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吻着她的耳廓问:“累吗?”
舒安觉得这个问题是坑,没正面回答,“我明天真得早起。”
“现在还没熄灯呢。再一次,就一次。”他声音渐小,好像越小就显得越委屈,越容易打动人,“我有一周见不着你呢……”
“xi……”
舒安话都没说完,就被他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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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竹青的设计图里,卫生所扩建后,住院部和门诊分开,诊室由原来的五个扩增至十二个分于旧楼的两层。卫生所这边医生紧缺,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等建成,先新增儿科和妇产科两个科室,这样能更好地为岛上的孩子和女人诊疗。
现在的内、外科诊室都只有两个,两个医生公用一间,有时候一边是男病患、一边是女病患,要做点什么检查,单靠一层布帘太过局促和尴尬。
将妇产科单独分出来,就能减少这样的窘迫时刻。
舒安对妇产科有兴趣,如果不是到西珊岛,留在福城或闽镇她一定会选择成为一名妇产科医生。
这次到筇洲市一院交流学习,舒安几乎都待在了妇产科,把想问的挨个问清楚,还拿着小本子把那边的所有医疗仪器全抄下来,细致到医疗仪器的型号和生产厂商。
也是这次交流学习,舒安感受到西珊岛和筇洲医疗条件的差距。
那个在西珊岛让何主任头疼的妊高症,在这里的妇产科医生眼里却是普通病例。
市一院的妇产科主任拿出她的疑难病例本跟她们分享,有的病症舒安听都没听过,她边听边记,写了满满几页还觉得不够。
离开筇洲的前一天,舒安避开其他人,私下去找那个妇产科医生。
她问:“主任,我的经期一直不是很准。这一年我和爱人在准备怀孩子,有两次经期推迟,我都以为是怀上了,可是又没有。”
妇产科主任问了她一些基本情况,又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经期不准的。
舒安答不上,以前在村里,农活多到干不完,哪有时间关心这种事。是上大学,可支配的时间多一些,她又学了医科,有稍微留意过。
她摸摸下巴,说:“有四五年了吧。有时候一个月来两次,经期都很短。有时候又两三个月才来一次。”
那个主任眉头一皱,似乎是心里有了答案。
她给舒安开出一张化验单,要她去做一个血常规查激素水平。
舒安没想到还需要做化验,拿着化验单愣住。
她明天就要回西珊岛了,还来得及拿结果吗?
妇产科主任看出她的疑惑,拍拍她说:“我们这检验很快,我又给你开了加急。下午三点就能出结果,你拿到结果再回来找我。我今天一天都在门诊。”
舒安应了‘好’,拿着单子去缴费,然后匆匆赶往检验科。
下午结果出来。
舒安看到睾酮那项高于正常值不少,瞳仁一颤,心凉下半截。
她盯着那张单子,消化许久才慢吞吞地走进诊室。
妇产科主任看她的表情,一下就明白了,“你自己也诊断出来了?”
舒安把单子交给她,不确定地问:“是多囊吗?”
妇产科主任详细看过单子,点点头,“嗯。你也别太担心。多囊是内分泌水平不正常,会影响生育,但不是不能生育。我这有不少多囊病人经过治疗,激素水平恢复正常都怀上了。”
舒安心稍定,继续问要如何治疗。
妇产科主任给她提出两种方案,一种是去看中医吃中药养,一种是吃西药降低血雄激素的水平。
主任提醒道:“这种调节激素的药具有很强的抗雄激素作用,能抑制垂体促性腺激素的分泌,促使体内睾酮水平降低。大概一个疗程就能见到效果,但是药有避孕作用,吃药期间是没办法怀孕的。”
舒安拧眉问:“一个疗程要多久?”
