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小心地问:“母亲?”
母亲摇摇头:“我没事,你出去吧。”
楚淮想,大概因为今天母亲心情不是很好。
他乖乖走到了门口,走前还是回头扒着门小声问:“母亲,之前答应去花园……您还会和我一起去吗?”
没有回答。
女士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不愿意看着那张逐渐变得和另一个人相似的脸,在这个房间中,一个人似乎在安静中崩溃。
楚淮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小心地关上了门。
大人的世界比较复杂吧,心情不好的话,公园就不要去了。
母亲说过她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那就够了。
——直到某天放学。
楚淮没能够在家中找到自己母亲。
那天的天气似乎不是很好,有人匆忙把他从房间里带走,房间里充斥着血腥味,有人在小声啜泣。
她说:“少爷,您的母亲只是…嗯,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了。”
楚淮相信了。
所以后来被接回亚特兰,公爵告诉他“你的母亲不要你”以后,年幼的心里就出现了一丝裂缝。
后来他时常做噩梦,梦见那间房间,坐在窗边的母亲,她当时向外看的时候在想什么?
会想着永远不要再见到自己的儿子,完全和过去脱离吗?
楚淮不知道,他总是能在梦中嗅到血腥味,那样的梦魇时不时就要笼罩上来,像是在说:“不会有人陪伴在你的身边。”
这样的家庭里,不论是父爱还是母爱都鲜少降临到楚淮的身上。
他愈发沉默寡言,很少表达自己的情感,多数时候能动手就不说话。哪里都没有办法找到归属感,不论是母亲的家乡,还是自己从小所在的亚特兰。
城市繁华,没有一处能让楚淮想要停留。
后来……后来拥有了和公爵反抗的能力,加上亚特兰的局势让公爵愈发忙碌,他毅然决然地回到了京城。
遇见了纪惜时。
楚淮追寻她的目光,柔软的被褥陷下去些许,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这一次,两人都很痛苦。
纪惜时抬高了声音:“楚淮,我让你冷静一些!”
楚淮抿唇:“…我没办法。”
每一次的试探中,纪惜时都没有和他一起的打算,内心最大的恐慌赤裸裸地被剥离出来,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为什么呢?
明明能够保护你,我们也做了最最亲密的事情,为什么一直要想着离开呢?……为什么不愿意带上他一起?
——理智在逐渐崩坏。
就算是楚淮愿意,纪惜时绝不会让他离开,亚特兰的局势才刚刚稳定,如果楚淮走了,等于是把这段时间的一切拱手让人。
她不想要成为为了某人而活的人,也不希望自己重要的人因为她失去自我。
但楚淮显然听不进去这些。
身上的旧伤被她抓破了,血腥味逐渐蔓延,或许是心中尚且保持着对楚淮的心疼,纪惜时手中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些许。
他骤然发力,呼吸被搅碎,伴随着哭一眼的呜咽声,纪惜时感觉到了不同的湿润。
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伴随着融入身体的液体,和体温比起来凉凉的。
“……对不起。”他弓着身,脸埋进她的颈窝,少女无法抗拒身体的反应,但很明显的排斥,“对不起,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他无声的哭泣着,这下纪惜时知道他是在落泪了,她本能地抬手想要安慰他,但锁链碰撞发出了声响,青年骤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平时再怎么表现的乖巧,楚淮也是个能够在这种战争中安稳存活下来的佼佼者,握住纪惜时手腕的动作强硬。
纪惜时定定看着他:“不要让我讨厌你。”
那张精致的混血面庞上短暂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很快就被另一种决绝覆盖,楚淮看着纪惜时,他轻声说。
“没关系。”
恨也好,爱也罢,只要纪惜时在这里就好了。
“你喜欢什么?城堡里什么都有,想要看别的国家的建筑风貌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让他们建造。”
他说的很着急,因为语速太快有些话甚至有些含糊,但纪惜时还是听清楚了。
“……你不明白,我需要的不是那些。”
没有人是金丝雀,纪惜时冰冷冷地和楚淮说,现在解开镣铐。
楚淮没动。
他缓缓退出来,指尖将那些液体抹去,仿佛刚才的哭泣完全是纪惜时自己的错觉。
他动作轻柔地为纪惜时清理,重新穿上了睡衣。
“可以解开镣铐,”他轻声说,“但我不能放你走,对不起。”
他一直在说对不起,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改变,纪惜时挪动了一下坐起来,紧紧盯着楚淮的眼眸。
“你不信任我。”
房间内骤然陷入了安静,楚淮在床边半跪下来,浅蓝色的眼眸和纪惜时保持在同一个水平面。
他的眼中一片寂静,也不知道会不会为不可挽回的举措感到痛苦,纪惜时听见他说:“……我谁都不信任,惜时。”
她没有将自己安排进她的未来,甚至极力撇清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楚淮站起身,他宽大的掌心托住纪惜时的脸颊,动作不算是轻柔地控制住她的动作。
