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恐慌地到处乱窜，有的往河边躲，有的奔向防-空洞。
一个女孩被埋在碎石里，一条腿被碎石砸到血肉模糊，谢迟扑过去掀开那石头，把女孩抱了来，探了探气，她已经死了。
不远处又一声响，她抬头看着天空，一架日机在中-国战-机的拦截继续往南飞，往大-校机场方向去了。
“阿吱——”
“阿吱——”
他的声音被周围的人声覆盖。
谢迟没有听到何沣在叫她，往旗袍店方向去。
“阿吱——”
她心一震，猛然回头，见何沣拨开人群朝己冲过来。
“你怎又回来了？”
何沣顾不上回她的话，拉着她的手臂查看，“哪来的血？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不是我的。”
谢迟被人撞了一，跌进他怀里，何沣护着她往防-空洞走。
……
第59章 再分别
人挨肩迭背地往最近的防空洞挤，这个工程还未收尾，留有些钢筋水泥堆在墙边，被人挤得仿佛一秒就要塌陷。
乌漆嘛黑，什也看不到，前面突然有人打了手电，为这黑暗破了一丝压抑。
一个老大爷被撞倒，何沣扶起他，一脚踹翻了后面仍不停往前挤的小个子，“冲你妈呢！”
小个子撞在墙上，见这大汗不敢动手，默默起身嘟囔着骂了一句，“有本事跟鬼子凶去。”
何沣握拳就要打他，谢迟按他，抱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无数张彷徨的面容挤在一起。
老、男女。
谢迟贴墙站着，何沣手撑着墙，将她护在怀中。
两人一言不发。
谢迟看向左边，一位母亲抱着孩子蹲在地上流眼泪。
右边，一位老太太合掌对着墙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
“日本人怎这快打过来了？不是在打上海吗？”
“刚刚看到有个人肠子都被炸来了。”
“别说了！好怕。”
远处传来哭声，在幽幽的黑暗中回荡,
“我不想死啊！”
谢迟忽然想到了蚂蚁。一场预料之中的意外猝不及防地现，冲散原有的秩序，将弱小的生命逼进另人窒息的巢穴。
这巢穴阴冷、潮湿，让人觉得透不过气。周围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有浓浓的酸腐味、腥甜味、油烟味、淡淡的花露水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有点像放久了的臭咸鱼。
长提一气需要勇气，她抱住何沣，脸埋进他的胸，捂着己放肆地大呼吸。
何沣搂住她的腰，“害怕了？”
谢迟摇摇头，又松开他，目光与何沣身后的小姑娘碰上。
小姑娘对她笑了一，谢迟僵硬地提了嘴角回应。
何沣抬手揉她手腕上的血渍，因为时间久了，干在上面，用指甲才刮掉，偏偏何沣不习惯留指甲，总是剪得光秃秃，紧贴着皮肉。他稍稍用力揉了几，“疼吗？”
谢迟又摇头。
“疼告诉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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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何沣，因垂眸，睫毛盖住了眼睛，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谢迟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他一直专注地清理己手上的血迹，或许只是因为想找个点发泄。
轰炸声停止了，远处也停止了。
人陆续来，每张脸上都蒙了一层无形的阴云，夏日的烈阳也破不开一道子，让劫后余生的轻松露来。
何沣牵着她在瓦砾碎木中快速地行走。
“上哪去？”
“回家。”
“你不走了？”
“送你离开我再走。”
谢迟拽着他停，“送我上哪去？”
“反正先离开这里。”
谢迟任他拉着，何沣忽然被什东西闪到眼，看清前方人怀里抱着的东西后，脚步顿了一。
“怎了？”谢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矮小的男人鬼鬼祟祟的，怀里抱着一个大镜子，没包严实，露一个边来。
何沣手紧了紧，拉着她跟着那人。
谢迟继续追问，“怎了？”
“刚才那个人应该是用镜子折光。”何沣未牵住她手的拳头紧握，“为鬼子飞机指示轰炸目标。”
谢迟顿时就要冲过去，何沣拦腰把她抱回来，“你干嘛。”
“我去杀了这个狗日的。”
“这多人。”从前何沣做事总是莽撞，不顾后果，现在倒是十分沉得住气，“你回家，我去。”
“凭什你去？”
何沣无奈地笑了，“这个你也要和我争？”
谢迟目光坚定，“一起。”
他跟着那汉奸往城南民居去。
汉奸路遇熟人，愉快地打招呼，走到偏处，也不顾遮挡怀中的镜子，大摇大摆地走起来，又唱又哼，还顾地嘟囔着，“就他娘炸了这一会，什玩意。”
忽然，一个人挡了去路。
汉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见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挪不开眼，“小姐有事情吗？”
“有啊。”
“这身上是弄上血了？”他色胆包天地伸向她裙子，“惜这漂亮的衣服，来我给你擦擦。”
谢迟冷笑一声，“狗汉奸。”
他惊诧地刚要说话，忽然一双手握在脑袋上，用力一扭，他的脖子断了，半张着嘴发不声，倒在墙上，慢慢滑去。
怀里的镜子跟着坠落，碎一地，印无数片灰暗的天。
何沣手在墙上擦了两，拉着谢迟离开。
……
面条还放在桌上，饱饱地吸满水，谢迟要端走，何沣接过来，“我来，你去换件衣服。”
谢迟低眼看己身上片片块块的血，想起了那个被炸死的姑娘，她吃力地提步，往楼上去。
何沣没有倒掉面条，放进锅里加了点水重新热了。
他站在厨台边，看着沸腾的热水，半晌才回过神来，用筷子夹了面条，软乎乎地断掉了。
有吃的已经不错的。他盛了两碗，端来坐着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