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傅霆州王言卿 本章:第72章

    “朱老夫人有其他人接应。快点走,没时间了。”

    今日七夕,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朱毓秀却被人拉着,跌跌撞撞穿过喜庆的人群,仿佛和繁华的人世间背道而驰。前面那个女子拉得她都有些痛了,她皱眉,正要提醒那个女子轻点,却见女子停到一架马车边,用力推了朱毓秀一把,说:“还没有脱离危险,你安静待在车里,不要出声。”

    朱毓秀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车。车上已经坐着一个男子,和外男共处一车,朱毓秀很不舒服,不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而那个男子却瞪她一眼,低斥道:“安静。”

    朱毓秀皱了皱眉,强忍着不悦。这时候,她注意到对方鞋底有水渍,似乎刚从河边过来。朱毓秀愣了下,猛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陆都督派过来的人,这是内应!

    朱毓秀察觉到不对的那一霎间,立刻向外求救,然而身后人先她一步捂住她的嘴,重重一击,朱毓秀眼白上翻,晕了过去。

    朱毓秀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捆住,嘴也塞着布团。棚顶很矮,身后的地板在有节奏地晃动,朱毓秀从小生在水边,马上就意识到,她被绑到船上了。

    朱毓秀心中顿时一片冰冷,苏州河道遍地,今日是七夕节,不知道有多少人泛舟水上,对方将她藏在船里,外面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不知道陆都督的人发现她失踪没有。她走前什么都没收拾,连屋里的灯都留着,外面把守的士兵说不定以为她在看书,越发不会敲门询问了。

    朱毓秀忧愁地叹了口气。她轻轻活动手腕,想要解开绳子。她细微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脚步声快速朝她逼近,朱毓秀还没来得及装晕,嘴里的布团猛地被一股大力抽走。

    空气大团大团涌入她肺中,朱毓秀终于能顺畅呼吸,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舒服。她看着眼前这些人,身体下意识往后退,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们是谁?”

    “朱小姐。”诱骗她出来的那个女子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再不见丝毫和善,“你们一家孤儿寡母,我家大人本来不想为难你们,奈何你们实在不识好歹。说,那份名单在哪里?”

    朱毓秀听得一头雾水,惊讶问:“什么名单?”

    “还装。”女子蹲身,用力拽住朱毓秀头发,朱毓秀痛呼一声,被迫仰面对着女子,“就是你爹那份记录着江浙官员底细的名单。”

    朱毓秀瞪大眼睛,呼吸无意识屏住了。女子见状,恨恨道:“果真是你给陆珩的。乖乖把名单写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朱毓秀吞咽口水,咬着牙道:“我不知道。”

    ·

    陆陆续续上菜,王言卿看着面前精致小巧的菜肴,第一反应竟然是——会不会有毒。

    她心里叹息,她算是被陆珩祸害了,再也回不去人与人单纯信任的时候了。苏州知府夫人很热情地招待王言卿吃菜,王言卿借口没什么胃口,慢吞吞夹菜,只挑知府夫人吃过的菜下筷。

    他们这里上菜后,楼下才终于端上热碟,正式开席。歌姬们坐在高台上,悠悠唱着小曲,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但置身全是男子的大堂,仍然免不了被人占便宜。

    在风月场上,卖艺还是卖身,由得着你选吗?

    女眷的包厢架了珠帘,她们能看到楼下的表演,楼下人却看不到她们。王言卿见那些女子被叫去敬酒,被轻薄还要强撑着笑意。她实在看不下去,说:“我今夜没什么胃口,还不如寻点消遣。楼下太吵了,听不清那些歌姬在唱什么,叫她们上来唱吧。”

    一桌子女眷怔住。她们是官家太太,和那群卖笑的女子有如天壤,官眷平日里最是不屑这类狐媚子,恨不得连空气都和被那群伎女污染过的隔开。王言卿却要叫她们到包厢里唱?

    知府夫人为难道:“陆夫人,她们毕竟是卖艺的……”

    “我知道啊,听个曲子怎么了?”王言卿说完,恍如刚想起来一般,“我差点忘了,知府夫人娇贵,不能嗅香粉。这……要不我另寻一个包厢?”