“我马上回来。”
一个吻落在唇上,纪惜时没能扭开脸。
年轻的公爵抬步走出了房间,他衣衫穿戴整齐,头发却很凌乱,他关上门,背靠在门扉上。
走廊上的灯光有些黯淡了。
高挑的身影顺着墙体缓缓下滑,整个人在墙边蜷缩成一团,他将脸埋进了臂弯,什么话都没说。
——你是他的血脉。
母亲违背了誓言。
楚淮再也没能去到梦中的花园。
作者有话说:
这个循环收尾很卡,我尽量补上之前的那更orz
修改了前章有点不符合人设的小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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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循环二十九
◎最后的愿望-楚淮◎
非要说起来,
从最开始认识至今,纪惜时和楚淮的沟通并不算多。
很多时候两人都保持着一种对对方的生活不过多干涉的态度,楚淮不擅言辞,
纪惜时有一段时间陷入很低迷的状态。
安慰的方式最多也就是一起坐在沙发上,手指勾着手指,
非常简单的接触。
所以纪惜时没能够察觉到他从最开始起就暴露出的不安。
镣铐后来解开了,纪惜时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座城堡,楚淮调派了好几个杀手暗中保护她。
逃跑,
被拎回来,
唯一一次跑出了城堡,但由于没有护照,外面的城市完全陌生,
纪惜时差点陷入被围攻的窘境。
最后还是教导她的杀手来到了纪惜时面前。这位年轻的杀手效忠于楚淮,
站在徒弟面前沉默片刻,
挤出一句话。
“回去吧。”
纪惜时没让她为难。
回到城堡的时候,黑发青年已经站在门口,
他的身形削瘦了一些,
原本就深邃的眉眼朝着纪惜时的方向看过来,似乎构成了一座无形的囚笼。
杀手欲言又止,
她轻轻拍了拍纪惜时的肩膀,
小声说:“外面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
——在这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纪惜时捏了捏眉心,
她从楚淮身边路过,
无端地觉得有些眩晕。
楚淮的声音很轻,在纪惜时与自己错身而过时说:“你愿意成为亚特兰的新王吗?”
这样异想天开的话让纪惜时忍不住扭头看向他,
内心两种情感撕扯着,
眩晕感越发强烈。
她像是被束缚在高阁中的公主,
只要不逃离囚笼,
英俊的骑士能够将一切都给她。
“……我没兴趣。”她轻声说,“那不适合我。”
纪惜时偶尔能和那位公主殿下见面。
对方并不怎么说话,在看见楚淮和纪惜时互动的时候,目光偶尔会有些讥诮。
“他爱你?”这位出身高贵的殿下轻声问,她脸上露出了有些嘲讽的笑意,“那对被爱的人来说可不算是一件好事。”
纪惜时没有说话。
她垂下眼帘,思索的是她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也不担心暗处的杀手做些什么。
公主身体微微前倾,视线紧紧盯着纪惜时,不让她移开视线:“要不……我来帮你解脱吧?”
纪惜时当然没同意。
她轻声说:“殿下,请回吧。”
眩晕感从那天开始次数逐渐变多,纪惜时一开始强撑着没有显露出来,直到某次楚淮来房间里办公,看着纪惜时一头从床上栽了下去。
家族的精神疾病爆发,纪惜时对楚淮的情感爱恨掺半,她无法完全放下他,又不能原谅楚淮这种自说自话的行为。
而不擅言辞的小公爵几乎全天都留在纪惜时身边。
他会后悔吗?
纪惜时不知道,亚特兰最好的精神科医生为纪惜时看病,她开始了长期治疗,身体机能逐渐下降。
“您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惜时小姐面前,大人。”医生犹豫许久,还是下定了决心和楚淮说,“她对您的情感太过于复杂,见到您会产生强烈刺激。”
年轻的公爵脸色愈发苍白。
他站在房门口,视线往房间内一望,纪惜时坐在窗户边,她侧着头看向窗外,像是随时都可以飞出囚笼的蝴蝶。
“……好。”
楚淮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纪惜时面前,纪惜时的精神状态也稍微稳定了一些,她越发开始喜欢坐在窗户边上发呆,看着玫瑰园中的人来来往往。
还有一只漂亮的小猫。
那只小猫很喜欢穿梭在花间,不知道玫瑰的刺会不会扎到他,纪惜时有几次忍不住想下楼去看,但起身的时候总觉得没什么力气。
她的情绪不高,身体也就没那么容易恢复,医生没能研究出纪惜时的病症应该用什么药剂来治疗,公爵似乎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楚淮来过一次。
他习惯性地半跪在纪惜时身边,青年不在意后者是否给出回馈,情绪在并不是很标准的语言中表达。
他说,只要好起来,他就不再关着她了。
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
今天的他话很多。
纪惜时忍住了再次心软的冲动,她将自己的手收回来,轻声说:“你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你了,楚淮。”
“……不论如何,人都不能停在原地。”
她移开目光,用这样的方式下达了逐客令
,楚淮有些狼狈地起身,他在桌边放下了一个通讯器,关门的时候动作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