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忠义报:忠格天幻出男人乳 义感神梦赐内官须(2)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梅庵道人 本章:之四忠义报:忠格天幻出男人乳 义感神梦赐内官须(2)

    原来前日海陵王并无停罢选女之旨,特命颜权来代尹大肩之任,收取女子到京。那知颜权是个极慈心、极义气的太监,他乘此机会,倒矫旨将众女给还民间。因此自料回朝必然被戮,乃於半路遣开从人,微服遁走,恰好也走到双忠庙里宿歇。

    睡至五更,忽见庙中灯烛辉煌,一个青衣童子走来,把颜权按住,说道:“我奉神人之命,赐你须髯,以避灾难。”就把一只金针去颜权颏下刺了半晌,又向袖中取出一把须髯,插在他颏下。又脱下身上青衣并脚上鞋袜,放于地上,吩咐道:“这东西你可收着,明日好去救一个人。”

    颜权忙爬起来,扯住童子要问,童子用手一推,颜权跌了一跤,猛然惊醒,却是一梦。伸手去嘴上一摸,果然有三绺须髯,约长一尺,须根里尚觉有些酸痒,好生奇异。直至天明,又见有一件青衣并鞋袜在地上,一发惊怪。起身拜谢神明,就取了青衣并鞋袜,走出庙门。想:“嘴上有须,没人认得我是太监了。”大胆向前行去。

    走不上一里,忽闻路旁有哭声。颜权一看,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子,坐在路旁啼哭,丰姿甚好。颜权问其来历,女子不肯说。颜权好言再三慰问,女子方说道:“我乃蓟州玉田县人,父亲廉国光,官为谏议大夫,因直言忤旨,身被刑戮,家产籍没,近又有旨,收妻女入宫。幸我母亲向已亡过。我被统制拘捉,与所选民间女子一齐封置公馆。今众女奉旨放回,各有父母领去,唯我无家可归,所以啼哭。”

    颜权听罢,想昨夜梦中之言,又廉谏议的忠节可敬,又想:“自己也是玉田县人,正与此女同乡,我当救他。”便算出一条计策,领这女子回至双忠庙里。先把自己的来历低声诉与他,因对他说道:“我和你都是避罪之人,我昨夜梦神人教我今日救一个人,想就是你。我今欲救你,你当认我为义父。但你是罪人之女,未经赦免,出头不得。昨夜神人赐我男人衣履,想要叫你女扮男装,方保无虞。你今就改扮男子,与我同行何如?”

    那女子听说,忙忙拜谢。颜权教他拜了神像,把青衣鞋袜与他换了。问他甚么名,今年几岁。女子道:“我名冶娘,年方十三岁。”颜权道:“我今呼你为儿,把‘冶’字去了两点,改名台官罢。”冶娘欢喜领诺。

    颜权想:“我有这假男儿,如今客店不是安身之处,必须租两间房屋居住。”恰好寻着那庵旁空屋住下。他因自己生须,便托言姓须。只说从玉田县携儿到此,投奔亲戚不着,回乡不得,只得在此权住。幸身边有些银两,不敢滥用,要寻个长久度日之计。

    冶娘便道:“义父不须忧虑。我幼时读书,习学针指,又学得一件技艺是丹青。常画些山水花草,至於传神写像,也都会得。我今就卖画为活也好。”颜权大喜,便入城买了纸笔并颜色之类来。先叫冶娘画些山水花草,果然画得好。又叫他画自己形象,却又酷肖.颜权甚喜,便挂起传神卖画的招牌。外人闻留后村须家有个十三岁小儿善於丹青,便都来求他画。但若有人要请他到家去,冶娘即托故不去,只坐在家中卖画,取些笔资度日。

    王保住在间壁,见须客人的孩儿善画,因记起仙翁之言,便来拜望颜权,要将生哥送过去,求他孩儿指教丹青。颜权想:“生哥是女子,我这假子也是女身,女子与女子相处,有何妨碍。”遂慨然应允。王保想:“生哥原是男身,便与他家孩儿亲近,也不妨事。”自此早去暮回,冶娘与生哥姊弟相称,甚是契合。