主任回:“半年左右。你回去跟你爱人商量一下,做好决定再来找我吧。”
舒安点头,将化验单收进包里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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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来筇洲一趟,白薇吵着要去百货商店买东西。
舒安心里揣着事没跟着去,在招待所床上躺了一天,下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提着行李上船回去。
她没有晕船的毛病,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坐在船舱里她觉得闷得慌,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走到甲板上透气,抬头看见黑漆漆、不见星星的夜空又觉得像有东西压在她心上似的,压得她要窒息。
到达西珊岛,陈竹青早早等在码头。
他侧身扶着自行车,看见她下船,手勾着车铃打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舒安在海上颠簸几小时,人很难受,刚下船走出没三步,腰一弯趴在码头的栅栏边,当即吐了。
因为没怎么吃东西,吐的全是酸水。
陈竹青吓得面色苍白,丢掉自行车,急匆匆地跑到她身边,一手压在她后背轻抚,一手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她擦嘴,“是不是很难受?很难受我们就不坐车了,我背你回去。”
其他同事围在她身边,贾勤勤给她稍作检查,确认她只是晕船后,陈竹青长舒一口气。
他向那些同事道谢,然后抱歉地说:“吓到你们了。我带她回去就行,你们回去休息吧。”
人群散开,陈竹青站在她身边,陪她站在码头吹风。
两人站了十几分钟,舒安好像是缓过劲了,两手撑着栏杆慢慢站直。
陈竹青一下班就过来等了,自行车篮里还放着保温杯。
他把杯子拧开,倒出一点水润湿手帕帮她擦嘴,然后将杯子塞进她手里,“我这还有一杯水,你先漱漱口,再喝一点,慢慢喝、慢慢咽下去,用温水润润嗓子,这样会舒服一些。”
舒安照他说的做。
她喝掉那壶温水,喉咙不疼了,口腔里也没有奇怪的酸涩感,苍白的面色一点点恢复过来。
舒安拧好水壶,放回自行车篮,“我们慢慢走回去,行吗?我有点事跟你说。”
陈竹青应了声‘好’,两手都按在自行车车把手那,慢慢将车往前推。
他靠着舒安的这边手臂弯曲,勾出一个弧形,手肘碰碰她,示意她挽着他走。
舒安笑开,故意把手背到身后,忽略掉他那个眼神。
陈竹青抿唇咬牙,跺跺脚,推着自行车追上她,又用手肘碰碰她。
这次,他直接亮明牌,“你挎着我走。快点。”
舒安捂着嘴偷笑,她不仅挽上他的手臂,连带着身子一起贴过去。
心里的所有顾虑在看到他的这刻全都安定下来。
和他相处的越久,越能在生活的小细节里感受到他浓浓的爱意。
就像陈竹青说的那样,他离不开她。
他对她的喜欢,刻进骨子里,化在日常的一点一滴里。
两人在月光下,吹着徐徐海风,慢悠悠地走回家里。
陈竹青倒了杯红糖水给她,“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舒安接过水没喝,直接放到桌上,“我去学习的时候,顺便去看了医生。她说我有多囊卵巢综合征。”舒安将斜挎包拉到面前,从里面掏出化验单递给陈竹青。
陈竹青脑袋顶上像劈下道惊雷。
整个人都震在原地,缓了十几秒,他迅速展开化验单一项项看过去,除了有一项激素超标外,他看不出别的东西。
陈竹青拉过椅子让她坐,“这个会怎么样吗?”
舒安将病症和情况跟他说了。
陈竹青听到只是会影响生育,长舒一口气,神情放松不少。
他简单回忆下高中学过的生物,又问:“这是内分泌系统有问题?只是跟生育有关吗?会不会影响你其他方面?”
舒安说:“是内分泌疾病。但是激素水平有问题导致的。”
陈竹青挠头,陷入迷茫。
他拉过凳子,和她面对面坐,“中秋我答应过你要去看舒平哥,但现在这件事比较紧要。我们改改预定计划行不行?中秋假我先跟你去筇洲的医院看看,问清楚。既然医生提出治疗方案了,还是尽早选一个,好吗?”
舒安点点头,她的手按在肚子上,“可是我……”
陈竹青拉下她的手,两手贴合紧紧握住,“我说过很多次,有没有孩子,我真的无所谓。如果以后有人说,你就说是我有问题。我让你去看医生,让你配合治疗不是为了怀孕,是为你自己。我不学医,但知道激素水平失常肯定不是好事。还是要调回来比较好。”
他知道在孩子这件事上,舒安有她自己的考量。
陈竹青要做的就是表明态度,“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你到底。但你做决定首先考虑的一定要是你自己,不要考虑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舒安重重点头,“好。我明白了。”
陈竹青站起身,手覆在她脑袋上宠溺地摸摸,“刚刚在码头吐得那么厉害,胃是不是很难受?我给你弄点吃的?如果你不想吃,我就泡杯牛奶给你。”
舒安选择后者,“想喝牛奶,多放一勺糖。”
陈竹青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弓下身子,轻柔的吻落在头顶,一下又一下的,似乎怎么亲都不够。
“宝贝安安。我要的只有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好吗?”
舒安仰头想亲他,但两人身高有差距,陈竹青又站着,她只亲到了他的下巴。
那有一片小胡茬,激得她身子一抖。
陈竹青收紧手臂,搂紧她,“我一会就剃。你不在,没人亲我,我总是忘了剃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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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陈竹青怕医院假期不看普通门诊,提前请假带着舒安去筇洲看病。
陈竹青挂号时选了个专家号,觉得那样更权威。
妇科门诊前的等候厅,不少陪着老婆来看病的。
那些男人拿着化验单,要么一脸焦躁,要么一脸丧气,看得陈竹青的心跟着提起来了。
明明来之前,舒安跟他科普过这病是常见的妇科疾病,不严重。
但这一刻,他坐在凳子上如坐针毡,隔一会就要站起来走走。
他晃得舒安眼晕,伸手拉住他,“真没事。带你来就是让你听听,省得你一直问我。”
陈竹青坐回位置上,刚要说话就被叫号的护士打断。
下一个就是舒安了,护士让他们坐到诊室门口的凳子上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