    知府夫人哪敢让王言卿避出去,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难得陆夫人有雅兴,正好我也许久没听过戏了,今日便搭着陆夫人的名头,让我也听听趣。”

    都督夫人有令,没人敢不放人,很快,歌姬们就抱着琵琶、古筝等乐器,鱼贯走入包厢。

    为首的女子袅袅给王言卿行礼,道:“在下玉钟,见过都督夫人。”

    王言卿随意点点头,说:“我初到苏州,不太懂这里的风土人情。你们挑几段苏州有名的曲,自己唱吧。”

    “是。”玉钟福身,带着整个班子走到屏风后,手指在琵琶弦上滚了两遍,悠悠开口,姑苏旧梦仿佛缓慢从她嗓音中流转出来……

    身后的女子们伴着玉钟的歌声,鸣筝、鼓瑟、吹笙,慢慢加入到队伍中来。王言卿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知府夫人瞧着这位理所应当、无所顾忌的模样,心想果真是被陆都督捧在手心的宠妻,想一出是一出,眼角眉梢是全然的骄恣天真。

    做事不考虑后果,也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因为没有人敢得罪她。

    知府夫人想到今日就这么一段路陆都督都要亲自过来接,下楼时还拉着她的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掉下去一样。如此盛宠,确实没人敢得罪她。

    知府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幽幽叹了口气。

    可惜了。福气太盛,是会折寿的。

    ·

    哗啦,一盆水浇到地板上,滴滴答答渗入木缝。朱毓秀被凉水激醒,虚弱地往旁边吐了口水。

    刚才的女子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她掐着朱毓秀的脖子拽她起来,恶狠狠道:“说不说!”

    朱毓秀的回答是撇过脸,一言不发。水滴从她发梢滑落,显得她苍白又狼狈,黑衣女子咬牙,用力将朱毓秀摔到船板上,阴森森道:“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了。把人带上来,给她点厉害瞧瞧。”

    朱毓秀原本打定主意,她只当自己是个死人,无论这些人问什么她都不搭理。然而黑衣女子话中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恶意,朱毓秀生出种不好的预感,紧绷道:“你们要做什么?”

    伴着朱毓秀话音,一阵蹒跚的拖拽声传来。朱毓秀瞪大眼睛,尖叫着扑上前:“你们住手!有什么冲着我来,放开我阿婆!”

    朱毓秀双臂被黑衣人抓住,她拼命挣扎,可是无法撼动分毫。朱祖母年老体衰,身体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轻轻松松就被人提起来。人高马大的黑衣侍卫松手,朱祖母扑通一声摔在木板上,往常总抿得严严实实的头发此刻耷拉下来,老态骤显。

    朱毓秀疯了一样尖叫,不断像前方冲去,却始终被控制在原地。黑衣女子见朱毓秀崩溃,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她拿起一柄皮鞭,慢慢绕在掌心,说:“朱小姐不愧是朱大人的独女,骨头真硬,上了针都不肯说名单。不知道这位老夫人,是不是也像你们父女一样,天生硬骨头呢?”

    朱毓秀流着泪摇头,不断说不。黑衣女子已经将全部皮鞭都收在掌心,只要一挥手就能抽的人皮开肉绽。她阴冷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个名单上都有谁,长什么模样,被收在哪里。你要是再不说,那我就只能用鞭子招呼这位老夫人了。”

    朱毓秀泪流满面,哭着跪倒在黑衣女子面前,呜咽道:“求你,别为难我阿婆……”

    “站起来。”蜷缩在湿木板上的老太太突然狠厉出声,她身材瘦弱,倒在地上只剩小小一团,但她的声音中却充满了和她的体型不相称的能量,声音嘶哑,一字字像含着血在喊,“读书人跪天跪地跪苍生,从不跪叛徒。你爹死都不肯向这群人低头,你怎么能丢他的脸!”

