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点。”
说着，阿如端着冰水来了。
谢迟拿一块怀表，“这一块比较适合您，雅致，内敛。”
“就了。”
阿如将冰水放，“您的水。”
男人点头，“谢谢。”
“您客气。”
“去帮先生量身吧。”
“好。”阿如为他让路，“先生您请。”
……
谢迟在火车上睡了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昏暗。
她头有些痛，倒了杯酒喝。两杯肚，精神许多。
谢迟握着空杯头靠着窗，看外面缓缓滑过的风景发呆。她是每天都要喝酒的，哪怕只来上一，也算了了日事。
离开山寨那半年里，她老做噩梦，梦到在遍地尸骸里爬不来，醒来也觉得慌，时间混乱似的，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非得来上两才清醒一。慢慢便养成这个臭毛病。
她轻叹气，放杯子，忽然想起那个小土匪来。
这一晃，都五年多了。
那时，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一块块、一具具全被她堆到一起。了山，活活累的昏在一条沟里。
再醒来，她身上的钱财被人掏走了，那是跟哥借的活命钱啊。还有何沣先前给她买的玉坠耳环，本来要送一对给宋婉当结婚礼物，现在人死了，只给她的尸体。剩对揣在怀里，原本想留个念想，或是日后应急当了，如也不见了。就连那把驳壳枪也一并被摸走。
这好了，男人死了，钱也没了。
她坐在沟边思考一番，要不再上山把那耳环拿来？宋婉手上还套着个金镯子呢，走运没被鬼子掏去。应该值不钱。
随即，她捶了己一拳头，心里骂了声：死人的东西都想，做个人吧。
浑身上就剩一把何长志送的刀，上头镶了块宝石，怕是贼人不识货，才没一顺走。虽然这是在山寨留的最后一件东西，虽然何沣死了，虽然，她对他动过心，情怀不让她饱腹、活命。
谢迟毫不犹豫地将当掉，换了点钱。
镇上不日本人，谢迟不敢明目张胆到处跑，那日宴席日本头子见过她，她得赶紧离开。
现在谢家不要她，何家被灭门，苏州是唯一的希望了。
时运不好处处倒霉，致安画院关门了，杨知致举家搬迁。谢迟又白跑一趟。
车到山前必有路，谢迟遇上一个老裁缝，要去上海开店，正好缺个学徒，她没什更好去处，便跟着去了。
她不想在一条路上扛死，画画相对来说还是虚无缥缈的事，没有名气，画卖不好，倒不如多门手艺，也好谋生。她白天跟着老师傅学裁衣服，赚些微薄的薪水，晚上回去接点小画单子卖，日子逐渐好了起来。
那日，老师傅让她跟着小厮去给一家主人上门量身。是个风趣的富太太，不停地与她拉呱。谢迟不喜欢聊天，僵硬地配合答话。几个回合来，太太觉得她无趣，便闭了嘴。
量完身，太太让她行离开，没让仆人领着。
从走廊过，谢迟注意到墙上挂着许多画，她多看了几眼，最终伫立在一副半尺的油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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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
谢迟闻声看去，廊头立着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气质好，长得十分斯文。谢迟顿时想起薛丁清来，文化人的儒雅劲还真是大差不离。她并没有惊慌，与他淡淡道，“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
肖望云看向她手里提的箱子，“你是来给我母亲量身的？”
“是的。”谢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画，“这是新现实主义？”
“你懂画？”
“看过一些画报，略懂一点。”
“会画画吗？”
“会，不过我画的是国画。”
“怎改行做这个了？”
“画技不精，难糊。”
肖望云微笑着走近，“我幼年学中国画，后来转西画。”
“现在不是流行中西融合嘛，你的画里有几分意思。”
“我以为你纯国画会反对这种。”
“还是要与时俱进的，这是艺术与文化发展的必然阶段，继承和创新等重要。”
“我还有些画，有兴趣评鉴一？”
谢迟目光平淡地看着他，“刍荛之见，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肖望云没拦她，“那次见。”
谢迟朝他礼貌性点头，便离开了。
后来，肖望云亲来裁缝店取衣服，两人再次见面，渐渐熟悉起来，常一起切磋画艺。再后来，肖望云去中 央大学任教，谢迟跟着他一起去南京，开了一家裁缝铺。两年后，肖望云被调到北平艺专，而谢迟就一直留在南京。
距上次见面，已近半年了。
得知谢迟要来，肖望云很早便等在车站。
火车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谢迟拎着两个大箱子来，肖望云一见她立马迎上去，“来了。”
“嗯。”
他接过她的箱子，“这重。”
“满了团线。”
肖望云笑了笑，“半年不见，清瘦不。”
“那你得请我好好吃几顿。”
肖望云带她去了旅店住，一路风尘仆仆，来不及喝一水，谢迟便打开箱子，给他看一堆捆线，“你记好了，除了红色、黑色和黄色，其他里面都是空的，如果偏巧被查到，跑就跑。”谢迟盖上箱子，“这次数量多，小心点。”
“放心。”
“我先送去，帮你叫点吃的，等我回来晚上再带你去。”
“好。”
肖望云转身要走，谢迟叫住他，“慢点走，小心，救命用的。”
他笑了起来，“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谢迟坐到床上，向后倒去，“去吧，我先睡一觉，累死了。”
“晚点见。”
……
谢迟来过北平两次，没听过这里的戏。
与他一道来的，还有肖望云的朋友，叫姜守月。乍一看，这两人的名字还有些般配。
一台戏唱完，姜守月起身，“我去后面打声招呼。”
肖望云柔情脉脉地看着她，“去吧。”
谢迟见姜守月离开，抿了茶，抵了他一，“她喜欢你。”
肖望云顿了良久，“哪种喜欢？”
谢迟挪开目光，看着座上的人，“装什傻。”
“何以见得？”
“都说艺术家解风情，你倒是一点也不上道。”谢迟斜睨他一眼，唇角微翘，“真没感觉到。”
“你这一说，似乎有点感觉。”
谢迟轻叹气，“相貌身世才学，人家配你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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