    那时,海陵王闻颜权矫旨放回众女,十分震怒。画影图形缉捕颜权,又欲遣官重选女子入京。幸有人出使南朝回来,盛称南朝子女胜於北地。海陵王遂有兴兵南下之意,故把重选女子之事停搁。因此,生哥虽假女身,却安然无恙。

    一日,生哥至冶娘处学画,恰值颜权他出。冶娘问生哥道:“姐姐姿性敏捷,丹青之道,略加指点,便都晓得。将来必然胜我十倍。这般颖悟,不识幼时曾读书否?”生哥道:“颇知一二。然我辈女流,读书原非所重。若贤弟少年才隽,必精词翰,何不以文章求仕进,乃仅以丹青著名乎?冶娘道:“君子藏器待时。此时世□,恐文章不足以取功名,适足以取祸患耳。”

    生哥听了这话,想起父亲因以诗文被奸人陷害,触动本心,不禁悲愤起来,对冶娘道:“我幼遇异人,学得一件本事,今日试演一番与贤弟看。”说罢,向袖中取出一个白丸,走到庭前,望空一掷,化成一把长剑。生哥接剑在手,就庭前舞起,初时,犹见人影在白光里。后来,但见白光,不见有人影。及至舞完,依然一个白丸在手,不知剑在那里。

    冶娘看了,说道:“姐姐有这般本事,真女中丈夫。若改换男装,秦木兰当拜下风矣。”因题诗一首赠之。诗曰:

    剑锷簇芙蓉,寒光谢碧空。

    霜飞如舞云,电走似驱风。

    腾跃出还没,往来西复东。

    隐娘今再见,不数薛冢红。

    冶娘把诗写在纸上,与生哥看。生哥十分叹赏,笑道:“贤弟高才,方才道我是女中丈夫,我今看你这字体柔妍,倒像女子。我也有俚言奉赠。”遂题《西江月》词云:

    休学夫人字美,文兼幼妇词芳。纤纤柔翰谱瑶章,不似儿郎笔仗。雅称君家

    花貌,依稀冶女风光。若叫易服作宫装,奉引昭容堪况。

    冶娘看毕,见词意比我是女子,不觉面色微红,笑道:“姐姐如何把女子比我?我看姐姐全无女子气象,如今不叫你姐姐竟叫你哥哥吧。”又题一绝以戏之云:

    羡尔英雄大丈夫,应叫弟弟唤哥哥。

    他年姊丈相逢处,也作埙竾伯仲呼。

    生哥看了,笑道:“你若呼我为哥哥,我就呼你为妹妹。”因亦口占一绝以答之云:

    爱你才郎似女郎,几疑书室是闺房。

    他年弟妇相逢处,伉俪应同姊妹行。

    两人戏谑了一回,生哥自回家去,只道须家的台官是男人女相,冶娘也道程家的存奴是女人男相,两下都不知是假的。

    一日,正当清明节日,生哥这日不到冶娘家来,自与王保在家中祭奠亡亲。

    这日,冶娘也对颜权说,要祭奠父母。颜权买些纸钱祭品,安放在家,自己往双忠庙去烧香。冶娘闭上了门,独自在室中祭奠先灵。

    他终是女子家,不敢高声痛哭,只是流泪。忽听得间壁哀号之声。冶娘向壁缝里张看,原来他家还在那里设祭。只见存奴跪在前面,他的母亲倒跪在后面,叩头流涕。存奴哭倒於地,他的母亲去扶他,口中喃喃的劝。听得不甚明白,只听得他叫“小官人”三字。及祭毕而起,存奴望上作揖。

    冶娘看了,好生惊疑,想:“他这般光景,甚是跷蹊。我一向疑他像个男子,莫非也与我一般改头换面乔装扮的?待我明日试他一试。”

