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一条长廊，纪惜时对上了正好站在对面的宋时遇的目光。

    宋时遇唇角有些血迹，那张好看的可以直接出道的脸上就算有了这些伤口也不显丑。

    他背靠在墙壁上，身体微微弓着，有种被命运压住的沉重感。

    听见开门的声音，宋时遇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于是颈部就暴露在了已经适应了外面光线的纪惜时眼中。

    宋时遇：“……”

    他颈部的伤口已经涂了药剂，因为楚淮当时没有收着力，划痕有些长。

    涂了药的伤口显得有些恐怖。

    宋时遇对上纪惜时的视线，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染了和纪惜时眼眸一样颜色头发的少年明明就在前不久试图将她束缚起来，现在却又退缩了。

    纪惜时说：“要和我聊聊吗？”

    宋时遇原本还在思考措辞，在对上纪惜时目光的那一刹那仿佛明白了什么。

    声音全部都卡在了喉咙中，宋时遇喉结滚动了好几个来回，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说：“……你记起来了吗？”

    纪惜时点点头：“嗯…但是不仅仅是和你的记忆。”

    她的接受程度很高，毕竟在这个世界诞生的时候，纪惜时就带着本不属于这里的人生经历。

    谁知道原来是这样的轮回呢？

    宋时遇说：“我知道。”

    他这一句话说的很着急，几乎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慌。

    如果她拥有每一个世界的记忆，那在她心中的那么多人中，自己会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

    宋时遇不知道。

    但是宋时遇知道纪惜时如果爱上一个人，会全身心地为对方着想，她的爱太满太真切，会让没被选择的人很狼狈。

    如果她说，要在他们中选择一个，他并没有纪惜时能够坚定地选择自己的自信。

    纪惜时看着宋时遇那张脸转瞬间变得煞白，那种不安的感觉从对方的小动作中就可以窥见。

    于是她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却又仿佛矮了自己一头的少年。

    “好久不见了，不打算给我一个拥抱吗？”

    ——发病的事情细细想来，其实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错。

    宋时遇视线凝滞了几秒，随后脚步有些踉跄，短短的几步路险些摔倒，他匆匆来到纪惜时面前。

    这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宋时遇的手还在颤抖，他想要紧紧抱住纪惜时，但又像是害怕她会被自己抱痛。

    纪惜时给了一个回抱。

    “虽然我很想你…但我还没忘记这里的事情哦，”纪惜时抬着头小声问，“你没有继续做那些坏事吧？”

    看吧。

    她就是这样的人。

    就算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到后来也能被原谅。如果只是对自己，宋时遇当然很高兴，但显然不是那样。

    纪惜时的爱总是会让人有种充盈感，正是这样无条件的溺爱，导致了很多恶念的滋生。

    宋时遇不清楚自己这么想的时候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他忽然想到了楚淮。

    最后的那一世，楚淮也做了很过分的事，不出所料，纪惜时不会给他太痛苦的惩罚。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她对他也可能是产生“爱意”。

    向来游刃有余的宋时遇闭了闭眼睛，开口的话语有些急切：“温黛温彦都还没有出事，楚淮也没事，他们在外面等着。”

    这些人最后都来到了宋时遇的家里，几个人现在都在会客厅里互相看不顺眼，但最让他们看不顺眼的——显而易见，是幕后黑手宋时遇。

    他确实做了很过分的事。

    宋时遇也已经做好了永远不会被纪惜时原谅的准备。

    大概是想着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他轻声说：“每一世，我都有去找你。”

    纪惜时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那双黑色的眼眸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宋时遇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他重新低下头，不再让爱的人看见自己那副有些狼狈的模样。

    纪惜时忽然想到。

    在第二世将死的时候，第三世和陆衡也的订婚宴上，第四世温黛通电话的时候，她都有捕捉到过宋时遇的身影。

    原来一直都在她身边啊。

    那最开始许下的愿望，对于宋时遇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对不起。”

    纪惜时抬起手，轻轻在宋时遇背后拍了拍，“让你等了那么久。”

    宋时遇没有说话。

    纪惜时感觉到有眼泪滴落在肩膀上，她记忆里这人就从来没有哭过，情绪很容易就被他牵动，纪惜时说话的时候也有点鼻音。

    “没事了，没事了。”她轻轻拍着宋时遇的后背，“这一次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这一切都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程度，纪惜时说现在去见见大家。

    宋时遇松开手，他欲盖弥彰般抬手，用掌心抹去了脸侧的水渍，他轻轻嗯了一声，那种纪惜时熟悉的感觉再次回到了宋时遇身上。

    明明是个喜欢自由的人，却因为她一次次受困于轮回中，无法相见、无法触碰，看着曾经的爱人和他人相爱，又每一次不得善终。

    纪惜时想，任由谁这样都会疯掉的。

    两人向着其余人所在的位置走去，路上宋时遇什么话都没说。

    他本来就是个健谈的人，只是今天心情大起大落，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纪惜时说：“虽然我还可以接受，但是你做了错事的话……要和他们道歉才行。”

