾吗?”

    “她不要我妈照顾,说我妈是乡下的,脏,不讲卫生,不懂怎么侍候她坐月子。网上天天报道城里媳妇和乡下婆婆不和的事,她可不想月子里吵架受气,落下个病根。”

    “那就你自己照顾。”

    “我是说自己照顾啊,但她说我一个人肯定照顾不了。”

    他发现家务事说不得,一说就是此题无解,只好“和稀泥”:“嫂子已经很不错了,有些搬运过来的,一来就跟美国人跑了——”

    老杨也想横了:“跑了更好!像这样供着,我真的供不起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嫂子像老陆的夫人那么丑——”

    这招也不管用了,老杨坚持说:“我现在宁可娶个老陆夫人那样的,丑妻是个宝,家和万事兴,人过的是日子,不是脸蛋。一天24小时,只有多大一点时间在床上干?其他时间不都是吃喝拉撒吗?”

    “嫂子也没碍着你吃喝拉撒呀。”

    “她就是碍着我吃喝拉撒了,成天绷着个脸,你做什么她都不中意,都要挑剔,都要吵闹,你还吃喝拉撒个屁呀?”

    “她挑剔也是挑剔你呀,总比Grace那样的好,也许不挑剔,但见一个收一个的——”

    “谁说她见一个收一个?”

    “老任——的话就是这么个意思——”

    老杨有点激愤了:“老任是在瞎编排人家,指不定是他自己有那意思,被人Grace拒绝了,就在外面散布流言蜚语吧?反正我也在她家住过,人家那是一等一的正经人,对你好那是没说的,但绝对没那些——非分的想法。老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Grace结交的都是美国的成功人士,白人,人家看得上他吗?老任家是有点钱,但那也是他爹妈的钱,而且是中国钱。人家Grace见过的钱还少吗?怎么会看上他?”

    他赞同说:“我也觉得Grace是个正派人。”

    “就是,人家就是行个善,积个德,但现如今行善积德的人太少了,有些人就看不惯,总要给人家分析出点坏水来——”

    “嗯,你说的有道理。”

    老杨建议说:“你应该吸取我的教训,趁早跟你国内那女朋友吹了,就在海外找,这里的女生长的可能不咋地,但人家都有一技之长,今后总能找个工作,挣份工资,不像国内搬运出来的女生,搬出来就得你养着她,搞不好还得养她的爹妈。你看看我的今天就明白我说的是至理名言了。”

    “你的今天也不错啊!我就是看了你搬运的帖子才决定到美国来读书的。”

    老杨的脸上现出恍若隔世的表情:“也不知那时脑子里哪块烧坏了,怎么想起写那些个破文——”

    “不破啊,挺好的,太鼓舞人心了。肯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正在国内熬得要死要活的,看了你的文,才找到了一线生机。”

    老杨沉吟片刻:“嗯,也是哈,如果我还呆在国内,恐怕连个老婆都娶不上。”

    “就是,所以要珍惜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拼了命想达到你的今天呢。”

    “也只能这么想了。”

    那天晚上有实验课,是他第一次给美国学生上课,虽然不用他上讲台,但还是把他焦虑了好几天,因为朱洁如说他也得给学生说几句开场白。

    他事先写好了讲稿,又偷偷练习了多遍,最后总算没结结巴巴。但学生没什么反应,既没笑他,也没热烈鼓掌。

    因为是第一节课,其实也没做什么实验,师生互相介绍了一下,朱洁如就给学生发了个大纲,讲解了一下,又给了几个网站链接,让学生去买白大褂什么的,就下课了。

    朱洁如很关心地问:“听说你住得很远,有人车你回去吗?”

    他如实相告:“没有。我准备就在我实验室睡一晚。”

    “那怎么行啊?我车你回去吧。”

    他再三推脱,朱洁如一定要车他回去,他只好从了。

    两人上了车,他说了地址,朱洁如似乎对那块不陌生:“那是很好的小区耶,但是好远的呀,如果你没车,会很不方便的,因为我们lab(实验)课都有在晚上的。你怎么想到住那里?”

    他把住房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朱洁如说:“如果她有车借给你,就很好啊。你有驾照吗?”

    “没有。”

    “很好考的,我可以教你开车。”

    “谢谢。我还没最后决定在那里长住。”

    “那里很好的呀,干嘛不在那里长住?”

    “你觉得像她这样——免费让我住她的房子,是不是——有点——太——”

    “too good to be true(太好了,好到难以置信的地步了)?”

    “呵呵,就是这个词。”

    “没有啦,你住不住那里,她都要付那么多mortgage(房贷)的啦。她让你住那里,还可以省掉剪草和扫雪的钱,也满合算的呀。我刚来的时候,住在一个教友家里,也是免费的,我都不用给他们剪草铲雪的——”

    莫非美国真的有活雷锋?

    朱洁如说:“你们大陆来的人,可能受过很多欺骗,都爱把心门关得紧紧的,不相信别人的善意,总是把人想得很坏。”

    他嘴里嗯嗯哪哪地支吾,心里却想:开始了,开始了,台湾开始反攻大陆了。忍住,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朱洁如建议说:“你应该到我们教会来走走,你会有很大改变的。我们每个星期天都有活动,还有午饭吃,如果你想参加,我可以来车你。”

    他慌忙推脱:“目前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不慌呀,你可以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想去,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他好奇地问:“你们教会是不是给你们分配了——招募教友的任务?”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热情地要车我去教会呢?”他说完这话,就发现自己真的被朱洁如说中了,遇事总爱往坏处推测别人的意图和用心。

    但朱洁如并没利用这个事实来进一步反攻大陆,只说:“我想让你找到主啊。”

    他赶快声明:“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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