    朱毓秀眼中浸满了泪,都呆住了:“阿婆……”

    朱祖母板着脸,依然是那个固执、不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讲着一口曲折的吴语,骂道:“我知道你们想拿我要挟秀儿,我不识字,不拖累儿孙的道理总是知道的。”

    朱祖母说完,忽然猛地一头撞向柱子。她动作太突然,站在旁边的黑衣人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匆忙上前,老太太已经软软栽到地上,额头上顶着一个骇人的血窟窿。

    黑衣人蹲下身试了试鼻息,缓慢地对黑衣女子摇头。黑衣女子气得狠了,不死心地试探脉搏、心跳,然而朱祖母确实已经死了。

    朱毓秀瞪大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这一幕。她忽然扬起脖子,像天鹅啼血,发出长长悲鸣。

    “啊……”

    祖母平时连走路都要人扶,这次却能一头冲向柱子,可见她用了多大力气,生怕自己一撞不死。

    吾死,自决之,不须人也。

    父亲、祖母接连就义,她岂能独活?朱毓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挣脱黑衣人束缚,也冲向旁边的箱子。

    然而朱毓秀离箱子远,被黑衣人及时拉了回来,但她也撞得额角出血,头一歪昏迷过去。一眨眼最重要的两个知情人都废了,黑衣女子恶狠狠跺脚,气急败坏地让手下看押着这两人,自己转身去外面送信。

    是她小瞧了这家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娇小姐,一个一辈子没出过苏州城的老太太,竟然能让他们接连受挫。黑衣女子知道自己罪责深重,她不奢望大人能饶恕她的错误,只希望另一条路一切顺利。

    ·

    客栈,酒过三巡,气氛正酣。上面那么热闹,看守地牢的人光听着声音却无法参加,冷落的格格不入。一个穿跑堂衣服的人提着食盒走到地下,他将碗放在桌子上,点头哈腰说:“各位大人辛苦了。这是上面的热酒热菜,几位大人也趁热吃一口吧。”

    值守的人拒绝,但架不住酒香,他们也没忍住喝了两口。跑堂一脸讨好地弓着腰,收好食盒,倒退着离开:“不打扰各位大人执勤了,大人们先吃着,等一会小的来取碗。”

    跑堂态度恭敬巴结,一眼都没往里面看。他出了地牢的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转身藏到阴影里。他等了一会,轻手轻脚闪身回去,里面的人已经躺倒一地了。

    跑堂从看守身上摸出钥匙,轻车熟路跑到牢门前,咔嚓一声开了锁。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费力地抬起头。

    伍章的眼睛上凝满了血迹,已经看不清人了。他只觉得一团影子向他靠近,他费力盯着前方,以为是那群人又来折磨他了。

    然而,影子却半蹲在他身前,扶住他的肩膀问:“伍二当家,你怎么样了?”

    伍章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神中的光飞快凝聚起来:“是你?”

    “是我。”跑堂说道,“上次你给大人提供的信息很有用,大人派我来救你。”

    伍章激动起来,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呼噜声,听不出是什么话。跑堂凑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问:“他和你提起的名单,你看到藏在哪里了吗?”

    伍章费力摇头,声音沙哑得难以辨认:“我不知道。快救我出去,我大哥肯定会重重酬谢你们。”

    跑堂“哦”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后退一步,似乎要解开伍章的手镣,然而紧接着却是一阵冰凉刺入伍章腹中。

    伍章嘴里咕嘟冒血,不可置信地看着跑堂。跑堂握住刀柄,在伍章腹里转了一圈,确定他必死无疑,才收回匕首,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大堂里,逐渐有人醉倒了。而王言卿在包厢,也听了一整晚吴侬小曲。她觉得这些歌姬唱一晚上也不容易,提前给了她们赏钱,就打发她们离开了。

    歌姬走后,苏州同知的夫人也站起身说喝醉了,被人扶着出去醒酒,包厢里顷刻就少了一半人。知府夫人被迫听了一晚上咿咿呀呀,心里快烦死了,但她对着王言卿不能表露,依然笑着道:“陆夫人,能见到您和陆都督是妾身有幸。妾身还没给您敬酒呢,去给陆夫人满上,我单独和陆夫人喝一杯。”

    侍女应诺,提着酒壶往王言卿身边走来。知府夫人和王言卿说着苏州的风土人情,妙语不断,雅间里满是她咯咯的笑声。王言卿一直含笑听着,在侍女弯腰要倒酒时,她突然伸手,握住了侍女执壶的手腕。