    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纷纷抬起头，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纪惜时。

    没人在意旁边的宋时遇——或者说，没人给他好脸色。大家都是同等次的人，自然没必要在谁面前矮一头。

    纪惜时忽然有点挣扎。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西森当时要问自己……如果同时爱上很多人怎么办了。

    不论是宋时遇还是其余人，每一个世界的记忆都太过于真实，在和自己的记忆融合以后，那些情感也一并附带着。

    纪惜时很难将这些情感压制下去，特别是在刚刚融合的状况下。

    是楚淮先站了起来，黑发少年想抬步走来，季晏清伸手拦住了他。

    陆衡也被温彦牵制住，只有温黛顺利来到了纪惜时身边，她上上下下检查了少女一遍，没看到伤口才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温黛看向宋时遇的表情很不好。

    冷着脸的少女说：“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家伙图谋不轨，离惜时远一点。”

    纪惜时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啦。”

    她的好脾气让温黛皱起眉，后者觉得这样很容易让纪惜时受伤，不过看她态度坚决，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现在，温黛也有能力能够保护好自己的朋友了。

    这样一个房间里，两方成为了不一样的阵营，纪惜时听见季晏清说：“惜时，先来这里。”

    纪惜时刚想抬步靠近他们一些，宋时遇握住她的手腕。

    像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但宋时遇手中的力道不大，只要纪惜时自己用力，随时都可以从他的手中挣脱。

    宋时遇沉默了几秒。

    一句“是我最先来到你身边的”卡在喉咙中，不论如何都没能说出口，纪惜时的目光落在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上。

    须臾，宋时遇松开了手。

    顶灯安静地照射着，房间内灯火通明，所有人的心思都被摆放在了桌面上。

    他们等待着，等待着纪惜时。

    ——做出她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我缓缓！昨天循环写完我又走不出来了嗷嗷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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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0

    新的可能性

    ◎你会觉得幸福吗？◎

    颜钰难得来纪惜时的教室串门，

    她坐在原本属于骆易的位置上，露出极其八卦的表情。

    她凑近了一些，压着声音问：“然后呢？你选了他们中的谁？”

    纪惜时手肘撑在桌面上，

    掌心托着脸左右摇了摇头。

    颜钰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大惊：“你这是全都要还是都不要的意思啊？”

    骤然加大的音量让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纪惜时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学姐，你声音小一点！”

    这是午休时间，颜钰现在已经是高三学生，

    按理来说应该很忙碌，

    但她因为履历优越、获得的奖项足够，已经被心仪的大学预录取。

    现在颜钰没事儿就来找朋友们玩。

    今天也是一样，趁着其余几个人都去上选修课，

    颜钰过来找纪惜时。

    ——这段时间UI上吵得沸沸扬扬，

    被几个S级别环绕的纪惜时瞬间成为了利波斯学院的热度中心。

    不过在几位S级别发了帖后，

    UI上的人全都销声匿迹，对纪惜时的风评也逐渐从偏恶变成了吹捧。

    还有温黛。

    这位原来的特招生转瞬间成为了京城权力的顶层之一，

    她的家族追本溯源，

    和众多家族有关系。

    总而言之，那些曾经对纪惜时和温黛态度不好的人现在需要夹紧尾巴做人了。

    颜钰对这个暑假发生了什么非常好奇，

    她那满是求知欲的眼神被纪惜时尽收眼底，

    只是涉及到隐私，

    纪惜时不能什么都说。

    颜钰说：“不说就算啦，

    不过你能不能让他们来戏剧社？我有个剧本想让你们演，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纪惜时犹豫了一下，

    她小声说：“学姐，

    你先把那个剧本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颜钰人很好没错，

    就是有时候的恶趣味让人难以招架。

    颜钰嘿嘿笑了一声：“那我晚点把剧本发给你。”

    她本来应该在高二结束的时候就退社团，

    但是二年级现在还离不开这位很擅长写剧本的学姐，想着没什么事情，颜钰就干脆挂了个名。

    颜钰笑容灿烂，没说自己的剧本有多玛丽苏。

    纪惜时目送着颜钰从自己的面前离开，她走的脚步蹦蹦跶跶，光是从这点反应就能看出她的心情极其不错。

    那可是四个S级。

    还有纪惜时和温黛这两个在校内甚至校外都有着极高讨论度的人选，这几个人演个剧，就算是最烂的剧本也能爆火。

    颜钰想，还好自己现在是高三，否则就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纪惜时目送着学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她的肩膀才稍微松懈下来，忍不住回忆起了前段时间的状况。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沙发边一群人或站或坐，目光灼灼看着她，纪惜时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到了两方互相之间的排斥。

    季晏清朝着纪惜时的方向走了几步，他现在有一个纪惜时兄长的身份——虽然本人对于这个身份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不满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