    至次日,生哥到冶娘家来。冶娘等颜权出去了,就说道:“姐姐如此聪明,必然精於女工。为何不见你拈针刺绣,织锦运机?请做来与小弟一看。”生哥道:“我因幼孤,母亲娇养,不曾学得组绣之事。”冶娘笑道:“题诗舞剑都学,我知你女工必妙,若遇着个女郎,定然把组绣之事做出来。今在小弟面前,故不肯做出。”生哥道:“丹青与组绣相类,莫非吾弟倒善於组绣么?”冶娘道:“我非女子,那知组绣?你是女子,倒习男子之事,奈何把女工问我?”生哥笑道:“你道自己不是女子,只怕女子中倒没有你这个伶俐人物。”冶娘也笑道:“姐姐本是女子,例像个男子,还怕男子中倒没有你这样倜傥人才。”因指纸上所画红拂私奔的图像,对生哥说道:“姐姐若学红拂改换男装,莫说夜里私奔,就是日里私奔,也没人认得你是女子。”生哥笑道:“你叫我私奔那个?我若做红拂,除非把你做李靖。”冶娘又指画上鸳鸯,对生哥道:“我和你姊弟相称,如雁行一般,恐雁行不若鸳鸯为亲切。倘蒙姐姐不弃,待代对爹爹说,结为夫妇何如?”

    生哥听罢,沉吟半晌,忽然流泪。冶娘惊叫道:“姐姐为何烦恼?”生哥拭泪答道:“我的行藏,无人能识。今蒙吾弟错爱,我只得实说了。”便去桌上取过一幅纸来,援笔题诗一绝云:

    改装易服本非真,为乏桃源可避秦。

    若欲与君为伉俪,愿天真化女人身。

    冶娘见诗,大惊道:“难道你真个是男子么?你快把自己的来历,实说与我知道。”生哥便把上项事细述一遍,叮嘱道:“吾弟切勿泄漏。”冶娘甚是惊异,因笑道:“我一向戏将姐姐比哥哥,不想真是哥哥。”生哥道:“我向只因假装女子,不好与你亲近。今既说明,当与你把臂促膝,为联床接席之欢。”说罢,就来与冶娘并坐,又伸手去扯他臂。慌得冶娘红了脸,连忙起身避开。.生哥笑道:“贤弟不是女子,如何做出这羞态?”冶娘便道:“你既不瞒我,我又何忍瞒你。”也取过纸笔,和诗一绝云:

    姊不真兮弟岂真?亦缘无地可逃秦。

    君如欲与为兄弟,愿我真为男子身。

    生哥看了,也惊道:“不信你倒是女子。你也快杷来历说与我听。”冶娘遂将前事述了一遍。生哥称奇,因说道:“我是男装女,你是女装男,恰好会在一处。正是天缘凑合,应该作配。你方才说,雁行不若鸳鸯。自今以后,不必为兄弟,直为夫妇了。”冶娘道:“兄果有此心,当告知义父,明明配合,不可造次。”

    正说间,颜权回来了。生哥亦即辞去,把这段话告知王保,那边,冶娘也把生哥的话对颜权说,大家欢异。

    次日,王保来见颜权,商议联姻,颜权慨然应允。在众邻面前,只说程家要台官为婿,须家要存奴为媳。央一个老婆婆做了媒妁,择日行聘。邻舍中有几个轻薄的,胡猜乱想说:“程寡妇初时要女儿出家,如何今日许了须家的台官?想必这妈妈先与须客人好了?如今两亲家也恰好配作一对。”王保由他猜想,只不理他。

    时光迅速,过了两年。生哥是十七岁,冶娘是十六岁了。颜权便替池择吉毕姻。拜堂时,生哥仍旧女装,冶娘仍旧男装,新郎是高髻云鬟,娘子是青袍花帽,真个好笑。但见:

    红罗盖却粉郎头,皂靴套上娇娘足。作揖的是新妇,万福的是官

    人。只道长女配其少男,那知巽却是震,艮却是兑;只道阳爻合乎阴

    象,谁识乾反是地,坤反是天。白日里唱随,公然颠倒扮去;黑夜间夫

    妇,暗地较正转来。没鸡巴的公公,倒娶了个有鸡巴的子妇;有阳物

    的妈妈,倒招了个没阳物的东床。只恐新郎的乳渐高,正与假婆婆一

    般作怪,还怕新娘的须欲出,又与假爹爹一样蹊跷。麋边鹿,鹿边麇,

    未识孰麋孰鹿?凤求凰,凰求凤,不知谁凤谁凰?一场幻事是新闻,这

    段奇缘真笑柄。

    是夜,颜权受二人之拜。掌礼的要请王保出来受礼,王保只推腹痛,先去睡了。生哥与冶娘毕姻之后,夫妻恩爱,自不必说。但恨不敢改装易服、出姓复名。

    那知事有凑巧,既因学画生出这段姻缘,又因卖画引出一段际遇。

    你道有何际遇?原来那时孝廉花黑已中过进士,选过翰林,因与丞相业厄虎不睦,致仕家居。他的夫人蓝氏,要画一幅行乐图,闻得留后村须家的媳妇善能传神,特遣人抬轿来请,要邀到府中去画。冶娘劝生哥休去。生哥想花黑有收葬他父母的恩,今日不忍违他夫人之命,遂应召而往。