    王言卿回眸,笑着看向侍女:“从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难为你们有耐心,一直等到现在。”

    侍女衣袖掩映下,赫然是一柄匕首。

    第129章

    妹夫

    知府夫人愣住,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她一直觉得王言卿是仰仗年轻和美貌得宠的幸运儿,和后院那些美女宠妾并无区别,然而此刻王言卿握着匕首的样子,哪有丝毫刚才的骄矜天真。

    知府夫人意识到不对,她哗啦一声推开椅子,转身就往门外跑,毫无仪态可言。女杀手见行动暴露,也不再掩饰,另一只袖子中滑出暗箭,毫不犹豫朝王言卿叩动扳机。

    王言卿侧身躲过,随手拿起酒壶,直接朝着女杀手眼睛泼去。女杀手被酒迷了个正着,眼睛酸辣,一时不可视物。王言卿趁机抬腿,重重踢在女杀手的手腕上,将她的匕首踢飞。

    包厢内的打斗惊动了外面的人,几个穿着侍卫衣服的人急匆匆跑进来,挡在王言卿身前说道:“夫人,这里危险,夫人快走。”

    说完,两人毫不犹豫上前围攻女杀手,另两人护送着王言卿离开。王言卿出门后回头,看到女杀手被两个男子围攻,很快不敌,被一刀抹了喉咙。王言卿问:“这是要去哪里?”

    两个侍卫一前一后挡住王言卿的身形,说:“夫人,客栈中有埋伏,他们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好些人中招了。楼下正在混战,夫人您不可现身,都督吩咐要带着您从暗道下楼。”

    楼下确实传来打斗声。侍卫护送着王言卿左拐右拐,来到一个隐蔽的通道前。和大堂的楼梯相比,这处楼梯狭窄幽暗,仅容一人通过。一个侍卫率先走上去,警惕扫过四周:“夫人,您跟在属下身后,不要走散。”

    王言卿提着长裙跟上,不经意问:“怎么不是王韬来?”

    另一个侍卫迅速跟到王言卿身后,回道:“王大人在另一边,脱不开身。”

    王言卿低低应了一声,长裙遮挡了视线,她扶住墙,在狭窄的楼梯上艰难地辨认脚下:“你们慢点,这里太黑了,我看不清楼梯在哪儿。”

    前面的人只能折返回来,点亮火折子,给王言卿照着脚下。王言卿轻声道谢,走到楼梯拐角时,她忽然毫无预兆踹了前面人一脚。走在前面的侍卫没防备,他手里拿着火,没立刻稳住身体,咕噜噜滚下楼梯。

    与此同时王言卿弯腰,躲过了身后侍卫的抓捕。刚才步履维艰的她此刻行动突然敏捷起来,她借助自己纤细轻巧的身形,闪开侍卫,抓着栏杆跳到楼梯上,不等站稳就立刻转身,毫不含糊朝后面撒了一把辣椒粉。

    江南口味淡,这一把辣椒粉她可攒了许久。

    侍卫眼睛被辣椒迷住,趁他揉眼睛时,王言卿用尽全力朝来路跑去。陆珩带来了两千锦衣卫,或多或少分布在客栈附近,现在人越多的地方对她来说越安全。

    但男人的体力优势太大,背后很快传来脚步声,来不及等王言卿跑到大堂了。王言卿把旁边的窗户用力推开,转身折入相反的方向,随机挑了扇不起眼的门进入。

    她的好运气似乎用完了,她推门后才发现里面有人。正在收拾乐器的女子们看到有人闯入,吓得惊呼。王言卿立刻示意她们安静,说:“别说话,就说没见过我。”

    说完,王言卿就钻到屏风后,用帷幔挡住自己身形。

    被王言卿推下楼梯的侍卫已经追上来了,两人看到窗户大开,立刻朝下面追去。沉重的脚步声咚咚远去,王言卿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脚步声又回来了。

    他们似乎意识到窗户是障眼法,开始搜索屋子了。王言卿屏息,仔细辨认着他们的脚步声。这里房间繁多,外面两个侍卫似乎各抓一个方向,分头搜索了。

    推门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们吓得躲在玉钟身后,玉钟用力握了握她们的手,说:“不要慌,继续收拾乐器。”

    很快,脚步声停在门外。一个人粗暴地推开门,目光梭巡了一圈,问:“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子经过?”

