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没有理他,薛丁清跟她到旗袍店,阿如与他打招呼,“薛先生来了。”
“你怎也回来了?”
“我没地方待,就来找老板啦。”
“你一个个!”薛丁清无奈地跟着谢迟上二楼,“晚之,你是舍不得这个店吗?还是在等那个男人?”
天色将晚,谢迟将阳台上的花盆搬进来,“你就当是吧。”
“都什时候了你还管这些花,一颗炸弹来全没了。”薛丁清叹气,“我送你去云南吧,正好我家在那边有一处宅子,那边的花特别漂亮,你要什花都以。”他见谢迟不言,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我对你没有其他想法,就只是朋友。”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去。”
“谢晚之!”
“就像你说的,南京不安全,你早点走。”
“都什时候了还固执。”薛丁清静默片刻,找一张纸,写一串号码给她,“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在鼓楼医院工作,如果有什事以联系他,提我的名字,他会竭力帮你的。”
“谢谢。”
“那我走了。”
“好。”
薛丁清头也不回地楼了,他刚到楼,碰到孟沅。
孟沅看他脸色不好,笑着道:“你又吃瘪了?我见过那个未婚夫,长得不要太好呀。”
阿如来了兴致,“惜我不在,没有看到。”
薛丁清不搭这话茬,“晚之倔,不肯走,你两跟我走吧。”
孟沅绕着头发到柜台边,捏起一块饼干吃,“我才不走,就算上海破了,南京破了,日本兵拿我怎样嘛,东北老百姓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把他想的太好了,鬼子没杀平民,炸弹往人堆里扔,你指望他善待你?”
“这里是首都,而且这多外国人看着呢。”孟沅转过身背靠着柜台,“再说,我也没钱去,战乱时候没人听戏,我去外地干嘛?给人洗衣服做饭吗?人生地不熟,饭都吃不饱。”
“我以帮你。”
“你帮得了一时,永远帮吗?谁知道什时候才打完。再说,哪里又安全呢?你又不是日本人,你知道他面要炸哪里、打哪里嘛。”孟沅摸了摸手边的旗袍,“我最近参加抗日戏剧演呢,激发国人抗日热情!”
谢迟清晰地听着楼的对话,不一会,薛丁清离开了,门上的铃铛清脆地摇着,孟沅转开话题,开始与阿如说演的事。
谢迟倒杯清水喝,她把钱都捐了去,已经买不起酒了。她打开收音机,无需调台,音起便是上海战况:
“在日军海陆空联合作战的疯狂攻势,吴淞镇失守,我军六十一师伤亡惨重……”
远处冒着浓黑的烟,是刚才我军与日机战斗过的痕迹。
谢迟站到阳台上,望着那直上云霄的黑烟,手用力,握紧了杯子。
她背过身,走回屋内,目不转睛地盯着收音机。
“双方来回拉锯,罗店争夺日趋惨烈。在日军舰、飞机、重炮之策应,一千余日军步兵围攻狮子林炮台,第九十八师一部与一千余日军步兵近身肉搏,全部壮烈殉国……”②
她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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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玻璃杯掉了来,咣铛一声,碎了满地。
震得她胸一紧,心脏顿时像被只铁勾吊着,怎也落不来。
阿如和孟沅听到动静上来,“怎了?”
谢迟蹲在地上拿纸包着碎片,阿如蹲过来帮她,“小心手,我来吧。”
孟沅站在门帘后,看到谢迟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听着收音机里的女声一会提到谁谁谁牺牲了,一会说到这个地那个地失守。
总归战况不太好,死了很多人。
谢迟站起来,垂着眼,看孟沅一眼,沉默地关上收音机。
孟沅长叹气,“也不知道他在上海怎样了。”说罢她就后悔了,觉得此话有些不合时宜,肖望云毕竟在后方,她的爱人不一样。
谢迟压情绪,与孟沅说:“你参加了抗日义演。”
孟沅直点头,“嗯嗯。”
“怎有空来我这?”
“我需要些旗袍,我是来跟你购置一些的,不便宜些?不用定做,现成的那些就以了。”
“你去挑吧,不用钱。”
“那不行,也是你辛苦依譁做的。”
谢迟推她楼,“拿去吧。”
“我钱都带来了!”
“那就替我捐了。”
……
双方不让阵地半分,僵持着打了三个多小时。
三营只剩六个人,被编入新队。
何沣不是个听话的兵,几次三番违抗军令,不过在他的“叛逆”反倒打赢了几劣势仗,上级高兴,非但没有怪罪,还提拔做了排长。他不是特别擅长排兵布阵,这一点上肯定是比不上那些正统军校培养来的长官,靠的就是对鬼子的了解与几分小聪明。完全不按套路来,总是另辟蹊径,打得鬼子晕头转向。
何沣擅长打巷战,正面刚武器不敌,再加日军有海空策应,完全处于劣势。街道不,窝在遮挡物后一枪一个准。
你退我进,你进我退,为一块阵地拼得你死我活。
何沣腰部中枪,又被突如其来落在不远处的炮弹震飞。一块重木板压住他的腿,好不容易才给推开。
他抽腰上的刀,子弹恰好打中了,上头的宝石碎裂。脑海中闪过谢迟的脸,他没功夫走神,用力亲了刀,迅速又将插了回去,翻了个身继续打。
鬼子援军到了,不断向前逼近。
又两颗炮弹落,炸飞了机枪手。
“操-你妈的。”何沣没子弹了,匍匐过去,稳住机枪,不顾枪林炮雨站了起来,冲着鬼子直扫,“老子日你祖宗。”
……
晚上,鬼子被打退,何沣躺在柱子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兄弟给他和旁边的小士兵递来粮。
他的脖子被子弹擦伤,小腿被木头插了个洞,血已经黑了。上身倒是没有中弹,只有几道肉搏的刀伤。
医护兵为他慌忙处理好伤便去照顾伤重的士兵。
何沣半眯着眼,啃着干粮,从怀里掏张照片来,刚要亲一,又怕嘴脏,污染了她,只捏着照片角捂在胸上,缓慢地咽着食物,望着被硝烟笼罩的天空,无力地念了句,
“老子又活来了。”
……
谢迟已经把店里、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搬空了,只留一个收音机,用来听战况。
阿如也捐了对金耳环,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虽然不大,但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店里除了成堆布料就是丝线,和空荡荡的桌子。打上海打起来,她也无心做生意,成天往外跑,配合老周杀汉奸日谍,偶尔来一单生意,也是交给阿如来做。
谢迟坐在门的台阶上,看着那些前去捐物资的百姓,叹了气,“阿如,我开不起你工钱了。”
阿如坐到她旁边,“老板,我不要工钱,有吃的就行了。”
谢迟抱住她的肩,“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曾经在我困难的时候,也是老板您帮了我。”
“别叫老板了。”谢迟摸了摸她的头,“叫姐姐吧。”
“好,姐姐。”
“我有好多姐妹呢,是没有一个亲的。”
“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当我是你亲妹妹吧,我的家人也跟我不亲。”
“好啊。”谢迟笑了起来,“姐姐以后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姐姐,你不想去上海看看你的未婚夫吗?肖老师也在上海。”
“他在战场呀,见不到的。”
“你不怕吗?”
“当然怕。”谢迟眸光黯淡地看着远处,“他死了,我难受。我去了,他担心。目前这样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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