    那夫人只道生哥是女子,请至内堂相见。礼毕,吃了茶点,便取出白绢教生哥写照。生哥把夫人细看一回,提笔描画起来。顷刻间,画成一个小像。夫人与侍女看了,都说像得紧。

    夫人大喜,因对生哥道:“我先母蓝太太的真容,被我兄弟遗失了,今欲再画,争奈难於摹仿。我今说个规模,就烦你画。若画得像,更当重谢。”生哥领诺。夫人指自己面庞,说那一处与先母相同,那一处与先母略异。生哥依言,凭空画出真容。却也奇怪,竟画得俨然如生。

    夫人看了,拍掌称奇,一头赞,一头看,越看越像,如重见母亲一般,不觉呜咽涕泣起来。生哥在旁看了,也不觉泪流满面。夫人怪问道:“我哭是想念先母,你哭是为何?”生哥拭泪道:“妾幼丧二亲,都不曾认得容貌。今见夫人描画令先慈之像,因想妾身枉会传神,偏无二亲可画,故不禁泪落耳。”夫人听说,问道:“我闻你的母亲尚在,如何说幼丧二亲?”生哥忙转口道:“夫人听错了,妾说幼丧父亲。”夫人道:“我如何会听错?你方才明明说幼丧二亲。莫非你不是程寡妇亲生的?可实对我说。”

    生哥想:“花公是有情义的人,我今对他实说来历,料也不妨。”因向前对夫人道:“当初我父亲蒙花老爷厚恩,今日怎敢隐瞒?但望夫人恕我死罪,方敢说出。”夫人道:“奇怪了,我与你家素不相识,我家有何恩?你今有何罪?”生哥道:“乞夫人屏退左右,容我细禀。”夫人便叫女使们退避一边。

    生哥先说自己男扮女装,本不当直入内室,因不敢违夫人之命,勉强进来,罪该万死。然后从头至尾缘故细细告陈,并将妻子冶娘的始末,一发说明。夫人听罢,十分惊异,便请花黑进来,对他说知其事,叫与生哥相见,花黑亦甚惊异。

    忽家人进来说:“报人报到。报老爷原官起用。”原来海陵王御驾南征,中途遇害。丞相业厄虎护驾,亦为乱军所杀。朝中更立世宗为帝。这朝人主,极是贤明,凡前日无辜被杀的官员,尽皆恤赠,录其后人,其余被黜被逐的,起复原官。因此,花黑亦以原官起用。

    当下花黑看了报文,便对生哥道:“当今新主贤明,褒录海陵时受害贤臣的后人,廉谏议亦当在褒录之例。你今既为他婿,廉公无子可录,女婿可当半子。至于令先尊题诗被戮,我当奏白其冤。你不惟可脱罪,还可受封。”生哥谢道:“昔年蒙恩相收葬先人骸骨,今日又肯如此周全,此恩此德,天高地厚。”说罢,侧身下拜。拜毕,回到家中,说知其事。冶娘与颜权、王保,俱各欢喜。

    花黑即日赴京陛见,就上疏白李真之冤,说:“他所题二诗,一是叹本朝无人,一是叹南朝为奸臣所误,并无一语侵犯本朝。却被奸人谋害,无辜受戮,深为可悯。其妻江氏,洁身死节,尤宜矜恤。况今其子生哥,现配先臣廉国光之女,国光无子,当收录其婿,以酬其忠。”又将王保感天赐乳,颜权梦神赐须之事,一一奏闻。

    世宗览奏,降旨:“赐生哥名存廉,授翰林待诏。封冶娘为孺人。王保忠义可嘉,授太仆丞。太监颜权,召还京师,授为六宫都提点。”命下之后,生哥与冶娘方才改正衣装。一个大乳苍头人,一个长须内相,都复了本来面目。一时传作奇谈。正是:

    前此阴阳都是假,今朝男女尽归真。

    众人受了恩命,各各打点赴京。生哥独上一疏道:“臣向因患难之中,未曾为父母守制。今欲补尽居丧之礼,庐墓三年,然后就职。”天子准奏。生哥与冶娘披麻执杖,至父母墓前,排下祭品拜奠。想起二亲惨死,死后有缺祭扫,直至今日方敢到墓前一拜,便伏地痛哭,哭得路旁观者无不悲伤。

    王保闻得生哥夫妇都在墓所,便於赴京之前,备下祭礼,到墓前设祭。那时王保脱下冠带,换了青衣小帽,向墓前叩头,哭告道:“主人主母在上,小人王保昔年在蓟州时,因急欲归报主母消息,未及收殓主人尸首。及主母死后,小人又急保护幼主,避罪而逃,也不及收殓尸首。今日天幸,得遇恩赦,才得到墓一拜。向蒙皇天赐乳,仙翁庇佑,我主仆二人得以存活。今幸大仇已报,小主人已谐姻配,又得了官职。未识主人主母知道否?倘阴灵不远,伏乞照鉴。”一头说,一头哭。从人见之,尽皆下泪。

    王保祭毕,换了冠带,恰值颜权也来吊奠。王保等他奠罢,一同别了生哥夫妇,再备祭品,同颜权到双忠庙拜祭一番。颜权又将庙宇重修,神像再塑,然后与王保赴京。

    生哥自与冶娘庐墓。又闻朝廷有旨,着玉田县官为廉国光立庙,岁时致祭。生哥遂同冶娘到彼处拜祭了,复回墓所。三年服满,然后赴京,谢恩到任。

    在京未久,忽闻塘报,临城县有妖妇牛氏,结连山寇作乱,势甚猖獗。你道那妖妇是谁?原来就是尹大肩之妻。那尹大肩存日,恃海陵王宠幸,作恶多端。近来被人告发,世宗有旨,籍没其家。不想他妻子牛氏,颇知妖术,遂与其子尹彪逃入山中,啸聚山贼作乱,自称通圣娘娘。官兵追捕,反为所败。

    生哥闻知此事,激起雄心,说道:“此是我仇人妻子,我当手刃之。”遂上疏自请剿贼。天子准奏,命以翰林待诏兼行军千户,领兵三千,前往讨贼。

    生哥奉旨,督师前进。牛氏统领贼众,据着险峻高岭,立下营寨,要用妖法迎敌。那知生哥有碧霞真人所传的剑术,便不等交锋,先自飞腾上岭,挥剑斩了牛氏并尹彪首级,然后驱兵杀去。贼众无主,非逃即降,寇氛悉平,奏凯回朝。天子嘉其功,升为中书右丞,兼枢密副使,并降旨追赠其父母。

    生哥谢恩。是夜即得一梦,梦见一个金幞绯衣的官长,一个凤冠霞帔的夫人,对生哥道:“我二人是你父母。上帝怜我二人,一以文章被祸,一以节烈捐躯,已脱鬼录,俱得为神。今受皇恩,又膺天宠,你今不消哀念。”生哥醒来,记着梦中所见父母的形貌,画出两个真容,去唤王保来看。王保见了,惊说道:“与主人主母容貌一般。”生哥大喜,即去装裱,供养在家。

    王保做了三年官,即弃了官,要去寻访碧霞真人,入山修道,竟拜别生哥夫妇,飘然而去。生哥思念其忠,也画他形像,立於李真之侧,一样岁时致祭。又画碧霞真人之像,供养於旧日茅庵,亦以王保配享。

    后来花黑出使海上,遇见王保,童颜鹤发,於水面上飞身游行。归来报知生哥,知其已成了仙。颜权出入宫中勤谨,极蒙天子宠眷,寿至九十七而终。冶娘替他服丧守孝,也画真容供养。这是两人忠义之报。

    看官听说,人若存了忠义,不愁天不助,神不佑。试看奴仆,宦竖尚然如此,何况士大夫?故这段话之名曰《忠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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