    玉钟摇头,温驯地说:“没有。”其余人藏在后面,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是歌姬休息的房间,寒酸简陋,摆设一目了然。侍卫扫视了一圈,正要出去,眼角突然注意到一样东西。

    屏风后面,帷幔静静垂着,但底下却露出一双鞋。

    侍卫隐晦地笑了笑,依然装作要退出的样子,猛不防朝屏风冲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帷幔,然而,帷幔后面却是空的,唯有一双鞋放在地上。

    侍卫始料未及,他愣神的霎间,后方突然缠上来一根柔软的丝带,重重勒在他脖子上。

    原来,王言卿故意将鞋放在这里,引诱侍卫靠近,自己却撑在后方墙上,在他进来的一刹那用衣带勒住他。

    侍卫被勒得喘不过气,他想要拔刀砍断衣带,王言卿见状,当机立断从墙上跳下来,双腿缠住他脖颈。侍卫被骤然增加的重量压垮,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王言卿后背也狠狠撞到地板,但她忍住没吭声,而是立即把刀踢远。

    这一番变故发生在眨眼间,房间里的歌姬们都吓傻了。王言卿和侍卫都倒在地上,王言卿用尽全身力气勒衣带,而侍卫用手抓住衣带,竟然硬生生拉出一条空隙。

    男女力气差异悬殊,要是被他挣脱,王言卿接下来就逃不掉了。他们抓到她,定然想用来威胁陆珩。

    王言卿越发用力地收腰带,手指都勒出血痕,但依然不敌侍卫的力气。眼看局势就要逆转,躲在一边的玉钟突然跑过来按住侍卫的手,同时对吓呆了的姐妹们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关门,过来帮忙。”

    歌姬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玉钟姐姐掺了一手,她们总不能置之不理。要是被这个侍卫逃脱,她们都得死。

    陆陆续续有人行动,有的人去关门,有的人过来掰侍卫的手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侍卫都许久不动了,王言卿才敢松开双手,浑身脱力地躺到地板上。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这两年在陆府养尊处优,身手许久没练过了。就这么一番动作,累得她气喘吁吁。

    第二个念头是,她以后再也不怀疑陆珩居心不良了,等回去后一定好好练体能。

    王言卿累得脱力,其他女子也跌倒在侧,许久没人说话。一个女子靠在玉钟身边,看着自己的手哆嗦了很久,战战兢兢问:“他死了?”

    “死了。”王言卿从地上爬起来,费力地将侍卫拖到墙边,用帷幔遮好。做完这一切后,她着实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帮我?”

    要知道杀人偿命,王言卿是官眷,有人保护,但这群浮萍一样的女子却不是。

    玉钟跪坐在地上,双目失焦,脸色苍白。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发着颤说:“因为我知道你们是来治倭寇的。”

    王言卿一怔,玉钟眼睛里似乎涌出水光,用力眨眼,又逼了回去:“我的妹妹就是被倭寇侮辱,想不开后悬了梁。”

    其他女子听后也安静了。王言卿目露不忍,低声道:“节哀。”

    “不是亲妹妹。”玉钟偏头,唇边淡淡提了下,“她年纪最小,是班子里的老幺,那天她想给我买玉酥糕才落了单。别人都说,本就是出来卖的,装什么贞洁烈妇,可是我却记得,她眼睛干干净净的,像苏州的水。因为沿海有那些畜生,她甚至死都不愿意死在水里。”

    王言卿沉默,此刻任何言语都变得浅薄苍白。静默中,外面忽然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王言卿狠狠一惊,抬头朝门口望去。

    这么多人?她恐怕无论如何打不过……

    这样想着,外面的人已经走到这间门口。门框猛地晃动,又被门栓挡住,这是歌姬刚刚关门时放下的。门推不开,忽然一声巨响,外面人竟然连叫人开门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将门踹开了。

    王言卿站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完全暴露在对方眼下。她看到门外的人,愣了下,立即不管不顾朝他扑去:“陆珩……”

    郭韬身上负了伤,他看清屋内情形,立即转身避开。但他心里却在称奇,莫非夫人私底下都是直呼都督名字的?

    这对夫妻……真是不寻常。

    陆珩看到王言卿好端端站着,这才终于觉得心脏恢复跳动。他一把将王言卿拉过来,这时候注意到她没穿鞋,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怎么不穿鞋?”

    这样说着,他却立刻俯身,将王言卿打横抱起。王言卿想到他胳膊上的伤,连忙躲避:“你的伤……”

    陆珩又看了王言卿一眼,她才偃旗息鼓。陆珩扫过休息室中缩成一团的歌姬,问:“刚才有人来过吗?”

    “有。”王言卿主动承认道,“在帷幔底下。”

    属下去里面搜,果然从帷幔下面拉出来一具尸体。他们试了试鼻息,说:“都督,已经没气了。”

    陆珩看着死尸脖子上的紫青,问都不问,冷淡吩咐道:“在他喉咙上补几刀,扔到外面。”

    “是。”

    陆珩抱着王言卿出来,其余人都自觉回避。他一直抱着她回到两人住房,这才将她放在床上,解开她沾了灰的足衣。

    王言卿见状欲要接手:“我来吧。”

    陆珩却止住她的动作,给她换了全新的足袜,从旁边拿起鞋,轻轻套到她的纤足上。陆珩屈膝半跪在脚踏上,华丽的衣摆洒落地面。锦衣卫唯独在皇帝面前行礼,然而此刻,他却毫不计较地半跪在她面前,给她穿鞋。

    王言卿看着他的眉眼,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肩膀。陆珩扶住她的背,问:“吓到了吗?”

    “没有。”

    “怪我不好,明明答应了你,不会让你陷入危险,却三番五次失言。”

    “没有。”王言卿对陆珩基本百依百顺,此时她却极其坚决地否定他,说,“我嫁给你时,难道不知道你身边总会有层出不穷的危险吗?但谁让我喜欢你呢,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陆珩知道她故意说俏皮话,想宽慰他的心。陆珩无法原谅自己,他明明早有准备,但还是让她身陷险境,险些出岔子。若今日那个男子得手……陆珩都不敢想象。

    王言卿见他不说话,将他抱得更紧一点,亲昵道:“没关系,我不能永远靠你保护。说不定我小时候学武,就是为了遇到你呢。”

    其实王言卿能脱逃,也是受了陆珩的启发。那几个侍卫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冲进来,毫不犹豫杀了女杀手,之后十分专业地围住她,说奉陆珩之命护她转移。王言卿并没有起疑,但下楼时,她出于习惯试探了一句,没想到,竟真试出了内应。

    王言卿问起王韬,那两人顺着她的话答下去了。如果真是陆珩派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郭韬呢?

    如果不是在陆珩身边待久了,哪怕面对信任的人也要试探一二,她不会这么快逃脱。如果真被他们带到楼下,等待她的,可能就不是两个人了。

    陆珩叹气,她总有能耐拿捏他的软肋,像是天生来克他的。陆珩抱着王言卿坐好,说:“是我轻敌了。显然,我远远低估了朝廷被渗透的情况,我原以为只是文官养寇不战,如今看来,锦衣卫内也烂了一大片。”

    “是谁?”

    “南京锦衣卫。”陆珩叹气道,“他们之前好歹还借海盗的手,如今,连皮都不披了。这里本就是苏州卫的联络点,受应天府管辖。南京那边的人借着地利,暗暗往客栈中插人。我带来的人是从各营抽调来的精英,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哪怕内部身份盘查再严密,也不可能每次见面都检查令牌。何况,南京锦衣卫虽是一帮酒囊饭袋,毕竟也是锦衣卫,熟悉内部流程。自己人使绊子,实在是防不胜防。”

    “可是你现在找到他们了。”王言卿道,“他们动作越大,你才能越快揪出他们,不是吗?”

    这也是陆珩明知道今日有诈依然还要入局的原因。只有他亲自作饵,诈出来越多人,将来战场上才能尽量少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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